黎斐连忙为自己澄清,“对,我是找过他,但他跟个黑面罗刹似的,看见我就狠狠瞪我,一个字都没说,嘴巴比蚌壳都紧。”
赵晴晴用审视的目光把黎斐从头到尾通通扫描了一遍,忽然整个人像是一滩烂泥,软在椅子上,“男人心,海底针,老娘真是受够了。”
黎斐实在于心不忍,却又丝毫没有办法,他也不知道唐圳着了什么魔,平时他把赵晴晴当成宝贝似的不肯让人碰一下,这会儿把人扔在他这儿不闻不问。
赵晴晴不是一个被动的人,既然山不就我,我就山也未尝不可,萎靡不振了两天后,她灵光一闪,就想出一个鬼主意来。
她打算自己一个人去酒吧,但黎斐不放心悄悄地跟在她身后,赵晴晴这方面的智商是一等一的,只见她一直带着黎斐绕圈子,在拐过一个黑黝黝的巷子时,她就不见人影了,黎斐懊恼地连连跺足。
赵晴晴一进酒吧就叫住了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塞给对方一叠的钞票。
“要买我?”猥琐男人双眼发光,伸出咸猪手就要往赵晴晴身上摸去。
赵晴晴努力让自己不露出嫌弃的表情,“不急,这个待会儿好说,现在你替我打电话给一个男人,这是他的号码,用你的手机说这些话,做好了不仅让你摸,还会再给你尾款。”
酒吧十分吵杂,赵晴晴和这个男人的交易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那个男人见钱眼开外加色欲熏心,丝毫没有怀疑赵晴晴的用意,拿出手机就拨通了电话。
赵晴晴得意地问酒吧要了一杯鸡尾酒,拿着酒杯在手里玩耍,眼睛闪闪发亮。
“喂,有一个女人喝醉了,她愿意今天晚上跟我一起过,但她一定要我给你打个电话,说没有你还是有人要她的,喔,她还让我告诉你她叫赵晴晴。”
唐圳一张黑脸越发黑了,头发的黑色素全涌到一张脸上去了。
“你们在哪里,什么酒吧?”每一个字简直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一样,带着凶狠的杀气。
那个陌生的男人明显有点被吓住了,“我们在、在某某酒吧。”
第5章(2)
唐圳气得几乎要把手机捏碎。
这是一个十分低俗的酒吧,疯狂的喧闹声几乎能震碎人的耳膜,各种混杂成一处的恶俗香水刺激着鼻子,最让唐圳无法忍耐的是,吧台前那个躺在一个陌生男人怀里的小女人。
唐圳回想自己这几天来茶饭不思、萎靡潦倒的日子,再看看她过得潇洒如意、纸醉金迷,几乎就要气炸了。
他刚要冲上去把她拉开,她迷蒙的双眸却看见了他,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亲爱的,就是这个家伙不要我,算了,我天生丽质难自弃,他不要我多的是人要我,今晚我就是你的,好不好?”
而猥琐男人却在唐圳几乎能瞬间把人杀死的目光里不敢动弹,赵晴晴踹了他一脚,“亲爱的,你别发呆呀,来,亲我一个。”
美人的力量也是巨大的,他刚要威武不能屈,一个又重又狠的拳头就打中了他的鼻梁,鼻子下面立刻冒出两条血流。
这种酒吧里,每天为了一点小事打架打得头破血流时常发生,大家都习以为常了,照样你跳你的舞,我调我的情。
“亲爱的,你还好吧?”赵晴晴十分投入角色,虽然心里十分得意,表面上却不露分毫,装腔作势地去扶猥琐男人。
那个男人哪里还敢让她碰,他这会儿脑子再发晕,也知道今天从头到尾被人家当成了工具,他狠狠地瞪了赵晴晴一眼,拔足狂奔了出去。
“喂!”赵晴晴十分生气,她怎么找了个这么没种的男人来做戏,还没到高潮就落荒而逃。
“赵晴晴,你闹够了吧!”
右手忽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扣住,赵晴晴抬起头,故意露出恍惚的笑容,“你还在呀,呵呵,你看着我再去找个比你更好的男人给你看,一个你打不过的男人,你不要我多的是人要我。”
她在他来之前灌了一杯酒,此刻酒气上涌,一张脸红霞满布,再加上摇曳的迷离灯光,真像一个醉了酒在发酒疯的美丽女人。
唐圳看得火大,“谁说我不要你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说,别在外面胡闹。”
他什么都管不了了,不管赵晴晴心里是什么想法,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把她锁在自己身边,他宁可被她活活气死,也不能让她出去给他戴绿帽子。
赵晴晴把头摇得跟个波浪鼓似的,“不要、不要……”
唐圳干脆地吻住了对方的唇,甜美的唇里有清甜的酒味,越发显得可口诱人,他贪婪地掠夺对方唇里的津 液,舌头舔过对方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
赵晴晴毕竟是喝了点酒的,脑子混沌,又被这样用高超技术吻了一通,十分理智丢了六分,一时间竟忘了挣扎,等唐圳放过她的时候,她甚至不舍地伸出小舌舔了舔唇瓣。
唐圳痛苦地闭了闭眼睛,禁欲多天,尝过美味的身体越是想念那甜美的滋味,稍稍一撩拨,就有了最直接的反应,这个磨人的小妖精,他怎么能放手,他怎么舍得放手。
“给我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唐圳攥着赵晴晴就往外走,赵晴晴不满地抱怨,“你凶什么凶呀?我才不要跟你走,你只会欺负我,我要去找一个比你好一百倍的男人。”虽然抱怨个不停,她倒也没认真挣扎,毕竟让他紧张在乎与他重修于好才是她的目的。
出了酒吧后,然的安静让她怔了怔,然后面前一直攥着她的男人忽然松开了手,对着她单膝跪地。
“你干嘛?”赵晴晴神经再大条,此刻也生出了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唐圳仰起头深深地把她望住,满天的星光仿佛都落在他的眼里,流光溢彩,他的表情在昏暗的路灯下越发深刻而专注,她却忽然不敢看他的脸。
唐圳终于开口,“赵晴晴,请嫁给我。”
他一说出口,两人之间就陷入一种奇怪的沉默中,唐圳抬头想看清她的表情,然而赵晴晴偏开了脸,长长的黑发刚好挡住侧脸,遮掩了所有的表情。
唐圳十分不安,他知道这有点突然,毕竟她甚至没有同意要跟他交往,但他做出这个决心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之前他接到那个男人的电话,一路狂瓤来这里的时候,脑子异常得清楚,他知道他必须采取强硬的措施了。
如果可以,他想挽留她,不想让她从他身边逃走。
“赵晴晴,请你嫁给我,我可以用我的生命发誓,我会对你一生忠诚,爱你、疼你、照顾你,对你不离不弃。”
安静的小女人忽然发怒了,“你骗人,没有婚姻会幸福的,不会……唐伯伯不幸福,我妈咪那么爱赵伯伯,却还是被无情抛弃,我亲生的爸爸和妈妈整天吵架,最后一次的时候,两人用菜刀砍死了对方,这样还能算幸福吗?”
唐圳越听越吃惊,见赵晴晴吼完这一堆话就要跑,连忙站起来把对方抓到怀里,“晴晴,你说清楚,你以前到底遇到过什么事情?赵阿姨不是你妈咪吗?”
“她当然是我妈咪,我只认她一个!”
赵晴晴见挣不开,发狠地一口咬上了唐圳的手臂,她用上了吃奶的劲,嘴巴里甚至尝到了血腥味,但他却纹风不动,她颓然地松开了嘴巴,望着路灯下泛着血丝的伤口,又生气又心疼,“小圳子,你是傻瓜吗?干嘛不推开我?”
唐圳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把她更用力地揽到了自己怀里,胸膛贴着胸腔,但唐圳却是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沉稳,传递着百分百的安全感,两颗心脏同时扑通作响,仿佛叠在一起跳跃一般,而它们的主人此刻也紧密无间地拥在一起。
赵晴晴忽然觉得鼻子发酸,有些往事,她以为自己已经把它埋在了记忆最深处,关上了门、上了锁,但那门锁就像是摆设一般,那些记忆总是时不时就自己跑出来捣乱。
她需要说出来,她需要发泄,而这个对象是唐圳,必须是唐圳,她的小圳子。
“五岁的孩子会有记忆吗?”
许多穿着制服的员警如同潮水一样涌了进来,其中一个看上去最漂亮的一位女员警,看着站在死去父母前呆若木鸡的小女孩,对自己的同事说。
“不过是个小孩子,能有什么想法,过个一两年的也就忘光了。”
“是吗?”
女员警将信将疑,当把目光落在小女孩的眼睛上时,却怔住了,那是一双很安静、很纯粹的眼睛,睫毛又长又卷,眼珠子仿佛是黑色的幽潭,没有丝毫感情,即使面对着最血腥的场面,不哭也不闹,安静得仿若死去。
她把小女孩带到屋子外面,逗小女孩说话,小女孩却像是个聋哑人一样,没有任何反应,没了父母,也没有任何亲戚有收养小女孩的意愿,小女孩的命运只能是被送去孤儿院自力更生,但她担心这样的小女孩会被欺负,刚好她自己的孩子流掉了,以后也没有机会再怀孕,索性就把小女孩给领养了。
为了抹去小女孩的记忆,女警给小女孩改了名,从自己丈夫的姓,取名晴晴,希望她以后的每一天都是晴天。
领养一个孩子很容易,给吃给住就行了,但养好一个孩子很难,更何况是一个心里有伤的小孩子,女警辞去了工作,每天都陪着小女孩,带着她去公园散步,带着她去游乐场坐旋转木马,带着她到海边看辽阔的蓝天白云。
大概太关注小女孩了,她忽略了自己的丈夫,直到丈夫把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甩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才知道丈夫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别的孩子。
女警很干脆,她是一个十分自傲的女人,有了缺陷的婚姻,不再完美的爱情,她不想要也不试图挽留,干脆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然后带着小女孩回了老家。
坐在火车上的时候,女警却哭了,脸上仿佛下起了小雨,稀里哗啦地无法停止,小女孩忽然开口叫她,“妈咪,不哭,晴晴陪你。”大概长时间不开口的原因,声音有些不自然。
女警当即目瞪口呆,接着破涕而笑,搂着小女孩一直笑,小女孩也露出了久违的甜蜜笑容,她知道自己遇到了第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那一年改名为赵晴晴的小女孩六岁。
女警很宠很宠赵晴晴,什么都依她,简直到了放在手心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境界,自然而然也把她宠坏了,个性难免变得任性自我,随心所欲。
女警的家人都很不喜欢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认为是她破坏了女警的婚姻,又阻碍了女警继续寻找幸福的步伐。
十二岁时,女警出车祸离去,赵晴晴的世界几乎在一瞬间坍塌。
赵家的人认为是她克死了女警,本来就对她没什么好脸色了,这会儿疾言厉色地将她赶了出来,虽然她只有十二岁,但她甚至动过陪女警一起离开的念头,反正这个世界上最疼她的人离开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女警离去时的唯一一句遗言便是,“晴晴,你要开开心心地活下去,代替我好好地活着,一定要开心,一定要幸福。”她又怎么能够忍心对一个死去的人食言。
她拿了扑满和女警的手机跑了出来,找到那个总是凶巴巴笑起来却很可爱的男孩子,她知道,这个人一定会收留她、会对她好,因为他是一个好人,小圳子也没有让她失望,是小圳子给了她继续快乐的理由,是他让她可以守住对妈咪的承诺,永远开开心心,永远微笑。
第6章(1)
这是一个很长、很现实,以痛苦为底色,却又被温暖点缀的故事。
唐圳听完后,许久都无法成声,他知道十一年前赵晴晴承受了一场可怕的灾难,但却不知道,在更久远的之前,她的人生有过更大的动荡,明明受过这么多的磨难,为什么她的笑容却可以这样明媚?仿佛能够把太阳光都比下去,让人的眼中只望得见她的笑容。
赵晴晴眨去眼中的湿意,“小圳子,我说得口干舌燥的,你也不发表一下听后感想,我自认为我的人生都可以写一本小说了。”
唐圳忽然问,“五岁的孩子会有记忆吗?”
赵晴晴这次轻而易举从唐圳怀里挣了出来,她向着群星闪耀的天幕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小圳子,我困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唐圳固执地重复,“五岁的孩子会有记忆吗?”
赵晴晴朝他做了个鬼脸,却被他认真的表情打动,终于不再逃避,正面回答,“我不知道其他的小孩会怎样,但是我非常清楚地记得我五岁那一年发生的事情,就好像融进了血液里,身体的每一寸都能记得当时那种恐惧至死的感觉,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吧,但是我妈咪一直希望我能把它埋葬在五岁那年的时光里,所以我以为我不说出来,她就会开心一点。”
唐圳把脑袋埋进了赵晴晴的肩窝里。
“喂,小圳子,你干嘛?我告诉你,这是非礼喔。”赵晴晴试图说些开心的话,但她很快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她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是不容错辨的湿意。
唐圳小时候虽然时不时被她气得眼睛发红,但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再也没有红过眼睛了,他总是自谢为男子汉,是男子汉就有泪不轻弹。
赵晴晴的心忽然柔软了一大片,她情商低、她神经大条、她不知好歹,但她知道,唐圳这次是为了她才会这样控制不住情绪,他心疼她……
“小圳子,我们回家吧。”
赵晴晴她没有发现自己说这话时的表情,唇角微微上弯,眼神湿润,但表情很温柔,把她一生的温柔加起来,也没这一刻实在。
唐圳到底是个死要面子的,死活不肯承认自己哭了,赵晴晴这次没有逼他承认,“好了、好了,不过我把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你不会再逼着我跟你交往了吧?也别要我跟你结婚,我听了晚上肯定失眠。”
“知道了,别罗哩吧嗦跟个老太婆似的,我保证今天晚上什么都不说。”
虽然不是理想中的答案,但至少可以保证,今天晚上不用再费尽心思地思考怎么拒绝他了,于是乐天派的赵晴晴开心地去浴室洗澡了,今晚在那种地方待了那么久,又被一个猥琐的男人碰过,她恨不得搓掉自己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