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被这么一问终于回神,「小章鱼让我们放心,说她之所以会被皇帝点名入宫,是因为在皇帝未登基之前,她曾救过他的性命,皇帝让她进宫是为了报恩。」
「皇帝想报恩,那皇后呢?肯定是要报仇了。」白景嗤之以鼻,后宫的勾心斗角他听过不少。
「没事,有我在太医院,我会护着小章鱼。」梅鑫拍胸脯保证。
「你够了吧,连考都还没有考上。」宫翌皱眉。
「我这些天住在这里,就是让师父开小灶的,这样还考不上的话,我会自己找片墙去撞。」梅鑫自信满满,娘给他准备了前几届的考题,他写过,并不算难,若不是想到要对一群贵人低头很憋闷,他老早就去报考。
「方姨,小师妹信里还说什么?」宫翌问。
「她说皇帝长得很好看,她一眼就上心了,决定安心待在宫里,她让我们安心,说她就算不能混得风生水起,必也能混出一个四季平安。」
白景脸色难看至极,他允诺她一世幸福,为了不让她在大家族中生活、感到局促,他还买房子、决定成亲后立刻搬出来,他费尽心思为她打造一个章鱼窝,好让她无虑无忧生下一堆小章鱼,没想到她不要幸福,只想要四季平安?
皇上长得……是比他好看一点,但男人好看做啥,实力更重要好吗!
听到章瑜婷夸皇帝,白景气不顺,不顺到忘记……其实「皇帝」和「翰林编修」之间的能力差异,还是皇帝比较强。
「还有呢?」墨然问。
「她让我找一些东西交给来送信的大人,让我好好过日子。」
温梓恒拍拍她的肩膀,笑道:「现在可以放心了吧,早就说过,我看好小章鱼,不管她走到哪里,都会顺风顺水。」
「哪能放心?当年她见章政华待柳氏好、待我不好,便老劝我和离,如今身在后宫,那么多女人抢一个男人,她怎么甘心……她说得那么轻松,只是不想让我担心罢了。」「如果你真放心不下,我寻人到皇帝跟前递话,我进太医院好了。」有他护着,右君会更放心吧。
方氏望着他,他要为她违反自己的意愿?感动、感激的情绪瞬间涌起,这些年他为她们母女做的,她一一都看在眼底。
「别去,连阿鑫都别去,小章鱼不会希望你们为她牺牲。」
梅鑫抓抓头,苦笑回答,「这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与娘说好,若能进太医院,就能娶刘姑娘进门。」那位刘姑娘啊……长得连说一句清秀都觉得心虚,偏他看在眼里、爱在心底,这叫啥?叫做青菜萝卜、各有所爱。
「你学我。」学他和父母谈判,以得偿所愿,白景不屑。
「我是学你啊,可我成功了就能娶到刘姑娘,你成功了,连根头发也摸不到。」他早早抱怨过,小章鱼是大家的小师妹,谁晓得白景心肠坏,非要据为己有,小章鱼没嫁成白景,根本是老天爷开眼!
白景轻哼,这家伙专说那戳人心窝子的话。
他回敬一句,「不过是条件交换,说得好像一心为师妹、非进太医院不行。」
「说我?你咧,叫你摸去后宫瞧瞧小师妹,你打死都不肯。」
「我怎么去?如果什么男子都能进后宫,太监何必阉了,再说了,我敢去,小章鱼就敢见我?那是砍头大罪好不好!」
梅鑫跳脚喊道:「别搞得好像只有你脑子好。」
「不是吗?不然你也去考个进士来瞧瞧。」白景冷笑两声。
「行!我考完太医院,立刻去考乡试。」
「依你的脑袋,别白费功夫……」
白景与梅鑫斗起嘴来,心中却是怅然,他们是真的很怀念师兄妹们从早到晚混成一团的日子啊。
宫翌叹道:「还能再见到小章鱼吗?」
墨染点头回答,「会的,如果皇上真像小章鱼说的那样善待她的话。」他和师父一样相信小师妹。
宁承远懒懒地支着头,日子越过越闲散了,这该归功于谁?当然是他自己。
过去五年,他不要命似的带兵到处打仗,让敌国灭的灭、降的降,登基后立即把几个族兄全封了王、派在各州驻军,有他们在,大宁王朝稳稳当当的,再没有外侮敢入侵。
他还笼络一批朝臣,打造一股清廉势力,抓贪官灭污吏、改革税赋、提倡桑农、鼓励教育助长学风……那是非常辛苦的五年呐。
他用极其辛苦的五年,换得如今的太平岁月,身为皇帝自然有权过得清闲。
韦公公进门时,看见皇上无聊得猛转笔,心里一声叹,这些大臣难道不晓得皇上的真本事?老是在奏折上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弄点大的,瞧瞧皇帝,这日子过得有多无聊啊。
企图成为皇上身边第一人的他,决定寻些事儿给皇上解解闷。
他弯着背走到宁承远跟前,「启禀皇上,莫大人回宫了。」
「回来了。」他坐直身子,脸上出现兴味。「人呢?」
「往长春宫去了。」
闻言,宁承远眉头一搂,送完圣旨,不该先到皇帝跟前回报吗?
「哼,倒是个知恩图报的。」宁承远的口气其酸无比。瞧一眼主子,韦公公乐啦,就说他揣测圣心的本事强大无比。
他压着得意,恭敬道:「皇上放心,奴才命人给拦下了,莫大人还没见到瑜嫔。」
果然,宁承远弯弯眼睛,这身边呐,还是得有几个懂得看眼色的,要不一个个像喜怒哀乐、莫延之流,他这皇帝当得多憋闷。
「他呢?」
「在外头候着。」韦公公一乐,两道眉毛弯成勾。
宁承远失笑,既然人在外头,又何必多说一句「往长春宫去了」?韦公公是在变法子表明忠心呢。
这也不能怪韦公公,宁承远能从一个人人不喜的「克父孽子」成为皇帝,这一路太漫长也太辛苦,帮助他的人很多,韦公公着实排不上号,难怪他找各种机会表现。
「把人叫进来。」
「是。」韦公公临去前瞄一眼皇帝,很好,皇上开心了。
知道当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最重要的工作是啥?
给皇帝意见?错!那是文武百官的事儿。
当皇上的顺风耳千里眼?更错!他们家皇上旁的缺、就不缺眼睛耳朵,要不,人在千里之外,怎能把朝堂事弄得明明白白,好适时插个手、添两脚,把那些兄弟往下踹?
身为心腹太监,最重要的是讨皇上欢心,皇上快乐了,身心愉悦了,自能长命百岁,届时心腹太监就能高高在上,凭借皇上这靠山呼风唤雨。
第九章 方氏得赐婚(2)
不一会儿,韦公公便把莫延领了进来。
「方氏让你带什么给瑜嫔?」莫延行礼后,宁承远开门见山问,当他不晓得小章鱼给她娘写信了?
莫延为难却也明白皇上可没有让他选择说或不说的意思,恭敬将包袱呈上,他在心底悄悄对恩人说声抱歉。
宁承远打开包袱,里面有两套衣服,几本医书,一套金针、银针,一盒印章、六支食指长的小瓷瓶和几张银票,拿起银票数数,整整三万两。
方氏真不简单,当初被送进庄子时,身上连一两银子都没有,竟能在短短五年内,把被章家抢走的全数夺回,而那些铺子一间间赚得钵满盆溢,如果让丈母娘来管户部,不知道会不会也是几年功夫,就搞得国库丰盈,粮仓满载?
放下银票,他转而把玩着瓷瓶,片刻后,他打开瓷瓶,浓浓的甜香立刻涌出。就是这个味道,就是他想从白玉瓶里面倒出来,却始终不见踪影的东西,将瓷瓶一一打开,都是,全部都是……
过去几日,他怎么都想不透,喜怒哀乐都见过小章鱼从玉瓶里面倒出浆水,为什么自己倒不出来?
片刻后,他大剌剌地抽了税,将一支瓷瓶和三万两银票纳入怀中。
莫延见状想发言、但声音卡在喉咙口,因为身分低微……
「送去长春宫吧,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半句都别讲。」
意思是要他欺瞒恩人?良心疼啊!
莫延紧紧望着皇上……最终,满腹罪恶还是化为一个字,「是。」
摸着小瓷瓶,丢掉玉瓶的哀伤稍稍被抚平,只是她以为娘会给自己送银票的,却是没有……因为赐婚圣旨让娘晕头转向?还是自己的信让娘太放心,放心到忘记在宫里需要银子处处打点,才能过上舒服的好日子?
不过无妨,钱?小事而已,赐婚圣旨才是大事。
这一点她非常感激宁承远。她很高兴娘能得到幸福,高兴师父能够过了心中那道坎儿,让自己下半辈子幸福美满。
章瑜婷将画好的两幅画卷起,低声嘱咐,「小阳子,你记住,跟上次一样,送到画巢后直接找刘掌柜,对他说『寒夜客来茶当酒』,他自会将你迎到后头,你将字画交给他,他看过画后,就会给你数百两银票,记住,如果他问你寒客的身分,一句话都别答,知道不?」
「知道。」小阳子严肃点头。
「收妥后,你和小辰子照着单子上街买东西,一次带不回来就分几次买,不急的,但首要之物是粮食和种子,一定要先买下。」
这些天,皇上顿顿在长春宫吃,尚无缺粮问题,但帝心难测,谁晓得哪天就断粮了,她还是得多做准备。
上回卖掉一幅字,换回二百两银票,长春宫里陆陆续续添上许多新东西,不只章瑜婷,连伺候的太监宫女日子也好过许多,小阳子和小辰子刚挖的地窖里,已经开始储粮。
「明白了。」小阳子再次点头。
月儿犹豫片刻后道:「主子,奴婢跟着去吧,好歹可以多背些东西,再说了,他们每次都穿宫里的衣服出去,太招摇了,得买些棉布、裁几套衣服应付。」
此话有理,章瑜婷道:「好,你也一起去,在外头注意安全,尤其是月儿,女子在外头行走得分外小心,银子可以丢,命得保着,听到没?」不是她爱操心,实在是她家月儿长得太美丽,万一碰上不怀好意的,危险呐。
月儿被主子的关怀触动,甜甜一笑,「是,主子。」
前脚刚送走三人,皇后身边的孔雀来传人,让她到永安宫立规矩。
闻言,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小屁屁,苦闷一笑,关门过小日子的想像终究不现实……宁承远在御书房里走来走去,心情起伏不定。
他很清楚皇后不会对小章鱼怎样,她们还指望着小章鱼给自己「解毒」呢,只是留公公一过来禀报,他就坐不住了。
怕她委屈、怕她被吓着、怕皇后戏演得太过……
走吧!去看看……他刚起身,走到门口,又折回来。
他干么去?他那天都扯出苏喜几个给小章鱼出气了,结果她做了啥?
用过晚饭,人人都盼着他这个皇帝留下,只有她,打个饱嗝,道:「皇上该去陪皇后娘娘了吧?」
饭用完、气出完立刻撞人,当他是啥?送饭的吗?
他立刻拉下脸,等着她来哄,可她呢?竟然一转头就往院子里消食去了,迳自将他丢在屋里,头也不回。
瞧瞧,谁敢那样待他?肯定是待她太好,宠得她不知天高地厚。
进宫多日,他天天等着呢,等她来求,求衣服、求首饰、求好茶……求他给内务府发句话,别克扣长春宫用度。可她呢?从没求过,好像她样样不缺似的,说说,教不教人着恼?
于是他气了,夜里狠狠把她折腾一顿,然后她也恼了,早上明明已经醒来,不但不伺候他更衣、不同他说话,还故意用后背对着他。
哼!还蹬鼻子上脸了,他把章鱼给养得太嚣张。
所以不去,皇后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等她挨了训、被打上几板子,他再来个英雄救美,她才懂得珍惜得来不易的幸运。
赌气的这么想,宁承远回到长榻前坐下,拿起一本书、端起茶水。
「茶水怎是苦的?」他不满地把杯盏往桌上重重一放。
韦公公抬眉。有吗?就是平日里喝的龙井啊,一勺茶叶、滚水冲七分。
刚要回答,他又见皇上挪挪身后软枕,最后抽出来往旁一丢。
「枕头太软,换过。」
怎么以前不觉得软,今日却这般嫌弃?
韦公公仔细思索,茶一样、枕一样、盘里的果子也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皇上的书拿错方向,皇上这是有心事?
果然下一刻,宁承远丢下书往外走。
「屋里太闷,外头逛逛去。」
「是。」韦公公抿唇一笑,只是笑意一闪而过,不敢太张扬。
然而刚走到门口,宁承远又折回,不知跟谁生气似的忿忿坐下来。
不去不去,去了要又挪不开眼、移不开腿,小章鱼肯定知道自己长得太漂亮,肯定知道夜里他得搂着她才能睡得好,这才敢无视于他。
没错,从长春宫离开不过一个上午,那里不过才断一顿粮,如果她还没开口哀求,自己就巴巴地出现,她肯定会知道自己离不开她。
男女之间,谁先喜欢上,就输了,想他宁承远一辈子都没输过,怎么能在一个小女子身上认输?
「皇上不闷啦?」韦公公轻声问。
闷!闷死、闷坏、闷透了!
他又拿起那杯味道很苦的茶,仰头、咕噜咕噜全喝光,这才沉声说:「去,命人到永安宫看着,有事来禀。」
韦公公恍然大悟,原来是为长春宫那位。
笨,他怎么没想到?打留公公过来说上两句,皇上整个人就不对劲儿,是心里记挂着呢,要当皇上身边第一人,自己还得再多长两个心眼。
「是。」
韦公公领命,正准备转身,宁承远又喝止他。
「停!」手一摆,他摇头道:「别去了。」免得那只章鱼得意忘形,有的人就是只记吃不记打。
韦公公失笑,看来皇上对瑜嫔很上心呐。
然而这也不奇怪,打瑜嫔进宫后,皇上哪天不在长春宫过夜?
过去皇上在几位娘娘那里过夜,次日清晨伺候皇上早朝时,皇上那张脸啊,臭得咧,胆子小的都要被吓尿,哪像这些天,日日春风满面,连上早朝,文武百宫都发现皇上变得分外亲切。
抬眼偷瞄皇上,韦公公看出他眼里满是掩不住的焦心,那急叩着的手指摆明了烦躁不安,皇上这……年轻人啊就是爱面子。
韦公公贴心地搬来台阶,「皇上已经多日未见皇后娘娘,要不要去永安宫坐坐?太后娘娘的生辰快到了,娘娘应会有事与皇上商量。」
「说得对!」宁承远一击掌、站起来,他的女人可不止小章鱼一个,他就不能去看看旁人?「摆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