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喜欢的是殷实可靠又顾家的好男人,彭先生长得太帅,又太有钱,女人缘一定很好,就算将来结婚,也不可能忠于一个女人,注定会让女人伤心的。”
她从来不作白日梦,实际是自己最大的优点。
彭振修很不高兴被她贬得一文不值。“谁说我不可能忠于一个女人,会让女人伤心?你连试都没试过,这种说法未免太过武断。”
“彭先生是在建议我试试看?”范晓文讶然地问。
他低吼。“我只是举例。”
范晓文瑟缩了下。“就当是我没有自信好了,我没有自信抓住像彭先生这样的男人的心,只想拥有一个稳定实在的婚姻,冒险和刺激的爱清不适合我的个性……”
开水滚了,她把袋口剪开,先将泡面丢进锅里,接着放入酱包,瞬间香味扑鼻,舌头分泌出唾液。
“你真的不吃?虽然泡面不是好东西,但是偶尔吃一次会很满足,我可是强烈推荐。”她避开这个尴尬的话题。
彭振修还是瞪着她。
这样很好不是吗?反正她也不是自己的菜,把她带到美国来,也算对老朋友有个交代,待事情结束之后,他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何况他根本不可能喜欢上她。
既没脸蛋,也没身材,又单纯无趣,跟自己平常交往的女性完全不同,这样的女人不要缠着他最好。
“你说得对。”彭振修把心底那股异样抛到脑后。
范晓文有些疑惑。“什么?”
“我说也帮我煮一份。”他有点饿了。
她释然地笑了笑,很高兴对方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好……还有明天能不能麻烦彭先生再载我去医院探望舅舅?”
“载你去是没问题,不过一定又会碰到Charles那几个孩子,到时又会说些不中听的话,说不定还会赶你走。”
“再难听恶毒的话我都听过,不会放在心上的,我只希望舅舅快点清醒过来。”她由衷地说道。
这个女人太会替别人着想,不懂得斤斤计较,简直又蠢又笨,才会让他这么生气、这么在意。
他口是心非地道:“到时我可不会帮你。”
“我知道。”范晓文不认为别人理所当然就得帮自己。
彭振修咬了咬牙,走出厨房。
活一这把年纪,抱过的女人当然不少,但是仔细回想,差不多都是长相美艳、身材又好,而且都很会玩的女人,像范晓文这种居家保守型,是他以前连碰都不会去碰的,所以才会觉得特别棘手。、或许这位范小姐就是你命定中的女人……
堂哥宛如预言般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他抱着脑袋。“这不会是真的吧?”
如果是真的呢?脑子里有另一个声音这么问。
“什么东西不会是真的?”范晓文端着两碗泡面出来,却见他一脸世界末日到来的表情。
“没什么。”彭振修拒绝相信眼前的事实。
范晓文将其中一碗递给他。“彭先生试试看,说不定从此爱上维力炸酱面。”
“我绝对不会爱上她!”彭振修突然恶狠狠地对自己大吼。
范晓文以为是在说“它”,不禁一脸狐疑,不想吃就不要吃,有必要说得这么咬牙切齿吗?这位彭先生的脾气真的要改一改。
第4章(2)
隔天早上九点多,彭振修又开车载着范晓文前来医院探病,问了主治医师,医师也不敢保证病人何时会清醒,加上又是癌末,身体非常虚弱,器官也逐渐在败坏中,说不定直到死亡都不会再睁开眼睛。
“我会求契母保佑舅舅的。”范晓文将平安符袋放进范士尧的掌中,两手轻轻握住,开始小声地念起大悲咒。
这是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做的。
彭振修两手抱胸,靠在墙壁上看着她,他告诉自己应该回车上等,因为大悲咒让他听了浑身不舒服,就好像有几千只蚂蚁在身上爬来爬去,可是他的双脚却无法移动,只想待在这个女人身边。
为什么呢?
虽然她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女性魅力,但是却很真诚、温暖,才刚认了舅舅,就愿意为对方尽心尽力,也不要求回报,这样的好女人在他身边根本找不到,Charles应该张开眼睛看看,这个外甥女可比他亲生的子女还要贴心孝顺。
彭振修脸上的表情不再有怀疑和讥讽,而是带着动容,在一旁静静地倾听着。
过了一个小时,大表姊和二表哥来了,见到范晓文在病房里,脸色都很难看。
“是谁让你进来的?”
“出去!”
彭振修扯住二表哥伸出的手臂。“不要碰她!”
“别以为你是彭家的人,就可以管我们范家的家务事……”
两人开始吵了起来。
“请再等一下,我很快就念完了……”范晓文声音很轻,说完又继续念,直到结束,然后做了回向为止。
“好了。”
大表姊扬起下巴。“快走!”
“我要去交代医院,不要再让外人随便踏进病房,要是出事,他们可负不起这个责任……”二表哥悻悻然地往外走。
范晓文被赶出病房,只好跟着彭振修回去。
当晚,彭振修出现在常去的酒吧,跟老板打了声招呼,就在吧台的椅子上坐下,一面啜饮马丁尼,一面听着富有节奏感的音乐,看着男男女女摇晃着身躯,心情却没有预期中的放松。
要不是范晓文说想要回房睡一下,他也不会决定出门透透气,结果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只能不停地告诉自己,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该会照顾自己。
他将马丁尼一仰而尽,又点了一杯。
“Hi!”这时有位身材惹火的金发美女靠了过来,朝他露出暗示性的微笑。
他也朝对方咧了咧嘴,不需要言语,只要一个眼神,感觉对了,今晚便会有个热情火辣的夜晚。
可是彭振修还坐在原位,没有任何动作。
金发美女举起纤纤玉指,在他的手臂上撩拨着。
你在犹豫什么?彭振修在心底问自己,他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疏解欲望,是该放纵一下,这是他该得到的……可是他依然提不起兴趣。
见他没有反应,金发美女悻悻然地走了。
不到两分钟,一名红发美女半露酥胸地在他身旁坐下,微启红唇,问他可不可以请她喝杯酒,他想到的却是冰箱里只有冷冻食品,万一范晓文半夜醒来肚子饿,跑出去买吃的东西,说不定会遇到危险。
纽约这个大城市,什么可怕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下一秒,他站起身,让红发美女满脸错愕,不过他还是大方的帮对方点了杯酒,连自己的帐也一起结清,才转身离开酒吧。
当他用最快的速度开车回家,范晓文正好走出房门,人好端端的,一根头发也没掉,他不由得用力槌着墙壁。
这个女人居然有办法左右他的想法,还连带影响自己的行动,愤怒之余,也不由得觉得可笑。
他居然放弃飞来的艳福,就只为了这个女人,看来病得不轻啊……
范晓文被他槌墙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刚刚在外面跟人吵了一架,我以为你还在睡……”彭振修随口搪塞。
见他一脸烦躁,范晓文自然也就相信了。“我有睡了一下,醒来之后又念大悲咒回向给舅舅——你没事吧?
怎么会跟人吵架呢?有话好好说,这样彼此才有办法沟通。”
彭振修觉得自己根本是白担心一场,不过打死他也绝不会说出来。“已经没事了。”
“我知道彭先生只是说话比较大声,也缺乏耐性,真的没有恶意,不过这种个性也很容易引起误解,还是收敛一下,免得下次惹到坏人,那就真的太危险了。”
要是换作平常,他一定马上吼回去,要这个女人少管闲事,可是这会儿想气却气不起来。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跟你说这些话。”范晓文在他的瞪视之下,讷讷地回道。
“我又没有生气。”彭振修闷闷地开口。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被她叨念了几句,却没有发火?
“真的吗?那就好。”范晓文这才转忧为喜,希望他能听进去。
“我要去睡了。”彭振修扒了下头发,踱回主卧室。自己八成是喝醉了,脑袋不太清楚。
又过了一天,两人再度来到病房,医护人员只能偷偷放行,让范晓文溜进去看一眼,见舅舅还是没醒,只能失望而回。
到了第三天,彭振修又载她到医院,这次遇到二表姊和三表姊,两个人都摆脸色给她看,就是要给范晓文难堪。
“你怎么还没滚?”
“别想再接近我爸!”
面对表姊们的鄙夷和轻蔑,她也只能吞下去,语带请求地道:“我明天就会回台湾,不会再来美国了,所以请让我再进去看看舅舅。”
二表姊有些怀疑。“你真的要回台湾了?”
“是真的,我还要上班。”她只请了七天的假,该回去了。
“好吧,就让你看最后一眼。”二表姊这才放行。
而三表姊则是把眼光都放在彭振修身上,被她用露骨的眼神盯着,彭振修全身都起鸡皮疙瘩。
走进病房,范晓文握住舅舅的手,在对方耳边说了几句话,让他安心,这才和彭振修一起离开。
坐在车上,彭振修好奇地问:“你最后跟Charles说什么?”
范晓文喉头微哽。“我说只要是人都会死,要舅舅不要害怕,我一定会求观世音菩萨照顾他,至少免去身体上的病痛……契母慈悲为怀,相信祂会帮我的。”
“哼!”
“为什么又哼?”这是第二次了。“彭先生对我契母有意见?”
“没错。”彭振修一脸嘲弄。
“为什么?”范晓文不解地问。
他抽紧下颚。“因为祂把我们彭家害惨了!”
“契母怎么害你们的?”她非得问清楚不可。
彭振修意味深长地瞄她一眼。“这可是我们彭家的秘密,你真的想知道?”她听了之后,会不会也把他当作怪物?
“不方便说吗?”
“没什么方不方便的,就看你信不信。”她会不会跟那个女人一样说出伤人的话,他决定赌赌看。
她想了又想。“你说说看。”
“好……”他一面开车,一面说出“彭家魔咒”的起源。“这些都是家里的长辈告诉我的,大概在五百年前,因为当时世道太乱,妖魔鬼怪也就跟着横行,其中有一只千年魔物的力量更是强大,就连那些低阶神只都不是对手,它附在人类的身上,吸取他们的精气,残害许许多多无辜的生命,直到上天终于派了天兵天将下凡抓它……”
范晓文听得很专心。“然后呢?”
“就在某个晚上,千年魔物知道打不过天兵天将,就逃进一户姓彭的大户人家里头,而这个大户人家的夫人正好怀孕,千年魔物就附在肚子里的胎儿身上,它以为这么做,天兵天将就不敢伤人,就在这个时候,观世音菩萨现身,将它封印,却也跟胎儿合为一体。”最后几个字是从齿缝中迸出来的。
范晓文听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观世音菩萨还很好心地现身在这位大户人家的夫人面前,说祂把一只千年魔物封印在腹中的胎儿身上,从此拥有永恒的生命,除非发生意外事故,或是自杀才会死亡,而且不只有他一个,就连他的下一代、下下一代也会因为血脉相连而有同样的命运……”彭振修手指敲着方向盘。“你说你那个契母是不是把我们害惨了?我们彭家的男人从此不会老,也不会死,就跟怪物一样活着……”
“这是真的吗?”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以为这是《聊斋志异》里的故事。
彭振修朝她怒吼。“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
“呃……”
“你看得出我已经六十岁了吗?”他讽笑一声。“别人想要长生不老,对我们彭家人来说,只希望快点破解魔咒,像正常人一样会老、会死。”
看着身旁的男人眼眶泛红,俊脸上布满悲愤,范晓文也深深地替他难过。“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干么跟我道歉?”他粗声道。
“我代契母跟你们道歉,我想祂这么做,一定有祂的用意。”
“你……你根本就被祂洗脑了!”这个女人是观世音菩萨最虔诚的信徒,又是干女儿,当然不会认为祂有错了范晓文小声地反驳。“我才没有被洗脑,我是真的相信契母不是故意要害你们彭家的人,一定有原因——”
这时正好碰上红灯,他把车子停下来,旋即转身用嘴堵住她后面的话。
很好,终于不用再听她契母长、契母短了!
他有些得意地掀开眼,却见范晓文张开双眼,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
她果然是青涩的小处女,他不禁好气又好笑,将舌头探入她口中,带着几分恶意,也有几分不知名的情愫。
这辈子谈过无数次恋爱,激情就像火焰般燃烧,令人心跳加速、血脉贲张,而跟这个女人相处完全没有这些,但可以让他心情平静,也因此让他意识到自己有多肤浅,只会从女人的外表来判断对方的价值。
那些和自己交往过的女人,他真的对她们付出过感情吗?还是根本只是自以为爱过罢了?
直到遇见这个女人,彭振修才开始认真思考。
这么一想,接吻的感觉也跟着变了,不再带着戏诚,而是专注和认真。
如果跟这个女人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冒出来。
感觉到有柔软的东西伸进口中,触碰到自己的舌尖,范晓文不禁跟着颤抖,她并不会觉得恶心,仿佛像是有一道电流窜过全身。
从来没有人教她被吻之后该有什么反应——还有,他为什么要吻她?
爱情对她来说太复杂,她也从来不曾喜欢过任何一个男生,这个叫彭振修的男人跟她不是处在同一个世界当中,要不是因为舅舅,也不会有交集,她实在不想跟他牵扯太多。
范晓文想起曾经在一部电影中听到的一句话——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当时很有感触,也许他们真的上辈子就认识,才会安排这一世再度相逢。
范晓文心里很清楚这个男人并不适合自己,那么就该远离诱惑,不要轻易跨越那道防线。
才要推开他,下一秒,喇叭声大作,原来早就绿灯了。
彭振修低咒一声,放开她,踩下油门,没注意到前面的车子只不过是缓慢前进,就这么撞了上去。
“啊!”范晓文发出尖叫,要不是系着安全带,她就撞上玻璃了。
他踩下煞车,心脏差点停止跳动,俊脸苍白地望着她,迭声问:“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看着我!是不是撞到头了?”
“没有……我没有受伤,只是吓了一跳……”她惊魂甫定。“快看你的车有没有撞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