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没有真正爱过谁,”玄华坦言道,“我一般都是下半身在思考。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上半身是否真能管住下半身,或者男人都是上下分裂的动物?”
“听上去男人都好下流!”楚音努嘴。
“小姐,你得考虑一下实际情况,对不对?”玄华却劝道,“这是在古代,是萧国,男人从来都是三妻四妾的,你要他们像现代人那样从一而终?假如现代没有婚姻法管束,估计男人照样纳妾,你看,搞婚外情的不也多的是吗?”
“说到底就是你们男人很下流!”楚音若总结道。
“所以你不打算再理踩端泊容了?”玄华忽然问道。
“再理睬他,我就是有病了!”楚音若忿然道。
“你托我打探的事,也不想知道了?”玄华道。
“什么事?”楚音若一怔。
“就是上次你说的,关于薄姬是否为比南王府细作一事。”玄华道。
“你打听到了什么?”心中的好奇不由被燃起。
“没打听出什么。细作这么机密的事,哪是随便能打听着的?”玄华手一摊。
“那你干么忽然提起这个?”寻她开心吗?
“细作的事,虽然没什么结果,不过,我倒知晓了端泊鸢的另一个秘密。”玄华眨眨眼睛,“有没有兴趣?”
“说来听听啊,谁知道你是不是故弄玄虚!”楚音若没好气地道。
“你知道端泊笃为何至今没有娶妻?”玄华道。
“因为……一直苦恋着我?”楚音若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小姐,你倒挺有自信。”玄华不由失笑。
“不对吗?”楚音若蹙眉,“从小青梅竹马的感情,难道是随便说一说的?”
“反正他喜欢的,肯定不止你一个。”玄华道。
“虽然我并不在乎端泊鸢,但你这样说,我倒有点不太高兴。”楚音若睨着他,“好歹,另一个我,跟他也是刻骨铭心的一对儿。”
“若干年前,端泊鸢从江南带回一个青楼女子,据说生得国色天香,端泊鸢对她宠爱得不得了,”玄华却不以为然地道,“端泊鸢本打算纳她为侍妾,但闻遂公主怎么也不答应,甚至搬出先皇后牌位威慑端泊鸢,压制此事。之后,这个青楼女子便消失了。”
“去哪儿了?”楚音若吃惊,“该不会是被闻遂公主处置了吧?”
“这个倒是不知,”玄华道,“不过,那女子住过的小院,端泊鸢却时常派人去打扫,一桌一椅,一器一物,皆是当年她在时的模样。那女子的侍婢,端泊鸢也没有打发掉,仍旧允许她住在那院中。那侍婢常说,她家主子迟早会回来的。”
“也许只是一种缅怀而已。”楚音若忆及许多小说里有类似描写。
“有一天,趁那侍婢不在,我悄悄溜进那屋中瞧了瞧。”玄华道,“看起来,那女子颇喜欢缨络,因为我看到一大匣子陈年的缨络搁在桌上。”
“什么叫缨络?”楚音若不解。
“就是丝线结的穗子,或者网兜,通常是用来点缀或者保护玉佩而用。”玄华解释道。
“哦,相当于手机壳。”楚音若道。
“这个类比倒是不错。”玄华点点头。
“不过……知道这些对我有什么用处?”楚音若叹了一口气,“端泊鸢以前喜欢过谁,我根本无所谓。”
“话不能这么说,掌握敌人的所有资讯,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某一天或许就是有用的。”玄华道。
“他是端泊容的敌人,又不是我的敌人。”楚音若抿唇道,“我何必多管闲事?”
“你真的甘心?”玄华却问。
“什么?”楚音若身子僵了僵。
“真的甘心另一个自己就那般枉死?真的甘心被情敌气得彻夜难眠?真的甘心喜欢上一个人,却眼睁睁看着他陷入险境?”玄华缓缓道,“若是我,肯定不会甘心。就算迟早要离开这里,在离开之前,也要有一番作为。”
她楞住,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玄华为一个旁观者,尚且能如此打抱不平,她身处其中,为何要怯懦地逃避?
没错,她不甘心,尤其不能白白便宜了薄色。
“看不出来,江总你还真有几分热血。”楚音若颇为感激,微微笑道。
“你以为我真是侠肝义胆?”玄华却摇头道,“看来,楚小姐还是不太了解我。”
“那是为了什么?”她越发迷惑。
他依旧笑得灿然,却不再开口。有时候,楚音若觉得玄华也是一个谜,他满腹的心思,她只能猜中十分之一。所幸,他们来自同一时代,因为有共同的目标,所以他还是最值得信赖的。
第九章 原主的死因(1)
和玄华谈话之后,楚音若思忖,事到如今,或许只有去向雅贵妃打听打听,才能知道薄姬的来历。毕竟,薄姬是雅贵妃安排给端泊容的侍妾。更加了解敌人,才好制定出对策。
她决定独自进宫去给雅贵妃请安。自从正月十五之后,雅贵妃一直称病,十天有八天躺在床上,药不离口。估计是因为萧皇在盈月璧一事上不信任她,在闹脾气。
楚音若入了宸星殿,正值雅贵妃早起,这位从前雍容华贵的妇人近来不喜打扮,粉黛不施,一张苍白的脸显得越发苍老,倒叫楚音若看了十分同情。
“给母妃请安,”楚音若上前施了礼,轻声道:“母妃可感觉好些了?”
“心病,药是医不好的。”雅贵妃倒不避讳,直言道:“你也知晓本宫这病根在哪里,就不提了。”
“父皇可有来探望过母妃?”楚音若关切地问。
“来过几次,本宫称病,他也忙,所以也没说上几句话。”雅贵妃懒懒地道:“赏赐是有不少,都是稀罕物,可有什么用呢?”
“父皇当时也是着急,一时不察,冤枉了母妃……母妃不要放在心上才是。”楚音若劝道。
“不放在心上,那才叫奇怪呢,”雅贵妃看着她,“就像你,听说府里的侍妾又有身孕了?你会不放在心上?”
楚音若垂下头,避开雅贵妃的眼神,过了半晌,才道:“今日儿臣入宫,也是为了此事。薄色妹妹如今又有了身孕,倘若生下个一男半女,也是王爷的头一个孩子,该给薄色妹妹封个位分才是,否则侍妾不能入宫,将来她如何带着孩子来给父皇母妃请安呢?”
“果然不愧是太师之女,如此贤慧,”雅贵妃叹道:“难为你了,泊容都没你想得周到呢。”
“上次薄姬小产之事,世人都误传是儿臣所为,”楚音若微笑道,“此次儿臣定要有所举动,才能不叫他们再以讹传讹了去。”
“本来,泊容若为太子,封那薄姬为良娣也可。”雅贵妃道,“只是泊容现还是王爷,按本朝礼制,这侧室并没有明确的封号。”
“儿臣看书上说,太子侧室也有孺子、才人,这两个封号的?”楚音若问。
“那是旧制了,”雅贵妃道,“孺子,才人,这两个封号已经多年无用了。”
“若是给薄色妹妹封个孺子,或者才人呢?”楚音若道,“既然已经多年不曾用过,也不算在太子侧室的称号之内,给咱们王爷用用,也未尝不可吧?”
“你这个提议倒是不错,”雅贵妃点头,“本宫与主管仪制的尚宫再议议,若是皇上也允许,那就通报宗人府,封薄姬一个孺子,或者才人吧。”
“儿臣先替薄色妹妹谢恩了,”楚音若趁机道,“听闻薄色妹妹是章县县丞之女?当初母妃是如何选中她给王爷为妾的?”
“当初?”雅贵妃似没了印象,“不过是泊容年纪到了,叫宗人府的主事在各地官员之女中挑了些年貌相当的,我看这薄姬生得最好,便留下了她。”
“挑选侧室之事,都是宗人府在主理吗?”楚音若追问。
“嗯,历来都是。”雅贵妃点头。
所以,要查还得去宗人府查,看来眼下是问不出什么了。
“启禀娘娘,闻遂公主入宫来向娘娘请安了——”正说着,忽然有宫人来报。
“闻遂?”雅贵妃一怔,“这孩子品性还是好的,不像她那个弟弟,但本宫现在不想见她,以免忆起元宵之事心中不痛快。”
“那事也怪不得公主的,”楚音若从旁道,“公主向来纯善,那日还特意请儿臣去她府中做客,劝儿臣与王爷多加和睦呢。”
“对了,你与她是御学堂同窗,自幼交好,”雅贵妃道,“不如你去替本宫挡一挡,暂且不叫她进来吧。”
楚音若知道雅贵妃此刻心结难解,也不便再说什么,当下领了命,出了宸星殿。
闻遂公主正站在台阶下等待召见,久久不得回音,看到楚音若出来,对雅贵妃的态度自然也猜到了八九分,不由尴尬地笑道:“早知道音若你在,我便不来了。”
“贵妃娘娘刚服了药,躺下了。”楚音若道,“不如我先陪公主到御花园走走,等娘娘醒了再说。”
闻遂公主无奈,只得吩咐宫人把她带来的礼物转交给雅贵妃,自己则缓缓与楚音若一并绕上花径,欣赏园中早春初景。
“怎么样?有没有给泊容做那梅花冻?”闻遂公主问道。
“还说呢,”楚音若涩笑道,“也不知是谁告诉泊容,那日泊鸢也去了公主府,他冲我大发了一顿脾气,哪里还得空做什么梅花冻?”
“怎么就知道了?”闻遂公主恍悟,“对了,他们哪个没有眼线,消息传得也是够快的,我倒是疏忽了。”
“如今泊容待我更冷淡了,”楚音若故意感慨道,“早知道如此,当初还不如以死力争,嫁给泊鸢好了,毕竟有从小的感情在。”
“你以为泊鸢就真靠得住了?”闻遂公主却脱口而出地道。
“什么?”楚音若假意装得没听清,一脸迷惑。
“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瞒你了,”闻遂公主深深叹息道,“还记得我说过,曾经托人捎了一封书信到水沁庵给你吗?”
“那信我并没收到。”楚音若忆起上次与闻遂公主初见,她曾提过此事。
“我本来想,你没收到那信倒也好了,省得伤心,但如今看来,还是得再跟你仔细叙一叙,以免你将来更伤心。”
“信中究竟写了什么?”楚音若大为好奇。
“你可知道,泊鸢并非从小只喜欢过你一人,”闻遂公主道,“他曾经与一青楼女子交好,将那女子带回府中,百般宠爱,还求我去向父皇说明,给那女子一个侧室的位分……我当初几乎是以死相逼,还抬出母后的牌位,才打消了他这荒唐的念头!”
“是吗?”楚音若故作一脸难以置信,她想闻遂公主说不定知道些玄华没打听出来的事,“不会的……泊鸢他不会的……是不是弄错了?”
“他亲口对我所言,还有错吗?”闻遂公主道,“我勒令将那女子送还原籍,否则就要对她不客气,他或许怕我真会处置了那女子,这才与她断了联系。”
“那女子……去了哪儿?”楚音若不由问道。
“不知道,大概是给了些银子,送她返乡了吧。”闻遂公主叹道,“总之,她消失便好了。”
“所以,寄到水沁庵的信中,是写了此事?”楚音若道。
“对,我听说你与二哥发生争执,被他罚入水沁庵思过,怕你是因为泊鸢不肯与二哥和睦,便写了此信。其实在我看来,二哥对你倒是有几分真心,至少什么事都摆在台面上,不像我那个弟弟,有时候心思深得可怕。”
楚音若沉默着,忽然,一个念头划过她的脑海,让她愕然。
对了,从前的楚音若为何会寻了短见,她一直不明白。按说,假如从前的她另有心上人,应该不会因为端泊容而上吊自杀。所以,她为何会伤心自尽呢?
大概,就是这封信吧。
这封信,断了她所有美好的寄托,斩了她的退路,毁了她的初恋,让她生无可恋。
她其实是因为端泊鸢而死的,她一直信任的青梅竹马,她一直希望能够披荆斩棘来拯救她的王子,原来,早与别的女子私相欢好,原来,她从来不是他的唯一,或许他从来也没真心爱过她,只是因为太师府的势力而想利用她……
这让遭受打击脆弱的楚音若,雪上加霜,再也不堪负荷,彻底崩溃。
她临终前应该是毁了那封信,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最最隐密的心思。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其实是她最最心爱的男子,害死了她。
第九章 原主的死因(2)
“楚音若——楚音若——”
半梦半醒之间,仿佛有人在唤她。
楚音若勉强睁开眼睛,看到青纱帐外站着一个袅袅的人影,风一吹就要化开似的,又仿佛一片落在床前的月光。
“谁?”她心中一惊。
“是我,”对方轻声道,“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楚音若楞怔半晌,这才恍悟,那是她“自己”——或者说,是另一个楚音若,真正的陵信王妃,楚太师的女儿。
难怪那身影与自己如此酷似,只是更加瘦弱一些,那脸上的肤色也更加苍白一些。
楚音若觉得全身都僵住了,一动不敢动,生怕惊了对方。就这样隔着帐子,她们两人,静静对望着。
“这些日子,你到哪里去了?”好半晌,她才鼓起勇气问对方。
“一缕孤魂还能去哪?只不过在这世间飘飘荡荡。”对方淡淡一笑,“你取代了我。”
“我无意闯入此处,”楚音若辩解道,“迟早,我还是要回去的……”
“无论如何,你既然取代了我,就要在此处好好活下去,”对方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至少,要替我出了这一口气再走。”
“你怎么那么傻啊?”楚音若不由怜惜道,“为了一个男人,就寻了短见……”
“你不明白,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对方幽幽道,“我信任他,全心全意待他,可是他却完全不似我想象的那般……”
“所以,这不值得。”楚音若摇头。
“其实,在看到闻遂给我的那封信之前,我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事,但我不敢相信,一直在自己骗自己……”对方叹息道,“那封信,摧毁了我心里最后的希冀。”
“那你为什么会嫁给陵信王?”楚音若迷惑道,“既然,你一直在等端泊鸢……”
“嫁入陵信王府,也是为了帮他,”对方垂下眸去,“我想着,他们两人既然是政敌,若我为内应,终归能帮他一二。日后他夺得帝位,便是迎我归去之时。但我高估了自己,原来高傲如我,做不了那些虚情假意的事。我也错看了他,原来他根本不需要我。而唯一让我最最后悔的事……是实在觉得对不起陵信王。”
楚音若不禁叹息。唉,她是否知道,端泊容从小就暗恋她呢?假如,她知道有一个痴情的人就在眼前,还会寻短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