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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岸请君回头望  第8页    作者:蔡小雀

  她胆儿顿时壮了些,声音更是甜软温柔七分。「皇上,您平时前朝国务繁重,日理万机,甚是辛劳,所以七日后当殿遴选秀女之事,有臣妾和江淑妃妹妹、吴贵嫔妹妹三人把关鉴选便是,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他状似漫不经心地唔了声。「那就这样决定吧,有劳爱妃了。」

  「谢皇上,臣妾定然不负所托。」乐正婥嫣然笑道,目光闪闪。

  一盏茶辰光后,见乾元帝去得远了,乐正婥的笑容敛起,对燋儿道:「去请江淑妃和吴贵嫔到长乐宫来商讨要务。」

  「奴婢这就去。」

  一旁的照儿忍不住欢欣殷勤地道:「娘娘,皇上心中最宠信钟爱的果然还是主子您啊!」

  「本宫这些时日总觉皇上不大对劲,似是对本宫有所疏远。」她揉了揉眉心,总算缓过一口气儿了。「不过今日看来,倒是本宫因子嗣之忧所故,多心了。」

  照儿趁机说了些奉承凑兴的吉言,乐正嫜神情也松快愉悦不少。

  转眼间,已到当殿遴选日——

  两三百名秀女家人子,在几日前已经初选过了一回,容貌身姿谈吐甚至气息不符者,便已落选出宫返家各府许嫁。

  如今宽敞广大的含秀殿前,十步之间便燃起了一只只麒麟金暖笼,纵使开春乍暖还寒时分,即便是身子骨纤弱的秀女们伫立于开阔中殿上,也不觉得冻。

  「贵妃到……」

  「淑妃娘娘到……」

  「贵嫔娘娘到……」

  清丽飘逸如仙的乐正婥今日一身贵气紫气华袍,乌发高梳飞云髻,簪上金鸾含珠华胜,东珠耳墙,颈配紫翡矿金项圈,纤细玉腰系着璎珞羊脂玉环佩压裙,裙下脚步雍容轻迈,隐隐可见绣鞋上镶着光晕莹然的鸽蛋大南珠。

  气派华贵,倾国倾城……

  在第三列中的安鱼仅只稍稍瞥了一眼,又复目光低垂,无悲无喜。

  她只烦躁着恼,这严延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初选那天,但闻容巷嘤嘤坜喔低泣声四起,收拾迁移出宫的动静不小,可却没有任何老嬷嬷来她小院通知要验身或其他……

  安鱼如笼中困兽般在小院里来回踱步张望,秀眉纠结成团,那一刹真想身插双翼,飞出这高高朱墙皇城囚牢!

  心绪纷乱间,忽然安鱼感觉到四周异常的静默,她回过神来,蓦然抬眼,看见高位之上的三名美丽高贵嫔妃眼神不悦地注视着她。

  周遭秀女家人子的目光更是直勾勾,其中有轻蔑,有厌恶,有幸灾乐祸。

  她嘴角不着痕迹地微微轻扬,心下已做好准备。

  「这位姑娘是谁家的千金?」见乐正婥漂亮纤指轻轻端起茶碗,低首敛眉啜饮,吴贵嫔领会,立时傲然娇喊。

  秀女家人子们不约而同纷纷闪避,安鱼瞬间独留在原地,明显地被孤立了。

  「回贵嫔娘娘的话,小女安鱼,家父官拜五品,为当朝礼部侍郎。」她不卑不亢地清朗回应,身姿端正,做了个完美至极的仪礼,而后抬起头,笑意吟吟地直视吴贵嫔。

  「大胆!尚宫嬷嬷没有教导你,在宫中直视贵人,是为大不敬?」吴贵嫔顿时被她清澈灵动眸中的高雅从容神色惹火了,有那么一霎,彷佛眼前这五品宫之女才是真正高高在上的「贵人」,而自己却不过是她眼底脚下卑贱低弱的东西!

  「贵嫔娘娘相询,小女不敢低头应答,浑似无视贵嫔娘娘。」安鱼夷然不惊,依然浅笑,谈吐清脆尔雅。「我大阙王朝皇律有云:上者有问,下者端应。这『端』字,是为端容以正,非为低眉垂眼,还请贵嫔娘娘明察。」众秀女家人子不敢置信地瞪着她,敬佩惊畏嘲笑看戏者皆而有之。

  「哼,小小秀女家人子就敢驳本宫的话,来人!」吴贵嫔气炸了,激动昏头之下怒气冲天地大喝一声。「撂牌子,掌嘴三十,把人给本宫撵出宫去!」

  「是!」一旁的尚宫嬷嬷们轰然恭应,却是偷偷猫了上头的贵妃娘娘。

  这后宫之中真正做主的,可不是吴贵嫔这个主儿呢!

  「且慢。」向来温婉仁厚的乐正婥果然轻叹了一口气,开口制止。

  「贵妃娘娘……」吴贵嫔脸色铁青起来。

  乐正婥温柔地道:「贵嫔妹妹,本宫知道你委屈了,不过安姑娘出身礼部侍郎府中,想必自幼严守礼数律例,虽说显得有几分拘泥不化,然礼部安侍郎终归是国之栋梁,其女掌三十,倒有些过了,不如妹妹给本宫个面子,便去了着掌掴之罚,命她落选离宫归家也就是了。」

  吴贵嫔一窒,脸色越发难看了,心中百般恨怨不愿,终究得避其锋芒,退让下来。「臣妾知道了,此番饶了她便是。」

  「贵嫔妹妹果然胸怀大度,」乐正婥款款一笑,打了一棒却也不忘塞颗甜枣。「皇上知道了,定也会赞妹妹的好的。」

  「谢娘娘金口。」吴贵嫔向来就不是个心思深的,闻言禁不住喜笑颜开,眉飞色舞。

  座上的江淑妃则是暗暗嘲讽地笑了。

  第4章(2)

  而安鱼在上位者三言两语间就从「鬼门关」前绕了一回,面上露出余悸犹存却又隐隐不甘之色,在听到「撂牌子,退下」这句话时,身子微微一震,终还是眉宇间透着丝黯然落寞地乖乖退出大殿。

  无人得知,她在转过身那一刹那,低着头,嘴角绽放开了朵轻浅俏皮释然笑意。

  ——这皇宫中的嫔妃无论地位高低,最忌的便是有棘手人物进来打破了现今苦苦维持的微妙平衡。

  如若她表现得平凡或怯弱,极有大可能会被挑选留下来做某个嫔妃的棋子甚或炮灰。

  可若一开始便是个刺头儿,连用着都扎手……

  瞧,乐正贵妃不正迫不及待博个善名的同时,也剔除掉了她这个潜藏的对手吗?

  她最厌这宫中争斗,不是手段粗浅争斗不来,而是东宫沉潜隐忍的那十四年,早已斗得倦了。

  更何况,到最后,她也失去了在这宫中争斗的唯一理由……

  这一次,当安鱼再度踏进这熟悉的皇宫,已一丝留恋之情也无。

  就在她渐渐远离身后的宫闱杀机浮沉之时,眼看只要再几步,就能完全离了这含秀殿,出长门,坐上出宫回家的马车……

  一个高大挺拔龙章凤姿的明黄色身影率众而来,踏入含秀殿巍峨的殿门,正正和她与领头的小太监撞个正着!

  她心一沉,迅速低头匆匆退至一旁,身旁的小太监甚至退得还没有她来得快。

  安鱼暗自祈祷他目光直直锁定含秀殿那头的「百花盛放」,只待他脚步一擦身而过,自己立刻拔腿就走。

  可偏偏事与愿违,她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枢着掌心,落在地面的目光看见了一角明黄金灿灿的龙袍下摆和耀眼威严的盘龙靴,缓缓踱近自己。

  她心绞拧抽紧了,呼吸静止。

  「是你?」

  安鱼敢发誓,头顶上方那清朗迷人的熟悉嗓音里,有着一缕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得逞的愉悦笑意。

  她脑子一轰,心下一凉!

  安鱼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情势会演变至此无可挽回的地步?

  她木然地被严延逮到,被严延钦点入宫,亲口册封为「安婕妤」,而后是绮罗朱轮车护送回安府待嫁。

  回府后,她面无表情地面对娘亲的喜极而泣,父亲的摇头叹息,甚至连武定侯府都闻讯送来了恭贺的厚礼。

  徐氏觉得自己终于得以在娘家面前吐尽怨气,大大风光了一把。安鱼看着徐氏那清瘦美丽却透着微微癫狂嚣张的得意笑脸时,只觉得身子止不住地泛冷。

  前世,薄萸娘就是被家族牺牲,「卖」入东宫。

  蒙老天垂怜,她又平白无故捡来了活转一世,原以为父慈母爱,自己终于能好好重新为人,走一段平淡却安然的人生路……

  可没料想,命运弄人,她兜兜转转又得落入同样的窠臼中。

  那日,送她回府的大太监当众宣旨,圣上有命,安婕妤得以与亲团聚三日,三日后,正式进宫。

  进宫的前一天深夜——

  安鱼裹着鹤氅,独坐在绣楼前头的花廊下,看着经历隆冬过后犹未回春吐露嫩芽的一园枯树残枝。

  像极了她的一生、一世。

  她神情怔怔寥落,眉眼间疲倦深深,全无一丝生气。

  如果……

  如果这一世是蒙天之幸侥幸捡来的,那么只要她自行了结了,是不是就不用再和他,和那个皇宫纠缠了?

  安鱼稍早前已将所有服侍的丫鬟嬷嬷全遣下,这绣楼前园中唯有她一人。她凝视着圜中那片不大不小的荷花池……可恨它不够深,连想溺水都做不到。

  不过春寒料峭,这荷花池中仍有残冰……大病高烧一场,也能令人香消玉须的不是吗?

  听说安鱼当初的病,就是在武定侯府不小心落水,这才一缕芳魂别世,换了她薄萸娘的重生。

  她猛然起身,心跳得奇快,慢慢走近了有着雕花围栏的荷花池畔,脑中飞快动着念头——

  宫妃自戕是大罪,为免连累安侍郎一家人,她只能制造一种不小心落水的假象……

  她缓慢绕着荷花池走了一圈,四下搜寻,眼前一亮!

  「人哪,求生不易,求死倒是不难啊!」她自言自语,笑叹。

  荷花池畔靠墙边的雕花围栏,有一处许是年久失修……

  她小手轻搭上那一处摇摇欲坠,略微施力倾身上前,果然听得身下雕花围栏一角喀啦裂声,下一瞬身子一倾——

  可预想中的坠入彻骨冰寒却没有发生,反而在她耳边炸起一声灼狂的怒吼,旋即被紧紧拥进一个温暖强壮的胸膛怀抱里!

  「你想寻死?」那低浑嗓音里充满恐惧与愤怒。

  她浑身一颤,也不知哪来的巨大力气猛然挣脱开来,跌撞后退,惊怒万分。

  黑夜里那高大身影一身玄色,目光湛然如星,熊熊燃烧着怒火与余悸犹存的悸色。

  「为什么要寻死?」他欺步上前。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片陌生与冷淡。「皇上身为九五之尊,深夜却白龙鱼服窥探臣子府宅,就不怕话传出去,叫世人耻笑吗?」

  「为什么要寻死?」

  安鱼一窒,在他灼热锐利盛怒的目光下,不自禁别开眼去,「小女不想入宫。」

  他没想到她说得这般直白,简直视君威与皇家无物,可偏偏,他又不能苛责于她。

  严延低头看着她倔强淡漠的小脸,心揪得生疼,声音却温柔低微得不敢惹她生气。「没有什么好怕的,阿……朕会护着你的。」

  她隐隐惊疑地倏然抬头,脑子嗡了一声。

  他——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发现了什么?

  安鱼不过是个小小,的五品官之女,不过短短两三次偶遇,哪里就能博得君王另眼相看别有青睐?

  阿延从来就是个清醒至极的人,昔年看似软弱的小太子,骨子里比谁都要多疑强硬,唯一依赖信任的只有她。

  后来,也仅有乐正婥能走进他心上,成为他许下共白首的那个女人。

  ……他到底想对安鱼打什么主意?

  她第一个排除的便是自己身分泄漏的可能,那么按宫中浮沉多年历经过的阴谋算计轨迹揣测下来,安鱼这个区区五品官之女,对如今已然大权在握的乾元帝而言,或许最有可能拿来作用的便是……

  挡箭牌。

  电光石火数息间,她已从震撼惊骇到镇定平静,「皇上,您若一定需要小女入宫,那么小女可否和您谈一笔交易?」

  严延闻言,浓眉渐渐打结了。「什么交易?」

  「小女愿意入宫为皇上所用,为皇上真正想护着的人打掩护,期间鞠躬尽瘁、生死自负,但以五年为期。」她淡然而坚定地道,「五年,以皇上的能力与手腕,想必一切足以尘埃落定,五年后请放小女出宫,无论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也好,抑或是择一庵堂出家清修也好——」

  严延脸色已经变了,暗暗咬牙道:「你就这么不待见朕?就这么迫不及待出宫?这天下女子人人巴不得攀龙附凤一跃而上的皇宫,在你眼中竟是炼狱牢笼了?」

  听出他语气满是怒意,她也不害怕,情势严峻至此,这一刻几乎已是走到图穷匕见的地步,她连这条命都可有可无了,还怕他龙颜大怒?

  「皇上,有人漏夜赶考场,有人辞官归故里,您是明君,自当能见谅『人各有志』这四个字的道理。」她笑笑。「若非如此,小女也不敢胆大包天地同您谈这场交易。」

  「……你究竟把朕的心意看成是什么了?」他强忍苦涩与难堪。

  安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皇上对仅仅见过三次面的臣女能生出什么心意?」

  他一时语塞,气结不已。

  早知道……他早就知道萸娘姊姊也是个口齿机锋伶俐的,否则那十四年来,又如何在一干皇嫂甚至先皇嫔妃的唇枪舌战言语陷害下全身而退?

  可那时,他有多感动,现在,就有多苦恼。

  严延虽然被她的话堵了噎得慌,可内心深处却难以自抑地浮起了丝丝喜悦和满足……

  真好,萸娘姊姊回来了,又回到他眼前。

  只是她却坚持不认他,甚至一副恨不得逃离他和他们的家越远越好,这点让他又是慌乱忐忑又是懊恼焦躁得简直无从下手。

  「你是不是还在气恨朕?」他冲口而出。「所以你怎么也不肯和朕相认,萸娘姊姊?」

  她小脸瞬间血色消褪得无影无踪,身子死死僵硬紧撑在当场,哪怕双耳隆隆气血逆流眼前发黑,还是不敢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异动。

  安鱼闭上眼,用尽力气才干干地道:「皇上,小女是安鱼,您是不是把小女和谁错认了?」

  「朕都知道了。」他目光锐利深刻地观察着她的眉眼举止,所有细微的震惊与逃避和疏离……心中又是甜又是酸又是说不出来的发苦。

  萸娘姊姊,果然是你。

  如同你熟谙朕一样,朕也相同地熟谙你的一举手一投足,你在对朕心虚发慌时,总会本能地闭上眼,你无法直视朕……

  ……阿延,姊姊在这世上最不想欺骗的人就是你。

  当时,按照皇律宫规,帝后大婚,同寝三日,他心中有所挚爱,也有所窒碍,所以尽管同榻,却是外衣不卸,始终背对着她。

  三日后,他迫不及待起身上朝,心中盘算的都是接下来迎贵妃入宫的典仪诸事,偶然回头,却看见萸娘姊姊怔怔地望着自己,眼下隐有一抹暗青。

  「萸娘姊姊,你怎么了?你还好吗?」他心一紧,脱口问。

  她也是闭上了眼,轻轻地微笑,摇了摇头。「无事,皇上去吧!」

  可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在他兴致勃勃踏出宣室殿后,萸娘姊姊咯血不止,却下死令让服侍的杨海和贴身大侍女守口如瓶,不许对外传。

  他后来才知道,萸娘姊姊的身子被掏空了大半,如果好好养着,许是还能再续命个一十载,可后来她却埋头投入打理偌大宫务,通通理顺了后,待贵妃一入宫,便将金印宫册全部移交给贵妃,半分权力不沾也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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