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傻气、她的奋不顾身,教欧阳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感动。
即使眼见她安好无恙的在他床上沉睡着,但他仍无法再去回想方才眼见她在湖水中载浮载沉的画面。
这个压根入不了他的眼的胖丫头,却为啥总是搅乱他的心思、打乱他的平静,让他总是为她牵肠挂肚?
不敢去正视心底的答案,他抗拒着那份不该有的情愫闯进他的心。
遽然转身,他头也不回的逃离房间。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什么?欧阳公子要去契丹?」
听这个消息,郝晓晓瞪大眼,忍不住惊叫起来。
「他去契丹做什么?」那可是蛮人的地盘耶。
「去找雪总管。」不知不觉中,把晓晓视为死对头的逢喜倒是跟她要好起来,没事就找晓晓闲聊打发时间。
没脑筋的他跟晓晓的粗线条简直是天生一对——呃,不,应该说是哥俩好!
雪总管?经他这么一说,晓晓这才想起来,雪总管自从出了远门之后再也没回来了。
「雪总管走了这么久连一点音讯也没有,我看是凶多吉少了,但城主跟雪总管情同兄弟,坚持非找到他不可。」
「欧阳公子要去多久?」晓晓忧心忡仲的问道。
「不知道。」逢喜沉重地摇摇头,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此行城主连一个护卫也不带,打算只身前往,可见一定很危险。」
「就是危险才需要帮手啊。」郝晓晓着急的叫了起来。
「你不了解城主,此行一定是有生命危险,城主不想连累随行的人,所以才宁可一个人单枪匹马去。」
这怎么行?
契丹这蛮夷之国是多么危险的龙潭虎穴,怎能让他一人独闯,更何况,此行去契丹的一路上也是冰天雪地、严寒险峻,没有人相互照应,恐怕此去是凶多吉少。
一想到他可能会在杳无人烟的地方受了伤、体力不济,却连一个可以相互照应的人都没有,她的心就像麻花一样揪得好紧好紧。
不行,她一定要阻止他去送死!
「我去找欧阳公子!」晓晓遽然转身朝门外飞奔而去。
来到书斋外,她碰的一声直接撞开房门,像阵狂风似的冲了进去。
坐在桌案后的高大男子缓缓抬起头,平静望着她。
她白里透红的红润脸庞,完全看不出几天前曾经落水经历生死的一瞬间。
「有事?」
望着眼前这个高大英挺的男人,郝晓晓心中翻涌一股激动,那是一种害怕失去的感觉,强烈得令她想哭——
哭?
从小到大无忧无虑的晓晓,从不知道什么叫做忧愁,更不曾掉过一滴眼泪,现在却为了担忧他而想哭。
这一刻,晓晓才终于发现——她爱上了欧阳琖!
怔楞望着眼前这个面容平静的男人,晓晓心头激昂翻涌着,像是一池春水被风吹皱,一波又一波的将她的心掀起波澜。
「拜托,别去!」她哽咽低语道:「到契丹路途遥远,一路上危险重重,你可能会回不来的。」
那道凝视他的目光那样浓烈却哀伤,清澈的眸光像是看进了他的灵魂深处——他的心一窒。
倏然别开头,欧阳琖闪开那两道凝视。
「谁告诉你的?」他竭力维持平淡的语气。
「逢喜哥。」她老实说道。
这多嘴的小子——欧阳琖在心底暗骂。
「带我去好不好?」晓晓柔声恳求。她怎能眼睁睁看他去涉险?
欧阳琖明明是个聪明人,怎么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
「不好!」他断然拒绝。「此行我一个人去就够了,我是去办正事,又不是去玩。」
「我不是想去玩,为什么要故意曲解我?」晓晓委屈至极。
不故意曲解她,难道要欢迎她一起踏上这条极有可能有去无回的不归路吗?
「你的玩性极重,带你去只是给自己找麻烦。」欧阳琖不带感情的说道。
「我会功夫——」她一脸受伤的反驳道。
「你那三脚猫功夫只能关起门来耍,搬不上台面的。」他不留情面的冷嗤。
「我知道我的拳脚功夫不够厉害,但起码一路上我们可以互相照应啊。」她不死心的想说服他。
定定看着她许久,他残忍吐出一句。
「我不需要你。」
「你说……什么?」晓晓恍惚问道。
她不懂,为什么一个人可以绝情至此?!
「我说我不需要任何人,尤其是你。」他的语气冷得像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晓晓张着口,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曾经以为,他对她定有着份不寻常的感情,那些关心与焦急绝不是假的,只是善于掩饰的他没有说破,但现在,她怀疑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心碎就是这种感觉吧,她所爱的男人却不爱她!
如果她能说一句「我恨你」,或许能发泄心中的委屈与埋怨,但是她却说不出口,因为晓晓心里比谁都清楚,她永远也恨不了欧阳琖。
忍着即将出口的啜泣,晓晓遽然转身飞奔而去。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闷闷不乐的坐在房里,球儿似的小人儿两手托着下巴,仰望着窗外的阴霾天色发呆。
几天以来,除了发呆她再也找不到什么事能做,脑子里全是一些紊乱而浑沌的思绪,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据逢喜说,欧阳琖今天就要启程出发到契丹去了,明知道此行凶多吉少,或许永远也回不来了,但劝不了他别走、也帮不上忙,她只能无计可施的坐在这里。
她多想去看他一眼,亲眼送他离开,但她却说服不了自己跨开脚步。明知道他是去送命,却还假装若无其事的挂着微笑说再见。
一想到这,她的心就拧疼得像是快不能呼吸。
「郝姑娘、郝姑娘!」
正怔忡,就听到门外传来逢喜的声音。
「逢喜哥?有事吗?」晓晓有气无力的用眼角扫了他一眼。
「郝姑娘,城主要你立刻整理行李,上马车准备出发。」逢喜忠实传达主子的口信。
什么,上马车?她没有听错吧?!晓晓当下激动地跳了起来。
「欧阳公子改变主意肯带我去了?」她抓着逢喜激动问道。
「呃——或许是吧。」逢喜神色闪烁的敷衍道。
不等逢喜说完,晓晓已经开始抓出布巾,火速收拾了几件衣裳,便迫不及待的准备冲出房间。
「逢喜,我好了,我们走吧!」
晓晓拉着逢喜冲出门,朝她心爱的男人飞奔而去。
心爱的男人?
这几个字让晓晓不由得羞红了脸蛋,心情却快乐得像小鸟一样,快飞上天去。
她的心是那样激昂的跃动着,好像黑暗的世界在一刹那间活了过来,过去几天来的担忧烦闷全都一扫而空。
抱着一只一如来时轻便的包袱,晓晓冲到大门外,立刻看到欧阳琖修长挺拔的身影就站在两辆马车旁。
两辆马车?她左右张望着,心底慢慢升起狐疑。
去契丹的雪路崎岖难行,实在用不着两辆马车吧,否则只是拖延速度罢了。
「欧阳公子,这马车是给谁坐的?」晓晓立刻跑过去问个究竟。
站在马车旁的欧阳琖转过头来,目光缓缓定在她脸上半晌,平静地吐出一句:「你……」
「我?」楞了下,还来不及会意过来,他已经迳自上了另一部马车。「欧阳公子,等等我——」
「郝姑娘,走吧!」
正要追过去,却突然被逢喜挡住去路。
「逢喜哥?」晓晓当下楞住了。
「你回乡的马车在那儿呢!」逢喜忍着心酸,不敢迎视她的眼神。
楞了一楞,晓晓恍然大悟,却已经太晚。
原来他是要赶她回家,而不是带她一起同行,她被骗了!
「你早知道了,却没有告诉我?」晓晓怔忡低语道。
「郝姑娘,对不住,这是城主吩咐的。」逢喜无奈叹口气。
「我不要回家,我要跟欧阳公子去契丹!」她一步步往后退,拚命摇头,脸上全是震惊不信却又茫然失措的表情。
「郝姑娘,走吧!」逢喜再次出声催促。
「我不要,我不要回去,我不要!」晓晓激烈的喊着,却始终得不到欧阳琖的任何回应。
城主要他无论如何都得把郝姑娘送上马车回凤阳城,绝不能被她给软化。
「郝姑娘——」逢喜忍住心酸劝着。
「逢喜哥,我求求你,替我去拜托欧阳公子,别赶我回凤阳城——」
「对不住,我也是听命行事。」
「逢喜哥,我怎能明知欧阳公子会有危险,还一走了之?」晓晓突然转身就要往欧阳琖的马车跑去。「我要去求他!」
「郝姑娘,得罪了!」像是早巳预料到她的反抗,突然间身旁几名丫鬟团团将她围住,连推带拉的把她送上马车。
「不要,求你们不要把我送走,我不能——不能走啊——」她嘶哑的叫喊几乎令人肝肠寸断。
在场没有人忍心多看那张绝望无助的脸庞一眼,只能低着头默默压抑着不忍,谁教这是城主的命令。
而布帘后的高大身影,静静听着布帘外的心碎嘶喊,欧阳琖面无表情的久久一动也不动,唯有一双紧握得连关节都泛白的手,泄露出他的情绪。
「我怎能、怎能眼睁睁看欧阳公子去送命?」炙人发疼的眼泪直涌上眼眶,晓晓坚强的不让它掉下来。
被推进马车里,她惶然无措得像是迷失在大海中的一片浮萍。
掀起布帘一角,欧阳琖的马车就在咫尺之外,但感觉却是那样遥远,远得像是一眨眼就是生死相隔。
原来,这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紧咬着下唇,克制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她定定望着那片紧闭的布帘,只希望能看他最后一眼,即使是一眼也好。
但——他不但不要她,甚至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紧闭的布帘不见半点回应,将她的心狠狠捣碎。
寒风吹过,卷起她一身的寒意,等来的却只是更多的心碎与失望,那是一种心痛得快令人无法呼吸的感觉。
她往南,他往北,一个往回乡的路途,一个却是往死亡的地狱——
这是她第一次尝到什么叫生离死别。
「上路罗!」马夫吆暍一声,马车缓缓动了。
当马车越来越快,他的马车也慢慢在模糊眼中消失—
她哭了!
第十章
伴着马蹄声,晓晓一路放声大哭。
所有的眼泪心碎跟绝望,仿佛全都混在了一块,分也分不清。
自帘外吹进来的寒风,仿佛快将她脸上的泪冻成了冰,一如她此刻冰冷绝望的心情。
一想到此生或许再也见不到欧阳琖,她忍不住又哭得更加惨烈。
「别哭了!」
突然间,狭窄的马车里传来小小声的声音。
楞了下,她迅速抬起头来朝四周张望。
只见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马车卧榻一角探了出来。
一看到那张熟悉的美丽脸蛋,晓晓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紫衣小姐?」她惊喊道。
她太惊讶了,连挂在脸上的眼泪、鼻涕都忘了擦。
「吓到你了?」凌紫衣绽开一抹顽皮的笑容,从毛毡下钻出来。
吓到她?那是当然,这种情况谁会不被吓到?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晓晓结巴问道。
虽然被凌紫衣骗了因而差点送掉小命,但生性善良的她却一点也不记仇。
「我来带你去找表哥。」凌紫衣拍拍身上的毛絮,一派轻松的说道。
「带我去找欧阳公子?」怔楞半晌,晓晓立刻跳了起来。「你是说——你有办法让我回去找欧阳公子?」天啊,紫衣小姐压根是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没错!」得意的昂起下巴,晓晓崇敬又感激的眼神让凌紫衣很高兴。
「谢谢紫衣小姐,谢谢你!」咚的一声,晓晓跪在她面前,咚咚咚用力磕起响头来。
「起来吧,甭跟我客气了。」凌紫衣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和善亲切得简直判若两人。「就当是我欠你的吧!」
紫衣小姐的热心帮忙让晓晓很是感激,但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宁可跟欧阳公子作对来帮她?!
「紫衣小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教我一时的恶作剧差点害死你。」凌紫衣吐了吐舌头。
原来,她是因为良心不安,才想帮她来弥补。
「紫衣小姐,那件事我没放在心上。」晓晓真心说道。
「我知道啊,所以才会冒着被表哥扭断脖子的危险来帮你。」凌紫衣天真的耸耸肩。
晓晓这才发现,原来凌紫衣不如她想像中的坏,她只是被娇宠惯了,变得太我行我素,其实也是个善良的十五岁姑娘。
「紫衣小姐,谢谢你!」晓晓握住凌紫衣的手,感激的说道:「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欧阳公子对我有多么重要。」 一想到方才离别的画面,她鼻子忍不住又酸了起来。
「我知道!」凌紫衣轻轻绽出笑容。「你爱上了表哥。」
一句话教晓晓圆圆的脸蛋登时烧红起来。
「紫衣小姐,你——你在说些什么……」她心虚又羞窘的赶紧背过身去,不敢迎视她的目光。
「别害臊了,你的脸根本藏不住心事。」凌紫衣莞尔的哈哈大笑。
原本凌紫衣也以为自己很爱表哥,这辈子非他不嫁,但那次的恶作剧,亲眼目睹晓晓为了表哥,不顾一切的跳进冰湖里,她就知道,她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
「你的意思是说,我爱上欧阳公子的事,每个人都知道了?」天啊,晓晓不知道自己这张脸竟然也会出卖她,登时羞窘得恨不得钻到地底下。
「嗯——整个冀北城大概只有表哥不知道吧。」思索半晌,凌紫衣一本正经的说道。
闻言,晓晓脸上的红潮登时消褪了一半。
「真的?」欧阳公子不知道?
「别看表哥一副聪明世故、无所不能的样子,其实他对感情就跟三岁娃儿一样,生疏而笨拙。」凌紫衣不留情的评论道。
生疏而笨拙?
晓晓简直没办法把这几个字跟欧阳琖联想在一起。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晓晓茫然问道。
「去找表哥啊!」凌紫衣理所当然的说道。
「怎么找?」马车此刻或许已经跑了有数十里远了吧?!
「当然是上马车去找,傻丫头!」
凌紫衣睑上缓缓绽开一抹神秘的笑。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木然听着马蹄答答踩在泥地上的声音,欧阳琖看着越来越远的冀北城,心情一如天边即将西下的太阳,沉重得快感觉不到自己。
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线牵引,当两人离得越远,这条线就牵引得越紧,紧得几乎令他感觉到疼。
他原以为,他不会在乎。
郝晓晓这个小丫头对他来说等同于麻烦,已经把他的生活搅得大乱,他告诉自己,只要送走她,永远不再见她,他就能恢复平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