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飞车?”他挑眉以眼神询问她。像她这么年轻的女孩,应该会喜欢玩高速刺激的设施吧?!
“好。”她赶紧点点头。
一双长腿立刻带著她往云霄飞车而去,让她上了车,易慎人正准备转身到外头等她,却发现她的手紧抓著他的衣服不放。
“可不可以陪我,我怕高——”她有点羞窘地看著他。
易慎人瞥了眼云霄飞车的轨道,其实易慎人也想告诉她,他对这类东西容易头晕,但看到她那张因期待兴奋而红通通的小脸,几秒钟的犹豫立刻在她渴求的眼神下投降。
两人坐进第一节的车厢,工作人员开启了电源,车子慢慢滑了出去,爬上一道险坡,车子开始以令人心惊胆跳的速度俯冲而下。
她忘情发出尖叫,小手把他抓得好紧,但脸上的笑容却是那样灿烂,比夜空上的星星还要耀眼夺目。
他看得几乎出神,忘了自己会晕车、忘了自己从来不碰这种完全无法掌控速度与过度刺激感官的大型游乐设施。
“易先生?”
一定神,发现她正盯著他看。
“什么?”他镇定回神。
“结束了。”她小小声的提醒他。
他脑中空白几秒,才总算恍然回神。
“喔,到了,当然!”高大身躯急忙起身步下车厢,她也紧跟著后面步下车厢,但因太过慌张,他竟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好不容易才稳住将近一百九十公分的庞大身躯。
察觉他前所未有的慌张,她忍不住偷偷笑了,还以为他是被吓著了,直到意识到他的目光才急忙收回笑。
“你笑起来很好看,应该多笑的。”
闻言,她的脸庞不由自主地涨红,心脏跳得好快。
他定定凝视她,只想把她此刻的笑容、此刻的模样深深烙进脑海里。
面对他专注凝视的目光,梁寻音忘了闪躲更无法动弹,她从来没有看过严肃疏远的他也会有轻松的一面。
他领带松开了,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乱了,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严肃,添了几分潇洒,却还是那样好看得让人心跳加速。
“我想去坐摩天轮!”她呼吸不稳地急忙转移视线,转身率先往灯火璀璨的摩天轮跑去。
不一会儿,搭载著两人的摩天轮缓缓转动,只有他们两人的宽敞车厢里却突然显得好局促,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坐在他身旁,她显得手足无措,好像从不曾这么靠近过他似的,心跳声大得连自己都可以听见。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她仰起头问。
“我以为你会喜欢——”他微蹙起眉。
低下头沉默许久,她再度缓缓抬起头望著他,温柔又认真的说:“我很喜欢,但其实……只要在你身边我就觉得开心了。”
看著她绯红却又那样认真的小脸,晚风吹起她的发丝,在她白皙的双颊边飞舞著,他几度冲动地想伸手替她抚顺那绺发丝。
但他终究还是压抑了下来,他知道两人之间存在的不只是距离,还有年龄的差距。
跟世故老成的他相比,她只是个纯净稚嫩的小女孩,他们之间——遥远得无法轻易跨越那道差异的界线。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留住她这一刻最美的笑容与回忆!
***
“谢——谢谢你!”
她紧张盯著自己紧绞的手半天,才终于小声地吐出一句。
“不客气。”他平静回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她红著脸抬起头,小心觑著他。
“不必谢我,只要你开心就好。”他微微一勾唇。
一时间,她像是忘了呼吸、忘了思考,只能痴痴看著他唇边那抹淡得几乎不易察觉的笑。
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笑,紧绷的线条、严肃的下巴棱线,全被这个笑容给软化了,让他阳刚的脸孔变得柔和好看。
她很高兴——真的很高兴,这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刻!
即使知道他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小女孩一样照顾、想让她开心,但她还是很感激他为她所做的一切。
来不及阻止的冲动涌上来,她闭起眼倾身靠近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吻了一下他的唇。
短暂的接触却像是触电,光滑而温暖的唇瓣让她心跳紊乱失序,梁寻音这才终于领略到——原来这就是初吻的感觉。
看著贴在自己唇上看似大胆却涨红了脸蛋的小人儿,他的黑眸忽然变得幽黯而深沉,里头像是隐约有两簇火苗在燃烧。
梁寻音羞怯的正要退开,一只大手却突然捧住她的后脑,随即灼热的气息像是烈焰般席卷而来。
他的唇准确的捕捉了她!
她的唇好软、好嫩,纯净甜美的气息像是春天盛开在微风中的茉莉花,他甚至感觉到她在颤抖。
如果刚刚短暂的一吻像触电,那这个绵密而浓长的吻无异就是雷击,他的吻温柔却又狂烈,渴切需索著她的甜美与柔软。
他吻了她?梁寻音震惊得瞪大眼,看著近在咫尺的阳刚脸孔,那曾经遥远得像是一辈子也触摸不到的人,此刻却贴著她,在她唇上——
一反他给人严肃拘谨的感觉,他的吻狂放而大胆,光是吻著她,就让她全身发软像是快跌到地上。
耳边的风声停了、人声停了,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只感觉得到他好热好烫的唇。
她的心像是被掐得好紧,紧得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小傻瓜,你要让自己窒息吗?”
就在意识恍惚之际,耳边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
她奋力睁开双眸,迷蒙的眼前出现他的脸,她才意识到方才的吻结束了,因为从他的镜片中,她看到自己因憋气而涨得通红的脸。
看到自己滑稽又傻乎乎的样子,梁寻音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她这一笑感染了他,连他也忍不住跟著一起笑。
许久后,两人才终于停住了笑,静静地凝视彼此。
“生日快乐!”
望著她,他突然吐出一句。
惊讶瞠大眼,泪水迅速涌上眼眶,她捂著嘴,阻止自己哭出声音来。
“你——你知道……”她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特地为她庆祝生日,甚至——根本没有人会记得,但他却记得,还特地为她安排了这一切。
这一刻,她终于知道,自己早已经彻底爱上这个男人!
“你最想许下什么愿望?”明知这已经违反了他的处事逻辑与原则,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问。
望著他,心口微微发疼著。
如果上天愿意眷顾她,给她一个愿望,她想要——他的爱!
但她知道这样的心愿太奢侈,或许连万能的天神都办不到!
“我想要化为一只鸟,飞到更辽阔的天空。”她刻意以轻快的语气说著。
风扬起她的发丝,她看起来美得令人屏息、令他胸口发疼。
“但鸟太自由,永远不会只属于一片天空。”他以略带苦涩的语气说道。
她疑惑仰起小脸望著他脸上复杂的神色,他的话太深奥,她不懂,但她也不想懂,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永远跟随著他,那就够了!
红著脸将自己投进他的怀抱,只想让自己任性这一晚,假装他们彼此相爱、拥有彼此。
闭上眼,他收拢双臂,让熨在胸口的温热深深烙进心底,好教自己永远也忘不了。
如果上天可以给人一个奢侈的愿望,他希望——永远都不必跟她说再见!
第十章
深夜,车子奔驰在冷清的台北街头。
车子里弥漫著一股静谧的沉睡气息,易慎人坐在后座,腿上枕著一个沉睡的小人儿,前头突然被叫来的司机大概是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氛,神情也显得格外严肃。
拨著她柔细的发丝,沉睡的小脸蛋泛著一层淡淡绯红,放松的脸庞、舒展的眉头带著一点天真的孩子气。
她的嘴角甚至还带著满足的笑。
他的长指划过那抹笑,轻抚过她粉嫩的脸庞,一路滑上她的鼻、眼,想把她的模样牢牢记进脑海里。
易慎人自嘲地勾起唇,原以为自己的自制力绝佳,能断绝七情六欲,但自从遇上她,所有的理智却全走了样。
在必须道别的这一刻,他竟然舍不得放手。
但阅历过人生百态,他很清楚,这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最不舍、最爱的却往往得选择割舍。
一直到这一刻他才领悟,生命最痛的不是死别而是生离。
“我要你知道,我别无选择,但我所做的是对你最好的决定。”
望著她恬静沉睡的脸庞,他喑哑低语道。
可惜沉睡的小人儿依旧沉浸在酣甜睡梦中,浑然末觉自己正被带往一个全然陌生未知的地方。
身旁放置了两大袋的行李,是他特地请艾芸去替她准备的物品,所有为她添购的东西都让她带走。
车子绕上阳明山,漆黑弯曲的山路仿佛没有尽头,却又显得那么短,他甚至觉得还没有与她做完最后的道别,车子已经在一栋私人别墅前停了下来。
大门缓缓打开,司机熟悉地长驱直入,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车才刚停妥,一名俊朗男子随即从屋内步出。
易慎人打开车门将沉睡的梁寻音抱下车,怀里的小人儿轻得像是没有半点重量,但他心口却被压得喘不过气。
“她睡著了?”
“嗯。”
“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看著他怀里睡得香甜的人儿,任士熙有点不安地问道。
他没想到,这个好友平时一声不吭,突然一通电话来,就是这么一个晴天霹雳的请托。
谁能料得到,严肃的他,竟然会爱上一个才十九岁的女孩——呃,正确的说,已经二十岁了,在民法上已经是具有行为能力的成年人。
既然爱人家却又不要人家,这逻辑他实在搞不太懂,反正跟这家伙认识这么多年,他也从没搞清楚过,易慎人复杂的脑子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虽然不太清楚他到底在顾忌什么,不过身为他的死忠兼换帖,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他自然是义不容辞。
“不得不!”他以异常紧绷的声音说道。
深吸了一口气,他绕过任士熙将小人儿抱进屋内早已备妥的客房里,司机也随后将两袋行李提进来。
不敢再多看床上的人儿一眼,易慎人转身朝门外走去,表情平静得让人害怕,但任士熙了解这男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他情绪过度压抑的反应。
“铁人,你真的不后悔?”
“好好照顾她。”没回答他的话,易慎人只沙哑地吐出一句话,便转身快步上了车。
直到车子绝尘而去,任士熙还是惊吓在一旁久久回不过神来——那个号称没血没眼泪的铁人,竟然——哽咽了?
***
美好的一觉醒来,梦里的温柔男子、璀璨摩天轮、云霄飞车……仿佛都还在眼前,但映入眼底的陌生脸孔,吓得她几乎魂飞魄散。
“你——”乍见眼前这张俊朗却陌生的脸孔,梁寻音几乎吓坏了。
她记得昨晚自己实在玩得太累,竟不知不觉睡著了,易先生就在她身边,怎么会一觉醒来,她却置身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梁小姐,你别怕,我是铁人——不,易慎人的合伙人,我们曾见过面,记得吗?”任士熙竭力露出“慈祥”的笑容。
经他这么一说,她才发觉他确实有点眼熟,惊吓的情绪慢慢平复了。
“怎么样?睡得还好吗?”向来大剌剌的任士熙,一碰到这么沉静秀气的小女生,竟也难得表现出绅士风度。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易先生呢?”她像是迷失的孩子,紧张地寻找著熟悉的身影。
“呃,他……”任士熙目光触及她天真的眼眸,话突然卡在嘴里吐不出来。
他苦恼地耙著头发,向来能言善道的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她的来处跟去处。
铁人这小子,什么事情不好拜托,偏偏生平第一个“请”字却是用在这时候,这种事——连他都不知道要怎么收尾才会干净漂亮。
“走吧,路上我再慢慢告诉你!”任士熙逃难似的急忙转身往门外钻,不敢再面对那张天真无知的脸庞。
“任大哥,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几十分钟后,车子已经行驶在台北市区,一路往郊区开去,梁寻音不知道是第几次开口提问。
开著车子,任士熙回避著她无知的目光,又一次哀怨自己交友不慎,那个自称是他好兄弟的家伙,竟然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交给他!
“我要带你去……去……”话卡在喉咙,“中途之家”四个大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只消一眼,就看得出这白皙干净的女孩爱著易慎人,只是那没血没泪的家伙竟然打算把她丢到那个地方去。
埋怨归埋怨,但想起好兄弟离去前哽咽的声音,他知道那家伙也不好受,否则他又何必把这件事交给他来办?!
任士熙不忍心迎视她的眼,只能尴尬的打哈哈。
“别急,等一下你就会知道!”
“喔——”无奈应了声,这几天来她所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了,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承受另一次的震撼。
三十分钟后,车子进入郊区,在一阵左拐右弯后,终于在一处两层楼的建筑前停下。
“到了。”任士熙如释重负地宣布,但知道接下来的事才是最艰难的部分。
不等他开门,梁寻音就迳自打开车门步出车外。
仰头打量眼前陌生的地方,“中途之家”四个大字突然热辣辣的撞进眼底。
蓦然一转身,任士熙就站在身后,脸上充满歉意的表情印证了她的猜测——易慎人不要她了!
原来昨晚的特别安排、那个温柔缠绵的吻,竟全是临别前的礼物。他早已经策画、安排好了这一切,在她还无知的以为可以一辈子待在他身边的同时。
他不要她了、他不要她了——梁寻音一脸震撼莫名,脑中反覆回荡著这句话。
泪水涌了出来,她却完全控制不住,只能像个孩子似的,任由泪水乱七八糟的掉个不停。
“铁人这个决定也是不得已的,希望你能谅解。”
不得已?是不是因为她是他的累赘、他的包袱,让他不能毫无牵绊的跟艾芸在一起——艾芸?他会娶她吗?
心痛绝望的感觉瞬间攀升到极点,梁寻音好像一夕之间从天堂跌落地狱。
“我不要——我不要待在这里!”她忍无可忍地痛心大喊。
她不是一个没有思想情感的物品、一包没人要的垃圾,为什么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想要什么、想去哪里,就自以为是为她奸的擅自安排她的未来?
“那你想去哪里?”任士熙无奈地蹙著眉问。
一句话,让梁寻音整个人顿时怔住了。
是啊,她现在又再度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她想上哪儿去、又能上哪儿去?
她茫然望著他,泪水再也流不出来,像是历经了极度的伤心与绝望之后,所有的感觉都已经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