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又要接受什么考验?”
“你也转世投胎去吧。”
“为什么?”她不解的轻蹙眉头。
“现在的你只要回答愿不愿意,至于为什么……我以后才会告诉你。”阿媱定定的瞧着她。“你敢接受吗?”
贺兰颜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义无反顾的回答:“我愿意。”
就算接下来的考验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会不顾一切的接受,只要能换得再见单辰一次面的机会,要她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心甘情愿。
“那好,时间差不多了,你快去吧。”阿媱宽袖一甩,一道强劲风势迅速席卷贺兰颜的魂魄,将她团团包围,即刻送去投胎。
紧接着阿媱在王宫设下法阵,并且留下一块人形木片,只要转世后的单辰一踏入王宫废墟内,法阵就会马上启动,勾来贺兰颜的魂魄,依附在人形木片上与单辰见面,完前世的约定。
而投胎后的贺兰颜为舒眉黛,无忧无虑地在舒家快乐长大,约略是十二岁生辰过去之后没多久,她脑中开始断断续续出现前世的记忆,刚开始她还不懂那些记忆代表些什么,直到前世的片段记忆越积越多,过往的恩怨情仇也越来越清楚后,她才终于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
她的前世是西鄯国后贺兰颜,还是被舒盛给亲手杀死的,但她今生竟然投胎到叛国贼舒家,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情!
初时,她因为无法接受这件事情而郁闷病倒,一度了无生意,然而有一日,阿媱却再度出现在她的病榻边,语气冷淡无情。
“就这么一点小考验,你就承受不住了?你真是让我失望。”
舒眉黛虽然全身虚弱,还是用尽全力瞪着她。“你……从一开始就打着这个主意,要让我不好过吧?”
“既然是考验,又怎么会好过呢?你若是无法跨过这道坎面对事实,恐怕单辰的面都还没见到,你又要香消玉殒了。况且……”阿媱顿了一会儿,才又说:“这还不是真正的考验。”
这还不是真正的考验?还能有什么更残酷的事情发生?舒眉黛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只能一个劲儿的继续瞪她。
不行,在尚未见到单辰前,她绝不能认输,她一定要撑下去!
舒眉黛凭着一股不甘心,硬是熬过这段痛苦日子,前世与今生的记忆并存在脑海,也不再排斥自己舒家人的身份,因为她转念一想,如今她在舒家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被照顾得好好的,不正是舒家人在还前世的债?
而且舒家人对她非常好,她想恨也无从恨起,真正与她及西鄯有仇的人是舒盛,她不该迁怒舒盛的后世子孙,严格说起来,他们也是无辜的。
她好不容易长到十八岁,终于见到转世后的单辰了,一想到刚才没来得及问出口的疑惑,舒眉黛难掩失落地轻叹了一声。“唉……”
然而本该只有她一人的房内,此刻又出现了阿媱的嗓音,语气淡漠:“你终于见到单辰,完约定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又为何要叹气?”
“阿媱,刚才为何要阻止我与他相认?”对于阿媱这神出鬼没般的行动,舒眉黛一回生、二回熟,已经完全不讶异了。
“你与他……还是别相认得好。”阿媱语带神秘的回答。
“为什么?”她轻蹙起眉。
“你可知道,他今生是什么身份?”不待舒眉黛回答,阿媱迳自继续说。“他依旧姓‘单’,叫单征樊,是西鄯王室遗族之子。”
舒眉黛全身狠狠一颤,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你说……什么?”
“他今生是西鄯仅存的最后一根王室独苗,与镇西侯舒家……可是仇敌呀。”阿媱淡淡一笑。“所以我才说,你最好还是别与他相认。”
一股莫名的寒颤瞬间爬满舒眉黛全身,这强烈的打击震撼比她当年回想起自己是贺兰颜时的痛苦还要强上百倍、千倍,几乎要彻底击溃她的理智!
他们俩……今生是仇敌?隔开他们俩的是染满众多西鄯人民鲜血的国仇家恨,如山高跨越不过的阻碍!
“为什么……”一阵又深又浓的绝望袭来,让舒眉黛白了脸色。“一切……都是你在幕后操弄的?”
“单辰会投胎回单家不关我事,但我承认,让你投胎入舒家,是我刻意为之,而你与单辰都拥有前世记忆,也是我的打算。”
“这么做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为何要如此算计我们?”舒眉黛愤怒地质问,隐隐动起来。
这分明就是恶意耍弄!看人痛苦、挣扎、绝望,她很开心吗?
阿媱迎视着舒眉黛的愤怒神色,良久之后,神色黯然的说:“我的主子……爱上一个不该爱之人,因为身份的关系,他所恋慕之人最后离他而去,让他再也……再也找不到……”
舒眉黛不解地继续瞪视阿媱,阿媱现在所说之事,又与她何干?
“为了寻找那消失的最爱,主子抛下我,不曾再回来过。”阿媱的神色转为茫然。“我不懂,身份真有那么重要吗?喜欢就是喜欢了,为何还要顾虑那么多世俗羁绊?人们为何总爱自寻烦恼,不勇敢追寻自己真正所爱?”
她讶异一愣,就因为这个原因,阿媱刻意让她和单辰为对立的两方,面临同样的困境?
阿媱此刻迷离的目光又回到舒眉黛身上。“若是单辰回来寻你,面对因为身份而出现的两难抉择,你又会如何选择?”
“他……又不一定会来寻我。”
“会的,你们之间的牵绊依旧深刻,所以我有预感,他会来的。”
他真的会来吗?舒眉黛此刻内心的滋味真是百感交集、茫然无措,与今生的他见或不见,都让她感到好痛苦。
阿媱也真狠,若是他们都没有前世记忆,那或许见了面也不一定会萌生情感,但此刻他们都还保有前世无法相守到底的遗憾,见到面之后,又怎舍得轻易放手?
“这……才是我给你的真正考验。”阿媱淡淡的苦笑。“希望,你能顺利找到困境的出路,别像我的主子一样……”
单征樊得到钥匙后,感觉不到半点欣喜,倒是一阵茫然惆怅,想要寻找那消失的陌生女子,却又不知该从何寻找起。
她是颜儿吗?虽然她的样貌与颜儿截然不同,但他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肯定与颜儿有什么关系。
她还活着,还是已经死了?所以才能以如此离奇的方式出现,来无影去无踪。
但现在人都已经消失了,他也无从得知她的确切身份,徒留无限的怅惘……
回到王宫废墟,当吴廷找到他时,一行人是又惊又喜,天知道他们已经急了一整晚,努力挖掘倒塌的殿阁,想要挖出一条路下去救人,就怕他有三长两短,幸好他福大命大,有惊无险。
单征樊没多解释什么,迳自带着他们走向王宫角落的一座墙楼,进去之后熟门熟路地打开一道机关,一处地板随即移动,现出一条密道楼梯,直下楼梯走到底,只见一面玄黑色的墙,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黑色大墙中央有个圆形的小洞,单征樊将钥匙放入洞中,带有磁的钥匙就固定在墙洞内,紧接着一阵轰然巨响,大墙移动了,慢慢往地下深陷,终于露出深藏在门后的秘密。
门后是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就算沉寂了一百多年无人造访,还是闪烁着灿烂夺目的光芒,这里正是当年西鄯的秘密国库。
一行人欣喜不已,在确认国库财宝依旧存在后,单征樊即刻动身回到业城,开始计划接下来的行动。
所谓狡兔有三窟,单征樊等人在业城外有不少秘密据点,其中满城香茶楼正是他们的据点之一,也是情报搜集所在地,所以单征樊等人回到业城之后,率先到茶楼与纪柏修会合。
厢房内,纪柏修得知单征樊顺利找到钥匙后欣喜不已,单征樊随即将如何运用这些财宝购置战备用品的工作交由纪柏修统筹规划。
“少主,既然已经顺利得到国库金援,接下来咱们就该考虑如何夺回被镇西侯藏起的国玺了。”纪柏修提醒道。
当年西鄯灭国后,国玺也失去了下落,但后来有传言流出来,说是舒盛刻意将国玺据为已有,并非遗失在战乱之中。
因为这流言是舒盛的亲信酒后不慎说出口的,所以可信度极高,并非空穴来风。
国玺是国家重要的信物,复国军既然打着复国的旗帜,若是能抢回国玺,更能代表他们的正统地位,也更能励业城西鄯遗民的反抗之心。
“虽说国玺在镇西侯手中,但咱们也不知镇西侯到底将国玺藏在何处,想找到国玺又谈何容易,恐怕只能从承袭爵位的舒廉希身上下手了。”一提到舒廉希,单征樊的眸光瞬间变得锐利,透露出他对舒家的怨恨。
虽然舒盛已死,但灭国之仇犹在,舒家的子子孙孙都要背负着这个罪过,一个都别想逃!
“所以少主的打算是?”
“夺回国玺之事从长计议,目前比较要紧的,还是赶紧充实军备,继续暗中招募复国军。”
“属下明白了。”
“我回‘明居’去,有要事再去那儿找我。”
“是。”
第4章(2)
“明居”是业城近郊的一座大宅院,隐藏在幽静的深山里,也是他们的秘密据点之一,单征樊喜欢那里的幽静,所以若是想稍作休息,就会选择到明居去。
单征樊走出茶楼,骑马离开业城,后头跟着吴廷等五位护卫,一行人井然有序的奔驰在山道上,逐渐深入静谧的山林里。
然而一道琴音却在这时幽幽的回荡在山林内,时强时弱,绵延不绝,单征樊讶异的拉紧缰绳,停在半路上,想要知道琴声到底是从何处传出来的。
这首曲……是《长相守》!他不会错认的,这是颜儿当初亲自所谱的曲,颜儿死后,应该就再也没人会弹了。
除了颜儿之外,又有谁有办法弹出这首曲子?他的脑海马上出现王宫废墟的那一名白衣女子,难道她不但没死,此刻还就在这附近?
“少主,怎么了吗?”吴廷等人也急急停住马,满肚子困惑。
“有人在弹琴。”
所以?他们还是一头雾水,弹琴就弹琴呀,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单征樊快速思考,这附近有几座山寺,琴声应该是从其中一座山寺传出来的,再对照一下琴声可能出现的方向,马上锁定其中一个目标。梦-远书城
应该在“开阳寺”内,他现在赶过去,或许还能知道弹琴者到底是谁!
单征樊再度驭马奔驰,却是往另一条不是去明居的山路,吴廷等人当然是紧紧跟上,继续满脑子困惑。
琴声悠扬,一曲弹过一曲,却始终都是那一曲《长相守》,虽说是《长相守》,却又和单征樊前世所听的不太一样。
只因《长相守》应该是首甜蜜喜悦的曲子,此刻回荡在山中的,却带有浓浓的愁苦忧伤,别人或许听不出来其中的差别,但他就是感受深刻。
越接近开阳寺,果然琴声就越是清晰,然而当他好不容易快到达时,琴声也骤然而止,再也没有下文。
他心急的加快奔驰速度,不肯放弃,就只差那么一点点而已,再等他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就好!
开阳寺的大门已经映入眼帘,这时有好几名丫鬟簇拥着一名小姐装扮的姑娘离开开阳寺,走上停在外头的马车,马车四周还有不少护卫,其中一名丫鬟手中抱着一把琴,看来刚才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小姐在弹琴。
小姐在丫鬟的扶持下上了马车,与寺门还有一段距离的单征樊只来得及见到她一闪而入的侧影,没有看清楚她的样貌,但他仍觉得这姑娘的身影似曾相识,就像在废墟中见到的白衣女子。
吴廷等人跟着停下马,一同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从刚才到现在始终搞不懂少主到底在做什么,而那辆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马车又哪里值得注意了?
单征樊无限扼腕的看着马车离开,眉一拧,犹不死心,事情还没结束,他还是有机会知道车内的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瞧向吴廷之外的其中一名护卫。“想办法跟上那辆马车,查清楚车厢里主人的身份,尽速回报给我。”
“遵命,少主。”护卫毫不犹豫的接下任务。
舒眉黛自从见到单辰的转世后,便因为阿媱所说的话内心郁结、始终闷闷不乐,所以才会离开业城到开阳寺住几日,借以透透气。
娘亲在世时经常带她到开阳寺上香,每次来到庄严的佛寺,她烦躁的心总能跟着平静下来,暂时寻得一方宁静。
只可惜这回似乎没有太大的效用,她待了三日,内心仍烦乱不已,每当心有所愁时,只好要红桃摆上随身带来的琴,一曲弹过一曲,以此消磨时光。
既然在开阳寺寻不到她想要的宁静,她索放弃继续待在寺里,动身打道回府。
此时和舒眉黛一同坐在马车内的,还有丫鬟红桃,红桃从小窗往外头瞥了一眼,看到外头那批擦身而过的人马,疑惑地问:“小姐,外头有位俊公子一直往马车里瞧呢。”
“那又如何?”舒眉黛美眸微低,对红桃所提出的事情没什么兴趣。
“那位俊公子肯定是刚才瞥见小姐的美貌,才会失神呆站在那里,瞧着咱们的马车不放,就盼能再见小姐一面。”红桃故意说好话想逗小姐开心。
果然舒眉黛淡淡一笑,娇瞪了她一眼。“你少贫嘴了。”
“奴婢是说真的。”红桃装得一副无辜的模样。“况且小姐的美貌,可是业城出了名的呀!”
若非小姐出身于镇西侯舒家,身份尊贵,平常人高攀不上,镇西侯府的门槛恐怕早就被来求亲的媒婆给踩平了不知道多少个,小姐也不会到现今都十八岁了还待字闺中。
“貌美又如何?红颜总是薄命呀……”舒眉黛心有所感的轻吟。
“哎呀,小姐您可别这么说,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要是让侯爷听到这话,侯爷可是会生气的。”红桃心惊的喃喃,就怕小姐又像几年前一样突然重病,差点连命都没有了。
“没事的,你不必大惊小怪。”舒眉黛无奈苦笑,她几日前突然昏倒又添了不少麻烦,惹得大家现在都把她当病西施看待,就怕她哪日又不期然的晕过去,连个病征都没有。
马车一路顺畅的从山郊回到业城,终于到达镇西侯府。
舒眉黛一进到府内,侯府总管即刻来到前门迎接,朝舒眉黛行礼。“欢迎小姐归来,在开阳寺内小姐过得可好?”
舒眉黛漾着柔笑,温声回答。“一切安好,多谢总管关心。”
“侯爷念小姐念得紧呢,如今小姐回来了,侯爷肯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