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才狼狈地分开。
“小菊,你来得真不是时候,应该晚一点再来。”区明海用揶揄的口吻来化解眼前的尴尬气氛。
闻言,小菊两手叉在腰上,气呼呼地反驳他。“再晚一点,咱们大姑娘的贞节就不保了。”
“小菊……”冬葵不禁胀红了脸。
“奴婢可没说错,就算老爷答允了婚事,在成亲之前,还是要维护大姑娘的闺誉。”她理直气壮地回道。
他一脸笑吟吟地说:“我和你们家大姑娘是在沟通。”
“沟通?沟通什么?”小菊纳闷地问。
“当然是沟通成亲之后,夫妻之间要如何相处,万一你们家大姑娘嫁给我之后才发现合不来,后悔也来不及了。”区明海也掰得很有理。
不只小菊傻住,连冬葵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禁捂唇笑了。
小菊疑惑地望向自家主子。“大姑娘,真是这样吗?”
这一问,让冬葵笑得更用力了。
区明海佯叹一声。“等你以后嫁了人就知道了。”
被耍得团团转的小菊还真的相信了。“那是我误会了。”
“没错……咳,我也该去医馆里帮忙,有什么话晚一点再聊。”说着,他在大笑出来之前,赶紧离开。
其实纪家上上下下都是好人,也很好相处,就像一家人似的,喜欢的女人又在这里,等到成亲之后,这里就是他的家,对现在的区明海来说,真的很希望留在这个平行世界。
他不想回去。
这是区明海在穿越之后,第一次有这个想法。
自从六安堂多了一位“区大夫”,加上喜事又近了,娶的还是纪大夫的女儿,在京城算是件大事,因此比以往热闹了许多。
“恭喜纪大夫!”不少街坊邻居听闻喜事,都先来祝贺。
“不只嫁了女儿,还多了一位神医女婿,纪大夫真是好福气……”
纪大夫笑眯了眼,朝众人拱手,态度很是谦虚。“这“神医”之名可不敢当,他还年轻,还有很多事要学。”
“我不过是尽力而为,称不上什么神医。”区明海真的不想被冠上这个称呼,因为会带给别人一种错误的讯息,认为只要是由他治疗的病人,就一定会救活,不可能会死。
“区大夫真是太客气了……”
“往后多了帮手,纪大夫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也是咱们的福气……”
区明海只能在心里苦笑,他可无法像“仁医”里头的南方仁,制作出青霉素(盘尼西林)来,不管遇到什么病,只要打上一针就会痊愈,简直是仙丹妙药,那是在现实中不可能出现的奇迹,即使中医所用的药材比不上西医的抗生素来得有效,只要自己不先放弃,病人就会有存活下来的机会。
于是,接下来半个月左右,同样的夸赞不断地在耳畔响起,区明海也只能一再地澄清误解。
由于还未拿到“行医令”,自然不能替人看病,更不懂抓药了,他只好在旁边看着未来岳父帮病人把脉,多听多看多问,也增加不少知识。
这天傍晚,六安堂打烊歇息之后,布庄的一位老裁缝来到医馆后头的小院落,经过简单的整理之后,其中一间寝房将会充当新房使用,区明海则是先搬到另外一间暂时居住。
“……都量好了?”他问着专程来量制袍服的老裁缝,等到成亲之后,就算是纪家的女婿,还是六安堂的大夫,身分不同,穿着自然也不一样了。
老裁缝一面收拾工具,一面笑说:“是,区大夫,都量好了。”
“那么可以再帮我另外做一件外衣吗?”区明海将事先画在宣纸上的图样递给对方。“就像这样……要用白色的棉麻布料……这个领子如果做不来的话,就用对襟直领……”
“这是区大夫要穿的吗?”老裁缝看着样式古怪的衣服,帮人裁衣这么久,可是前所未见。
区明海早就猜到对方会这么问。“这算是我的怪癖之一,往后在医馆里帮人看病,都要穿上它。”
只要穿上这件医师白袍,也能不时地提醒自己,自己的责任有多重大,绝对不能马虎轻率。
听这位来自异族的区大夫这么说,老裁缝倒也显得跃跃欲试,不再多问了。“那么请教衣长大约要几尺?还有衣宽?”
“长度就到这里……”区明海索性往自己身上比划,和老裁缝两人又讨论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告辞。
他一个人坐在三坪不到的小房内,由于只是暂住,成亲之后,就会搬进新房,也就没有注重摆设,其实只要干净、有得住就好,区明海并不会太挑剔。
“等到穿上白袍,免不了又有人问东问西,总要能够说服大家……”真正苦恼的是自己的来历。“万一真有人非要我说出是哪里来的,那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敲门。
“怎么来了?”区明海去应了门,笑睇着站在房外的纤细身影。
冬葵手上端了晚饭。“听说你还没吃,所以帮你送过来了。”
“谢谢。”他让开路来。
“裁缝回去了?”她随口问道。
“刚走。”区明海在桌旁坐下来,拿起碗筷就吃,不过扒了两口又停下。“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她也跟着落坐。“什么事?”
“以后人家问起我是哪个异族的人,应该怎么回答比较好,若是随便说一个,偏偏又对它一无所知,不就穿帮了。”他说。
“说得也是。”冬葵左思右想。“我是听说过京城里也住了不少异族人,像是娄族、奎族,或许可以请教他们。”
区明海眼睛一亮。“要怎么找?”
“可以去请教管事,他会比较清楚。”
他稍微安心些。“我明天一早就去请教他。”
很快地解决了晚饭,又喝了两口茶,区明海才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疲劳也跟着浮上来。
“好困……”他伸了个懒腰说。
冬葵见他直打呵欠,也不便继续打扰。“那我回去了。”
“你不留下来陪我吗?”区明海脱口而出。
她脸蛋倏地炸红了。“我……怎么能留下呢?”
“……我又忘了。”女友留在家里过夜是很自然的事,他也没想那么多,忘了时间和空间不同了。
“你、你经常对姑娘这么说?”冬葵呐呐地问。
区明海抓了抓头发。“也没有经常,要看对象……”
“是这样子吗?”她总觉得心头闷闷的。
“在我居住的那个世界,讲求的是自由恋爱,不是因为父母作主,或是靠媒婆那张嘴,当然也有因为找不到适合的对象,而靠相亲的方式,在成亲之前,双方住在一起也是很正常的。”他干笑地说。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那是自己无法想象的地方。
“……不过一旦成亲,就必须对婚姻忠实,男人不能有偏房、小妾,当然女人也不能红杏出墙,所以不用担心要你跟别的女人共事一夫。”区明海先一脸调侃,接着转为正经。“我只会有你这个妻子。”
“我可没要你这么做。”冬葵有些羞窘。
“真的吗?不会又拿医书扔我?”
“你就非得提醒我不可吗?”她又好气又好笑。
他咧嘴大笑。“也许你们可以接受丈夫纳妾,不过我所受的教育和观念是不可以那么做的。”
“嗯。”冬葵含羞带怯地颔首。
区明海也是正常的健康男人,当然会有欲望,于是轻轻握住她的小手,再次进行说服。“那么今晚可以留下来陪我吗?”
“我……”她把头垂得更低了。
“咳、咳。”房外不期然地响起几声咳嗽。
“小菊,原来你在外头。”区明海缩回了手,垮下肩头说。
“那是当然了。”小菊悻悻然的声音又传来了。“天色已经不早了,大姑娘,咱们也该回去了。”
冬葵见他垂头丧气地趴在桌上,用袖掩口,才没笑出来。“我先走了。”
“明天见。”他闷声地说。
直到房门关上了,区明海才叹了口气,看来在成亲之前,都得一个人独眠,于是慢吞吞地爬上木板床。
幸好一夜无梦。
第8章(1)
农历八月十五,宜嫁娶。
一个半月转眼即过,对区明海来说依然像是在作梦。
他不止一次在古装戏里见过成亲的场面,当时已经觉得够麻烦了,真的轮到自己上场,才晓得有多累人。
由于纪家不想太过铺张,只邀请了至亲好友,朝廷官员送的贺礼也一律婉谢,区明海真的很欣赏岳父这一点,尽管曾经身为太医,又得到皇帝恩准,辞官之后开了这间六安堂,专为百姓们看病抓药,自然不乏想要巴结之人,能够不为所动,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待吉时到来,区明海穿着新郎袍,生平头一次坐在马背上,跟着迎亲队伍从六安堂外头出发,绕了一大圈,在鞭炮锣鼓声中来到纪府大门,依照礼俗,进门迎娶新娘子。
于是,新娘子在喜娘的搀扶之下,拜别了双亲,然后步出大门,坐进花轿,又回到六安堂,由于男方没有亲人,便拜了天地,简单隆重。
“……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听到司仪这么喊着,区明海心想终于告一段落,他的两腿早已发软,背也快挺不直,这辈子真的只要结一次婚就够了。
接下来自然就是宴客,然后是闹洞房,他不禁想起参加过医院同事的婚礼,新郎还要用海碗喝酒,结果当场昏倒送急诊,实在有够糗,还好身旁有人帮忙挡酒,才幸免于难。
仪式进行得相当顺利,也没有突发状况,当区明海踏进新房的那一刻,还保有七分清醒,不至于太醉。
“祝福新郎和新娘永结同心!早生贵子!”喜娘说着吉祥话。
就连小菊也改口了。“见过姑爷!”
区明海露出迷人的笑容,也没有忘记依照这里的习俗,给了她们大红包,让两人笑呵呵地离开新房。
直到新房内只剩下新郎和新娘,没有人盯着,也就不用太拘束。
“阿公,我娶老婆了……”
他在心里对着挚爱的亲人说着,看到自己结婚生子,也是阿公的心愿之一,今天终于实现了。
接着,区明海用喜秤揭开红头巾,还没说话,又低低地笑了。
“你笑什么?”新娘子淡抹胭脂的脸蛋上透着薄嗔。
“我居然会在这里娶老婆……”因为地点和对象根本不在他原本的计划当中,这样的人生倒也有趣。“光是这么想,就忍不住想笑……”
“在这里不好吗?”冬葵有些不安。
“好,怎么会不好呢?因为你给了我一个家,还有这么多的家人,真的再好不过了。”无论是不是超级月亮的关系,还是老天爷的恶作剧,才有这一趟时空之旅,区明海都已经可以敞开心胸去接受它了。
她缓缓地吁了口气。“那就好。”
“接着来喝交杯酒……”他依照步骤来走。
“相公……”冬葵接过酒杯。
“娘子,我敬你!”区明海憋着满腹的笑气,连肠子都要打结了。
见他嘴角不住地颤抖,冬葵没好气地横睨一眼,这才喝了口热辣辣的液体,眉心也跟着皱了皱。
“好了!”区明海将两只酒杯摆回桌上,拿下她头上的凤冠,一下子便将新婚妻子扑倒在床上。“可以正式洞房了……”
“相公,等一下……”她伸手推了推。
“我不能等了……”他将脸孔埋在冬葵颈窝上。
“等一下!”
额头好像被什么硬物给敲中,让区明海低呼一声,理性也全回来了,揉了揉泛疼的部位,这才发现她手上拿着一本医书。
“它是从哪里来的?”他哭笑不得地问。
冬葵垂下眼睑,小声地回道:“方才坐在这儿,也没事可做,就想把还没看完的章节……赶紧看完……”
“你还真懂得利用时间……”区明海不禁捧腹大笑。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过却被喜娘训了一顿,还说新郎官知道了会不高兴,以为我没规矩。”
“我是无所谓,你想看随时都可以,只不过别再用它打我了。”他一脸委屈,让冬葵笑到双肩抖动。
“我保证没有下次了。”她笑到下巴都酸了。
区明海搂着她绵软的娇躯。“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说……呃……都怪你,我忘了要说什么了。”冬葵不禁嗔骂。
他咧高嘴角,笑不可抑地说:“那就等你想到再说好了,现在……可以洞房了吗?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熬到今天……”
冬葵又羞又笑地偎进他怀中,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
“娘子……其实多叫几次就习惯了……”区明海又将她压倒,尝到了冬葵嘴上的胭脂,滋味还不错,索性把它们一一吃了。
她羞怯地伸臂揽住身上男人的颈项,吐露着心愿。“我不想只当你的娘子……也不只是得力助手,还希望……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大夫,咱们可以……一起合作治好病人……”
“一定会有这一天的……”
“可是太医署不肯让我进教学厅习医……更别说参与考试了……”这是冬葵心中最大的遗憾,总算有个人可以听她倾诉不满的心情。“因为是女儿身……就不得不放弃……太不公平了……”
“只要不放弃,绝对有机会的……我会站在你这一边……永远支持你……”区明海褪去她身上的霞帔和红袍。
“可以……永远留在我身边吗?”明知不是他能决定,冬葵还是想要亲耳听到他的回答。
他与她四目相对。“我全心全意地希望能留在这里……留在你身边……”
“嗯。”她喉头微哽,就算只是安慰也好。
“我比想象中的……还要喜欢你……”原以为这个女人不是他的菜,不可能会心动,一直到两人合作完成手术,更了解对方,感情才开始萌芽,让区明海头一次有了归属感,冬葵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的女人。
能来到这个世界,真是太好了……
冬葵娇喘吁吁地唤着他——“相公……”
“全部都交给我……”他将心思专注地放在身下的女人,褪去两人的衣物。
……
许久之后,两人相拥着,累了一天,都有些昏昏欲睡。
大红蜡烛响起细微的爆裂声,让新房添加喜气之外,也多了宁静。
“……快睡吧。”感觉到怀中的女人看着自己,区明海不用睁开双眼,也能察觉到她心底残存的不安。
闻言,冬葵这才闭上眼皮,将耳朵贴在他心口上,只要听见心跳声,就能确定这个男人还在身边,并没有离开。
成亲第二天。
冬葵今早难得晏起,身子还有些酸疼和倦怠,在丫鬟的伺候之下,才得已下床梳洗。“相公呢?”她问。
小菊摇了摇头。“奴婢一来就没看到姑爷了。”
“对了!我想起来了。”冬葵直到这时才想到昨晚原本要提的事。
“想起什么?”
她连忙起身,走向一只衣箱,从里头拿出一本医书。“前几天书铺的高老板命人把它送来,一直想告诉相公,结果因为太忙,都忘了有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