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可不能着了这个女人的道儿。”他拍了下自个儿的脑门,好清醒点。
动手替彩虹拉好衣衫的芷凌听见翟虎子的嘀咕,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她实在不明白身为土匪头头的他为何不去分赃或是做其他拦路打劫计划,偏偏在这里盯着她看,活像她才是需要提防的盗匪。
“喂!女人!”翟虎子下巴骄傲地往旁点了下,要她过来。
芷凌故意偏过头去不理他,他对她轻蔑,她可以比他更轻蔑。
“女人,你耳朵是不是聋了?没听到老子在叫你吗?”她没有像乖顺的小羊咩咩叫跑过来,让翟虎子心里老大不爽,加大叫唤她的声音。
芷菱慢条斯理地在帮彩虹整理归辫,完全无视翟虎子。
“姐姐,虎子哥哥在叫你。”彩虹看了看芷凌,再看向已经气黑了脸的翟虎子。
“这里这么多女人,谁晓得他是在叫谁呢?”她巧笑倩兮,硬是不承认翟虎子是在叫她。
“可是……”彩虹迟疑了,这里的女人很多是没错,但虎子哥哥的双眼从未自芷凌姐姐身上移开过,很明显的就是在叫她啊。
“瞧,你这样变得更加可爱了。”芷凌轻拍彩虹的嫩颊,故意顾左右而言他。
见她始终不理他,一股火在他心头烧得正旺,他大步上前,粗鲁地抓住她的右腕,不许她再无视他的存在。
“你做什么?”猛然被抓住,教芷凌不悦皱眉。
翟虎子故作一脸惊讶,怪声怪调:“哟!现在看得见老子、听得见老子的声音了?老子还以为就算把你扔进烂泥里,你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呢!”
两人的对峙引起村里所有人注意。
翟吉人与许金花发现情况不对,丢下正在闲话家常的朋友,匆匆路过来。
“放开我!”脸色苍白的芷凌尽量维持尊严,不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模样。
翟虎子恶劣地对她咧嘴一笑。“偏不。”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翟吉人满脸焦急。
“没啥大事,只是这个女人似乎听不懂人话,所以老子不得不委屈自己做些事,好引起她的注意。”翟虎子随意摆摆手,要他们别紧张,他暂时还不会拧断这个女人迷人且脆弱的脖子。
“我觉得有什么话用说的就好,你这样抓着小……我女儿,会吓着她的。”许金花小心翼翼提出建议,不想惹毛他。
“她真的是你们的女儿吗?经老子的利眼仔细一看,发现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他故意怀疑地在他们三人身上来回打量。
许金花万万没想到谎言会这么快就被识破,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这个……那个……虽……虽然我们长得不大像,但……但她是我的女儿没错。”翟吉人支支吾吾老半天,好不容易才将谎话给说完,可额上却已满布汗水。
翟虎子摇头冷笑。“哼哼,你快要被自己的谎话给噎死了。”
芷凌见不得他揶揄翟吉人,用力甩开他的钳制,狠瞪着他道:“我们是不是一家人关你什么事?”
“现在村子里的事都由我作主,我当然得确认要住进来的是些什么人。”翟虎子神气地挺起胸膛。
闻言,芷凌只觉得荒谬可笑,“福报村”一半以上的人在拦路打劫,他这个土匪头子竟然要求她得身家清白才能住进村子,他是不是太好笑了?
她展现出冉家千金该有的风范,强忍着不对他翻白眼。
翟虎子指着她的鼻尖问:“所以,女人,你究竟是谁?为何来我们村子?”
村民们听见他对冉芷凌提出的质疑,皆有志一同的走到他身后,警戒地瞪着她,担心她是官府派来的细作。
双方壁垒分明,芷凌这一方明显的在人数上大大吃亏,这令翟吉人与许金花感到紧张,毕竟他们离开家乡多年,若真起了冲突,村里的人绝对会站在虎子那边。
“她……她是收留我和我家老头及女儿的冉府千金,因为夜盗闯入,使得小姐一夕之间失去父母与家园,我们的双双也……”许金花深怕翟虎子不肯留人,顾不了那么多,述说起小姐落难的情形,企盼能够激起众人的怜悯之心,当提及生死不明的女儿时,声音更是难受哽咽。
翟吉人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哑着声道:“小姐她心地善良,不是坏人,你们尽管放心。”
听完翟氏夫妻的简单说明,翟虎子总算知道她的来历,莫怪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原来是个千金小姐。
发现翟虎子若有所思的打量,芷凌将背脊挺得快断掉,完全不显露出半点脆弱与伤痛,她不需要他的同情!
“所以你们才带她来‘福报村’避难。”翟虎子做出结论。
翟氏夫妻忐忑不安的看着他,心想他应当已经后悔让他们进村,马上就要赶他们走了。
芷凌直视着他炯炯有神的黑眸,紧抿的粉唇硬是不肯吐露半句恳求的话。
倔强的脾气、燃烧着火焰的双眸,令翟虎子觉得有趣极了。“你们别紧张,老子都已经让你们进村了,又怎么可能赶人呢?反正‘福报村’里鸟不生蛋、狗不拉屎,不怕会有人找到这里来。”
“可不是。”听见他没赶人的意思,翟氏夫妻放心的笑了。
翟虎子没赶人,让芷凌有些惊讶,明明他对她是那般无礼,如今得知她是个大麻烦后,竟不赶她走,是同情她吗?
身为土匪的他,可还保有良善之心?
“火头叔,村尾那间空屋正好可以让吉人叔他们住,你快领他们过去安顿下来。”他咧了嘴分配他们的住处。
“不错,那屋子空了许久,趁天色尚早,正好可以好好整理一番,你们快随我来。”翟火头领着他们到村尾去。
“好。”翟氏夫妇拎着包袱,跟在翟火头身后。
其他人见没事了,便三三两两散开,各自去忙自个儿的事。
芷凌对着彩虹微微一笑,不理会翟虎子,跟在翟氏夫妻身后准备去帮忙整顿。
翟虎子大掌探出,抓握住纤瘦的手腕。“等一下,你先别走。”
“你究竟想做什么?”她揪着眉心,没好气地看着这总是不让她好过的男人。
“老子说过,村里正缺人手,现在是你出力的时候了,还是你什么事都不想做,想要继续赖着吉人叔他们,当你的千金小姐?”她可别指望他会怜香惜玉,他简直是等不及要猛挫她的锐气了。
何况打铁趁热,不先给她来个下马威怎成?
“我没有。”她马上严词否认,事情已经有了变化,她不能不付出,一味要求翟大叔、大婶的照顾,她也该照顾他们。
走远的翟氏夫妻没留意到他们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一迳与翟火头闲话家常。
翟虎子怀疑地挑眉。“是吗?”
“当然。”
“既然你这么说,就跟老子来。”翟虎子兴奋到掩不住唇角的笑意。
哈哈!终于让他盼到了!
他好高兴啊!高兴到忍不住要翻跟斗,而且他也真的做了。
“他在做什么?”突来的跟斗,使芷凌猛然止步,错愕地看着那头笑得非常灿烂的大熊。
她有不好的预感,这头熊满肚子坏水,她可能选择掉头走人,或者也可以选择无所畏惧通往直前。
无须多想,心下已有了决定,不论前方有什么正在等她,她都拒绝当个胆小鬼!
翟虎子快乐的朝她招手。“快点跟上来。”
芷凌轻叹了口气,跟在非常快乐的翟虎子身后。
翟虎子脚步轻快地带她来到村里最为偏僻,除了喂食外,少有人出现的猪圈,倚着圈围着猪群的围栏,一张嘴笑得都快裂开了。
扑鼻的臭味迎面而来,她眉心紧攒,极不愿靠近。
翟虎子偏了偏头指着猪圈。“女人,这里就交给你了。”
“什么意思?”她是在作梦吧?
“意思很简单,把这里清理干净就成了。”看见她垮下脸来,翟虎子开心地想要再翻跟斗。
芷凌沉默了,她完全不知该从何打扫起,在家里她连如何拿扫帚都不会,且活生生会跑会叫的猪也没见过,更甭提是打扫猪圈。
这就是翟虎子丢给她的难题,她该如何解决?
“怎么?做不了吗?不成的话就说一声,老子不会笑你的。”她就快要认输了吧!
哈哈!哭吧!跪地求饶吧!
“谁说我做不了,我就做给看。”倔强的话语脱口而也,她后悔得差点呻吟出声,不晓得自己在坚持什么,为何就是不肯服输。
“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做。”对于她的嘴硬,翟虎子耸了耸肩,决定成全她。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丢下她,踩着快乐的步伐离开。
第2章(2)
翟虎子走后,她不再伪装坚强,颓丧的垂下双肩,无奈的看着猪圈里的猪只。
猪只发出拱~~拱~~拱的叫声,有的啪喳、啪喳喝着水,有的则快乐的在烂泥巴里打滚。
她退开几步,在枯黄的草地上坐下来,沮丧的看着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猪只们。
手边没有任何清理工具,就算有,她也不晓得该怎么用,以前她总觉得这世间没有什么事能够难倒她,也没有任何事需要担心,直到家变后,才发现从前的自己有多愚蠢,没有了爹娘的守护,她什么事都做不了。
阴沉的天空,一如她阴郁的心情。
她将脸埋在双膝上,想着无法送别的爹娘,不争气的泪水潸然滚落。
“他奶奶的,那女人哭了!”一直没走远,躲在土堆后偷看的翟虎子见到她眼角的泪光,胸口闷闷的,再也无法嚣张大笑。
他慌张地搔了搔头,突然间觉得自己过分了些,他的确是想挫挫她的锐气没错,是想让她痛哭流涕也没错,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她的眼泪居然会对他造成如此大的影响。
他苦恼抱头低咒。“该死!”
芷凌用力吸着鼻子,以衣袖拭去颊上的泪水,心头沉甸甸。
翟虎子低吼了声,自土堆后跳出。“女人,你不想扫猪圈真说就是,有啥好哭的?”
拭泪拭到一半的芷凌错愕地看着早该走远的翟虎子,他……看见她哭了?
“老子虽然是土匪,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这女人躲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旁人见着会以为老子欺负你,事情若传了出去,老子的脸面要往哪儿放?”
“谁哭哭啼啼来着?”她红着眼睛,瞪他一眼。
她的双眸因泪水变得更加水亮吸引人,她那恼怒的瞪视,盈涌水波间带着娇媚,使得他心头狠狠一颤,双眼牢牢锁定在她身上,再也无法移开。
“……你的眼角明明……明明就还挂着泪水,不是你哭哭啼啼,难不成是老子吗?”他的右手颤动了下,强忍住替她拭泪的冲动。
“算我有哭好了,但这不关你的事。”她不懂自己为何一碰上他就猛使性子,一定是这段日子发生太多变故,以至于她变得再也不像自己。
“谁说不关老子的事?要知道全村都归老子管,今天你住进村里,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已归老子所管,要是你每天都哭得唏哩哗啦,弄得大伙儿心情不好,无法顺利出门拦路打劫,影响生计怎么办?”反正他就是不想见她掉泪,这么漂亮的女人,比较适合开心过日。
“拦路打劫又不是多光彩的事,瞧你说得口沫横飞,好像多光荣似的。”她不苟同的哼了声。
“什么好像?打劫根本就是光荣的事!是你这女人没长见识,才不懂拦路打劫对全村的人有多重要。”翟虎子正经地侃侃而谈。
不出门拦路打劫,就没有银两喂饱村里每一张肚皮,他可不想再见村里的老人、小孩饿到奄奄一息,饿到眼里看不到一线希望,于是他豁出去了,只要能填饱肚子,不管要他干什么,他都愿意,况且只是当个小小的土匪。
芷凌无法置信地扬高了声儿。“你说我没长见识?”
“你现在知道不算迟。”
她摇着头,指着翟虎子的鼻尖,他已经离谱到她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多学着点,以后我就不会再嘲笑你没见识了。”他大方勉励她。
自小饱读圣贤书的她居然被翟虎子说没见识,教她头痛不已。
“总之你就安心窝下来,尽管放心,少不了你那一份。”翟虎子对她拍胸膛保证。
“打劫,是不对的。”她不想多管闲事,可话却不受控制地自嘴巴溜出。
翟虎子盘腿席地而坐,拔了根枯黄的草茎,无聊地放在嘴边咬着。“我们想填饱肚子有何不对?像你这种千金大小姐永远都不会了解吃不饱、穿不暖有多痛苦。”
“你们可以种田,并不是非要打劫不可,不是吗?”既然都已经开口管闲事了,不如就多跟他讲点道理,或许可以让他们回归正途,相信爹若在世,一定也会赞同她的做法。
翟虎子嘴角噙着嘲讽的笑容,大掌往旁一挥。“女人,你张大眼睛看看,这片土地不仅干枯,底下还有大大小小、不管怎么挖都挖不完的石块,你说我们能种出什么值钱的作物?”
事情很简单,老天爷不给他们活路,他们就自个儿找活路。
芷凌不懂耕种,可是也看得出这片土地的确是非常贫乏,连野草都快活不下去了,更何况是庄稼,但她从小所受的教养是行事皆要光明磊落,绝对不可偷鸡摸狗。
明明翟虎子他们那样是不对的,可听他这么一说,她的信念不可避免地产生动摇,差点就要认同他,旋即想到不对的事不管怎么辩,仍旧不可能由黑转白的,她该坚定立场才对。
“不管你说得多冠冕堂皇,也无法指黑为白的。”
翟虎子皱眉,摇头摆手。“女人,你就不能好好的把话说清楚吗?讲话不要文诌诌,老子听不懂。”
“我是要跟你说,不管你怎么说,打劫都是不对的。”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了,老子没聋,不会听不见。”翟虎子叹了口气。
“所以是我太多事了。”看来她是在对牛弹琴,浪费了一番口舌。
他耸了耸肩,并不否认,全村的人对目前的做法都非常满意,的确是不需要她来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女人,你还没说,刚才在哭个什么劲?”她的眼泪像在他心头留下疙瘩,让他该死的在意。
芷凌陷入沉默,没想到他会再提及这件事。
他挑眉瞅着她问:“怎么不说话?怕老子笑话你吗?”
她低垂着头,声音闷闷地说道:“我想我爹娘。”
她不晓得为何会把心事告诉他,兴许是只想找个人说说话,而他刚好在这里。
“哦。”他应了声,搔搔头,他从来没安慰过人,完全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那一夜逃得过于匆促,我不仅没能见到我爹娘最后一面,也没能亲手将他们下葬,你说我是不是很不孝?” 伤心的泪珠再次滚落,她紧抿着唇,努力克制不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