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二十八年的记忆里,他还从未被任何人放过鸽子。
“阎少,您在等什么重要的电话吗?”
一边正在进行汇报的卫辰发现自己啰唆了半晌,却始终没得到老板的回应,忍不住开口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卫辰,你知不知道前几天在阿波罗号上跳海的那个员工,她叫什么名字?”
“阎少问的是王子妃?”
“王子妃?”这个名字险些让阎烈当场喷笑出来,“你口中所说的王子妃,和我理解的王子妃,是同一个王子妃吗?”
“呃,的确就是阎少想的那三个字。”
事实上,当卫辰最初得知酒店里居然有一个员工名叫王子妃的时候,同样也呆怔了好半晌。
什么样的爸妈才能给自己女儿起这么极品的名字?是童话故事看多了,还是幻想着有朝一日女儿能够攀上枝头变凤凰?
“阎少为何问起她?”
坐在皮椅内的阎烈把玩着掌心中的行动电话,犹豫了半晌,对卫辰道:“马上去帮我办一件事。”
“哈啾!”
王子妃确定自己很不幸的感冒了。
上次为了十万块的赏金,不顾性命地跳进大海,得到的回报就是她最近几天身体状况非常糟糕。
头晕,手脚发冷,最要命的是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刚刚因为身体太过难受,在休息室打了个盹,一不小心睡过头,被一向看她不顺眼的贾曼丽逮了个正着,扬言要把她偷偷睡觉的事情汇报给经理。
就在她和贾曼丽周旋之际,门口处传来经理紧张又急切的声音,“王子妃,出来一下,卫特助找你有事。”
“卫特助?”
不但王子妃愣住了,就连贾曼丽也被卫辰的名号吓了一跳。
因为阎烈的出名,这位随阎太子一同来到上海的卫特助,也在短短时间内,被酒店里的女性职员偷偷评为皇朝钻石单身汉的前十名。
愣了好半晌,王子妃才反应过来经理口中的卫特助,就是那天在阿波罗号上,亲自带她去客房洗热水澡的先生。
可是,他找她干么?
带着满脸的不解,王子妃拖着疲惫的身子随经理去拜见那位卫特助。
“王小姐,咱们又见面了。”
依旧是亲切的语气、得体的笑容,让每一个和卫特助接触的人都能轻易从他身上感受到善意与热情。
王子妃面带不解的问道:“卫先生,听经理说,你找我?”
“不是我找你,是阎少找你。”
“阎少?”
对于这个人,她仅有的记忆就是那天在阿波罗号上,当自己被人从海中救上邮轮时,劈头盖脸蒙了一件昂贵西装到她头上的人。
但老实说,那人长得是圆是扁、是美是丑,她是一眼都没看到。
事后,她倒是从晓洁口中得知,传闻中的阎太子果然是让全天下女人为之倾倒的绝妙人物,什么身材正点、容貌俊美、气质高贵之类的形容词全都被晓洁毫不吝啬地套在阎太子的身上。
客房部经理和跟着王子妃屁股后面走出来的贾曼丽,听卫辰说是阎太子找王子妃,全都肃然一敬,脸上露出凝重的神情。
要知道,皇朝国际酒店旗下拥有数十万名员工,仅是上海分店就养了上千名职员。
作为酒店少东家,集团未来的掌舵人,除了那些经常在会议室和他开会的高层职员,像她们这种在客房部工作的小员工们,基本上是没有太多机会被老板和高层主管召见的。
这一刻,王子妃的心情莫名地紧张起来,脑海中拚命回想着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引来少东家的不满。
仔细寻思了半晌,她最近犯过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刚刚因为身体不太舒服,躲进休息室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可是,作为一家大酒店的负责人,旗下员工若因为贪睡怠慢工作,直接让部门经理给予相应的惩罚就好,何必亲自派人来召唤?
跟在卫辰屁股后面的王子妃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害怕。
情急之下,她忍不住偷偷向卫辰打听,“卫特助,你知不知道阎……阎先生叫我去他办公室,究竟有什么事?”
卫辰投给她一记如春风和煦的笑容,“阎少只交代我将你带去他的办公室,至于所为何事,我也不太清楚。”
听他这么一说,王子妃更加不安。
“王小姐,你不必紧张,阎先生并不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上司,以我个人推断,他突然找你去他办公室,很有可能只是谈谈心而已。”
卫辰的安慰并没有让王子妃放松心情。
谈心?一个高不可攀的大老板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职员谈心,这也太可笑了吧。
没错,她王子妃平日里确实很喜欢装傻,但装傻并不代表真傻。
如果皇朝国际酒店的少东真闲到没事找她一个小职员谈心聊天的话,她想,明天的太阳肯定会从西方出来。
一路忧心忡忡,王子妃随着卫辰乘坐私人电梯来到了顶层。
这一层的装潢十分特别,极致奢华这四个字绝对可以囊括这一层的全部特点。
可惜此时的王子妃并没有太多心思欣赏四周的环境,她的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喉咙口,因为那间传闻中的总裁办公室就在距她不远的地方。
“阎少吩咐,你可以直接进办公室找他。”
卫辰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很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笑着调侃,“别怕,我可以对天发誓,阎少并不是一个魔鬼,你完全不必担心他会把你吃掉。”
王子妃可怜兮兮地瞅着他,小声道:“你……你不能陪我一起进去吗?”
卫辰被她那可怜的样子逗笑了,但他摇了摇头,“阎少并不喜欢手下的员工忤逆他的命令。”
好吧,既然横竖都是死,她今天就豁出去了。
不能怪王子妃的胆子太小,实在是她太过在乎这份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比起其他酒店,无论是待遇还是福利,都和皇朝没得比。
如果她真的因为无意中犯下什么错误引来总裁的仇视,一旦失去工作,就等于失去了一份活下去的保障。
带着战战兢兢的心情,王子妃小心翼翼地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里面隐约传来一个淡淡的回应,她壮着胆子踏进办公室内,温暖明亮的光线将整间办公室昭显得气派而华丽。
宽敞的空间里,最引人注意的就是那一大片落地玻璃窗。
硕大的办公桌后,是一张背对着她的真皮大椅。
王子妃像小老鼠一样四处打量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到那张椅背上,小声道:“那个……阎先生,听卫特助说,您找我?”
“嗯。”皮椅后面传来一个淡淡的回应。
王子妃见对方并没有要转过头来的意思,于是向前走了几步,试探着道:“请问,您叫我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椅子后传来一道带着几分讽剌的冷哼,“你没什么事要向我检讨吗?”
由于王子妃距办公桌的位置离得有些远,一时之间没太听清楚对方的声音,只隐约听到“检讨”两个字。
她心底顿然一跳,急忙回想自己最近到底做了什么错事,引来这位大总裁的挑剔和指责。
思来想去,她最值得检讨的,应该就是刚刚在休息室睡了一觉。
想到这里,她急切地解释,“报告阎先生,我在酒店工作整整三个月,从正式上班那天开始直到现在,从来都没有迟到早退、插科打译,如果阎先生不信,可以去向客房部经理打听。当然,如果您一定要让我检讨自己的失误,很抱歉,我刚刚在休息室很不小心地打了个盹,可是……”
就在她想继续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时,就见那张皮椅缓缓转了过来。
不得不承认,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拥有一张得天独厚的俊美面孔,年轻、贵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俗的魅力。
仔细一瞧,王子妃顿时变了脸色,她惊讶地抬起手指向对方,用不敢置信的语气道:“怎……怎么是你?”
阎烈不否认自己心底竟带着几分恶作剧的想法。
看到这个之前一直对自己呛声的小女人吃瘪的模样,的确让他感到畅快愉悦。唇边勾起一抹坏笑,他忍不住恶意调侃,“胆子不小啊,居然敢在上班的时间偷睡懒觉。”
王子妃急忙捂住嘴巴,暗恨自己居然不打自招。可是,刚刚明明是他让她自我检讨的啊?
“知道我为什么让卫辰将你叫过来吗?”
王子妃茫然地摇头,整颗脑袋完全处于当机状态。
阎烈朝她勾勾手指,示意她靠近一点。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挪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办公桌前。
走近了才发现,桌子上竟放着几张百元大钞。
阎烈轻轻将那几张钞票推到她面前,“如果我没记错,我昨天似乎吩咐过,让你今天上午九点打电话给我。”
“电话?”
阎烈双眼一眯,冷声道:“别告诉我,你并没有记下我写在你额头上的那个电话号码?!”
王子妃傻傻地点头。她的确没有记住啊。
那一刻,阎烈的脸色又沉下几分。
他向她伸出一只手,冷声道:“把你的行动电话给我。”
王子妃不明所以,将自己的行动电话递到他面前,阎烈接了过去,输入了一串号码,不多时,桌上的行动电话便响了起来。
得到她的联系方式后,他满意地将行动电话还她,并用非常郑重的语气道:“记住我的名字,我姓阎,阎烈。”
正准备接回行动电话的王子妃在听到他的名字时,手一抖,电话掉到桌子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阎烈,有那么一刻,像是要在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上,找到隐藏在她记忆深处的蛛丝马迹。
阎烈?
这个名字就像魔音一样,在王子妃的脑海中来回盘旋。
先前她对这位众人竞相称赞的太子没特别在意,毕竟公司高层对他们这些小人物来说只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可如今看清阎烈的面貌,她脑海里对于这个名字的尘封记忆也逐渐苏醒。
怎么可能会是他?
怎么可能?
阎烈被她突如其来的惊慌表情搞得有些不知所措,眉头一皱,帮她捡起掉在桌子上的电话,冷声道:“我有这么可怕吗?”
王子妃这才从震惊中回神,她慌忙地躲开他的视线,小声道:“对……对不起,我刚刚有些失态。如果没什么事,我要回去工作了。”
这里,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阎烈点点头,“我叫你来,无非是想将欠你的钱还给你。”
“我……我不要了!”
“你那么爱钱,为什么不要?”
“替总裁修车,那是我的福气。”她紧紧抓着行动电话,就像遇到鬼一样,身体不断地向后退缩。
阎烈眉头不由得皱得更深。他有这么可怕吗?为什么这个女人在听到他的名字后竟吓成了这样?
他将那几张钞票递到她面前,“我最不喜欢欠人情,这钱你拿去吧。”
王子妃不想和他过多周旋,低着头接过那几张钞票,小声地说了句谢谢,转身就想走。
但猛然间,她的头越来越晕,支撑身体的力量越来越微弱。
她想,如果自己继绩在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地方待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更可怕的事情。
这时,办公室的内线电话适时响了起来。
不等阎烈有任何动作,王子妃快速道:“既然阎先生已经把修车钱付给我了,我就不在这里多做打扰,我还有工作要做就不留在这里耽误您宝贵时间了再见!”
她气都不喘一下地说完这串话,也不管阎烈有没听进去,拔腿就向外跑。
阎烈双眼微微眯了起来。这女人还真是……
就在他去接内线电话的那一刻,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道尖叫声。
他急忙走出办公室,就见外面的几个女员工用惊慌失措的眼神,瞪着一个倒在地上的女人。
仔细一瞧,那个昏过去的倒楣蛋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他办公室中狼狈逃窜的王子妃。
王子妃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恶梦所惊醒,甚至因此浑身上下出了冷汗。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眼光迷茫地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这是一间装潢奢华且讲究的卧室,里面的设施十分完善。
此刻,她正坐在一张大床上,让她意外的是,她手臂上还插着点滴。
这是哪里,她怎么了?
“你醒了?”
突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推门而入的,正是之前被她视为恶梦的阎烈。
看到来人,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
明知道在这个并不算太宽敞的空间,她根本无处可躲。
可面对阎烈,她无法控制地生出了一股本能的畏惧和恐慌。
“你发高烧了,三十九度二,导致你昏倒在我办公室门外。我的私人医生告诉我,你之所以会突然昏迷是因为发烧严重,外加过度疲惫,如果再这么持续高烧,你可以直接被送进殡仪馆等人前来瞻仰了。”
他的声音很平缓,听不出是喜是怒,王子妃忍不住在想,这个人应该没有认出她吧?
也对,当年,她姓黄,黄芷薇,和现在这个名字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整整二十年过去,当年那个被他视为讨厌鬼的小拖油瓶,已经在他的记忆里彻底消失了吧。
第3章(2)
“你似乎很怕我?”他突然走到她床边,居高临下地锁住她不断闪躲的目光,“原因?”
王子妃被他精明的视线盯得无处可逃,手足无措地解释,“我只是……畏惧你现在的身份。”
“我的身份?”
“对啊,之前在金莎私人会馆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你的身份,对你说了很多无礼的话,没想到你竟然是我的上司,这让我……呃,感到非常不可思议。我怕自己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得罪你,惹你不开心,你会在怒极之下……”
“将你解雇?”
王子妃点点头,小声道:“我很怕失业。”
阎烈哼笑了声,“你不久前,不是才从我这里拿走了一张十万块的支票?”
“钱总有花完的一天。”
“没想到你的花销居然这么奢侈,虽然十万并不是大数目,但平时省吃俭用,应该足够你挥霍一、两年。”
王子妃傻傻一笑,并没有因为他的暗讽而做出任何解释。
阎烈被她笑得心里不太舒服。这个女人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讨厌她追求
金钱时盲目的狂热,却也欣赏她个性中纯真的执着。
他突然抓起她的手臂,王子妃下意识地向后一躲,不料他却抓得更紧。
“点滴已经打完了,你还想继续打空气?”
说着,阎烈小心翼翼地将她手背上的针取了下来。
王子妃这才发现,她头顶不远处挂着的点滴瓶的确已经空了。
“抱歉,我突然生病,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你是突然生病,还是早就有病,这一点相信你我心中都很清楚。你因自己冲动而愚蠢的行为赚了十万块,就舍不得花点医药费去医院解决一下自己的病痛?爱钱不是错,但你这种爱钱方式,已经到盲目和不可救药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