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怎么说,不过我话可是说在前头──此刻我要的,只有泽恩王爷唐靖国的一条命,但若是让我听见有任何的消息走漏,那只会让王府上上下下数十条人命一块儿赔上,知道吗?”
他的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谈论天气似的,可内容却是充满了可怕的威胁。
云珞珞的心惊悸地揪在一块儿,她望著眼前这个俊美的男人,实在无法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若说他是凶神恶煞、冷血残暴的杀手,为什么他却三番两次地饶她一命?
明明以他的立场,应该要杀了她永绝后患的呀!
可若说他不是坏人,为什么他却偏偏要对好人下手呢?
司徒狂逍望著她那双充满疑惑的眼眸,明白她心里的困惑,但他依旧什么也不想多说。
***
司徒狂逍要杀泽恩王爷!
这个可怕的消息,一整天都揪著云珞珞的心,尤其当唐峻飞前来嘘寒问暖,关心她的身体状况时,更让她感到极度的良心不安。
泽恩王爷好心收留她在王府里小住几日,待她十分亲切友善,而她明明知道司徒狂逍是个杀手,明明知道他要下手的目标是泽恩王爷,却不能对王府里的任何人提出任何的警告。
她这个样子,跟司徒狂逍的共犯有什么两样?也难怪司徒狂逍要说他们是同一伙儿的了!
“怎么了?珞珞,你的脸色还是不好,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唐峻飞蹙眉望著她苍白的脸色。
“我没事,我很好。”云珞珞强颜欢笑地说。
“我瞧你一点儿也不好,一脸焦虑不安,心神不定的模样,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我去找大夫来帮你看看?”
“不用了,我没有生病,只是……”
“只是什么?珞珞,你是不是有心事?”
“心事?算是吧……”云珞珞无奈地叹了口气。
“愿意说说吗?把烦心的事情说出来,或许就不会那么扰人了。”
“这……”
看著唐峻飞那双真诚关怀的眼眸,云珞珞的良心感到刺痛不已。
她很想告诉他──他的那位武术师父正打算要杀害他的父亲!
但是……她能说吗?
“珞珞,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一片心意,就算你一时半刻还无法接受,至少我们目前也是朋友吧!朋友不就是应该彼此分担解忧的吗?”
听著唐峻飞这番话,云珞珞的心再度受到严厉的鞭笞。
不行了!她实在受不了了!
要是继续谨守著这个秘密下去,第一个疯掉的人一定是她!
挣扎许久之后,她觉得自己应该还是要说出来才对,就算不明白指出司徒狂逍的意图,但她至少也该给他们一点警告。
趁著现在司徒狂逍不在王府的时候,正是她透露这件事情的好时机!
“好,我说,我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见她的神情忽然变得异常严肃,唐峻飞也不由得认真了起来。
“什么事?”
“就是有关于司──”她“徒”这个字还没说出口,眼前就突然一黑,整个人失去意识晕死了过去。
这个意外吓坏了唐峻飞,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喊人来帮忙,自己也跟著突然晕死过去。
将两个人都“摆平”了之后,一抹颐长的身影悄然现身,目光掠过唐峻飞,落在云珞珞的身上。
司徒狂逍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我对你实在太过宽容了。”
幸好他早就有所防范,知道若云珞珞忍不住要透露一切,肯定会趁今天他不在王府的时候说,因此他一直暗中监视著她的一举一动,刚刚才得以适时以飞石击中他们的穴道,阻止她透露不该透露的事情。
照这个情况看来,他不能让云珞珞继续待在泽恩王府了,要不他的复仇大计肯定会生变,而那是绝不容许发生的事情!
司徒狂逍弯身抱起云珞珞娇小的身子,随即施展轻功飞檐走壁,迅速而俐落地扬长而去。
***
云珞珞从沉沉的睡梦中醒来,一睁开双眼,她就愕然地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里。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愣了好一会儿,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身在什么地方?
惊疑不定间,云珞珞努力地回想,只记得她正打算对唐峻飞提出一点警告,但似乎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突然晕死过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她虽然娇小柔弱,可身体一向挺健康的,不曾有过这种突然晕倒的纪录啊!
这么说来,唯一可能的情况就是……
司徒狂逍!一定跟那个男人脱不了关系!
云珞珞紧张地下床,还没来得及走出房间,一抹预期之中的身影就踏著从容的步伐走了进来。
“欢迎来到‘阴郁山庄’。”司徒狂逍淡淡地说。
“什么?‘阴郁山庄’?”云珞珞诧异地挑起眉梢。
她本来一直以为“阴郁山庄”应该如同它的名字一般阴森可怕,但……她虽然还没能走出房间看个究竟,可光是从这房间给人的窗明几净感觉,就完全跟“阴郁”这两个字搭不上边。
“不相信?”
“不,你没有必要骗我,只是这里实在跟我想像中的‘阴郁山庄’完全不一样。”云珞珞老实地说。
司徒狂逍撇了撇唇,没有多说些什么。
这幢座落在宁静山林中的大宅院,是几年前他爹悄悄藉由友人的名义买下来,给他和他娘住的。
本来这儿叫做“善喜山庄”,但是自从爹被唐靖国书死,娘也跟著病逝之后,他觉得这“善喜山庄”的名字实在太过讽刺,因此自行改名为“阴郁山庄”,只不过大门外“善喜山庄”的牌匾并没有换掉。
正因为这山庄的“门面”并没有更动,因此真要说起来,“阴郁山庄”其实并不真实地存在著,所以那些想要“寻仇缉凶”的人才总是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你把我带到这儿做什么?”
听了她的话,司徒狂逍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说道:“你现在应该关心的问题是──我接下来打算怎么对付唐峻飞和所有泽恩王府的人吧?难道你忘了我曾经警告过你的话吗?”
云珞珞惊喘一声,忙嚷道:“你不可以那么做!”
老天!他不会真的打算血洗泽恩王府吧?
“不可以?这是你做出的选择,不是吗?我警告过你,若是胆敢泄漏半点消息,我将不只要唐靖国一个人的命。”
“这……可是……”
一想到可能会有很多人要因为她而丧命,云珞珞的眼眶就瞬间泛红,泪水也开始在她美丽的眸中打转。
“可是……要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办不到呀!王爷夫妇一向待我们几个姊妹很好,这回更是好心地收留我,我岂能恩将仇报?”
她哽咽地嚷著,心中的压力和痛苦濒临溃决。
司徒狂逍冷眼望著她,说道:“你以为光凭你一个人的力量,能够改变些什么?你以为唐靖国知道了我的意图就能保命吗?还是……你希望他们将我抓起来处死?这是你想要的吗?”
“不……我……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良心不安……”
云珞珞挫败地摇了摇头。她从没想过要害死任何人哪!不管是王爷府里的任何人,或者是眼前这个男人,她都不曾想过。
可她怎料得到,自己一念之间的决定,竟会牵涉到数十人的生死?
她不过是一名平凡的小女子,却身不由己地掌握了别人的生杀大权,不管她有什么样的反应,都很可能会有人因此而丧命,过多的压力让云珞珞的情绪突然崩溃,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她伤心地掉眼泪,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是希望不要有人死掉啊……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杀人不可?不管是你或是王爷,我都不希望任何人死呀!”
看著她那伤心欲绝的模样,司徒狂逍的眼底掠过一抹不忍。
从她声嘶力竭的哭喊中,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心底的痛苦。
仔细想想,对一个生活单纯的女孩儿来说,他所给她的压力,确实是沉重得难以负荷了。
是他,把她逼到这个地步的。
忽然之间,他竟觉得自己好残忍──这是他在除掉那些伪善者的时候,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
一种不想再看见她哭泣的冲动,让他伸手将她扯进了怀里。
“别哭了。”他搂著她,低声安慰。
这样的场景好熟悉哪!过去他娘为了爹的死而伤心哭泣时,他也总是这样安慰娘……
回想起他那温柔婉约、慈祥善良的娘,司徒狂逍的目光倏地变得温柔,心也变得柔软了起来。
“好了,别哭了。”
云珞珞的情绪整个崩溃,怎能说不哭就不哭?她不能自已地痛哭了许久,最后才因为哭累了而逐渐平歇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错愕地发现自己竟在他的怀中哭了那么久,而他身为一名残酷的杀手,居然会如此温柔地安慰她,这是什么诡谲的情况?
云珞珞透过迷蒙的泪眼望著司徒狂逍,突然觉得这男人像一团谜,愈是接近他,愈是无法将他看个明白。
“你……你现在究竟有什么打算?”云珞珞揪著心,忐忑不安地问。
在她充满恳求的目光下,司徒狂逍发现自己心软了。
“反正你刚才并没有机会对唐峻飞说出任何事情,就被我带回了这里,所以这件事就算了。”
“真的?!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去杀害王府里那些无辜的人了?”云珞珞连忙追问,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别高兴得太早,我只是‘暂时’放过他们。”
“嗄?那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我要怎么做,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我?”云珞珞的心一沉,感觉千斤般的重担,再度压回了她的肩上。
“从今以后,你必须待在‘阴郁山庄’里,一步也不准离开。若是你胆敢擅自离开,我就不保证我还能对王府里的所有人大发慈悲了。”司徒狂逍说道。
虽然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杀害除了唐靖国以外的人,但是他发现拿那些人来威胁这女人还挺好用的。
乖乖待在这里就行了?听起来还勉强可以接受。云珞珞虽仍担心著王爷的安危,可至少数十条人命暂时无忧,她总算能稍微安心了些。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真的非杀泽恩王爷不可吗?”
“够了,别再跟我讨价还价!我对你已经够宽容了!还有,我一点儿也不想讨论那家伙的事情!”一提起深恶痛绝的人,司徒狂逍就不禁变了脸色。“你就待在这里吧!我会派人来照顾你的。”扔下话之后,他便迈开步伐转身离开。
云珞珞盯著紧闭的房门,久久不能从强烈的震撼之中回过神来。
刚才她提起泽恩王爷的时候,司徒狂逍眼中骤然迸烧的憎恨怒火,强烈地震慑住了她的心。
她实在不懂,到底他和王爷之间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会让他出现那样骇人的眼神,甚至让他深恶痛绝到非要杀了王爷不可呢?
第五章
夜幕低垂,一轮明月高挂天际。
司徒狂逍独自一人伫立在两座坟前,俊美的脸孔罩上一层阴郁的冰霜,眼神中透著无比的哀戚。
在他面前的其中一座坟里,埋葬著娘,而另一座则是爹的衣冠冢。
今日,正是爹遭泽恩王爷的诬陷,含恨而终的忌日!
回想起爹生前最后一次前来“善喜山庄”探望他和娘时,叛逆的他嘴硬地嚷著不承认爹,甚至还冲著爹忿忿地叫嚣著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他!
他当时只是说著倔强的气话罢了,并不是真的不想再看见爹,只是,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一语成谶,从那次之后,他就与爹天人永隔了……
是不是当时他的气话说得太认真了,爹才会永远地离开他们母子俩?倘若当时他不要那么说,爹今日会不会还活得好好的?
司徒狂逍的眼神浮现一抹深沉的哀恸。虽然他知道泽恩王爷的野心并不会因为他说不说当时的那句气话而改变,但他依旧感到无比的自责。
倘若他当时对爹好一点,爹就不会把许多心思花在讨好他上头,这么一来,或许爹就会注意到泽恩王爷正一步步地设下致命的陷阱了。
无奈,再多的悔不当初,也换不回爹的一条命。
回想起自己当时的不懂事与任性,回想起爹对他和娘的包容、慈爱与关怀,司徒狂逍的胸口就仿佛被人狠狠地撕裂般,直到视线忽然变得模糊,他才发现自己竟悲恸得掉下了眼泪。
云珞珞一脸惊讶地伫立在回廊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因为作了一场恶梦,吓醒之后再没有睡意,只好出来吹吹风、透透气,想不到却发现司徒狂逍“形迹可疑”,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当她屏气凝神地悄悄接近,想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的时候,却发现他一脸哀痛地伫立在两座坟前,而且眼角还闪动著泪光!
这是怎么回事?他竟然也会落泪?那两座坟里埋葬的是他的什么人呢?
“看够了吗?”司徒狂逍冷硬地问。
早在她出现在回廊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了。
“我……我……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你……你没事吧?”云珞珞慌慌张张地解释。
“死不了。”司徒狂逍的语气不太和善。
云珞珞有些尴尬地僵在一旁,心里却充满了好奇。
他刚才是在祭拜谁?他的家人吗?
在幽暗的光线之中,她隐约看见其中一座坟的墓碑上刻著「亡母”二字,证实了她的猜想。
她不禁猜想,司徒狂逍到底有著什么样的过去,以至于让他变成今天这样一个执意杀害好人的杀手?
“你究竟看够了没?谁准你到这里来的?你该乖乖地待在你的房里!”司徒狂逍有些粗鲁地拉著她,将她推入了房里。“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靠近那里了,听见没有?”
“听见了。”云珞珞望著他刚落过泪的黑眸,欲言又止地想说些什么。“呃……那个……”
“哪个?”司徒狂逍的口气不佳地问。
“我……我想说……节哀顺变……”
“节哀?”司徒狂逍冷嗤了声,说道:“倘若你的姊姊们突然惨遭横祸全死了,你还能振作得起来吗?”
云珞珞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感受到他怒气掩饰之下的悲痛。
“你一定很难过,对吧?”
司徒狂逍猛地一僵,伪装的坚强像是瞬间被戳破似的。
没错,他很难过,难过得想要大吼大叫地宣泄快要发狂的情绪!
“我难不难过,与你无关!离我远一点!”他怒道。
云珞珞望著他咬牙切齿的俊脸,知道自己最好别多管闲事,尤其是在他这样情绪失控的情况下,但……
她突然回想起在她上一回崩溃大哭时,那双拥抱著自己的手臂是那么的强壮,那供她依偎的胸膛是那么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