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去拉米尔吃早餐?”她忍不住问。
“这种事有假吗?我只是经过的时候凑巧看到你出门,看见熟人不打招呼说不过去嘛。”
孙淼淼无言了。
人家都说凑巧了,她还能往哪里想?
车子很快来到拉米尔厨房,纳兰燎火把车子停在招牌不远处,没熄火便下车,“我去买个东西就回来,你等我一下。”
他动作迅速,果然不到五分钟就提了好一个大纸袋出来,孙淼淼偏头看他手里的东西,隐约有一阵香气透出来。
纳兰燎火把买来的东西往后座上放,重新上车,踩下油门,一个大转弯,重新上路。
“其实呢,我今天本来打算要去爬山踏青的,我有个私房景点,可以钓鱼野餐露营,很适合度小假散心。”
孙淼淼看了眼后座,真的有背包、登山鞋,也有水,完全是打包妥当的样子,不是吹嘘。
“呃,我本来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捡垃圾。”他好像惹毛了她……她看起来什么表情都没有。
孙淼淼依旧沉默。
纳兰燎火也跟着闭嘴安静。好像搞砸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车子回到了社区的小公园,纳兰燎火停好车,两人一前一后的拿了东西下了车。
这社区公园不大,前后左右种了很多半人高的七里香,从铁门进去,就能听见蝉声和鸟儿啁啾的声音,几张长椅散落在各处。
孙淼淼挑了一处可以晒得到日光的椅子,两人坐了下来,幽静立刻如影随形的笼罩了两人。
“你别生气,我只是想跟你一起吃饭。”纳兰燎火额角几乎要滴汗了。“你知道我脸皮厚,子弹打不穿、飞弹射不烂,而且我幼稚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没有生气。”她只是搞不清楚他要做什么。
他有一双熠熠生辉又无心机的眼睛,叫人可以一眼看到底,自从对他的印象改观以后,他似乎一直用那样的眼眸看她,虽然常常被他看到心中小鹿乱撞,但是她大多选择无视。
对她的好感太明显了,他的想法藏都藏不住。
他的表现很露骨,上班的时候一双眼经常老是跟着她转,眼光灼灼,常常烧得她坐立难安,下班也坚持要送她回家,可是她很明白,男人是动物,旁边有谁就爱谁,纳兰燎火这样的男人,尤其不会例外。
把感情拿来玩游戏的男人除了公事上非要有所交流,私底下,她并不想再进一步,而且,这时候的她并不想谈感情。
“我说过,我不讨厌你,我只是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他顿了下,“不就一起吃早餐咩。”
其实不是这样,他想和她结婚,和她一起生小孩,一起变老。他不知道情场老手的自己为什么在这节骨眼上胆怯了。
他太清楚自己看到女人身体会发出什么电流,他分辨得出那是情欲作祟或是好感。
一刚开始,或许还有几分迷惘,可是他很快就厘清自己对孙淼淼的感应是什么,他对孙淼淼已经不只是有好感而已,还有喜欢,他喜欢她。
不否认也许就因为他身边的女人都太好上手,他一开始对孙淼淼的态度的确不够慎重,但喜欢上她后,他变得小心,这慎重也造成了现在的后遗症,他慎重到连“喜欢你”这三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是不是就叫做因噎废食?
一直以来他都不是不婚主义者,只是仗着年纪轻,生活圈里也一直没有碰到能打动他、让他想长相厮守的女人,如今难得碰上一个,她的心防却很坚固,很难追。
他以前那些把妹招数,没有一招能用在她身上。
但他不会因此打退堂鼓,半途而废绝不是他纳兰燎火做事原则。
他这半生因为爱她而变得有意义,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孙淼淼一直看着纳兰燎火忽忧忽喜,又是拧眉,又是叹气的神情,更没有错过他脸上困扰和懊恼的酸梅脸。
那么多错综复杂的表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不是说要一起吃饭?再发呆东西都凉了。”她轻轻提醒。
纳兰燎火回过神来,指着她的环保袋,“那是你的早餐?自己做的?”
“嗯。”
“是什么?”
“就咖啡、简单的法国土司还有一个苹果。”
“不如我们交换吃,感觉上你的早餐很好吃。”他盯着环保袋的眼神像流浪狗看见食物一样。
“不好吧,我怕不合你的胃口。”她不认为自己简单做出来的三明治会有多好吃。
只是他已经把两只手伸向她,一只拎着拉米尔的餐盒袋子,一只显然要的是她的早餐。
不一会儿,纳兰燎火如愿以偿的拿到孙淼淼的早餐。
孙淼淼看着手中的精致早餐,居然还有她爱喝的辣椒鲜榨果汁,这人,早就想好了吧……
他不客气的打开保温瓶,鼻端立刻嗅到独特的咖啡香气,浅浅的啜喝了口,喝在口中,香醇浑厚,令人回味。
她做的法国土司不油不腻,裹着土司的蛋汁加上内馅的香蕉草莓和奶油,甜酸中和,好吃到他两口就吃光了。
吃光也就算了,他居然还舔手指头。
孙淼淼被他吓到,赶紧拿出手帕把他的手指头从嘴里抢救出来,“这样很不卫生!”
“你以后都做早餐给我吃吧。”他痴痴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在孙淼淼手里和她低垂的发心。
“你家里应该不缺煮饭给你吃的人吧?”她头也不抬。
“他们没有你做的那种味道。”
“什么味道?”
“家的味道。”
孙淼淼怔住了,顿了一下才收回手,话不经大脑就这样说了出来,“以后我有下厨的话,你想来就来吧。”说完,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不是说好要跟他保持距离?
“真的?!”他笑得毫无心机。“从小,我家里就只有爷爷、大哥和我三个人,爷爷很会赚钱,家里的佣人该得的报酬从来不啬于给,但是我一直不知道有人专门为你煮饭,只要一开门就可以看到有人在家,充满温馨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你也可以说我不知足,别人看我生活富裕要什么有什么,但我要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完整的家庭,家人和乐平安的在一起,钱不用多,够用就好,家人也不用多,有真心爱我的就好。”
其实只单单看着他那灿烂的笑容,就会让人误以为那笑容底下充斥着满足,可是孙淼淼看得出来他那比阳光还要耀眼的笑脸里明明白白写着“渴望”两个字。
她莫名的想拥抱他。
因为没有归属感,所以到处流连在每个女人的卧房,寻找短暂的温暖;因为寂寞,所以徘徊在到处都是人的夜店里,想汲取一丝安慰。
他没有提及父母,想来是早已不在,这点孙淼淼心里有数,所以她也不问。
她没有抱他,却不由自主的用手覆住他的手。
纳兰燎火这下笑得连牙都跑出来了。
孙淼淼心想,真好,他连心都在笑!
第6章(1)
就说人不要随便心软,心软的后果就是……她莫名站在纳兰燎火所谓的私房景点,最后一段路的阶梯前。
只因为两人在小公园吃过早餐,准备要分手时,她说了句,“天气那么好,时间还早,既然装备都带了,不上山好可惜,你还是赶快上山吧。”
于是他兴致勃勃的说他规划了一条简单的路线,初学登山的人也能很容易的走完这段路,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不了,我什么登山的装备都没有,改天好了。”她知道自己有几两重,平常做点拉筋运动没问题,若是上山下海,她的体力不行,去了只会拖累他。
他也不罗唆,主动说要陪她去采买,两人到了市场,她买她的,他逛他的,结帐时,他也抱了一大堆物品出来,有登山背包、登山鞋、头盔、登山杖,居然都是要买给她的。
她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而当他一听见她答应去爬山,那眼睛闪亮得像是发现了宝藏。
的确,山道的坡面不算太,路线不算太远,未开发的天然景致,干净的空气,往下看去,视野非常好,而且路真的不难走,只是走到这里,她真的走不动了。
“爬上这段阶梯就到了。”完全脸不红、气不喘的男人,看起来体力好得令人羡慕,叫人刮目相看。
“我要休息。”她一点都不觉得丢脸。“我不是说我不要来的……”都快要铁腿了。
“我们一口气攻顶,阶梯总共只有两百零一阶,不多,这时候若休息,那一口气就散了,要爬上去就要重新开始,腿会更走不动。”他语气鼓励,没有丝毫看轻她的意思。
“两百……”她差点气绝。“下次不要再约我来了。”她很自厌,她本来就是登山的门外汉。
“来。”他牵了她的手一阶阶往上走,脚程丝毫不变,“我讲一个阶梯的故事给你听。”
“唔,阶梯还有故事?”没办法,只能也抬着发软的腿跟上去。
“还是真实故事喔。”他笑意加深,看着她无奈的小脸,语气里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诱惑。
孙淼淼看着背着沉重背包走路还要分神牵着她的男人背影……咬着牙,不情愿的跟了上去。
“五十多年前在重庆一个古老的镇上,有个男人爱上了大她十岁的寡妇,引来村民们的闲言碎语,他们后来私奔进入深山老林,远离现代所有文明,过着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活。他们的家原本只有一条荆棘丛生的小路,男人怕心爱的女人出门会摔跤,于是从上山的那一年开始,就在农闲时,带几个煮熟的洋芋和铁鎚榔头出门,先在顽石上打洞,然后站上去,在绝壁上用泥土、木头或是石板筑成阶梯,铁鎚榔头凿烂了二十多把,虽然女人自从上山后就没出去过几次,男人却一凿就是半个世纪,从年轻人变成了老头,总共凿出了六千多级的爱情天梯。”
孙淼淼听得出神,没发现自己听到这里反手紧紧握住纳兰燎火的手。
“山林里没水没电,男人为了那份爱,亲手做了一盏又一盏的煤油灯,为她照明,他们也许不懂什么叫恋爱、什么是网路、手机、电视,甚至没水没电,可是他们在山林里摘野核桃、野枣、野菜,种花生、玉米和地薯,养大了七个孩子……”一辈子依恋对方。
孙淼淼的眼湿了。
在这个千变万化的花花世界里,这样的爱情故事很感人,也令人向往。
每个女孩都渴望拥有一段能够生死相随的爱情,能够拥有一个可以厮守一生、不离不弃的伴侣,两人相知相许,平平淡淡、互相扶持的白头偕老。
可是要找到这样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并不容易。
“你看,我就说你能的,我们这不是到了?”纳兰燎火站定,一贯爽朗的笑声把孙淼淼从沉思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他还是没有放开他一直握着的手。
孙淼淼环顾了四周,干净的溪流,翠绿幽郁的树林,还有一片非常有层次的山坡地。
“这是目的地?”她不敢置信。现在也才中午过一点,便已经抵达纳兰燎火口中的私房景点。
“要我捏你的脸确认看看吗?”她那震惊的表情可爱极了。
“不必!”
她转过身,悄悄的捏了下自己的脸颊,真的欸!她居然办到了!
可是她知道,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现在正在卸下全身装备的那个男人。
“你一定饿了,也累了吧?”
来到目的地,纳兰燎火熟练的卸下装备,开始从背包中拿出小型瓦斯炉、大钢碗和面条干货,架好锅具,准备迟来的午餐。
“不累。”孙淼淼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背包,再看向纳兰燎火的登山包,瓦斯炉、锅碗瓢盆、照明的手电筒、开山刀、干货零食、湿纸巾,居然还有睡袋,东西多得要命。
他包办了所有的东西。
她这一路什么都没有为他分担,只负责爬山,但却一直喊累,她真想唾弃自己。
“我也来帮忙。”
“这些我来就好了,不过现在先不忙这些,”他起身拿着开山刀,指着不远的竹林,“我们去砍竹子,来做好吃的竹筒饭。”
“竹筒饭?”单单听见这三个字,肚子好像就很有共鸣。
她很难否认早上吃过丰盛早餐的五脏庙因为登山体力大量消耗,热量早就告罄了,她真的很没用。
“竹林再过去一点有野菜,回头再来捞溪虾,这几样菜应该就够了。”把孙淼淼拐带出来,是他最终目的。
在女人堆里无往不利的他不曾为哪个女人这么大费周章过,用心的付出,想看她笑,想让她觉得自己是可靠的,想得到她的真心。
她不只让他心动渴望,还忍不住要想尽办法的靠近她,想再认识她多一些,甚至一直相处下去。
他交往过的女人都以为他没有真心,但谁说他没有?他只是一直没有碰到让他怦然心动的女人。
“这里的竹子可以乱砍吗?”她任由纳兰燎火牵着她走。
“我要来的时候已经和地主打过招呼了。”
“哦。”她一开始以为他是个粗心的男人,每天开着跑车到处跑,游戏人间,可愈是相处,就会一样样推翻以前对他的想法。
看似不是好男人的他,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比谁都温柔和细心,他的玩世不恭只是一张面具。
心里的天平有了轻重,那颗被他一次又一次笑容吸引的心,忽然的慌了。
她从小到大,唯一的愿望就是有朝一天可以离开陶家,出来独立自主,爱情也许是所有女孩子心里的渴求,却不是她唯一的选项。
是的,就算感情浮沉,爱情如泡沫的这年代,愿得一心人,自首不相离,还是许多女孩子心里最美丽的梦想。
她能喜欢这个男人吗?
纳兰燎火带着她往前走,一边用开山刀砍去杂草,清出让孙淼淼好走的路来。“这里我常来,以前年纪小的时候,每次只要跟我爷爷吵架,就带着帐篷满山遍野的跑,肚子饿了,厚着脸皮去人家家里讨吃讨喝顺便住下,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人家看我年纪小,怕出事,一次两次把我往家里送,次数多了,后来我爷爷干脆和他们说好,只要我一上山,管我吃喝住宿,无论花多少他都买单,我压根不知道老头子的奸诈,还以为自己‘貌美如花’,大受欢迎呢。”
“你喔,看起来就是个不省事的。”
“是啊,到现在还是。”他完全不否认。
矜持这种东西实在没必要,他的好、他的孬,他都想让孙淼淼知道。
但是,她呢?他对她,一无所知,她也很少提及自己的家人和过去。
这可不行,大大不利于他的情势,有机会他得问问。
两人聊得起劲,笑声不绝,孙淼淼自告奋勇去摘野菜,他就教她如何分辨过猫这种蕨类和野草哪里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