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女厕是八卦集散区,殊不知男厕有时也不遑多让。
一场会议刚结束,数名中阶主管如厕后并不急着回工作岗位,倒是偷闲的在男厕内交流八卦。
近日最火红的八卦莫过于上星期老总裁无预警的倒下,大家都在猜是谁会接班?
不过像利达这种大型企业,头儿倒了,公司也有立即的应变措施。目前暂时由核心主管成立五人小组做决策,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必须要有接班人产生。
所以,谁是利达接班人的事不但外人好奇、媒体在臆测,连自家员工也议论纷纷。老总裁太老谋深算,即使是高层主管也不知道他属意谁,这回病了,“接班人”的话题更是热到只差没开盘下注。
“老总裁病了,瞧他这一回病得挺严重的,可就不知道他会属意由哪一位接班。”人事部门的张主任开了话题。
“我瞧现任的CEO接班机率大。”开发部总监加入讨论。
“黄总经理呼声也高!”业务部门的主任也响应。
“副总裁处事较保守,他若接班,咱们这班老臣的位置不会玩大风吹。私心上,我比较希望他接班!”张主任都快五十五了,玩不起大风吹了!
“可CEO较有魄力,公司较有远景。”少年得志的开发部总监说道。
这时有人走入了男厕,在外头通廊听了一些,也加入话题。
“黄经理也不错啊,资历够、有手腕,我比较希望他是接班人!不过要说有魄力,“外头”那位才真的厉害!”
话一说完,集体缺氧似的倒抽了口气!胆子小的张主任哀怨的开口说:“我们一定要提到那一位吗?”
“不能一直逃避现实,只想着自己希望的人选吧?“那一位”无论能力各方面都比咱们口袋中的名单还好,你想,以利益为优先的董事会那些人可能不考虑这一位吗?”一段话血淋淋的迫大伙接受事实。
有些状况外的总监问:“哪一位啊?是报纸上相片总是空白的那一位吗?”他才进公司一年,有些事还不是很懂。
“那一位是“太子爷”。”
“传说中和总裁王不见王的太子爷吗?”听说总裁有位能力一等一的儿子,可父子俩强势的性子太像,在处理公事上时有争执,决策会议上常弄得像战场似的炮声隆隆,后来太子爷请调到美国,用距离保住亲情。
“嘘,小声点!”
“为什么那么怕提到他?”
“你没听说过他有多恐怖吗?”业务部主任说,“太子爷以前是掌管海外业务部门的,那时我职位太低,没和他开过会,可是,我们业务部门的老外主管每一次和他开会都会胃痛到猛喝胃乳,紧张到猛跑厕所,那一位啊……我之前的上司打过比喻,他是那种有能力在十秒内跑完五十公尺,也会要求部属比照办理的上司。”后来他有几年的时间调回国内总部,那段时间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总之,这一位就是一整个神秘。
“不过,现今他所掌管的海外员工分红,却“红”到让总公司这边的人看了刺眼的很!三十倍啊!那边的年终分红是我们的三十倍!”
“别羡慕,那是用命换来的。”酸啊,听了真的是很酸!
“跟在他身边很累的!他有名的除了在公事上的表现外,还有就是在一个月内换了五个秘书!用的最久的秘书三个月狂掉十公斤,比进减肥中心还厉害!有个秘书曾娇滴滴的泣诉,他根本把女人当男人用!”一个把工作当“兴趣”的人,很恐怖欸!
“那男人呢,不会当女人用吧?”
“别想歪,男人不是当女人用,是当“畜牲”用。”
不知道是谁先笑出来,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些。
“总之,那一位真的要回来的话,董事们的支持率可能不低,不过,五人小组可不怎么高兴了,因为直接影响到他们的利益。所以,即使太子爷回来,五人小组应该也会想办法阻拦。”
“怎么阻拦?我想太子爷的办事能力既然这么好,能为难他的事不多吧?”
“怎么没有?”神秘兮兮的一笑,伸出食指摇了摇,“一栋楼就搞定他!”
开发部总监怔了怔。
“你们说的不会是……”
“就是它!”
“咳……要搞定那栋楼的关键不是能力好不好的问题,而是胆子大不大了。”
几位资深老鸟“挤眉弄眼”的,开发部门的总监虽猜不透玄机,也隐约感觉到那栋楼一定大有问题。
而且后来,八卦从谁是接班人到最后绕着太子爷转,除了他本身的神秘色彩引人好奇,似也透露着,太子爷接班的意味浓厚。
“听你们这么说,我对这个太子爷越来越好奇了,他长什么样子?真想见识见识。”
“要见那一位并不容易,而且他会出席的会议并不多,当年我们的等级也都不够高,根本没见过他。而且那一位很低调,连公司尾牙、新年团拜也不曾出现,神秘的很彻底!”
“我想大概是个帅哥吧?老总裁年轻时可是企业界的F4之一,总裁夫人更是有名的大美人,就算太子爷集两人的缺点于一身,也不会丑到哪里去。”
“啧,没听过基因突变吗?要我说呢,上帝为你关上一扇窗就会替你打开另一扇窗,所以,祂替你打开金字塔尖的那扇窗,就会关上是俊男美女的那扇窗。”通常这种位于金字塔尖的人之所以低调,不外乎长得太丑,要不就是太美,两者间又通常以第一种居多。
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有些不伦不类。
“总之,你认为太子爷是丑男?”
“八九不离十。就算不是丑男,也是不起眼的路人甲乙丙吧。当年有个关于他的传闻,听说他的身分未曝光前曾在几个部门待过,与不少基层人员近距离共事,但也没人知道哪个人是他啊!”
“听起来像是他会易容术似的。”他对这位太子爷的卢山真面目更有兴趣了。
“不是易容,而是太低调,像是存心让自己变成空气似的!”同事间有人显眼,可也有那种共事许久仍想不起来的那种。不显眼的特质,有人是天生,有人却是刻意为之,太子爷是后者吧?“有阵子同事们在批评上面的人,末了还开玩笑的说“小心,太子爷就在你身边”!”
“哈哈,那句话我也说过……”
“我也是……”
八卦够久,该回工作岗位了,毕竟一群主管一直霸占着男厕聊八卦的确不太象话!
一群人鱼贯走出男厕,没多久,最后一个走的开发部总监又匆忙的走了回来。
“我的眼镜……”在洗手台洗镜片,聊天聊到忘了带走。
一走进,方才聊八卦的镜子前站了一名高瘦的年轻男子,一身松垮垮的西装裤、皱皱的衬衫,一头乱糟糟的鸟窝头,唯一称得上出色的,只有那张人畜无害的清秀脸庞。
“你在找这个吗?”递来了一个金框眼镜。
“谢谢你。”这个年轻人是公司新进的职员吗?哪个部门?好像从来没见过,同时他的脑海中居然浮现了“小心,太子爷就在你身边”的玩笑话。
太子爷?哈哈哈,他如果是太子爷,那他就是太上皇了!啧,想太多,再次道了声谢后,迈开步伐离去。
目送着开发部总监离去,清秀脸上扬起笑意,丹凤眼却沉静如夜色。
“太子爷吗?很久没被人这么叫了。”
第1章(1)
深秋的午后风有点凉,太阳不算毒辣。
景致清幽的公墓一隅有几缕清烟袅袅,走近些还可以听到清雅的女子嗓音。
“欸,我说老同学,你走了快十年了,十年呐,说长不长,可也足够让人由少年变成大人了。现在我长大了,可是你啊,永远是那最青春的少年郎模样,再过个一二十年,我变成欧巴桑了,你还在装年轻,羡慕呐!”长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条手帕。
“呐,这是以前你唯一称得上能耍帅的把戏。不得不说啊,以前我真是太年轻了,居然觉得你那种从左手把球变到右手的把戏有点帅!哈哈,让你瞧瞧,这才叫“魔术”!”将拉直的手帕塞进握成拳的虎口,口一吹,左手覆在右手虎口,然后慢慢抽出一朵玫瑰、两朵玫瑰、三朵玫瑰。
“如何,厉害吧?”
“除了魔术表演,我还带来一些吃的。”刘莲把买来的熟食一盒盒的打开放在墓碑前的平台。
“有你最爱的盐酥鸡、卤味和炸鸡排。我没买花,你长的够娘的了,收什么花?更何况也用魔术变了三朵玫瑰给你看了。”从袋子里取出半打罐装啤酒,打开一瓶后放在墓碑前,自己也打开了一瓶,轻轻相碰了一下后径自喝了起来。
“你从以前就是乖宝宝,说未满十八不得喝酒。喂,记得吗,我们约好十八岁那年要一起喝酒的,只可惜,就差四个寒暑……”话未说完,翻腾的情绪让她再也说不下去,她看着墓碑又想起了好多事。
是在国二那一年,好友出事那天的天气和今天好像,以为会是风和日丽的好日,却是无情催魂日……
“小莲子、小莲子。”国二男生正值变声期,声音忽高忽低,低嘎难听得像鸭叫,偶尔还会破音。
刘莲挖了挖耳朵,气冲冲的回头瞪他一眼。
“停!拜托,方书研你不要用那破啰嗓子叫我,还有,什么是小莲子?当我是太监呐”
“叫你小莲花你又不喜欢。”秀气的高瘦男生拿着两个便当盒跟在刘莲后头。
“那是因为班上那些臭男生说我不像小莲花,比较像“小菊花”!”低级!
“噗,哈哈,噢喔!”笑到一半被拧了一记,笑声卡住。清了清喉咙,搔了搔短发,他说:“他们只是开玩笑,你不要生气啦。”
“干么一定要替我取绰号?叫名字不就好了。”到树下的老位置坐了下来。
方书研清秀的脸上只是笑笑。
“厚,干么这么高深莫测?越来越不了解你。”他是她从小到大的邻居兼麻吉,以往他只要一个眼神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近来,他时常这样什么也不说的看着她、看着远方。拜托,不要告诉她,他在为赋新词强说愁!啧,娘泡!
方书研从小到大就是这种怪性子!蠢得要死、拙得要死,对于坚持的事却会不要命似的卯上了劲!读书是这样、运动是这样,就连替她想个绰号也是这样,务必想到她满意为止。
为了不想再被恐怖的绰号伤耳朵,刘莲投降了。
“我有个小名,是最疼我的小姑姑取的,她很早就不在了,之后再也没人这样叫过我,而因为她长期旅外,取的是英文名字。”她说了个英文名字。
接着她并不等他说话,径自打开饭包,只见里头的菜色都是她的最爱!“方妈妈真好,我最爱吃她煮的菜了,真希望能巴住她一辈子,要不我给你家当女儿好了。”
方家有两个儿子,就是没有女儿,而方妈妈一直想要一个漂亮又嘴甜的女儿,所以十分疼爱隔壁的刘家三姊妹,尤其是常和小儿子腻在一块的刘莲。
刘莲嘟着嘴,忍不住又拿温柔贤慧的方妈妈和自家老妈比较。欸,没得比!人家把孩子当命,哪像她家妈咪,成天黏着老爸到世界各地做贸易,家里的三个孩子都采放牛吃草式的教养,他们难道就不怕家里出了个女魔头或十大枪击要犯?
“女生长大了还是要嫁出去,没法子巴住一辈子。”
“对厚!不过,现在也有很多人终身不嫁啊,谁说女生长大一定要嫁?”睨了方书研一眼,发现他低着头猛扒饭,本想要取笑他,可一看见他眉宇间的黑气,她的好心情一下子全消失无踪。
几年前抱着好玩的心态,她替他排了流年。方书研命格不错,却因水劫早殇,年不过十四深秋。
她不信,之后用不同卜算法为他再算命盘,结果都一样。她问过刘可有化解方法,她只叹了口气,说了两个字—无解。
她才不信!虽是水劫,但黑白无常索命也是有时辰的,只要避开那个时辰,这死劫一定避得开!
方书研是她最好的朋友,如果自己连他都救不了,她要这未卜先知的能力做什么?
她一定要救他!一定可以救得了他!
结果,事实证明,她什么忙也帮不上,方书研还是死了,在她自以为是的“安排”下死了。
想起难过的往事,刘莲猛灌酒,之后又再开了几罐。
“喂,如果我没自恃那与生俱来的灵力、自恃着可以帮忙化解,或许你到现在还好好的。你这个笨蛋,干么什么都听我的?”依稀记得他爽朗的笑容,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高瘦身影……看不见了,她再也看不见了。
“听我话的结果,就是连条小命也玩完了。以前我说你笨,你还不承认?”
刘莲靠着墓碑,地上滚着四五罐空了的酒瓶,她喃喃道:“喂,书呆,我真的、真的好想和你一块长大。以前说你笨、说你娘泡,可是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帅哥,有很多女生喜欢你!我想高中、大学时候的你,一定是一堆女生抢破头要追求的对象,那时候我一定更得意了,帮女生传情书、替学姊学妹倒追你还可以收贿,最最重要的是,人人眼中的白马王子只有我可以欺负!书呆,你走了之后,方妈妈虽然没说什么,可是我好难过,因为这一切是我造成的!你现在会在这里是我、是我害的!”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每年方书研的忌日她都只敢提早来,就是怕看到方妈妈,她知道她不怪她,但就因为她的宽容她反而更无地自容!
方书研等于是她间接害死的,她怎能不怪她?怎么能?
那天放学,他都说他不舒服想回家了,如果她不硬拗着他陪她布置教室,也许、也许他不会出事!
想起了往事,刘莲还是自责的不能自己。
哭哭停停,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堆话、吃光了祭品、喝光了带来的啤酒,当然还包括供给往生者的那瓶,然后步伐不稳的骑着借来的摩托车要回家。
墓地位在山坡上,行经的道路不是柏油路,而是细石黄土路,又因为太阳早已西下,路边连盏灯也没有,带着醉意骑车,一路上险象环生,而就在一个转弯处,她摩托车龙头控制不良,连人带车一路摔进草丛里,车倒人仰的直接醉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时一脸伤、一头草,神智仍是不太清醒,可总算还知道要回家,于是她牵起摩托车,醉醺醺的返回租赁的大楼。
她住的大楼是有名的“鬼屋”。两百多间只怕住不到十人,人和人相遇的机会比遇到鬼还低。
像她这一层就只住她一户,也正因为这样,她才能以一个月五千元的房租坐拥这近四十坪的“豪宅”!拜托,这地段这样的坪数,三、四万租金跑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