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上来吧!」终于,在静默了半炷香后,青岚终于开口对着战战兢兢的珠圆交代。
不该见的,她知道!
在他残忍地打伤她之后,她不该再见他、不该再任由心中的爱意泛滥。
可是……心头却因为他的到来而不争气的雀跃着,几番犹豫挣扎,她终究还是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
「是!」如蒙大赦的福了福,珠圆一溜烟地急急下去通报。
望着她那似乎无烦无恼的背影,欣羡的感觉猛地窜上她的心头……
如果……如果她今天不是慕家的四小姐,而是一个平凡的小姑娘,那么她与米横天之间的横沟,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大呢?
又或者,他能用另一种眼光来看待她,而不是只注意到她的任性?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没等多久,她便听见沉稳的脚步声停在三步之外。
「为啥不喝药?」带着指责的语气,完全不染一丝温情与关怀。
听到他的话,青岚自然不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认为他是在关心自己。
斜躺在贵妃椅上,面对他的质问,她仅是懒洋洋地睁开眼,然后又轻轻阖上,似乎懒得回答他的问题。
吃不吃药是她的事,与他何干?
见状,身为大夫的惯性与责任心油然而生,米横天手一伸,端起了药,将碗送到青岚的面前,捺着性子说:「你现在的身体容不得随意任性,还是把药喝了吧!」
闻到浓浓的药味,她两道柳眉皱成了一直线,那厌恶的表情不需开口言明,旁人就能瞧得一清二楚。
「良药苦口。」简单的四个字仿佛已经是米横天的极限,说完这句话后,他便与青岚僵持着,她不睁眼,他也不再开口,只是端着碗静待。
一开始,是为了一股不想再输的坚持,不愿因他的几句话就柔顺听从,青岚硬着脾气,完全不动如山。
可是当阵阵剌鼻的药味不断从她的鼻端侵入,熏得她难受至极时,恼怒的心绪也开始在她心头激荡着。
猛地睁开因虚弱而有些无神的眸子,她望着他,忍不住质问:「逼我喝药对你有什么好处?」
为什么他总是如此对待她?难道就因为吃定她对他有情?所以他要来就来、要管就管,而撒手的时候却又比任何人都来得更干脆。
现在究竟是谁任性来着?
本来,因为他那无情的一掌,她已经决定要试着放下,以为只要不听、不看、不想,那么就算她有再多的情,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消逝。
「我是医者。」仿佛多说一个宇就会要了他的命似,米横天惜字如金到几乎残忍的地步。
「那又怎么样?」
大夫?!大夫很了不起吗?
「是不怎么样,但要求病人吃药是我的责任。」
如果换做是从前,他当然可以不管,她大小姐吃不吃药,与他何干?
可是这次不一样,她的伤是他造成的,所以他无法视而不见,任由她糟蹋自己的身体。
「我不是你的病人。」
「你是!」
「我不是!」以前,她绝不会这样与他杠上,但既然他打心底认为她是个任性的女人,那就干脆任性到底吧!
「我要你喝下这碗药!」
「如果我不喝呢?」青岚挑衅反问。
「我自然有办法让你喝下去。」米横天也毫不退让,二话不说地扔下战帖。
虽然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他来的目的,可是……她的确天赋异禀,那眸底的桀傲不驯,足使圣人发怒,更何况他向来就不是个好脾性的男人。
「是吗?」冷哼了一声,她显然不将他的自信满满看在眼底。
思绪是她的,嘴也是她的,只要她不张口,他又能耐她何?
两个加起来超过四十岁的大人,就像孩子似地斗着气,最后她索性闭眸,来个眼不见为净。
「你真的不喝?」眯起了眼,米横天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但却见她迳自闭目养神,完全忽视他的存在。
「好……很好!」匆现米横天眸中倏地射出一道危险的光芒。
他将渐渐转凉去已显药腥味的碗收回,当那呛人的味道从青岚鼻端退开,即使闭着眼,但一股胜利的喜悦还是在她心里窜升。
原来只要抽离了心头那抹恋慕,要不被他影响,并不是那么难的事嘛!
或许……她真的可以忘了他!
青岚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有意识到眼前男人的脸色变化。
当那股让她既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药味趋近时,青岚下意识的张开了眼。
愣然!
她愣愣地望着不断在自己眼前逐渐放大的俊脸,唯一的思绪竟是——他真是一件上天的杰作。
那宛若刀雕斧凿的脸庞没有任何瑕疵,其上还镶嵌着两潭黑不见底的深泓,有一瞬间,她心底的思绪都飞散了。
没有多花一秒钟的时间去思索他的意图,更没有任何的闪躲动作,她只是傻傻地望着他,感受着他的靠近。
那感觉就像是她绝望的知道这将是他此生唯一一次的亲近,所以她不愿闪亦不愿躲,只想倾尽所有但求记住这一刻。
然后,就像她祈求过上天千万次的心愿,他那薄凉的唇触到了她的,一种悸动在她心里跳跃着。
那梦寐以求的亲密让她甚至来不及思考他的举动所为何来,单纯地任由心房强烈地跃动,直到——
一股药味窜入喉头,她吞下了苦涩的药汁,随后他的气息逐渐的消散。
「我说过总会让你喝下药的。」
只是一种手段吗?
青岚不敢相信地瞪大眼,望着他平静脸上难得出现的骄傲,原本狂烈跳动的心骤然停止。
那一瞬间,她有种错觉,似乎这世上的一切已经跟着停摆……或者该说,是她私心这么希望着。
可是没有,时间依然继续往前迈进,将他的残忍真实送进她的眼里。
她的满心悸动竟然只是他的一种手段,而他那依然自信却不带任何情绪的眼波,就像一记重重甩在她脸上的巴掌,让她痛彻心扉。
多可笑啊?
如果不是眼前的一切如此清晰,她差点以为这一切只是出自于她的幻想而已。
「你……」他的践踏够彻底,让她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道热气冲上她的眼眶,她直觉地冲向窗边,伸手往喉咙里挖,作呕的感觉立即涌上,可惜却吐不出任何东西。
但她不放弃,伸手又要再挖,她拒绝这样的羞辱。
「你疯了!」看到她的行为,米横天冲上前去,一把扯过她的手怒斥。
好不容易才让她喝下去的药,要是真这么被她吐了出来,那么他方才的一片苦心不是全白费了吗?
她……怎么这么任性啊?
要不是她的恣意妄为让他太过生气,他犯得着用这种方法逼她喝药吗?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全是为她着想?
听到米横天的喝斥,青岚笑了,那笑容藏着一抹沧凉,她任由苦涩不断在舌尖蔓延,涓滴侵入心底然后轻轻说道:「我是疯了才会爱上你。」
「你……」这不是她第一次说爱他,可却是第一次,他从她眸底看到如此认真的悲伤。
心冷不防的一揪,那种感觉来得猛烈,让他甚至没有任何防备就被击了个正着。
「但是从今以后,不会了!」青岚笑着摇了摇头。
他的拒绝已经够明显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承受更多的羞辱。
她,放弃了!
「你这是干什么?我只不过是想让你吃药罢了!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头一次,他捺着性子向她解释自己的作为。
可是心痛极了的青岚已经将心封闭,脸色苍白的她,用无比冷静的声音说道:「我的事不劳你操心,既然药也吃了,你可以走了吧!」
昔日,那眸中几乎无法遮掩的浓烈情感已经消失,青岚望着他的目光中除了冷淡,还是冷淡。
「你不再那么任性,都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再这么乱使性子,会找不着婆家的。」
不知怎地,当她的眼神不再热切之后,米横天的心却窜起一股奇异的慌乱感,他将其解释为一时的不适应,又破天荒地多安慰了几句。
璀璨的笑花在青岚细致的丽颜上绽放,她笑望着他,但那灿烂的笑意却达不到眸底。
「这点米大哥大可放心,凭慕家的财大势大,我纵是再任性,也绝对会有男人抢着用八抬大轿迎我入门的。」
「别总是仗着慕家的家底,要找个真心爱你的人啊!」
米横天知道他该转身离开,姑且不论青岚的眼神究竟为何从漾满柔情变得冷冽,但这反应不就是他一直要的,怎么真到这个时候,自己心里又窜起莫名的犹豫呢?
离去的步伐怎样都迈不开,那炯炯的目光亦是直勾勾地锁住她那张浮现粲笑的脸庞。
他究竟有几个年头没这么认真的瞧过她了?
瞧她出落得这样丽致动人,就算没有慕家那丰厚的家底,不是慕青城唯一的小妹,只怕多得是男人抢着想要摘下这朵娇艳欲滴的花儿吧?
满心的伤痛,再加上被他盯着无措,青岚那抹笑容险险就要挂不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对着米横天笑道:「米大哥,别再这么瞧我了,你都知道我可以嫁人了,我未来的夫婿,应该不会介意我的骄纵,但他或许会介意你我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事吧?」
生平以来第一次,向来巴不得能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的青岚主动下起逐客令,用的还是她素来最嗤之以鼻的礼教。
以往她总是嫌那些礼教烦人,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等功效,还不错用呢!
这点只消瞧瞧米横天突然严肃起来的脸色,就可以知道她的话果真达到效果。
「这话说得倒也是,我该走了。」他又深深地瞥了青岚一眼,接着俐落的回身。
一步、两步、三步……就在他踏下第一个阶梯时,他忽然又回过头来,对着慕青岚开口,「以往的种种是我不对,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衷心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好夫婿,因为……你是值得的。」
「嗯!」热浪冲上了青岚的眼眶,勉强忍住,她点了点头,即使语音中带着一丝哑音,她仍自持地回答,「我知道我值得。」
「还有,记得好好调养身子,别再使脾气了,你的身子现下虽好,但离一般姑娘家还是差了一段。」
「我会的!」又点了点头,青岚硬是仰首,不让眸中的泪窜流而下。「米大哥快走吧!再不走,真有人要说话了。」
再次的催促,米横天只好压下心头那股怪异的感觉,缓缓下楼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青岚才任由隐忍多时的眼泪奔流而下。
她值得任何男人,可是他却不要她。
呵呵……多么讽刺的话语啊?
青岚勾唇而笑,她知道,这将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为他落泪,从今而后,她会用尽所有力气,将心中这长驻已久的魔魅赶离。
永永远远,不择手段!
第四章
「白痴!」他真的很想仰天长啸,好将心中的不满全数宣泄。
可是为了避免吓到无辜的路人,所以他只能喃喃低咒,仰天长啸这事,还是等会儿到了杳无人烟的地方再做吧!
好不容易,他忍忍忍……终于忍到了可以发出怒吼的时候,他毫无顾忌地大喊出声以求发泄,完全不管这样莫名其妙的怒吼会吓到什么人。
厚!「他到底想怎么样啊?」
一定要这么固执吗?
有时候他还真想敲开他的脑袋,好让他看清楚到底什么才是事实。
「怎么这么气呼呼的?」宛若无骨的柔荑,轻巧地攀上饶天居厚实的肩膀轻拍着,娇媚的声音酥人心骨。
「别提了!」
「我可以不提,但你可以不气吗?」柔柔地勾唇而笑,祁如情看着饶天居的怒容,很快就点出了问题症结。
「我……」怎么可能不气啊?
他实在不懂,为什么有人偏偏要让自己因为往事而被锁死,难道他都没有听过「逝者已矣,来者可追」吗?
「既然不能不气,就说出来想个法子解决,否则你要是气坏了,我可是会很伤脑筋的。」
一句句温柔如水的话语,似乎对饶天居的怒气有很大的消灭作用,只见他原本气到发青的脸色,立时就回复了原本该有的平静,甚至唇角还带着一抹浅笑。
「你和你姊姊真是不同的性子!」不由自主地,饶天居做出了这样的评论。「如果,如倩有你一半健康的话,那么事情怎会变得这般棘手呢?」
那感叹听在如情耳里,虽然感觉伤人,但如情依然温婉地勾唇而笑,衷心地说道:「是啊,姊姊性情那么好,长得那么漂亮,若是再有我这般健康的身体,那她和米大哥应该也能幸福快乐的过一生吧!」
「是啊!」如果真能这样,现在的他又何需如此伤脑筋呢?
只是事无十全十美,偏偏老天捉弄人,让相爱的如倩和米横天写了个这样遗憾的结局。
不过如果只是遗憾,那倒也还罢了,偏偏米横天是个死心眼,如倩一去,他的心也跟着去了,绝情断爱地,完全不再沾染情爱,更没有任何成家的打算。
就光是这点又教他怎能不着急呢?
「不过,应该只是他一时想不开吧,再给他一点时间或许就会好了。」
「还给他时间?!再给他多少时间都没用,现在他就已经常常抱着你姊的墓碑了,要是再过几年,以他那种钻牛角尖的性子,怕不钻进棺材去陪你姊。」
饶天居气急败坏的数落着,他那无计可施的模样,倒让如情不解地皱起眉头,晶亮的双眸透着狐疑。「你为啥这么着急啊?」
「我……」原本要冲口而出的话倏地被吞了回去,饶天居那炯炯的眸光凝着如情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如情,怨过姊姊吗?」
「我?!」她闻言反手指了指自己,然后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地笑得花枝乱颤。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止住笑意,认真的说道:「为什么我该怨如倩呢?」
「因为她似乎夺去了众人的目光。」即使知道这句话伤人,可饶天居还是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对于以往发生的事,他心中其实一直有股隐隐的怀疑,只不过因为苦无证据,所以无法证实。
「那又怎么样?她也同样夺去了我的目光啊?」对于他的问题,如情丝毫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显然一丁点儿都不在乎如倩是那个众星拱着的明月。
「可是……」饶天居欲言又止,他总觉得这几年发生的事情有哪儿不对劲,但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儿有问题。
不闪不避地迎着他那两道带着审视意味的犀利目光,祁如情含笑依旧,摇着头说:「你就别再可是了吧!现在你应该担心的好像是米大哥决定因为姊而埋葬自己的感情,孤绝地过上一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