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她就这么痛恨曾经爱过他?不……不是爱过他,而是利用他,假装爱他!
她不愿意面对他们曾有过的一切,而失去记忆的他却想要找回那一切,所以沉浸在爱情里的人,只有他?
多可悲……他只是想知道,她爱不爱他……有没有爱过他……
“……我不是。”蓝莓抿紧唇,咬着牙说,“兆宇,我敢对天发誓,我对你的心没有变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什么叫做为我好?我只要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每个人都在欺骗他,每个人都在说谎,他不知道还能相信谁,甚至连自己都无法相信,他觉得自己就快要疯了!
蓝莓抿嘴无法言语,不能响应。
“……是吗?”卓兆宇冷冷瞅着她,突地低低笑了,接着猛地扣紧她的手腕,用力扯过她往外走。
“兆宇!”卓弁贞赶紧追上。
“滚开!”
卓兆宇在雨中暴咆,扯着蓝莓坐上他的车,随即发动车子,像是不要命地在狂乱雨夜中驶离。
“兆宇!”卓弁贞见状,赶紧回到自己的车库,开出车子追逐而去。
性能极佳的跑车在雨夜的大道上疾速奔驰,卓兆宇无视路上的车流量不少,飞快转动着方向盘,在车与车之间不断左右飘移,从市区一路狂飙进入郊区。
“兆宇,你要去哪?”蓝莓紧张不安,直瞅着面色疯狂的他。“开慢一点,弁贞在后头追,这样很危险!”
她看向后头,发现卓弁贞的车已经被淹没在后方的车阵里,远到几乎看不见。
“直到现在,你还是在乎他!”卓兆宇的胸口剧烈起伏,握着方向盘的长指骨节也泛着白。
“不是!我跟他根本就没怎么样!”她对于弁贞,只有兄妹的情感,再多的什么都没有,因为从一开始,她的心就被绑在他仿佛与世隔绝般的世界里!
“怎么?五年前被我捉奸在床,五年后又让我目睹你们抱在一块,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可以否认?”他恼声暴咆,方向盘一转,车子失速朝左边急冲而去,转入一条山道。
蓝莓险些惊呼出口,赶紧抓着门杆。“你胡说什么?哪来的捉奸在床?”她脸色死白,怀疑根本是方健伟胡乱造谣。
“你什么都不肯承认,对吧?”卓兆宇专注在路况上,分神冷冷瞅了她一眼。
“带你去一个,你绝对会坦白身份的地方。”
她面如死灰地看着他,窗外的滂沱大雨几乎遮蔽道路,但她认得出他要去哪。
“琉璃工坊的老板认识你,我去过一趟,问过关于洪有梅的事,他提过洪有梅是个非常年轻的女孩,一个人前去,万分期待……”
他说着,几乎可以想见她脸上的喜悦,而嵌在杯底的照片,明明就是他们的合照……嵌在杯底看不见的地方,嵌在她最喜欢的花茶杯里,那是多么隐晦不想让人发现的区块……
不对!这样的她,怎么会爱上卓弁贞?
心中的怒意在瞬间化为没有出口的困惑,让他闪神。
“兆宇!”蓝莓看见前头的急转弯道,却没看见他转动方向盘,随即抓住方向盘往她的方向一扯,车头迅速往右转,却因为方向盘转动的角度太大,让车头右方结实地撞往山壁。
砰的一声,一声巨响,前座的安全气囊弹跳蹦出。
撞击力大到让没有防备的卓兆宇脑袋空白了下,呆了两秒才发觉胸口泛起被安全气囊撞击的痛楚,他侧眼看向身旁的蓝莓,发现她竟侧倒在车门上。
“蓝莓!”他喊,但她没有回应,他手忙脚乱的扯掉彼此身上的安全带,将她拉到身旁,她却动也不动,半点反应都没有。
车灯早已熄灭,僻远的山道上根本没有灯光,滂沱大雨从天而落,自碎裂的挡风玻璃和车窗缝隙打入,四周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只能用触碰的方式查探她的伤势,确定她的四肢没有任何骨折现象,再缓缓触摸其它地方,却在她的颈间摸到不寻常的尖锐物。
他顿了下,仔细轻触,发现那尖锐物像是碎裂的车窗碎片,而她的颈间正汩汩冒出黏腻的温热液体,教他心间一凉。
他下意识想要找手机,却想起方才匆匆出门,根本忘了带。
顾不得外头的滂沱大雨,他打开车门,硬是将她抱在怀里,直往下山的方向跑。
“蓝莓、蓝莓!”他边跑边喊,然而怀里的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在雨中逐渐冰冷的躯体更教他骇惧,他跑得更快,尽管气喘吁吁,尽管眼前黑暗得难辨方向,他还是不敢停下脚步,就怕再多顿住一秒,她就会在他怀里失去呼吸。
“别闹了、别闹了,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还没搞清楚状况,我想要知道你为什么不敢坦白?你为什么爱得那么低调?为什么……”太多为什么,太多谜题等着他解答,然而最重要的是……他爱她!
他爱她,是最真实且无需质疑的答案。
“蓝莓也好,洪有梅也罢,只要陪在我身边就好,只要肯爱我就好……”他可以不寻找答案了,却不能没有她在身旁。
再重逢的悸动、身不由己地被她吸引、挣不脱的深浓渴望、有她陪伴就不再枯寂的心间……在在证明他是多么地爱她。
爱到他可以不计前嫌,只要她好好待在他身边就好,他愿意什么都不再过问,不再过问……
跑过转弯处,不远的前方猛地出现光亮的车灯,他心里浮现希望,直朝前方加快脚步,然后就站在路中间,等着那逐渐驶进的车子。
下一会,那逐渐逼近的车子猛地紧急煞车,就停在他身前不到两公尺处。
卓兆宇见状,迅速冲到车门边。
车主按下车窗大骂,“想死也死远一点!你……卓兆宇?”
卓兆宇也是一愣,没想到拦下的人竟然是陈秉贤。
坐在车内的陈秉贤看着被淋成落汤鸡的他,再看向他怀里的女人,戏谑地勾笑。“真特别的闲情,雨中散步吗?”
卓兆宇直瞅着他,软下姿态。“我的女朋友受伤了,可以麻烦你载我们到医院去吗?”
“我为什么要帮你?”陈秉贤冷笑。“你开除了我父亲,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而且你跟我妹解除婚约,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吧?基于这两件事,你认为我有必要帮你吗?”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四方确实得到不少好处,也多次劝父亲要收敛一点,可父亲却仗着卓兆宇即将成为他的女婿而变本加厉地图利厂商,到最后终于教四方的稽核单位查到征据,以可笑的名义强迫退休。
这一点,父亲有错,但卓兆宇的做法太过强势,令他不满,再加上卓兆宇从来不曾善待过妹妹,毫不在意妹妹从他手术之后一直陪伴在他身边,无怨无悔地照顾他,只说一句解除婚约妹妹就照办,这一点,他更不服。
原本他一直苦无机会可以教训他,可老天待他不薄,在这么特别的时机里给了他这么特别的机会,他怎能不好好把握?
“我求你,她受伤了,不能再拖下去!”卓兆宇用尽力气吼。
“怎么求我?这就是你求人的姿态?怎么我听起来却觉得你像是在威胁我?没有人教你怎么求人吗?要不要我教……”
陈秉贤挖苦的话语未完,便见他双膝跪下,不禁一愣。
“只要你肯救她,我没什么做不到的,请你帮帮忙,我求你!”卓兆宇毫不犹豫的低头,只为了怀里益发冰冷的蓝莓。
陈秉贤扯唇,原本想要再说些风凉话,却瞥见对方怀中的女人颈间正淌着血,上头似乎被什么锐物刺穿,他立即下车,打开后车门,催促着,“赶紧上车!”
该死,怎么会那么严重?
“谢谢你。”卓兆宇一坐上车,衷心地道谢。
“不用谢我!”不过是举手之劳,有什么好谢的?
况且,他想救的是他怀里的女人又不是他!
第9章(1)
手术房外,陈秉贤一直观察着卓兆宇,才发现他的气色有多差,湿透的衬衫染上大半的血,看起来怵目惊心,然而他的双眼炯亮有神,静默不语地直瞪着手术房的门。
那专注的眸色,强悍地带着力量,仿佛在为手术房里的女人加持,让她可以度过这个关卡。
不用明说,谁都看得出那是一双为爱折服的眼。
如果不是爱极了这个女人,依卓兆宇的个性,怎么可能又是请求又是向他下跪?
为此,他五味杂陈,心中的不满逐渐消弥,却仍有些不服气。
“哥!”
长廊一头传来呼唤,陈秉贤抬眼,浓眉随即攒起。压低声音骂人,“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跟你说了,不准你出门?”大约在半个钟头前,他接到妹妹的电话,询问他为何还来到家,他随口说他送卓兆宇和他的女人到医院就医,没想到半个钟头后就看见她了。
“可是,我担心兆宇。”陈巧倩快步走来,却见卓兆宇仿佛石化了般,瞧也不瞧她一眼,浑身湿透,地上淌落的水滴掺杂鲜红,她不禁愣住。“兆宇,你没事吧?”
他置若罔闻,仿佛根本没听见。
“哼,人家都跟你解除婚约了,你还担心他做什么?”陈秉贤哼了声。“他没事,有事的人在里头。”
“不是他跟我解除,是我主动要求解除的。”她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哥,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
“你那么喜欢他,干么解除婚约?”那种谎肯定是拿来维护卓兆宇的,根本不须采信。
“我也不想,可是问题是兆宇不喜欢我,最重要的是,当年和他因为误会而分开的洪有梅出现了,我希望他们在一起,当然要自己先主动解除婚约啊。”
“洪有梅?”
“就是你说在里头动手术的蓝莓。”
“嘎?”陈秉贤听得一头雾水,眼角余光瞥见始终没反应的卓兆宇缓缓回头。
“巧倩,你也认识洪有梅?”他哑声问。
“……嗯。”
“你是为了她才解除婚约的?”
卓兆宇的话一出口,等于间接证实了婚约是由妹妹提出解除的,陈秉贤不由得一愕。
“对,因为五年前,一场误解让你们分开,当我知道她在哪里时,就决定一定要让她回到你身边,所以我骗她说,你五年前是因为脑癌而开刀,如今复发了。”
沉不见底的乌瞳微缩,卓兆宇压抑在心间的痛楚瞬间爆发开来,就在他得知真相的瞬间。
察觉他的脸色不对,陈巧倩忙问,“怎么了?她还没发现我骗她吗?你们不会又误会什么了吧?”
卓兆宇说不出话,好半晌才又问,“……巧倩,五年前,她和弁贞被我捉奸在床吗?”
“哪有!谁胡说的?根本就不是这样!五年前,因为我们被你爸妈给骗了,不知道为什么一起睡在客房里,有梅撞见了,以为我们发生关系,找弁贞哭诉,至于弁贞……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当我陪你四处找人时,便在弁贞房间看见他吻她,而她一把将弁贞推开……然后,你就叫她滚……然后,那一晚之后,她就不见了……”
卓兆宇无法想象蓝莓是怎么离开的,无法想象那时她的心情是如何……难怪她一开始遇见他时对他抱有敌意,而且还带着淡淡的恨和刻意的冷漠。
说到底,骗他的,是舅舅……蓝莓没骗他!
他沉痛地闭上眼,试着推想蓝莓为何在证据确凿之下仍旧坚持不肯坦承自己就是洪有梅。原因很简单,因为只要她承认,他必定会追问她回来的原因,那么她势必要将巧倩透露他病情复发的事说出来。
如此厌恶病痛的他,要是真以为自己得的是脑癌,眼前又是复发之际,会做的肯定是放弃治疗,而她不愿意他这么做,所以一瞒再瞒,明知道被误解,还是咬牙吞下……
她真的懂他,也非常爱他,可是她的方式那么隐晦又低调,不说出口,他又怎么会知道?
就像她偷偷将两人的照片嵌入琉璃花茶杯底,在两人品味花茶时,享受只有她才知道的喜悦……
“笨蛋!”他低骂,这回骂的是自己。
她爱他,他很清楚的,不是吗?
从他失去记之后,从他再度清醒之后,他的世界里便存在着许多谎言,一层一层交迭,紧密地织成谎,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看不清真相。
唯有她,从不对他说谎。
她说的对,她已经不是洪有梅了,当然不需要承认,唯有他不知道在执着什么,硬要找出没意义的答案,落得她现在在手术房里与死神搏斗。
他在干什么?为什么不相信她?为什么在最需要相信她的时候,却一再重蹈覆辙地让她失望?
如果……她要是就此离开他……
一股寒意从胸臆间爆开,让他没有勇气继续想象。
突地,手术房上的灯熄灭,门开的瞬间,卓兆宇蓦地抬眼,直瞪着走出门外的医生,听着医生说:“没问题,手术很成功,只是她失血过多,需要好好调养。”
“……谢谢你,医生。”他虚乏地站起身,直挺挺地朝医生鞠躬道谢。
“待会会将她转到恢复室,你等一下去帮她办理住院手续。”医生交代完毕之后就离开。
卓兆宇站在原地半晌,突地转身看向陈秉贤,哑声说:“关于你父亲的事,我不会改变我的做法,因为我必须整顿公司的内部派系,断绝因为继承权而起的角力斗争,但是……我谢谢你,除了让你父亲复职一事,其它的,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会办到。”
陈秉贤看着他,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有机会,这个人情我一定会向你讨的。巧倩,回家了。”
“谢谢你。”他再说一次。
“不用客气。”陈秉贤头也不回地拉着妹妹离去。
卓兆宇疲累地坐回椅子上,开始思考蓝莓要是清醒了,他要怎么跟她道歉,她才会愿意回到他身边。
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理由、任何人,可以再将他们分开了。
当蓝莓幽幽转醒,面对陌生的天花板时,脑袋是一片空白,有点搞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醒了?”
耳边粗哑的嗓音诱使着她侧过头,对上一张憔悴又苍白的脸。只见卓兆宇的双眼布满血丝,下巴满是青髭,就连向来梳理整齐的头发也乱到不行,身上的衬衫皱成一团,甚至还染着红,狼狈到让她吃惊的地步。
“你……怎么了?”她想要起身查看,却被他按在病床上。“你不要压着我,让我看看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受伤了?”
卓兆宇乌润的瞳眸直睇着她,缓缓勾笑。“知道老是被人按在床上的滋味不好受了吧。”
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但心里在意的还是关于他的安好。“你到底要不要紧?看过医生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