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花有生命,没办法长久维持。”
“是啊……”他转移注意力,尊贵的黑色车体微微泛着金色的光芒,有如王者的气势,在胜利女神像旁,丝毫不逊色。
“啊,兰老师在那边。”董俊苹像个小女孩,声音瞬间拔高,“关先生,我们过去。”
原本是关仲弦领着董俊苹,现在他反而被她拉着走,来到西装笔挺的兰皓成面前。
他这才发现兰皓成旁边站着身穿一袭浅灰色小洋装,戴着粉红色珍珠耳环与雨滴型链坠的单佑琳。
她总是穿着轻便,即使正式场合也都穿西装式裤装,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穿洋装、化淡妆的模样。
露出微笑的她,跟兰皓成站在一起,就像一对璧人。
去他的璧人!
关仲弦内心的烦躁因为妒意瞬间提升到最高点,完全没料到兰皓成长得这么好看,他有一张开麦拉face和特有的艺术家气息,除了花艺作品与车子之外,根本就是现场最大的聚焦点。
一想到佑琳跟着他工作已经十年了,兰皓成比自己还早认识佑琳,还跟她相处了那么多的时间……关仲弦吞下涌至喉咙、由妒意调味而成的酸涩,弯身退开一步,让董俊苹上前。
单佑琳看见他时也是一愣,随即恢复镇定,与兰皓成交头接耳。
原本面无表情的兰皓成微微扬起嘴角,朝董俊苹伸出手,“你好,董小姐,谢谢你专程前来。”
董俊苹登时心花怒放,与兰皓成聊了好久,最后他们一起去看他这次展出的作品。
单佑琳没理会关仲弦,与宾客谈笑,跟兰皓成和董俊苹保持一定的距离。
关仲弦也是,与她并肩走着,但是沉默不语。
笼罩着他们的沉闷氛围,似乎只有在她或是他对着别人开口时才会解除。
相较于前方相谈甚欢的兰皓成与董俊苹,他们简直象是两个陌路人。
“……原来保全也充当男伴。”她压不住扭曲内心的醋意,故意说话酸关仲弦。
“我也不知道车展为什么要发送成对的玫瑰。”言下之意就是叫她去怪车展主办人搞这种小活动。“我现在是贴身保镖,客户在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玫瑰别在董小姐的身上,很美啊!跟她配成对,你还不高兴吗?”单佑琳嘴唇颤抖的说着称赞的话语。
“她是很美。”关仲弦没有异议,董俊苹那种世家子弟累世培养出来的气质,让她即使想粗鲁也粗鲁不了。
“嗯。”她鼓着腮帮子,点点头,不能否认看见他穿着正式时的怦然心动,以及为什么他身边站的人不是自己的嫉妒,乃至控制不住的酸了他两句。
很快的,她想到他的性情与自己相近,这种接近宴会式的展览,若不是因为水映瑶跟老板大吵一架,两个人的关系降至冰点,今天也不会轮到她出席。
偶尔出席这种场合,不到半天她就累了,遑论他当贴身保镖,照顾的客户大多是得出席这种宴会的重要人士,肯定更累吧?
但是,她干嘛替他想?他们都要分手了,想这么多干什么?
单佑琳想到早上的电话争吵,心情低落不少,却也知道自己方才的想法是赌气的成分居多。
她好讨厌现在的自己。
“他在看你。”关仲弦冷着声音说。
“啊?”单佑琳看着他紧绷的侧脸,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前方,见到兰皓成回头瞪着自己时,连忙上前,把兰皓成从董俊苹的身边带开。
“董小姐,不好意思,欢迎你过一阵子到兰庭集叙一叙。”兰皓成边说边用眼神杀单佑琳。
单佑琳陪笑。
“一定。”
兰皓成展露笑容,略带歉意的与单佑琳走向展场的另一头。
关仲弦握住拳头,忍住想上前分开他们两个的冲动,站到董俊苹的身边。
“兰老师待在台湾真是太可惜了。”董俊苹叹息。
第7章(2)
关仲弦微微一笑,不知该做何反应,感觉伤口隐隐作痛,朝林奇德使个眼色,向董俊苹告退,进入洗手间洗脸,直到心情冷静下来才走出来,随即看见单佑琳在不远处探头探脑。
她一看见他走出来,脸色微变,僵硬的转动身子,想要走开。
关仲弦三步并作两步,马上就追上她。
“我只是在找老板,他不知道上哪去了,可能躲在洗手间,所以我才会在门口看,绝对绝对绝对不是跟着你。”她毫不迟疑的解释,说完就想走人。
他还是挡在她的面前,一动也不动。
单佑琳就像个做错事被逮到的小孩,慌张的左右张望,“我……我去找我老板……”
“你的老板不是跟那个女的站在那边很久了吗?”关仲弦淡淡的说出他在进洗手间之前就看见的景象,“刚刚你不是也在那边?”
她涨红了脸,恼怒的咬着下唇,“我是怕展场出人命……刚刚你的脸色不太好……”
“是啊,伤口好像裂开了。”他的口气仍是淡淡的,象是在说别人的事。
她面露关心,“那……要去医院吗?”
“死不了。”他叹口气,“如果你要跟我分手,最好不要这么关心我,不然万一我误会,又缠着你,你不就困扰了?”
单佑琳听出他话里的酸涩,别开脸,顺着他的话尾说下去,“是会很困扰,但是万一你在这里怎么了,今天才开展第一天就触霉头,不太好吧?”
“这么怕我为你的老板带来困扰吗?”关仲弦险恶的眯起眼,有股冲动,想把她拉到无人的角落逼供,直到她发下诅咒自己万代子孙的毒誓,发誓永远都不会跟兰皓成发生任何暧昧关系。
可是他知道自己这个念头只是因为妒火冲脑,烧断理智的冲动。
“啊?”她一脸莫名的抬头,看着他。
他们在吵架,为什么要扯到老板?
“你还是快点去看医生吧!你的伤不是还没好?”
关仲弦没理她,径自走向董俊苹,走开没两步,即感到被踹了一下,一回头,才发现是单佑琳踹他。
“王八蛋。”她朝他吐舌头、扮鬼脸,蹦蹦跳跳的回到老板的身边。
“幼稚鬼。”他轻啧一声,不豫的走到林奇德先前所站的地方,接替林奇德做他的工作。
“欸,那个在洗手间前面跟你讲话的女生是谁?”
耳中的对讲机接收器传来林奇德隐含笑意的问话,关仲弦更闷了。他正在工作中,但一见到单佑琳就什么都忘了,真是失职。
“你看见了?”
“当然,那么明显,怎么可能看不见?”八卦大王林奇德不只耳听八方,还眼观四处,什么动静都逃不过他的利目。“她到底是谁?你不说,小心我跟你女朋友告状。”
“她就是我的女朋友。”关仲弦的视线落在单佑琳的身上。
她站在兰皓成的身边,不时提醒他该注意的地方,比起助理,感觉她更像个保母。
这时,她踮起脚尖,似乎在人群中寻找什么人,不经意的,她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他的,连忙冷哼一声,赌气的转开脸。
关仲弦失笑。
“啊?你是到哪里拐来的?她看起来活像是未成年少女耶!”林奇德低声惊呼,表面仍不动声色。
“她早就成年了。”关仲弦不只一次抓到她偷看他,她这个小动作让被生气、沮丧、无奈、嫉妒淹没的他获得一丝救赎。
“喂,你们交往多久啦?”林奇德继续发问。
“五年了。”关仲弦苦笑,然后深吸一口气,随着董俊苹走到展场的另一端而移动脚步,一边注意着周遭的人事物。
“五年?!真久,怎么还不结婚?”林奇德不愧是八卦大王,竟然能够一边探听八卦,一边保护董俊苹。
“林先生,你是太闲啦?”关仲弦莫可奈何的反问,要不是不能拔掉接收器,他肯定直接结束通讯。
“没办法,谁教你的嘴巴紧得跟蚌壳一样,怎么探听都探听不出来,现在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的追问。”
关仲弦哼笑一声,不做回应,不引人注目的隐身在人群中。
“小关,董小姐要离开了。”林奇德提醒道。
“知道了。”关仲弦才要跟上董俊苹与林奇德的脚步,眼角余光瞄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当下顿住,想弄清楚是否看错了。
他竟然看见兄长新婚不久的妻子穿过宾客群,走向单佑琳与兰皓成,嘴巴热络的呼唤着单佑琳的名字,单佑琳听见了,停下脚步,站在名唤“蝶恋”的花艺作品旁边,与嫂子交谈。
嗄?咦?
关仲弦震惊的盯着她们两个,嫂子拉了拉单佑琳的耳朵,单佑琳缩起肩膀躲避,然后在单佑琳的引领下,与兰皓成会合,三个人站在一起聊天,单佑琳象是在介绍嫂子给兰皓成认识。
突然,他颈项的寒毛直竖,全身一凛,察觉到危险,赶紧四下张望,终于看见离他们三人不远处有小小的骚动,两个穿着正式的男人正在打架。
不知怎地,他有个直觉,好像会发生什么事,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小关?你在哪里?”
林奇德的声音即使很大,但是他心脏的跳动声已经大过一切。
关仲弦一边往单佑琳那边移动,一边注意那两个打架的男人的动静。
“小关?”
希望来得及。
那两个男人彼此扭打,不分轩轾,你一拳、我一腿,旁边的宾客们惊呼出声,让开一处空地,让他们两个打个够。
有人在喊着什么,警卫与几名跟他一样是保镖的人也上前,想要阻止。
但是,来不及了。
一个男人一拳打得另一个男人重心不稳,倒靠在“蝶恋”上,“蝶恋”为之撼动,摇晃几下后,数十公斤重的花架就这么倒向单佑琳。
佑琳!
“啊……”
不知是谁发出尖叫声,展场顿时乱成一团。
“快!叫救护车!有人被压在下面!”
没有人理会那两个始作俑者,忙着抢救被压在花架下的伤者。
“……琳……佑琳……”
单佑琳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好像被撞昏了,什么都看不见,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是一刹那间,她的视力渐渐恢复清晰之际,映入眼帘的是关仲弦的脸。
“仲弦?”她轻声唤道。
关仲弦的眼里除了深深的情感之外,还多了一丝痛楚,微微扯动嘴角,汗水自额头滴落在她的颊畔,对着旁边的人说:“她没事。”然后低头看着她,“你等等,他们要把花架移开。”
单佑琳这才发现自己被压在他的身下,而花架压在他的背上,不禁睁大眼,“仲弦!仲弦……”她的声音颤抖,伸出自由的右手,抚过他冒汗的脸庞,“仲弦……”
因为车祸械斗而造成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肩膀,关仲弦淡淡的笑道:“我没事。”
旁人很快的把花架自他身上移开,他的意识很清楚,但是动作迟缓,得由人搀扶起来。
单佑琳站起身,看清楚他的模样,眼前一黑,颤抖不已的伸出手。
关仲弦用没什么力的右手握住她的手,再次强调,“我没事。”
林奇德与董俊苹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小关!你没事吧?”
关仲弦摇摇头,任由单佑琳拉着他走向后门,一边交代道:“你跟老板讲一声,请他派小管接我的位置。”
“嗯。”林奇德点点头。
救护车停在后门,关仲弦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上了车,他的目光锁在单佑琳的身上。
“佑琳?”
她这才象是自梦游里清醒,红着眼眶上车,惊魂未定的看着他受伤的右肩。
医护人员才要关上车门,嫂子追了上来。
“等等我!好了,走吧!”
关仲弦脱下礼服外衣,白衬衫有大半染上血色,他面无表情的让医护人员帮他做基础治疗,视线在单佑琳与嫂子之间来回,终于从她们的五官察觉到一个事实。
“你们……”
“她是我姊姊。”单佑琳解释。
关仲弦扬起眉头,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讥诮。
“咦?”嫂子也发现其中的关联,“佑琳,你认识我小叔?”
单佑琳象是吞了十颗鸡蛋,瞪着姊姊与关仲弦。
奇妙的沉默,笼罩着车厢。
第8章(1)
“什么?又出事!”关柏轩打出一记东风,对着手机大吼。
帮忙拿手机的阿发闭上眼睛,不敢躲得太明显。
“啊是怎样?不是叫他在家里好好的休息吗?嗄?他去工作?”
小弟清仔不得不把手机拿开,离耳朵远一点,避免耳聋的不幸命运,待关柏轩的吼声小到听不见,他才敢将手机重新贴近耳朵。
“老大……二少想去工作,身为小弟,我……”
“我平常供你们吃、供你们喝,你们连看一下我弟弟都会失误,我养你们这群白痴有什么用?”关柏轩以流畅的台语大声骂道。
这时,身穿名牌西装的男子大叫:“自摸啦!”
原本正在聆听关柏轩骂人的其他两名男子,注意力马上回到牌桌,纷纷检查自己的牌,发现对方真的自摸后,开始跟他讨论了起来。
清仔揉了揉受创的右耳,将手机换到左耳,“老大,没办法啊……”
“输钱了啦!还老大?!”关柏轩掏出钱。
那名西装笔挺的男子算完钱之后,把一半的钱放进吊在灯架上的小铁桶里。“帅啦!今天换我大开杀戒了。”
“你看,都是你啦!”关柏轩迁怒。
清仔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深怕老大火大起来,他的项上人头会不保。
“╳的,他在哪间医院?”关柏轩的态度稍微软化。
另外三位牌友的六只眼睛全都投射在他的身上。
他看见了,马上大吼:“一天到晚惹是生非,能不能让我好好的打牌啊?嗄?右肩受伤?男子汉受点伤,应该的啦!”
说完,他推开阿发的手。
“我这个弟弟喔……没用啦!”他用台语对着牌友们叨念。
“谁家弟弟不是这样?”
“就是说嘛,受不了。”
“谈他们做什么?一想到心情就差,打牌!”关柏轩的嗓门比谁都大。
“耶!打牌!”
一旁的阿发继续跟清仔讲电话,了解实际状况,忽然,他立正站好,对着手机连连称是,不一会儿,他蹑手蹑脚的来到关柏轩的身旁,小声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
“拿来!”关柏轩喝道。
阿发恭敬的递出手机。
关柏轩示意阿发帮他打牌,起身走到门外。
“喂,老婆……”
牌桌旁的其他三人全都面色一凛,颇有肃然起敬的意味。
医生重新缝合关仲弦的伤口,叮嘱着注意事项。
单佑琳在一旁拿着笔与记事本,一一记下,一边询问不明白、不清楚的地方。
“放心,基本上只要不沾到水,定期来医院换药,很快就会好,骨头照过X光了,没有碎掉,关先生很幸运。”医生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