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撞到头。”关仲弦终于开口了。
“喔。”单佑琳欲言又止的看着关仲弦,好一会儿才转向医生,“那医生……”
“除了右肩的伤,关先生其他的地方都没问题,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在医院住一晚,观察一下有没有其他的内伤。”
“好,就住院一晚……”
“不用,我很好。”关仲弦否决了她的提议。
“可是……”
“这样吧!你们回去,今天晚上观察一下,我给你一张表,如果关先生有表上的症状,你就送他到医院来。”
“好。”单佑琳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那……等等你们到柜台缴费拿药。”医生开好药单,把一张表交给单佑琳。
单佑琳小心的收妥那张表,扶着关仲弦走出诊疗室,来到大厅,等候缴费拿药。
单佑华抽完烟,自门口走来,“看好了?”
“嗯。”
“医生怎么说?”
“他说没什么大碍。”
单佑华点头,表示明白,然后跟单佑琳眉来眼去。
单佑琳皱起眉头,拚命摇头。
单佑华根本不理会她的意愿,看着关仲弦,“仲弦,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跟佑琳讲一下话。”
关仲弦看了单佑琳一眼,点了下头,从她手上拿过自己的健保卡跟缴费单。
单佑华把单佑琳拉到角落。
“关仲弦真的是你的男朋友?”她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同居那个?”
“我们没有同居,他只是比较常住在我那边。”单佑琳更正姊姊的说法,自己的男朋友跟姊姊是叔嫂关系让她很尴尬。
姊姊是道上有名的赤血黑玫瑰,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人家会以这个外号称呼姊姊,但是听起来很有架式,与姊姊那柔媚的外表没有一丝相像。事实上,姊姊在道上多有本事、多能呼风唤雨,她也是到了婚礼当天才真正见识到。
同样出身自黑道世家,单佑琳所受到的“另眼看待”并不比关仲弦少。与他不同的是,她选择与人保持距离,加上有个把艺术家脾气发挥到极致的怪老板,她的生活比起关仲弦来说,惬意许多。
可是她也不会遇到人就说自己家是黑道,与关仲弦相同,她从来不提家世背景。
如今,关仲弦也知道了她存心隐瞒的事实,却不做任何表示,让她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跳脚,又不敢问出口。
“天啊!你怎么会跟那个闷葫芦、惹事精在一起?”单佑华完全没办法接受妹妹被自己埋怨得半死的小叔吃掉。
“我不知道他是你的小叔……”单佑琳向来跟姊姊的朋友没有什么接触,她们两人的生活圈不太一样,姊姊会找她,通常是要指使她做事。“你也没说你的小叔叫什么名字……”
“啧,你干嘛知道我的小叔叫什么名字?你又不是道上的人,知道那么多,只会碍事。”单佑华看着自己的艺术指甲,“你怎么会跟他认识?怎么认识的?”
从来不过问她的感情事与生活的姊姊发出一连串的问题,让单佑琳有些招架不住。
“就……认识了……”她也只能这样说。
单佑华轻啐一声,“他会不会是因为知道我是你的姊姊,才对我那么不好?”
“怎么可能?我提都没提过我们家的事。”
就算有提,都很巧妙的把一些关键事实隐藏起来,关仲弦也是如此,而且因为家人的关系,他们都不会刻意提及,也不会好奇,所以他们才会相恋五年还没见过对方的家人。
该怪就怪在不管是姊姊还是姊夫,在提及关仲弦时,一律以弟弟带过,而以姊姊的性格,在提起自己时,必定也是以妹妹做为代称。再加上关仲弦跟她对彼此的家世背景都隐而不宣,自是不会说出任何可以让人联想的关键名字。
“婚礼当天你没见到他吗?”单佑华追问。她结婚的时候简直是一团紊乱,只记得丈夫的家人跟自己的父母是对峙的。反正他们一天到晚都很冲动,她也习惯了。
“婚礼那天我被打昏了。”单佑琳是在阻止两方人马打起来的时候被打昏的,等她清醒,婚礼早就结束了,根本不知道姊姊是怎么从那团混战中存活下来。
“真巧,他是迟到。”单佑华不记得妹妹被打昏,却记得关仲弦迟到。
单佑琳低下头。幸好他们没在婚礼相认,不然场面一定更乱。
“怎么会这样?”单佑华还是觉得讶异,“为什么我妹妹跟我老公的弟弟在一起五年,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姊……”单佑琳瞄了眼坐在椅子上等候的关仲弦,无法自他冷硬的侧脸看出他在想什么。
他在生气。她知道,正如她知晓他家是黑道时的激烈反应,只是他的脾气控制得比她好,但控制得好不代表他的心情平静,只代表着她必须要把事情从头到尾、源源本本的说清楚。
“你看看,他那是什么死样子?”单佑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见他的样子便蹙起眉头,十分不悦。“我都还没怪他把了我妹呢!”
第8章(2)
“姊,那是我跟他之间的事。”
“所以呢?”单佑华一点也没有妹妹的事别插手的观念。
“让我好好的跟他谈一谈。”单佑琳勉强扯出笑容。
“有什么好谈的?就是分手啊!”单佑华擅自替妹妹作决定。
“为什么?”先前还坚持要跟关仲弦分手的单佑琳,面对姊姊说出一样的话,却与他一样无法接受。
“什么为什么?你真的想嫁他吗?他的态度差,又不尊重长辈,这种男人有什么好?”
“他只是不习惯吧?兄长结婚,家里多了个女生,他当然会不自然啊!”单佑琳为他辩解。
“你就没对你姊夫有同样的反应,他分明是看我不顺眼嘛!”说穿了,单佑华只是不爽关仲弦无视她的态度。
“我敢吗?”单佑琳小声的说。她又不是瞎了眼,没看见姊夫身后跟着的小弟与喷火的姊姊。
“因为我教得好。关柏轩那个混蛋,连自己的弟弟都没好好的教育,当人家什么老大?”
“是……”她绝不敢在姊姊骂姊夫的时候说出任何违逆的话。
“所以分手比较好。”单佑华做出结论。
“不要。”单佑琳鲜少说不,不过这次是明确的拒绝。
“嗯?”单佑华扬起眉头,神情威严。
“我不想分手。”她直视姊姊,诚实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不分手?”单佑华抬起下巴,睨着她。
“不分。”单佑琳视死如归的闭上眼,点了点头。
“你……”单佑华还想说些什么,因为看见妹妹身后的高大身影而住嘴。
关仲弦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用没受伤的左手环住单佑琳的腰,将她整个人带进怀里,深邃的眼眸盯着单佑华。
“嫂子。”
单佑华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我们先走了。哥在外面等你。”
“咦?姊……再见。”单佑琳因为被他拉着倒退走,走得不是很顺,连忙跟姊姊挥挥手。
单佑华眼睁睁的看着妹妹被自己的小叔拉走,半晌,才在前来接她的丈夫面前找回说话的能力。
“我无言了。”
“想吃什么?”单佑琳在住处附近的夜市闲逛,问着身旁那沉默的男子。
关仲弦走在靠马路的那边,边梭巡摊位边开口,“吃卤味跟烧烤?”
她点点头,跟他一起排队,买了有名的卤味与烧烤。
“我还要买水煎包。”她看着那摊着名的水煎包流口水,又排了一会儿队,买了两盒,“要辣吗?”
“要。”他看向不远处新开的饮料店,趁她结帐时,走去买饮料。
单佑琳结完帐,发现他不见了。
“仲弦?”
她遍寻不着他的身影,一股凉意自心头蔓延。
“他去哪里了?”
她取出手机,一边拨打他的电话号码,一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潮,试图在一张又一张的陌生脸孔里找寻那个熟悉的人。
电话没人接,转进语音信箱。
单佑琳不死心,再打一次。
这次一样转进语音信箱。
她的眼眶不争气的泛红,又打一次。
这回她听到铃声就在附近,连忙转头,只见关仲弦提着一袋饮料走了过来,任由口袋里的手机响翻天。
单佑琳抿着嘴,别开脸,好一会儿才转回头。
“我去买饮料。”关仲弦解释。
“嗯。”她应了一声,点点头,拿过他手中的袋子,“回家了。”
“我不是故意不接电话。”他一听铃声便知道是她打来的,他有特别帮她设定来电响声。“只是……”他笑了笑。
“我知道。”单佑琳眨了眨眼,“你要去买饮料,先跟我说一声嘛!”
“我想说很快就回来。”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指节抚过她的眼下。
她拍开他的手,低下头,频频擦拭夺眶而出的泪水。
关仲弦叹口气,掏出手帕,笨拙又轻柔的用左手帮她擦泪。
她哭得更伤心了,“你这个大坏蛋……”
“你也不遑多让啊!”他什么气都没了,只剩下满腹的无奈。
“有意见?”单佑琳撒泼的问。
他低头,吮去她不停滑落的泪水。
她推开他,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他,抢过他的手帕,然后一手拉着他的衣袖,一手拿着手帕掩面,要他移动。
关仲弦只好一边往前走,一边转头看她。
默默走了几分钟,他们拐进一条小巷子,走到底,停在一栋公寓前。
他左手一动,甩开她的手,把东西塞到她的手里,然后将她拥入怀中。
“该哭的人是我吧?”
“谁……谁教你是男的……”单佑琳抽抽噎噎的说。
“你让我坐了好几天的云霄飞车耶!”他的脸埋进她的颈窝,嗅闻着属于她的味道。“我不想跟你分开。”
“没办法嘛,你家是黑道……我……我家也是,我怎么敢……敢跟你在……在一起……”
“那你可以说,我们好好的沟通,你二话不说就要分手,结果只是因为这种事情,你想过我的心情吗?”关仲弦无奈的问,“你认识我那么久了,我们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你怎么就以为我会轻易的接受你说的理由?”
“什么叫……叫这种事情?你……你不知道,这很严……严重的……”单佑琳抱住他,哭得涕泗纵横。“因……因为我家……我家也是啊,我不想……不想让你知道,不想让你见姊姊,我……我怎么知道……你哥就……就是姊夫,你们长……长得又不像……”
亏她前两天才跟姊姊和姊夫一起吃过晚餐,面对天天见面的男朋友的亲人,她竟然看不出两人相似的地方,这时她也不想追究自己究竟有多眼残,一古脑的藉由哭泣将压抑的情绪全都释放出来。
“我也不知道你姊姊就是我的嫂子。”关仲弦的额头抵着她的,凝视她水润的黑眸。“你知道的,我在你之前,跟女朋友交往从没超过三个月。”
单佑琳点了下头,她听他说过,但他说的分手理由百百种,对她来说都不是大缺点,也不是在不能接受的范围。
事实上,她很享受跟他一起做菜的时光,即使他的厨艺真的比她好很多;也很享受两人一起打扫房子、带猫散步、做杂事的感觉,即使他因为工作的关系,无法时时刻刻联络,但是只要他照着所说的时间回到她的身边,她反而很享受独自一人的时光;她因为工作忙碌时,他也不会因此大发雷霆……
“所……所以她们都是因为……知……知道你家是黑道?”
“有一部分是,其他的我都没有隐瞒。”关仲弦连忙解释,“别又以为我骗你什么了。”
“我……我哪有……”单佑琳困窘的嘟起嘴巴。
“我想说的是,只有你接纳了我所有的一切,你就是我那个‘对的人’。只有你,我不想放手。”
她微敛眼睫,懊悔的说:“我其实很后悔提……提结婚,你……你也是我那个‘对的人’,可……可是我姊的仇家很……很多,我……我好怕……”
他们彼此尊重、彼此了解,更懂得留空间给对方,这样的交往,她深深眷恋着,那天晚上的求婚,虽然是脱口而出,嘴巴说着自己也不是很想结婚,但不能否认的,她的确有所期待,只是他的迟疑,代表着他们之间对于结婚这件事还有讨论的空间。
现在他们竭力隐瞒的家世都曝了光,单佑琳却也不想再提结婚的事。
关仲弦分不清此时的情绪,到底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
“而……而且你……谁教你去酒店找……找别的女人……”她想到就生气,狠狠的戳着他受伤的右肩。“去找女人就……就算了,你……你还出车祸,敢偷吃就不要……不要被发现。”
他咬牙忍痛,闷哼两声,用额头轻轻撞了下她。
“那件事是误会……”
单佑琳哭得眼睛与鼻子都发红,瞪着他。
“让我解释,好吗?”
她摇摇头,“上楼了,别在这里挡人家的路。”
“不哭了?”他好笑的问。
“想看我哭,上楼再哭给你看。”她打个嗝,打开门,推着他上楼。
关仲弦俯身,舔去残留在她脸颊上的泪珠。
单佑琳嗔瞪他一眼,叹口气。
第9章(1)
“所以你哥这么说,你就去了?”单佑琳用保鲜膜把关仲弦受伤的地方包住,要他坐进浴缸,然后拿起吸水海绵,帮他洗澡。
“我哥说话,我很难不依从。”关仲弦解释。
她了解了,对他们来说,这种事情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他们都是听兄姊话的小孩。
“加上我们吵架,我的心情很差,才会……”
“这件事就别再提了。”她用毛巾盖住他的脸。
小老头一个月洗一次澡,单佑琳才刚帮它洗好澡,吹干毛,它动也不动的待在脸盆里,不时的探头,看着男主人和女主人交谈,舒适的打了个呵欠。
“不过幸好你没去成,老天有眼。”她倒了些洗发精在手心,帮他洗头。
“我也不愿意出车祸啊!”关仲弦拉下毛巾,仰头看着她。
“难不成你还真的希望去到酒店?”她皱起眉头,重新固定住他的头。“我了解是一回事,但你去酒店,我还是不高兴。”
他闭上眼,让她冲水,享受女朋友难得显露于外的妒意。
“去不成,我也没有因祸得福。”
“得了便宜还卖乖。”单佑琳鼓起腮帮子,用莲蓬头小力的敲了下洗干净的头。
他反手抓住她的手,亲吻她因为握着莲蓬头而弯曲的指节,眼眸深沉,亲吻也渗入些许诱惑。
她红了脸,把莲蓬头挂回去,摸了摸他的头,“上半身洗好了,下半身自己洗。”
说完,她抱起昏昏欲睡的小老头,打开浴室门。
“你不一起洗?”关仲弦调整水温,左手拿着海绵,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