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于香韵不敢置信。
“我早说过了,我对公司的事没兴趣,要卖不卖我都无所谓。”
“你喔!”于香韵摇摇头,吐口长气。如此漫不经心,怪不得外界都笑传他是“水晶集团”的败家子。“就算你的兴趣是摄影,喜欢到处旅行,偶尔也该回来帮董事长分忧解劳啊!”
“公司的事,有你帮忙就够了,我这个只会帮倒忙的闲人,还是闪一边凉快好。”刘至风愉悦地自嘲。“何况我过几天就要在台北开个展了,也是很忙的。”
“你又要开个展了?”
“是啊,你会去看吗?”刘至风期待地问。
“这个嘛……”于香韵锁眉,她当然也很想去欣赏男友最新的摄影作品,但工作繁忙,怕是抽不开身。
“我就知道你一定去不了。”刘至风刻意瘪嘴,一副很委屈、很小媳妇的模样。“算了算了,反正我是刘家的败家子,摄影也不过是当兴趣好玩,拍不出什么伟大作品。”
“干么口气这么酸啊?”于香韵失笑,有时候这男人还真孩子气。“我答应你,尽量抽时间去看总行了吧?”
“只要一天就好,我可以飞车接送你。”刘至风讨好地自告奋勇。
“花莲到台北耶,我还是搭飞机省事。”于香韵婉转地拒绝男友的好意。“多出来的时间还可以好好跟你吃一顿饭。”
“说到吃饭,已经快两点了,于总监可以赏脸陪我去餐厅打个牙祭吗?”刘至风顺势提出约会。
“已经快两点了?”她怔了怔,不觉瞥了眼腕表。
“我就知道,你一专心起来就会忘了时间,走吧,于小姐。”他绅士地弯起一边臂膀。
她笑著起身,却没有勾住男友臂膀,怕饭店员工背后嚼舌根,她坚持两人保持一段安全距离。
刘至风撇撇嘴,早知道不能打破女友公私分明的原则,只能哀怨地认命。
两人来到位于饭店三楼的法国料理餐厅用餐,一见到他们,餐厅副理立刻热情吔迎上来。
“刘董事,于总监,午安!”
“我们想来用餐,餐厅里还有客人吗?”于香韵低声问。
“嗯,还有两桌客人。”
“这样啊……”于香韵思索两秒。“那给我们一间包厢吧,免得惊动其他客人。”
“是,请跟我来。”餐厅副理微微鞠躬后,在前头引路。
于香韵跟在后头,一面悄悄观察餐厅内员工的工作情况,眸光转至窗边时,一道孤单的身影倏地攫住她注意力。
是梁冠雅。他独自静静地用餐,桌上的菜色琳琅满目,即使对一个胃口偏大的男人而言,也嫌太多。
“那位客人什么时候来的?”她问餐厅副理。
“啊,他啊。”餐厅副理顺著她视线的方向望去,表情变得怪异。“他大概十二点半就来了,那人很奇怪,一个人几乎把菜单上所有的菜都点了,每一道都只尝几口,我本来还以为他是什么美食专家,偷偷来测试我们的呢!”
“他是我们饭店的住客。”
“对啊,于总监,你怎么知道?”
于香韵不回答,心念一动,转向男友。“刘董事,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要办,请你先到包厢等我好吗?”
“又要忙公事了?”刘至风无奈地挑挑眉。“好吧,你尽量快一点,我等你。”
于香韵微笑点头,目送餐厅副理领著刘至风进包厢后,才旋过身,翩然走向那个引起她满腔好奇的神秘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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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了。
在那道昨夜入他梦里萦缠的倩影还未落至眼前,梁冠雅便已从空气中不寻常的脉动感觉到她。
玫瑰般的清香,极富诗韵的跫音,在他心头声声叩响——是她没错。
“梁先生,午安。”仿彿等了孤寂的百年,她终于来到他面前,轻轻地打招呼。
他不著痕迹地对自己微笑,缓缓抬起头,纵容等候已久的眼潭映入一张不怒不喜,若有所思的容颜。
“于小姐,请坐。”
她扬眉,很意外他的邀请。
“你有话想问我,不是吗?”他淡淡扯唇。“请坐。”
她迟疑一秒,在他对面落坐。“梁先生一口气点了这么多道菜,是特地来试我们的菜色吗?”
“可以这么说。”他搁下刀叉,拿餐巾拭了拭嘴。
她盯著他优雅的动作。“梁先生对我们提供的料理还满意吗?”
“你真的想知道我的意见?”他不答反问。
她一窒,微眯的明眸似乎预期他会给她一个很不中听的答案,但她仍是保持风度。“请说。”
“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梁冠雅将两根手指抵在唇间,沉思半晌,然后撂出一连串评语。“这道熏鲑鱼,血橙虽然很新鲜,但酸味稍稍压过了甜味,不够平衡。这道烤春鸡,肉质倒是不错,但酱料有点太制式,缺少一些新奇的变化;至于这道冷浓汤……”
他持续评论,于香韵却无法专注地聆听,并非因为他的评语太恶毒,而是中肯到令她惊愕。
他这个私募基金的副总裁,难不成还兼任美食评论家?
“我说太多了吗?”察觉到她走神了,他识相地停话。
“不是,是……”于香韵怔怔凝视他,他修长的手指依然抵在唇前,学究般的沉吟姿态竟流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性感,她气息一凛,不觉垂下眼帘。
“很好吃。”他突如其来一句。
她一震,愕然扬眸。
“贵饭店的料理很棒。”他不吝惜地称赞,声嗓温煦。“每一道菜都别具特色,看得出来开发菜单的人很费心思。”
这是……在夸奖她?
于香韵听著,身子如石膏雕像僵凝,唯有心脏在胸口怦然直跳,提醒自己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奇怪,她在紧张什么?害羞什么?
他当然不是在夸她,他根本不晓得这些菜色是谁开发的,她在想什么?竟然因此心神大乱!
“多谢梁先生赞美,我想……我们主厨听到了,一定很高兴。”她机械化地吐落客套话。
“是吗?”他微微一笑,眼神深沉一闪。“于小姐愿意陪我一起吃吗?”
“什么?”她再次愣住。
“一个人吃饭很无聊。”他漫不经心地低语。“如果能有个人一起聊聊,胃口也会比较好吧?”
他总是一个人用餐吗?
她怔望他,几乎冲口而出,好不容易强忍住。“梁先生不是带了个特别助理一起来这儿吗?他不能陪你用餐吗?”
“你说文森啊,”梁冠雅端起玻璃水杯,啜饮一口。“他到台北替我办事了。”
“办什么事?”她追问,嗓音略微尖锐。是跟收购“水晶集团”有关的事吗?
“我知道你想什么。”他完全看透她脑海的思绪。“不过恕我不能告诉你,于小姐,毕竟我们在商场上是敌人。”
“那你还邀请我这个敌人跟你一起吃饭?”她不悦地抿唇,感到些许遭人看穿的狼狈。
“在商场上,我们或许是敌人,但私底下,我希望能做你的朋友。”他悠然道。
“朋友?”她又是一震。这男人老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你不愿意吗?”他摘下眼镜,幽深的墨瞳直视她,隐隐约约,似闪烁著什么。
又来了!不知为何,她老觉得这男人似乎总爱有意无意地捉弄她。
于香韵轻轻咬牙。“我不觉得我们的频率有合拍到能当朋友。”
“频率合不合,要来往过才知道。”
“除了公事,我并不想跟你有任何来往。”她严正声明。
“你确定?”
“当然确定!”
他凝定她,嘴角一勾,似笑非笑。“真可惜,于小姐,我相信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那只是你个人片面的想法。”她轻哼。
他眉苇一扬,正想说什么,眼角忽地瞥见刘至风在包厢门口探头探脑。“看来你的男朋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她一愣,顺著他的眸光望过去,发现男友正对她招手,呼吸惊愕地停住。“你——你知道?”
“我说过,所有我必须了解的,我都知道。”他一派气定神闲。
她恼了,怒火在胸口扬炽,火光飞落眼里,清亮慑人。“你连我的私生活都要调查?你简直太过分了!”
“刘至风不适合你。”他忽略她的怒意。
“你说什么?”
“我不明白你看上他哪一点。”他漠然低语,单手把转著玻璃水杯。
“你当然不明白。”于香韵压抑脾气,要不是顾忌身在公众场合,他又是饭店住客,她可能早就发作了。“至风的优点不是你这种冷冰冰的人能了解的!”
他凝视她,许久,直到眸海浮出一扇冰山。“你不用这么急著为男朋友辩护。”
于香韵怔住,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她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激动?她悄悄掐握掌心,跟胸口翻腾的情绪对抗。
她真的很不喜欢如此赤裸裸昭示心情的自己,从小在育幼院长大,她习惯了随时戴好面具。
“你……你不应该干涉他人的隐私。”她努力找回冷静,淡漠地扬嗓。“这样很不礼貌。”
“但愿他值得你这么爱他。”他冷冷回应,招手唤来服务生,在帐单上签下大名跟房号,站起身。
她气恼地盯住他挺直的背影。“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闻言,步履微凝,却没有回头——
“你很快就会懂的。”
第三章
Uncle Angel,他向我求婚了!
虽然有点快,但他说,他第一眼见到我就知道我是他的真命天女,那天,他以我为模特儿拍摄的作品,也在摄影比赛中得奖。
他深信,这代表我们俩今生注定。
Uncle Angel,我很喜欢他。
虽然他有时候有点孩子气,不定性,像风一样四处流浪,但他总能逗我开心,他说,我是他归属的岸。
Uncle Angel,你说我该不该答应他的求婚呢?
绝对不行,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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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我明天一早就要赶回台北忙个展的事了,晚上能不能陪我一起吃个饭?”电话那端,跳来刘至风略带撒娇意味的声音粒子。
于香韵不禁会心一笑,瞧了瞧桌上堆积如山的待办文件,以及坐在沙发上,等著和她开会的管理顾问,只能轻轻叹息。
“对不起,我今天可能要忙到很晚。”
“多晚呢?”
“开完会,我还有很多公事要办,起码要到晚上十点以后吧。”
“那些公事有那么重要吗?就连你的未婚夫要离开了,你都舍得不来送一送?”
未婚夫?于香韵秀眉一扬,伸手掩住话筒,压低嗓音。“你还不是我的未婚夫,OK?”
“就快是了。”刘至风显得很不平衡。“如果不是你那个怪叔叔百般阻挠,你早就是我今生的新娘。你啊,永远是Uncle Angel第一,我第二——不不不,是工作第二,我顶多只能排第三。”
“好啦,别念了好吗?”于香韵好笑地抿唇。“不然这样,等我忙完以后,再去找你吃宵夜?”
刘至风停顿一秒。“算了吧,你忙你的好了,忙完早点回去休息,免得奶奶骂我虐待你。”
“好吧。”于香韵感激男友的体贴。说真的,要她拖著一天的疲惫去约会,确实很难受。“那就先预祝你明天一路顺风,个展成功喽!”
“谢啦!那你去忙吧,拜拜。”
“拜。”
于香韵挂上电话,唇畔还淡淡勾著笑意,给自己两秒的时间回味方才对话里的甜蜜余韵,然后便迅速收凛思绪,望向等待她的管理顾问——
“叶总经理,你的建议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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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料得不错,我想叶亚菲应该会建议‘水晶集团’找个白衣骑士(WHhite Knight)。”
当于香韵正和管理顾问开会的时候,梁冠雅也在Villa的书房与自己的特别助理文森商议对策。
“白衣骑士?”主子的推测令文森十分意外,绿眸闪烁兴味。“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会想办法寻求别的买家?”
“不错。”
为什么?文森好奇地寻思。
自从一九八○年代,企业并购的浪潮在美国兴起第一波风暴以来,市场上已逐渐发展出几项反并购的策略,包括“毒药丸”、“黄金降落伞”、“驱鲨条款”等等,“白衣骑士”虽然也是重要的防卫策略之一,但一般企业未必乐于采用。
因为所谓的“白衣骑士”,不过是公司所能找到的另一个比较值得信任的买家而已,结论是公司的所有权仍会落入外人手中。
“我不懂,如果刘玉萍坚持不肯将公司卖给我们,又怎么会同意卖给别人呢?”
“有两个原因。”梁冠雅淡淡解释。“一是因为就台湾现行相关的法令条款来说,其他几种策略都受到比较大的限制,不太适合。另一个原因是,刘玉萍的确宁愿把公司卖给别人,也绝不会卖给我们。”
“为什么?是因为她特别讨厌我们吗?还是因为我们是外资,她不信任?”
“她的确不信任我们,但跟我们是不是外资没有关系,而是——”
“怎样?”
因为她或许跟师父有私人恩怨。
梁冠雅默然不语,没有将心中的怀疑宣诸于口。
这只是他个人的推理,凭借的是与师父及刘玉萍的对话中得到的蛛丝马迹,正确与否还不能判断。
何况,师父那人自尊心强,就算他与刘玉萍之间真的有私人恩怨,他也不会承认。
“总之,你先去调查刘玉萍私人的人际关系,她如果要找白衣骑士,八成是找自己信得过的老朋友,你去查查谁最有可能与她合作。”
“是。”文森颔首,见主子不肯多解释其中缘由,也就不再多问,反正梁冠雅的判断一向正确,他很服气。
“对了,我请你去调查刘至风这个人,查得怎么样了?”梁冠雅忽问。
“已经查到了。”文森交给主子一封文件袋。“这里头有征信社查到的资料以及一本他的摄影作品集。”
梁冠雅接过,瞥了眼,暂时先搁在一边。
文森讶异。“你不打开来看看吗?”
“我待会儿再看。”梁冠雅漠然回应,端起咖啡杯,若有所思地啜饮。
竟然不肯当著他的面看文件,难道是怕自己在他面前泄漏情绪?
好奇的疑团在文森胸口累积,雾茫茫的,让他有股冲动想拨云见日。
从三天前接下这件任务时,他就一直想问了,主子干么调查刘至风?虽说他是刘玉萍的孙子,也挂名“水晶集团”的董事,但根本不管公司的事,这次并购案,他根本就是局外人,毫无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