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她睡着了,被师父搂在臂弯里,觉得温暖又心安。
不知过去多久,她隐约听到外头有谁在说话。
……唔,是师父的声音啊,不知对谁吩咐些什么。
又过了会儿,感觉自己被移动,师父趁她昏睡之际,命仆妇和婢子张罗了一大浴桶的热水,他抱她进到偏间小室,浸浴在水气蒸腾的热水中。
像那时浸在深谷老泉那样,他一手按在她胸口上,另一手置在她脐下丹田,热水虽少了老泉的疗效,但热气有助于气血运行,他以火能徐徐催动,令她经脉舒活,血气润增。
浴毕,被抱回榻上才放妥,她又滚过来蜷进他怀里。
她感觉头皮被轻微拉扯,有人在动她的发,以为是师父在帮她擦干头发,也不甚在意,持续掩睫昏睡。
这一睡,睡到外边天已大亮,日上三竿。她张开双眸,男人英俊面容离她仅一息之距。
似乎很久没见到师父的睡容了。
他不大睡,那时她想方设法欲探进他的凌虚梦境,等了好多天才逮到他入睡时刻。
许是梦魇太深,总在熟睡后涌来纠缠,所以能不睡就不睡,即使睡去,也无法安眠,干脆一直醒着。
而今见到这张安然睡着的脸,眉峰舒朗,墨睫轻敛,好看的薄唇甚至微微启开,嘴角似翘未翘,静静吐纳温息……所以,那些坏事都远离,师父能有好梦相伴了,是吗?
她真开心!真开心!
咦?师父的头发……
他的散发被抓出一髻,用一支簪子随意固定在头顶,那根簪子有些眼熟,她不禁探手去取,弄散了那个男人发髻,将簪子握进掌中。
……似乎是他曾送她的那根铸铁竹节簪,又不完全是。
等等!她头上好像也有东西啊!
她坐起,探手往自个儿头上抓,发丝立时披泻下来,入手的也是一根铸铁簪。
但她的簪子很不一样,却也相当眼熟,竟是一叶长草阔叶的形状,是长在小河湾畔的那种水生长草,她和师父都会拔它来吹叶笛。
男人在此时醒了,凤目徐扬,正沉静地看着她。
“师父,这根竹节簪子……像是我十五岁时,你送我的簪子,又……不像似啊。”她螓首微偏地端详。
南明烈睡了个饱觉,身心舒畅,他勾唇笑,一掌轻握她的手。
“本王让老工匠修整过,改成男子款式的竹节簪,如今是本王之物。至于你那根阔叶长草簪子,是老工匠新铸造雕琢而成,本王想,你叶笛总吹得不怎么样,戴根叶草状的簪子在头上应是不错。”
她瞪大双眸,看看手里两根簪子,又抬眼去看他,看着看着,心头一热,眼眶也有些发烫。
“师父说话逗人呢,我……我是知道师父的心意的。阔叶长草簪子,看着它就想起师父吹叶笛的模样,还有那些曲音,有它在身边,阿霖会一直记住许多美好的片刻。”一顿。“然后……然后这根竹节簪……”她咬咬唇,最终叹了口气——
“师父,我已经不痛,我也没有怪你,我那时是甘心情愿的,我……唔唔……”她被男人拉去,扑倒在身上,喃喃不休的小嘴遭封吻。
一吻结束,南明烈将她的小脑袋瓜按在颈窝,抚着她的流泉发。
他嗓声微哑道,“竹节簪以你的血献祭,你说自己是甘心情愿的,那本王自然得万分珍惜。”他珍藏那根曾穿透她掌心的铸铁竹节簪,如同珍藏她的情意,每见一次,心痛一次,却也痛出异样的蜜味。
虽然她已经不痛了,但师父心疼得很啊,一直那样心疼她。
丝雪霖明白他的心意了,那些道出与未道出的,她全都明白了。
她伏在男人身上眉开眼笑,又笑得跟只偷了腥的猫儿没两样。
“师父这趟跑出去,其实就为了这两根簪子是吗?师父特别亲取,还亲自帮阿霖戴上,我……我好欢喜,我很喜欢啊,是师父送的,就很喜欢。”
“不单单为了这两支发簪,本王离开这些天,是进京畿帝都办大事。”
“大事?!”她一惊,连忙撑开些微距离,抬头看他。“师父,是不是皇上又出招为难你了?烈亲王府安然无事吗?”
南明烈从容一笑——
“烈亲王府有事,是大喜事。因为烈亲王要大婚了。”
丝雪霖微怔,眨眨眼睛。“……师父,烈亲王是你。”
“那是。”俊颚点了点。
她呐声低喃:“烈亲王是师父,烈亲王大婚,就是说师父要大婚了,师父……师父——”她骞地扬声。“师父大婚,我、我……我也要去大婚才可以!”
他手痒,轻拍她额心一记。“你还想去哪里大婚?除了本王还想嫁谁?”
“阿霖是要嫁给师父啊!”她张声轻嚷。“师父大婚,阿霖也跟着大婚。师父、师父,我终于可以嫁给你了是不是?”
她十七岁时与他订下盟约,一道圣旨将她指给了他,之后将近三年风波不断,他与她皆历经了生死,曾生离,亦曾死别,他想,他是非常非常幸运的,能让她回到他身边,此生不留遗憾。
他爱怜地抚着她的脸,柔声道——
“皇上没有为难本王,是本王特意进宫为难他了。当年既是他所赐婚,那本王好不容易熬到大婚,该有的排场和体面就得全数办到,该他明旨赏赐的东西,一样也不能少,本王要你风光大嫁。”
“那……那师父可真的狠狠为难皇上了。”她边说边蹭着他的掌心。
他点点头。“那是。”
“师父没有被他欺负了去就好。”
他笑,凤目泛亮,搂住她扑来的娇躯,在她耳边轻语——
“真想闯荡江湖,待大婚之后,本王陪你去闯,阿霖就嫁给本王当王妃吧?”
她信誓旦旦道:“师父,我一定会好好当的,阿霖会当一个很威风的王妃,让师父走路都有风。”
捧着心爱师父的脸,她拿朱唇落印,印在心爱师父一直笑不停的薄唇上。
终曲
一年后——
东海夏季,海象平和,唯一不平和的是鲸群又受一头杀人鲸骚扰。
这次闯进这片海域捣乱的是一头母杀人鲸,露出海面的大鳍跟雄鲸高耸直立的三角厚鳍不同,而是呈现镰刀般弯弯的漂亮弧度。
望衡军、翼队和渔民们全都惊动了,不是被母杀人鲸惊动,而是被想要帮杀人鲸牵红线的剽悍烈亲王妃惊得险些翻船。
丝雪霖又当了一回海上骑鲸客。
这次这一头母杀人鲸不好相处,但她不怕,她有黑子来帮手。
望衡军、翼队和渔民们赶来看热闹的着实不少,全被她赶到外围去,就她“伙同”黑子对母杀人鲸前后夹攻再左右包抄,然后……嘿嘿,搞定。
母杀人鲸对她不大友善,对“俊俏高大”的黑子倒是欲拒还迎。
欸,都让她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彻底利用一下黑子的“迷人男色”,保鲸群远离骚扰。
见母杀人鲸最后追在黑子屁股后头游啊游地游出海,丝雪霖摇摇头感叹了声,遂驾着小翼往不远处一艘中型座船赶去。
一靠近座船,抓着垂挂下来的绳梯一荡,轻巧地将身子荡上座船的前头甲板,两脚还没站稳,她已像猴儿似跳到自家男人面前。
“师父、师父,我家黑子也被姑娘追着跑了,当年我承诺过它,说要帮它留意好姑娘家,今儿个这一个是泼辣了些、难搞了些,但瞧着是喜欢我家黑子的,而且生得高大健美又漂亮,我这红线牵得不错吧?”
南明烈望着她红润的脸蛋,心情甚好。
一年前他们在京畿帝都完婚,她以盛国公府嫡长孙女的身分嫁他为妃,当时那场皇族大婚轰动整座帝都。
昭翊帝大行赏赐,皇太后与内廷后妃亦赠了近百抬的贺礼,烈亲王府连着三日席开百桌,大发喜糖、喜饼和喜钱,与帝都百姓同乐。
婚后,他们返回水乡小城待了大半年,丝雪霖的身体一日强过一日,许是心中开阔,不再纠结情事,练气调养竟能事半功倍,进步得相当神速。
她一直还想回东海望衡看看大伙儿,待身体状况允可了,便缠着家里男人不放,南明烈最终只能答应。
结果回来不到半个月,就遇上母杀人鲸搅扰鲸群,又令鲸群没了谈情说爱的兴致,便跟当年黑子干的事差不离啊。
“这条红线牵得还算可以。”他不吝赞赏。“够让各路的说书客再编上十来折段子养家糊口了。”
她哈哈大笑,边笑边挠着红扑扑的脸蛋,望着师父宝蓝色发丝在日阳下闪亮,觉得心情也好闪亮。
突然——
不、不大对劲……
救命!真的不对劲啊!
她猛地蹲下来,缩成一球。
“怎么了?!”南明烈面上骇然,忙矮身将她搂住。“哪里受伤了?”
他此话一出,不仅护卫和船夫们一惊,相距不远的望衡军、翼队和渔民们见到座船上动静不寻常,自然也受到惊吓。
丝雪霖僵着脸,朝四周的众人挥挥手,忙扯嗓大声道:“没事!我……我……本王妃没事!本王妃好好的,真没事!师父……师父……”后面的唤声却压低音量,仅给身旁的人听闻,很惊惶又可怜兮兮。
南明烈二话不说,将她一把抱起,大步踏进船舱。
他将她放在软榻上,岂知她臀儿才触到榻垫,又迅速站起来,似不敢落坐。
南明烈脸色沉凝,拉着她的手。“本王看看。”
“师父……师父……呜……”她眸光乱飘,一脸快哭的模样。
他随她的目光看去,看到适才被她小小坐了一下的那处浅灰布料的榻垫上,竟然……竟然出现落红?!
他脑中先是一懵,紧接着思绪飞转,两道剑眉陡凛,发亮的凤目扫向她。
“你……”算了!亲眼确认最快!
容不得她抵拒,将她一把抱上榻摆妥。
他飞快卸下她的腰带和裤带,将她下身脱去,微微撑开她的腿。
女子月事。
自她的神识从幽冥中醒来,血气尽泄的她即便活下来了,身体某部分的活气似乎一直被封锁住,如何涵养都化解不开,她月事迟迟不再来。
而今终于……
“师父!”丝雪霖快要羞死。
她一向没脸没皮惯了,但实没料到前一刻还意气风发、耀武扬威得很,下一瞬腿间一股温热泄出,已经一年多未有的月事会突然来访,把裤子和榻垫都弄脏了呀!
南明烈终深深吻了她一记,他的一只大掌犹摊平贴在她腹上。
“师父你、你很欢喜是吗?”丝雪霖红着脸,朱唇被吻得泛出水光。
“阿霖月事来了,身体转好,本王当然欢喜。”他目光温柔。
她抿唇,羞涩地笑了。“我身体转好,师父身体也变好了,不会再一直头疼,阿霖也是很欢喜很欢喜的。”
“阿霖……”他拿额头的火印轻触她的额心。
“嗯?”她心微颤。
“帮本王一个忙吧?”
“好。”
见她想也未想便应允,他笑意更深,眉眸更温柔。
大掌爱抚她平坦滑嫩的小腹,他低柔吐息——
“给本王生几个娃子吧。”
当时藉由他山道人设阵进到幽冥寻她,原本想留在那处小河湾畔与她相守,在那当下,他不觉人生有什么遗憾,若真要说,唯一的憾事是没能与她诞下孩子,没经历过身为人父是何感觉。
他是把这丫头带大了没错,但毕竟跟“真正”成为人父,滋味还是大大不同的……吧?他想。
再有,是她与他的孩儿,属于他们俩的骨血,他十分期待。
丝雪霖完全能感领到自家师父深浓的渴望,她也很想生娃娃,是师父跟她的娃娃,光想象着,胸房就鼓动得厉害。
她笑开,使劲儿点头。“师父,我们生娃娃,生我们的娃娃。”
朱唇又被深吻,身子被大掌热呼呼揉捏,她几乎要沉沦,又立刻一惊——
“但……但今儿个不行啦师父!会、会血流如‘柱’啊!”“柱”的咬音还用力加重了,怕他真要顶着干似的。
南明烈难得放声大笑。
他笑得眼角泛泪,轻箍着怀里的宝贝蛋,咬她的嫩脸。
“好,就再等等。本王洗干净等你。”
“师父……师父……”
她放下心了,换她敞开心怀去缠吻心爱的师父。
她可以不用忍,反正师父答应了,就会负责忍住的,哈哈哈!
这一天,日阳动人,海水温暖,偌大的船舱里尽管“见血”了,依旧是温情脉脉、柔情似水,有人浸润其中,一直相爱着……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