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你就躲在这里,我们在玩躲猫猫,不管谁喊你都不能发出声音,不然就要换你当鬼喔!”
“嗯!我知道了,要躲好,嘻嘻!”
单纯的小女孩十分天真,才七岁的她乖乖地听小哥哥的话,把小小的身子藏在置物柜里,对于大人们的呼喊一概不理,捂着小嘴偷笑着。
她不晓得会客室里有一对年轻的夫妻正等着她,也不知道置物柜的门被悄悄地上了锁,兀自开心的以为自己很会躲,没人找得到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柜子里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她觉得眼皮很沉重,好想睡觉,慢慢地、慢慢地,双眼阖上。
“找到没、找到没?”
“哎呀!没瞧见人,八成又跑到哪儿去玩了。”真伤脑筋。
“没办法了,只好向人家说声抱歉了。”真是可惜,不知道院里的财务还撑不称得住养这些孩子。
“只能怪那孩子福薄,没能有个富裕家庭,现在希望对方能考虑换个孩子领养。”
“也只能这样了,反正都是院里的孩子,他们谁有个幸福美满的家我们都会为他们高兴。”
一名恭敬有礼的少年由暗处走出,跟着育幼院里的老师走向会客室,看似温和的眼闪着早熟的锐利,迎向他未来的父母。
这是一对衣着高雅的男女,三十岁左右,男的身材高大但偏瘦,有些病容,女的端庄秀雅,一双笑咪咪的丹凤眼显得和善。
他们本打算收养一名女孩,也看中了活泼可爱的小女娃,可是等了半天却等不到心目中漂亮的小天使,最后退而求其次的带走十二岁男孩。
不要怪我,小小,我已经十二岁了,再不被领养就没机会,我不想一辈子没没无闻地当个普通人,院里没办法提供成长的最佳环境……我要出头,我要发达,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钱,我要站在世界的顶端!
对不起了,小小,我跟你保证,我一定会回来找你,把你该得的还给你,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回来接你……
望着越来越远的育幼院大门,男孩的眼底有着想要脱离贫困的坚决,以及对小女孩的歉意—他骗了她,而且偷了她的“父母”,她会恨他吧?
但她已经比他拥有的还多,她是那么人见人爱,院里没人会欺负她,她留下也可以过得很好的……男孩五味杂陈的想着。
苦涩,在心底扬起,他有些惴惴不安,想向身边的大人道出实情,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但随即想到过往在育幼院生活的种种,他瞬间咽回所有的话。
他不想回去。男孩的目光坚定的看着前方,那里的尽头有新的人生,要自己什么都不要再想。
他只能前进了。
第一章
“什么降价百分之十?还要折扣……厉董,你真是爱开玩笑,这年头什么都涨,黄豆涨、面粉涨,连你糖尿病专用的奶粉都涨了两倍多,你要我拿什么去涨价?”
皙白修长的纤指不耐烦地点敲桌面,配合着酒红色高跟鞋不住点地,穿着白色羊毛长大衣、灰色字裙的清艳女郎显得十分不高兴。
“……厉董,你要是觉得和本公司合作损失惨重,那本人建议你找有公关经理陪睡的长华企业,相信你有得是耐心,货物Delay三、五个月送到你客户手中也无所谓,反正你是下半身还活着的猪,不用大脑的死猪头,女人肯张开大腿,你便口水直流,排汗泄精的磨细你那根放大镜都瞧不清楚的绣花针。
“还有,下次别再对我的职员伸出你那只肥肥的咸猪手,不然我一脚踢爆你的子孙袋,切了你不知安份的色心,再送你一桶馊水让你吃个过瘾,当猪要有当猪的格调,别妄想做人,穿上人的衣服不会使你更高尚……”
越骂越起劲的莫随红脸上带着使人迷炫的微笑,语气轻柔得彷佛山中的风微微拂过,柔中带媚,酥软了听者的心房。
不过熟知她呛辣脾气的人可是会赶紧闪避,离暴风圈越好越远,每当她语调越见轻柔之际,那就表示她肚里的火越烧越旺,靠近她的人准会烧成焦尸,别想活命。
因此,在烫金名牌的执行长办公室门口,身为秘书的小女人蹑手蹑足的贴着墙,里头的地雷区一步也不敢踏入,仅在门外观望,以防那把大火烧到自己身上。
“我风度差?”莫随红冷笑地耍玩拆信刀。“厉老肥,你给我听明白,要不是看在你儿子是我同学份上,我早宰了你这头猪祭天,你以为你是托了谁的福赖活到今日……威胁咯咯……不,我从不威胁人,只会付诸行动,我想你不会希望你那位主掌公司财务的老婆大人知晓你那些依依、小可、茉莉,一堆养在外头的小甜心吧!”
啪答!电话挂上。
一身名牌,走时尚风的莫氏船运女执行长相当不悦地咒骂两句不雅的脏话,坐在鳄鱼皮制成的旋转办公椅,更多的OS在心里泛散开来。
什么狗东西嘛!敢在她面前拿乔,贪得一点便宜就想得寸进尺,顺着竿子往上爬,当她是没有爪子的家猫,能任由他予取予求吗?还妄想人财两得,当她是一块上等肥肉吞了她。
哼!那头死肥猪大概八百年没照过镜子,也不看看自己浑身肥油抖呀抖,她又不是“ㄆㄨㄣ”桶什么货色都能吞,居然敢大言不惭说要包养她,还讽刺“声名狼籍”的她一定嫁不出去,他是大发慈悲才愿意收了她。
×的,她是声名狼籍又干他屁事,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没给他一次教训不会晓得自己有多烂。
“康心雅,马上给我滚进来,你贴着墙当壁虎呀!别以为打混摸鱼就能坐领高薪,你再四处串门子试试,明天我让你坐轮椅出门。”
一声河东狮吼,康心雅有如惊弓之鸟,身体不由自主地抖颤一下,脸色微白,吓得直接由门口滚进来。
本来她的胆子不算小,还有点见义勇为的胆识,但近年来受惊的次数以倍数成长,不时去跟恩主公庙的神明说哈啰,自从在上司日夜的压迫下,她的自律神经失调,战战兢兢地提心吊胆,担心怒焰女神的剑会扫向她。
“你这‘五体投地’是什么意思?我不晓得原来你这么崇拜我,把我当神一样膜拜。”笨手笨脚的家伙,要不是她的“附加价值”令人满意,不然早被拆得七、八块,等亲友上香。
“我、我……呵呵……学姊,早呀!你今天的气色真好,容光焕发,艳色四射,有着恋爱中少女的娇艳。”康心雅干笑的连忙从地上爬起,极尽谄媚阿谀。
“叫我执行长。”她冷凝着脸,眼中发出剥剥的红色火光。“还有,已经不早了,你知不知道我替你接了几通电话?包括那头死不要脸的厉肥猪。”眼刀一射,怒焰浓如一千度高温。
康心雅畏怯地缩缩脖子,“我……我在上班的路上看见一只小狗,它很可爱又很可怜,好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所以、所以……呃,我就把我的早餐—”
“嗯哼!这是理由吗?”敢让她充当总机小妹,可见她的工作量还有增加的空间。
“不是。”康心雅一个劲的笑,企图以甜美的笑容掩饰自己迟到的事实。“学姊,不要太严肃嘛!我保证我会做好我的工作,在各部门布下眼线,绝对不会出大纰漏。”所以小小的突槌就不要太计较啦!
“是执行长,要我提醒你几次。”公私不分最要不得,而她屡犯不改。
对她的不长脑,莫随红又狠狠一瞪,重拍桌面。“我问你,厉老肥的业务是谁接洽的?”
“嗄这个……好像是业务部的小李……”是他吧!非常有上进心的新人。
“我讲过几百遍不接他的Case,你们的耳朵长到哪里去?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要我改用火星话吗?”这些状况外的天兵。
一脸崇拜的康心雅白目地扬声,“哇!学姊,你真厉害,居然会火星话。”
“你……你……你这个笨蛋,你究竟有没有长脑?”
挨骂的小秘书笑得很无辜,头低低地由眼角偷觑头顶冒烟的上司,心想着待会要泡杯降火气的莲藕茶,免得火山爆发,祸延九族。
“又在吼叫了,母狮子,打狗要看主人,好歹她是有主的。”轻责即可。
谁是有主的康心雅不悦地拨开放在头顶的大掌,离畜生和野狗远一点。
“罗经理,你是来报告贵部门的缺失吗?”又一个令她看不顺眼的家伙,偏偏这人是她重金网罗、不惜祭出“美人计”、“亲友牌”挖角来的精英,为了他赚钱的才华,她努力忍耐。
斯文的面庞闪过一丝笑意,身材高偏瘦的罗可深优雅地挪挪金边眼镜。“不,我是来邀功的。”
“邀功?”一双媚人的美眸立眯,迸射出凌厉眸光。
“厉董那笔生意我刚拿到手,比照去年多加一成运费,关税由对方自付,随着物价,我们得以适度的调涨运费。”
“合约签了?”自信很好,自大就惹人嫌。
“还热腾腾地摆在我桌上,执行长要过目吗?”他又笑了,有意无意地瞄向一旁扭来扭去躲着他的手的小秘书。
“厉老肥同意?”那头只想占便宜的猪可没那么好商量,不把价钱压到最低生意不可能谈得成。
职衔是业务经理的罗可深戏谑地朝她一行礼。“我直接找厉小开,你知道我说服人的能力一向不错。”
“是威胁吧!罗经理。”厉仕文跟他老子不同,不是猪,而是只不知人心险恶的小绵羊,一遇到心机深沉的大野狼,不被吃了才怪。
他呵呵地低笑,眸中闪着赞赏的流光。“学妹,你越来越了解我了,真叫学长我欣慰呀!”
“少说废话,拉业务本就是你的职责所在,想邀功,等年底营业额达百亿再来分红。”哼!他打什么主意她会看不出来吗?“公司赚钱,我会拨出一笔经费提供员工国外旅游,欧洲十日游如何?还有美丽的金丝猫‘向导’作陪。”她看了一眼康心雅,意有所指。
“你……真是‘好有良心’的上司呀!”磨着牙的罗可深冷瞪她,断人姻缘会遭天打雷劈的—黑眸冷冽的说道。
等你追到人再来论英雄,逊脚学长。莫随红心情愉快地以眼神回道。
他翻翻白眼。“对了,小学妹,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外面有一位非常赏心悦目的来客要见你,至于你这位失职的秘书我先带出去管教管教,有事没事别找她,因为我们要去喝咖啡。”
“什么喝咖啡,我才不跟你去,我要上班……啊!你别拉,放手……大臭虫,你是土匪呀!学姊,快救命,我被绑架了……”
莫随红扬手一挥,不去理会渐行渐远的呼救声,反正早晚会被吃了,早吃晚吃有什么分别,顺水推舟算是一点福利,喂喂贪婪的大野狼。
莫氏船运自清光绪三年成立,一路在风雨中成长,在业界也算小有名气,商誉卓越。
邮轮、货轮、游艇等数百艘船组成的船队,每年的营收益高达数亿美金,惊人的实力当然引来眼红人士的觊觎,莫家的那些二世祖,没人愿意放过这块大饼。
莫随红接手以后确实遭遇不少困难,她的年轻、她的美丽都是一种话题,攻击者众,看笑话的也不在少数,虎视眈眈地等着她被击倒好坐收渔人之利。
其实在莫氏企业里,大部份的高阶主管都是姓莫的,或是和莫氏家族的姻亲,堂表亲戚一大堆,不论有没有能力,先占据了叫人眼红的肥缺再说,死也不退位,一度造***浮于事的财务危机。
上上任当家莫日阳早逝后,遗孀甘春柳入主公司却饱受抨击,不少堂字辈大伯小叔、姑表姨舅都逼着她让权,欺她一个寡妇无人撑腰,百般刁难,恣意嘲弄,要她扛不起重担自愿求去。
但她可算是一名坚韧的时代女性,咬牙硬撑,忍受着来自各方的诸多非议,并做出一番跌破众人眼镜的成就,让莫氏船运在稳定中求成长。
莫随红从小看着母亲在一群豺狼中讨生活,承受他人所不能承受的压力,十分心疼,于是她十五岁起便以打工名义进入公司帮忙,并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因此公司分别有保皇派和拥红派,前者推崇莫日阳堂叔所出的莫家正统子孙,认为血缘才是一切,后者则拥立实力坚强,又十分凶悍的现任执行长,马首是瞻地为她效力。
不过在莫随红不断引进新血的情况下,再加上她大刀阔斧砍掉一大半不做事只领闲差薪俸的“皇亲国戚”,敢与她叫嚣的声浪才终于慢慢变小,转为地下耳语。
今年二十八岁的她遇过不少对手,不论是老奸巨猾的前辈,或是油嘴滑舌、不学无术的后生小辈,她都能应付自如,绝不让他们在她身上占一丝便宜,遇强则强的战斗力让人退避三舍。
识人无误是她最引以为傲的才华,她能第一眼瞧出此人的本质,是恶、是善,是否能为己所用,鲜少出错。
可是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男人却给她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纵使他一句话也没说,那股慑人气势仍隐隐散发,叫人畏而生寒。
她看不透他,而她非常不喜欢这一点。
“是你要见我?”
“我叫秦狼。”一身森冷的男子微启薄唇。
扬起眉,她身子往后一倚,轻转皮椅。“秦先生有何贵干?”
“秦朝的秦,野狼的狼,你听清楚了吗?”他目光如炬,紧盯着她。
“请坐,秦先生,你站着的高度让我有威胁感。”他还没资格要她仰首。
唇瓣抿了抿,他又问了一句,“你不认识我?”
莫随红的神情转为不耐烦,眼露轻蔑。“你要是不想坐就滚出去,别浪费我的时间。”
目露难解眸光的秦狼并未依她指示坐上宾客沙发,他长腿一迈,就近拉了张折迭椅子过来,随兴一坐,视线不曾离开她一分一秒。
不知为何,被他这样看着,她竟有一种快窒息不过来的感觉,很像她到了个狭小空间的感觉……见鬼了,她干么紧张,眼前的他不过是个普通男人。
可是为什么她又隐隐有种熟悉感呢?嘶~头冷不防的痛了起来,一定是刚才被厉老肥气的,现在才发作。
想抽根烟缓和一下烦躁的情绪,但是在一双冷眸的盯视下,她微眯起眼打消念头。
烟瘾并不大的莫随红向来只爱一根烟抽上两口,剩下的便放在烟灰缸上,她喜欢香烟微微散发的味道。
不过她绝不在家中抽烟,因为她是个相当有责任感的大姊,对家里的弟妹十分照顾,只要对他们不好的事,她一概不做。
她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但对于领养前的记忆全无印象,宠她如命的养母给她全新的人生和未来,她非常珍惜,也深爱陆陆续续到来的家人,为了他们,她不惜把命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