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墨应道:「建营房费时费力,我大眧国重新占据虎啸关才一年多,一则是军费不足,一则是来不及,索性便先不建了,待将鞑靼人澈底赶出去,再建不迟。」
「可是,住的条件这么艰苦,他们不会有怨言吗?」
荆楚墨笑着点点头,「匀匀说得很对,不过我认为艰苦的环境更容易让他们保持战斗力,所以没有着急给他们改善居住条件。」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士兵们基本上不会赖床,尤其是冬季,几乎是号角一吹,他们就起来锻链了。
李韵凝心道,那是,若是不早点起来锻链,人早被活活冻死了。
荆楚墨领着李韵凝在军营里走了走,最后两人来到虎啸关的城墙上。
「你看,那就是鞑靼人的地方。」荆楚墨指着城墙外面广袤的土地道:「总有一天,我要让鞑靼人在这城楼下俯首称臣。」
此刻,他神情认真而笃定,语气平静,仿佛说着一句最平常不过的话一般。而李韵凝却知道,鞑靼人的凶残和战斗力一直非常强悍,轻骑兵尤其厉害,当年鞑靼人的祖先仅凭一支几百人的轻骑兵便冲入虎啸关,占领了大昭几乎半个天下。后来,她父王临危受命,带领一群疏于训练的老弱残兵与鞑靼人正面相抗。
父王拼死苦战,把鞑靼人逼退到凉州,眼看就要将其赶出大眧,可是父王却受了伤,差点死掉,伤好之后也无法骑马和作战,不得已,大昭只能与鞑靼人休战。
未能将鞑靼人澈底赶出大眧,这是父王一生的遗慽,每每喝醉了,父王都会默默地哭一场,若是当年他不受伤,哪里能容蛮子在大昭的土地上耀武扬威。
而荆楚墨则是父王麾下的一员小将,在数次战斗中脱颖而出,获得了父王的赏识。荆楚墨敢拼敢干,又有脑子,很快便从大头兵升任校尉,他的军事才能逐渐凸显,而这也是当初父王力排众议要将她嫁给他的原因吧。父王早就看出来,他才是能为大昭赶走鞑靼人的将星。
此时的他,浑身散发着让人信服和敬仰的光芒,李韵凝望着他的侧脸,心中既欢喜又激动,这是她的男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
「匀匀想不想去鞑靼人的草原上看看?」荆楚墨忽然回头问她。
李韵凝早听人说过,鞑靼人的革原很美,有开满野花的小山坡和雪白的绵羊,「想,可是鞑靼人……」
荆楚墨笑道:「有我在,别怕。」
「好。」李韵凝觉得既害怕又刺激,乖乖随着荆楚墨下了城墙,上了马背,从边门摸了出去。
出了城门,荆楚墨催动马扬蹄狂奔,李韵凝紧紧抱着他,整个人贴在他的后背上,感受着风驰电掣的快感。她觉得自己好像飞了起来,禁锢了许久的灵魂彷佛被放了出来,她想大叫、想欢唱。
「害怕吗?」荆楚墨捉住她的双手,回头问她。
李韵凝的风帽早被吹落了,她的头发顺着风肆意飞舞,她的脸上带着笑容,听到他的问话,她摇了摇头,「不害怕。」
荆楚墨很开心,于是催得更急,马像飞起来了一般。
天高,地远,无人的革原,终于可以任人自由飞翔。不知不觉中,李韵凝的眼泪便流了下来。从小到大,她都被人看得死死的,虽说都是爱她、疼她,但是那些关切疼爱和宠爱像一圈一圈柔软的绳索,将她紧紧地缠住,她只能在绳索允许的范围内活动,只要她想超出一点,便立刻会被人以各种理由软硬兼施地劝回去。
比如,她曾经喜欢过一个男人,她曾经鼓起勇气跟他表白,还未等那个男人回应,她便被家人捉了回去,严加看守起来。
她不自由,但是现在,荆楚墨带着她在广阔的革地上策马狂奔,迎面而来的是自由的劲风,天上飘着的是自由的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由的!
第4章(2)
马跑出了一身汗,荆楚墨便让马停了下来,他将李韵凝抱下来,笑道:「匀匀可还好吗?」
李韵凝感觉浑身轻飘飘的,双腿有点发软,「好。」
荆楚墨于是解下马身上的小包袱,拿出一条小毯子来,展开铺在地上。
「来。」他躺在毯子上,拍了拍毯子,「躺我身边。」
李韵凝四处望了望,绿色的革原上开满了不知名的各色小花,整片草原像一张巨大的地毯,拥有着最漂亮的花纹。于是她乖乖在荆楚墨的身旁躺下,随手掐了朵野花玩。
荆楚墨伸出胳膊给她当枕头,李韵凝侧身躺着,一根一根地拔着野草、野花玩。草汁、花汁沾在指甲和指头上,染出了奇妙的颜色来。荆楚墨仰面躺着,左手捉了她的头发来玩耍,一会绕个圈,一会在自己脸上扫扫。两个人各玩各的,十分惬意。
李韵凝玩着玩着,忽然觉得不对劲,荆楚墨越贴越紧,他的手又开始不老实了。她捉住他的手,阻止他继续往下摸。
荆楚墨可怜巴巴地在她耳边道:「匀匀,我难受。」他仿佛在撒娇,语气软软的,带着一点可怜巴巴的味道,「给我好不好?我都等了你一年多了。」
「哪有等一年多。」不是还有别人吗?
荆楚墨翻身压在她的身上,定定地看着她,「粮仓爆满,再不交粮,要坏了。」
李韵凝脸通红,羞涩不已。他、他、他怎么这么不要脸?
荆楚墨捉了她的手去摸他的小弟弟,硬、烫、粗,很吓人。李韵凝忙不迭地躲开,心跳得老快。
荆楚墨俯下身,开始亲吻她,他的吻急切而有力,她的双唇很便肿了。他的呼吸粗重,浑身发烫,整个人像燃烧的火焰,将她也点燃了。她的身体慢慢苏醒,曾经与他抵死缠绵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
两人力竭,相拥着躺在革地上。荆楚墨扯过她的披风,将两人盖上。
李韵凝的头发全散了,嫩白的脸上满是红晕,眼角挂着泪花,额上有细密的汗水,发丝被汗水沾在脸上。整个人像个粉嫩的瓷娃娃,漂亮得让人陶醉。这就是他的娘子啊,他怎么喜欢都不够。荆楚墨亲吻着她的脖颈和后背,她的每一处地方他都很喜欢,每一处地方都让他沉迷。
李韵凝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的小木屋。等李韵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玩够了的荆华璋终于回到了她的身边,他坐在床边,一边玩着郑海生给他做的竹蜻蜓,一边等她睡醒。
看到儿子的时候,李韵凝有些内疚,昨天自打见了荆楚墨,她就把儿子给忘一边了,真是个不称职的娘。然而荆华璋似乎并没有因此不高兴,一见到她醒了,立刻眉飞色舞地向她介绍他的新鲜玩意儿,还说要教她怎么玩。
李韵凝起身,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身上也清清爽爽的。是荆楚墨给她换的吗?李韵凝有些害羞,又有些开心。
「你爹爹呢?」
荆华璋道:「爹爹说他要先去忙公务,一会就回来。」
「哦。」虽然知道他身为一城守将,军务繁忙是肯定的。但不知为何,李韵凝还是莫名有些失落,她原本以为他会多陪她一会的。罢了、罢了,还是公事重要,虎啸关不比别处,丝毫大意不得。
李韵凝起身,发现自己平时梳洗用的对象都在,想着难道是他派人去若古镇取来的?
梳洗完毕,李韵凝牵着荆华璋往外走,陪他玩竹蜻蜓。走到外面,她果然发现护送她来边关的侍卫和丫鬟都来了,此刻正守在小木屋的外面。
丫发云芍笑咪咪地迎了上来,「夫人早安。夫人是否要用早膳?」
李韵凝点点头道:「端过来吧。」她昨天很累,今天睡久了,又饿了。
云芍俏生生地应了,转身快步往山下的厨房走去。
到了午时,荆楚墨忽然回来了。他一脸凝重,可在见到李韵凝母子时,立刻敛去了锋芒,变得温和了许多,「匀匀,军营环境艰苦,实在不宜久留,明天你和华璋回京城去吧。」
李韵凝一怔。他这是在赶她走吗?明明他昨天还是那样留恋她、缠着她,今天又变了?还是说,他担心她知道了他已经私自纳妾的事?所以着急忙慌地要将他们母子送回京城?
李韵凝心头不舒服,语气便有些淡淡的,「华华,你舍得离开爹爹吗?」
荆华积连忙摇头,「舍不得,儿子才见到爹爹,不想走。爹爹,我不要回京。」
李韵凝垂着头,双手把玩着腰间拴着的玉佩的穗子。她倒要看看,荆楚墨到底打算怎么隐瞒纳妾的事情。
荆楚墨犹豫了一会,「既然这样,那你们先到若古镇去住着,玩两日再回去,如何?」
呵,总之就是不让她去将军府,他到底还要藏那人到什么时候?他就这么怕自己为难那个人?他就这样宝贝那个人?李韵凝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将军府在若峰镇,我们去将军府住几天等你,如何?」
荆楚墨一脸为难。
李韵凝抬头看向他,心里憋得难受,怒火也止不住地烧,「我堂堂正正的将军夫人,怎么竟住不得将军府?」
荆楚墨只得皱着眉头道:「好。」
荆楚墨亲自送了他们母子回了若峰镇的将军府,可到了将军府以后,他却没有从大门进去,而是领着他们绕到了后门,直接从后门进了后院。在后院厢房安顿下来之后,他又万千嘱咐他们,「务必不要去前院。」
「为什么?」李韵凝终于忍不住问他,他这样遮遮掩掩的,搞得好像他们母子不能见人似的。她堂堂的将军夫人,什么时候进将军府还得偷偷摸摸的了?
荆楚墨欲言又止,「只是暂时的,等过几日再说。后院我加强了人手,你们只要在后院好好待着,不要乱跑就是安全的,乖啊。」
李韵凝忍不住冷冷地道:「这是将军府吧?」
荆楚墨不解她是何意,老老实实地点头,「是将军府。」
「我是你的正房妻子吧?」
荆楚墨越发糊涂了,「匀匀你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我担心你在外面待久了,忘了这些事情。」李韵凝见侍卫们都悄悄盯着他们两人,忽然清醒过来,她不能当众闹,这样两人的面上都不好看,她希望荆楚墨能主动坦白。
荆楚墨哭笑不得,他的小娘子今日是怎么了?说话奇奇怪怪的,态度也奇奇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不满一样。可是边关危险,他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希望她能理解他的苦衷。
「勾勾你和华璋好好休息,我去忙了。」荆楚墨亲了亲她,然后抱着荆华璋玩了一会,对他嘱咐道:「替爹爹好好照顾你娘亲。」
荆华璋挺了挺小胸脯,以稚嫩的声音大声道:「爹爹,华璋得令!」他是在学着郑海生的样子。
众人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荆楚墨揉了揉他的头发包包,笑着点了点头,「不错,是爹爹的好儿子。」
荆华场得了夸奖,十分开心,牵着李韵凝的手道:「娘,您放心,有我在,我保护您。」
李韵凝穹腰将他抱起来,亲了亲他的小脸,「好,华华真棒。」
「叫大名、大名。」
李韵凝从善如流,连忙改了称呼,「嗯,华璋,华璋男子汉。走,娘给你做好吃的去。」说罢转身抱着他便往后院小厨房去,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荆楚墨。
等李韵凝等人走进了后院,郑海生立刻上前汇报,「将军,关内隐藏着的鞑靼人余孽正在聚集着往若峰镇来,关外的鞑靼人也有异动,恐怕他们是打算里应外合,夺取虎啸关。」
荆楚墨浓眉一挑,冷笑一声,「来得正好!」说罢,他大步流星地去了前院布置。
鞑靼人已在十三州经营了不少年,荆楚墨虽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收复了十三州,将大部分鞑靼人杀的杀,赶的赶,但是依然有不少鞑靼人换了装束,混在大昭百姓里隐藏了起来。这些人表面上已经归顺大昭,他不好直接下令杀,但是留着又是祸害,他原本正愁着这件事,而此时这些鞑靼人要主动送上门来,他自然是笑纳了。
「让你家小蜜糖安排宴会,本将军要请客,记住务必盛大、隆重。」荆楚墨对郑海生道。
郑海生不解,「将军,这是何意?」
「既然鞑靼人想要机会,本将军便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自投罗网的机会。
郑海生想了一会,忽然明白过来,他抚掌大笑,「不错、不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哈哈哈哈,若是鞑靼人误以为咱们关内的守将都在饮酒作乐,定会以为这是个强攻的好机会。咱们将计就计,趁这机会将内外勾结的贼人们一网打尽!」说着,郑海生又道:「将军放心,属下一定将此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荆楚墨点头道:「你这几日就不要回军营了,只管待在前院好好保护好你的小蜜糖吧,她若有什么闪失,我也不会放过你。」
郑海生立刻双眼放光,「是,属下遵命。」
荆楚墨笑着推了他一把,「滚吧。」突然,荆楚墨又叫了一声:「等会。」
郑海生连忙倒退着回来,「将军,何事?」
荆楚墨想了一会道:「去把跟着夫人从京里来的侍卫头领叫来。」
第5章(1)
李韵凝和荆华积住在后院,保护他们母子的三四十个侍卫被荆楚墨调去了前院,他另外调了一队士兵来,将后院看得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荆楚墨这几日都没有过来看他们,荆华璋是个活泼的性子,在后院待不住,想要到前院去转转,但是却被拦了回来。
「外院好像很热闹,我想去看看。」荆华璋斯斯文文地解释了一句。
「将军有严令,后院的人不得进前院,也不得出府,小公子请回吧。」
云芍被他的态度惹怒,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这里难道不是将军府?我家小公子就是这将军府里的小主人,怎么,在自己家里玩,也要你同意不成?」
那人被她的气势吓得收敛了一些,客气地道:「对不住,这是大将军的军令,违反军令是要被砍掉脑袋的,还请姑娘不要为难我们。」
荆华璋何曾被人如此拒绝过,心里头登时愁得不行。莫说这个边境的将军府本就是他家的,就算是在京城的皇宫里也没人敢这样拦过他。而且,他都跟对方解释了,只是想去看看而已。可那兵士一直冷着脸,并不多解释一句。
荆华璋是个有涵养的小孩子,他心里有火,又不愿意对着个下人发泄,只能憋着一口气跑回了房间,一个人坐着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