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到冷御觉之前,她以为人生就这样了,守着一片清心,不可能为任何人起波涛,但是,仿佛天降神迹,他出现了,并救赎了她。
她看了看手上的订婚戒指,从床上起身,进入更衣室,微微踌躇一下,便走到角落,打开先前父亲送来的衣物。
她的目光,随即被一个印有鹤龟等吉祥图案的纸袋吸引过去。
打开来,里面是两支千岁糖。
完完整整的千岁糖,不是她七五三那天,摔在墙角破成片片的千岁糖。
千岁糖,是做来专为庆贺七五三的红色、白色的圆棒状糖果,希望孩子跳吃了之后,可以活泼健康、长生不老。
这一定是玉子姨捎给她的信息。她希望她幸福!
快乐义悲伤的泪水滑了下来。
毕竟玉于姨还是她的……不,这是秘密,不能说,死都不能说……她终究是希望自己能得到幸福,同时不要忘了朝夕相处的过去。
毕竟,以后要再见面也不容易了。
百合握着千岁糖的长柄,心中百感交集。
背叛父亲,她只觉有负养育之恩,感到愧疚,但不至于不可原谅。
父亲步步为营,每一次出手,都在为自己盘算最大的利益,那么,她只是追求并捍卫自己小小的幸福,应该不为过吧。
但是,对于生下她的人……转着手中的千岁糖,她心中有无限惆怅。
是的,惆怅。当初在成田机场未曾有过的感觉,此刻一一浮现。
现在的她,之所以会有这些心绪波动,都是因为冷御觉极力启发。她非草木,只是因为担忧害怕,加上从小时候起,后大的训练,才锁住所有的情绪,但她还是有感觉的。
她感觉得到他的用心。感觉得到他一开始的无力感。两人排除困难才在一起,却受限于自己无法打开情绪的钥匙。他的着急、他的叹息,他眼中的落寞,她都看在眼里,无奈的是,它就是手打不开自己的心。
她无法肘其他人敞露自己,直到野玫瑰的出现。
一开始,她也看出了野玫瑰眼中的估量,但野玫瑰立刻展
现的热情温暖,让她心生感动。她开始自省,也许在父亲以外的某些人眼中,她并不是一无是处。她因为无法对吉川家有所贡献,而没有立足之地,不等于她在外面的世界没有生存的价值。
从今以后,为了自己和冷御觉,她会勇敢地生存下去。
谢谢你的祝福。
她转着千岁糖,在心中对玉子姨……她的妈妈说:我一定会幸福的。
婚礼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日午后举行,地点是在别墅的草坪上。
这个承诺的仪式,风格非常温馨,规模非常迷你,除了见证的牧师之外,来观礼的就只有原订的那些宾客。
对冷御觉来说,婚礼只是个仪式,重点是许下承诺,至于承诺之后,他只想跟新娘早点溜回房间,自己玩自己的。
“要抛花束了喔!”最后一个高潮,管家尽责地喊。
然而,适合接捧花的候选人,就只有两位。
赛巴斯丁不断鼓吹:“洁丝,这是个好兆头,不管说什么,你都要抢到那个花束,知道吗?”抢到了,他们就能办婚事了,哈哈。
“我不打算去抢。”洁丝嫣然一笑。“反正我又不急着嫁给你。”她抚着微隆的肚皮,走到一旁,不想拿胎儿的安全开玩笑。
听到他们对话的百合,有点伤脑筋地对冷御觉说道:“怎么办?那这花束要丢给谁?”野玫瑰看起来不像是会喜欢接到花束的那种女生。
“随便,丢给妈也行,能让我们早点回房间温存,比较重要。”
三十秒后,花束不偏不倚地落在野玫瑰的手中,而这时,冷御觉已经抱着新娘,忙不迭的进洞房去了。
“完了、完了!晦气、晦气!”野玫瑰抓着花束,又叫又跳。
“怎么了?你在说什么?”
罗兰夫人实在佩服她。踩着高跟鞋,居然能在草地上行走绷跳都自如。
她一直以为,这种“绝技”只有老虎伍兹的女朋友才办得到。
“我这次的任务,是要拿到‘恶魔之心’,为求顺利完成,我的禁忌多如牛毛,这就是其中一项。”野玫瑰瞪着花束的模样,像瞪着怪物。
“拿到新娘花束是禁忌?”洁丝有趣地开口。
“对别人是祝福,对贼却是禁忌。试问,有哪个贼会希望被人“套住”呢?”野玫瑰激动说着,将双腕并在一起,做出被手铐铐住的模样。
“说得也是。”洁丝点点头。
罗兰夫人反倒有不同的看法,她持着香槟杯,雍容说道:“如果能被拥有“恶魔之心”的男人套住,那也不错。我记得那个拥有者非常英俊,不但年少有为,而且家财万贯,被他套住,起码你不用出来行走江湖、搏命赚钱。”
“别忘了,那个男人的命很硬,能镇得住气恶魔之心”的诅咒。我看他要是娶老婆,准克死一个又一个。”野玫瑰摇摇头。“这次任务太危险,我一定要全身而退。那个男人是恶魔转世,搞不好连在他身边,都会被地狱的硫磺味儿给呛到。”
她摇摇头,一脸恐怖。
罗兰夫人恰然地喝了口茶。依照她的人生体验啦,愈不想发生的事情,愈容易发生:愈想抗拒的男人,偏偏抗拒不了。
因此,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啦!
第八章
离野玫瑰返回任务岗位的日期愈来愈近,有一些东西需要采买,于是罗兰大人便带着百合与她,一起去Shopping由于“任务需要”,野玫瑰采买衣物的范围相当广泛,有火辣到不行的晚礼服,也有让人倒弹三尺的古板套装,全在收购之列。
百合提不出意见,只能当今小跟班,随她们穿梭在各个店面。
野玫瑰在试穿之余,不时探头问:“百合,你会不会无聊?”
“不会,你们忙,我在这边喝茶就行了。”她坐在单人沙发里玩手指。
罗兰夫人显然是各间名店的顶级vip,相中的店家无不将她们请入贵宾招待室,以美味的蛋糕、巧夹力、浓茶伺候。
坐久了,屁股也痛了,百合跟店员交代一声,使走到店外去透口气。
望着眼前来来去去的人群,她忽然想起,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站在街上看风景,感觉……还不赖。
“小姐!”忽然间,有人拉住了她,说的还是字正旺圆的日语。
她霍地转身,无法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早苗,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偷跑出来的。”远野早苗看来有些慌张,不住地东张西望。“平时只要一有机会,我就到冷宅附近采看,今天正巧遇到你出门了,我是一路跟踪你到这儿来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闲逸的心情一扫而空,百合蹙眉问。
或许是许久未见,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也或许是她的思虑太翠纯了,不知伦敦有多大,偶遇一个人有多难,她根木没察觉到其中疑点。
她只是好庆幸能见到早苗,她看起来似乎过得还不错。
“没、没发生什么事。我听说小姐嫁人了,为你开心,所以天天盼着、等着,就想找机会见你一面。”早苗认真地说。
“原来如此,你真有心。”百合浅浅笑开。“你好吗?大家都好吗?”
“我们都很好,小姐不用挂念。玉子姨、武忠哥、片桐伯,还有我,都很高兴你得到了幸福。”早苗说着,却是目光闪烁。
“是吗?”百合终于放下心了。她牵起早苗的手,紧紧握着,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了:“父亲有没有对你们……”
“没有,没事,老爷对我们可好了,小姐完今不用为我们担心。”
早苗激动澄清,袖口突然滑开一截,不经意露出几道红痕。
百合的目光定在那里。“这是……”
“是我拔草时不小心刮伤的,不碍事。”早苗笑着推托,眼中有泪。
“那明明是鞭痕。”百合坚持说道,心底有震惊,也有愠怒。“你是因为我,被父亲鞭打的吗?”
“小姐看错了,这真的不是鞭痕。”旱苗急着甩开她的抓握,欲盖弥彰地拉好袖子。“小姐与老爷已经脱离父女关系了,怎么还会因为生小姐的气而打我们呢?你想太多了。”
百合心中生疑。父亲的作风根本不像早苗说的那样和平,怕是执起长鞭乱甩乱打人,比较有可能发生吧?
这么一想,她心中便生出了浓浓的歉疚。
这段时间,她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中。想到与父亲签下的切结书,便以为旧事已经完全抹净:拿着千岁糖转玩,便以为玉子姨、早苗他们都很好。
事实是否如此,她像只鸵鸟,根本不敢去面对。
正在此时,早苗仿佛在她背后看到什么似的,花容失色,脸色惨白。
“小姐,我、我该走了……”
“等等,我还没问清楚呢!”她要拉住她,但早苗动作更快地退开。
“小姐,别忘了我们都希望你幸福!不管怎么样,天大的事都有我们顶着,你一定要跟冷先生白头到老啊……”早苗说完,急急跑开。
她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从她后方跑出来的两名壮汉
就擦过她身侧,直追早苗而去。
那、那不是父亲在英国的专属保镳吗?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要追着早苗跑?难道说……早苗是冒死来见她的?
百合心头惴惴,想找人求救,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时,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吓得她立即跳转过身。
“怎么啦?”野玫瑰一脸奇怪地看着她。“你看到鬼啦?”
“没、没有,”她惊魂未定,再回头看去,早苗和那两个保镳都已不见踪影。“你们……你们都买好了吗?”
“暂时,我们还要杀往下一间鞋店。”
罗兰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百合,仿佛从她眼中看出了端倪,但她没有多问,只是转向野玫瑰,认真告诫:“以后别乱拍百合的肩膀。万一她怀有身孕,那就不得了了。”
还没等野玫瑰兴奋地追问下去,她又说道:“司机把车开过来了,先上车吧。”
此后几日,百合陷入不安,心烦意乱之余,随手拿了报纸过来看,她看到一方小小的新闻区块上写着——
日裔青年近藤武忠送命巷中,疑斗殴致死。
“怎么了吗?百合?”
冷御觉临时出差三天,他硬是赶着比原订的计划更早回来,回到主卧室,却看到她失神地坐在床边。
不知道她是下是不适应外面的世界,前几天才出门一趟,回来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问她在想什么,她也不回答。
他确认过吉川的动静,他当时正好回日本去,应该搞不了什么鬼。
“啊,你回来啦。”她站起身,朝他走过去,想接不他手里的公事包。
渐渐习惯了穿洋服的她,身形看来比过去纤细不少,柔软贴身的衣料衬得她腰是腰、臀是臀,曲线窈窕。除去和服沉重的包裹后,她更优雅了。
“你刚刚在发什么呆?”
“没、没什么事。”
那就一定是有事。比她更了解她自己的冷御觉心里有数。
“我带了旅游介绍回来,下星期起,我们就可以开始环球度蜜月。你喜欢顺时针绕着地球跑,还是逆时针?”他圈住她的双肩。
百合勉强微笑,看着他的眼神含着浓浓歉意。
“我们……先不要去蜜月好不好?”她主动转到他身前,环住他的腰。
“为什么?”他眼神一锐。
“没有为什么。”她像小鸽子般,沮丧地垂下头。
“你之前期待很久了。”他撩起她的衣摆,将大掌熨贴在她的小腹上。
“除非是有了孩子,怕动了胎气,我们才会改变计划。”
即使在烦恼中,百合仍忍不住被逗笑了。
“怎么妈提怀孕,你也提怀孕?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可你们别再对野玫瑰瞎说了。她不知从哪弄来一大把验孕棒,一天到晚都要我验验看。”
害她每次验出没怀孕,都觉得好像对不起野玫瑰似的。
“那是因为我们从来不避孕。难道你就没想过,以我们交欢的频率,你要怀孕一点都不难吗?”他暗示性地将她的圆臀压向自己。
出差三天,够他疯狂思念吃掉她的滋味了。
“我真的会这么幸福吗?有了丈夫,又马上有孩子?”转眼问,她的神情变得很失落。“我的幸福是建立在谁的痛苦上?”
发生什么事了?冷御觉愀然变色。“你说什么?”
以往,她总能对秘密守口如瓶,但婚后,她好像变成了“一半的人”,她守不住秘密,也无法不对冷御觉倾倒心情垃圾。
“你看这个。”她转开身,将收着的报纸递过去。“这是之前一直保护着我的武忠哥,他……他死了。”横尸街头,死得很惨。
“是吗?”冷御觉第一个反应是怀疑。他跟此人交手过,武忠武技不错,但也是好邪小辈。“你先不要慌,我让人去查查消息的真假。”
“这样的消息还能伪造吗?”百合满怀悲痛。“都登在报纸上了!”
就是登在报纸上才可疑!冷御觉不想在此时提起,吉川孝太郎以前就曾只手遮了百合头上的一片天,现在若是搞出什么
事,他也不惊讶。
据他所知,非洲来的老王子依旧住在吉川位于英国的府邸。
百合已经嫁他为妻,那个老王子还住在那里做什么?显然与吉川仍有某种程度的交易。而吉川能有什么交易?不过是拿女儿去换好处罢了。
如果交易还存在,吉川是改派另一个女儿登场,或仍在打百合的主意?
百合太难过了,根本顾及不了这些。她只想到,那天早苗找上她的神态是那么慌乱,努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最后还被父亲的保镳追找。
还有,她手上的鞭痕,看来如此熟悉。
这是父亲下的手。绝对是!否则以武忠哥的身丰,不至于惨死巷中,而早苗就是为了对她示警,才会跑来找她,说出“天大的事都有我们顶着,你一定要跟冷先生白头到老”这句暗藏难言之隐的话。
父亲在杀鸡儆猴。如果她没有令他满意的回应,下一个被对付的人会是谁?玉子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女性长辈,还在他手中呢!
“御觉,我……”她迟疑开口。“冷宅不小,需要的帮手多,再纳三个人进来,应该不成问题吧?”
她是想让小仓玉子、远野早苗、片桐进冷宅做事?冷御觉第一个反应是反对,但他也没有明说。
“听我说,你先不要想东想西,让我把事情调查清楚再说,好吗?”
“……”她怕父亲再下手,就完了。
“你信任我吗?”他定住她的脸庞,强迫她直视着他。
“……当然。”只是他还不够清楚,父亲有多可怕,百合隐隐忧心。
“那就让我处理,你不要轻举妄动。切记,你父亲是只老狐狸,如果他要你回去,这就是他设计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