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福身行礼。"伽蓝先去服侍六小姐了,我会让兰儿姐姐叫宋嬷嬷来服侍小主子的,时辰还早,您再休息一下吧!"
不管了,先走人要紧,再去晚些,为新娘梳妆的时间都不够了。
但她哪里想到这个小鼻子小眼睛的小霸王竟然为了她一句话闹失踪,把个韩府折腾得底朝天,害得六小姐还为他延误了婚礼。
伽蓝满脸黑线,再一次她醒悟了。
真的不能得罪这个小人主子,他心眼比针孔还小!但醒悟归醒悟,当下最先要解决的,还是怎么把这个小祖宗乖乖劝回去吧?
"小主子想要伽蓝怎么做才肯乖乖去参加六小姐的喜宴?"
"终于想起来了?"鼻孔里不屑地哼出两团冷气,韩锐斜着眼睛看她。
"是,一切都是伽蓝的错,小主子就原谅伽蓝这一次,"她讨好地伸出一根手指,陪笑道:"就一次,小主子还是跟奴婢回去吧,让奴婢服侍你换上吉服,去参加六小姐的喜宴,好不好?"
伽蓝汗颜,自己都觉得自己谄媚得过分!
"哼,我可不敢劳驾你亲自伺候,你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奴婢,我怎么敢再增加你的负担?"
他斜着眼睛挑衅看着她的模样邪恶又俊美,害伽蓝差点失了心智,她晃了晃脑袋,击散他无意识中给她下的魔咒,她满脸陪笑,小手斗胆抓住他细瘦的手臂,有点撒娇的意味,纵使她自己没察觉出:"奴婢早上是急了才乱说的,求求小主子别放在心上了!"
"哼!"漂亮的脸蛋又转向一边。
"好了好了,小主子别生气了,整个韩府大院谁不知道伽蓝是小主子一个人的贴身奴婢?小主子是韩府未来唯一的主人,小主子说伽蓝是什么伽蓝就是什么!"
她姿态低到到自己都想扁自己的地步了!
"是吗?"漂亮的小脸稍微转过来一点点。"你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伽蓝是小主子一个人的奴婢!"
"以后只听我一个人的话?"
"是,伽蓝以后只听小主子一个人的话!"伽蓝举手发誓。
"嗯,过来扶我。"
韩锐施舍似的把手伸出去,生怕他后悔,伽蓝忙不迭地过去搀扶他,想去顺便把焦尾琴也抱过来,却被他制止了。
"等下随便找个丫头过来抱吧,你只要专心伺候我就可以了!"
偷偷翻了个白眼。虽然无奈,但可不敢表现出来,她大声说:"奴婢遵命!"
不想韩锐站起来,身体却颠踬了一下,伽蓝赶紧用全身力气撑起他,其实也不是那么重,他虽然比她高些,但因为很瘦,对她构不成威胁。
"是不是脚麻了?"伽蓝有些心疼,不知道他一个人坐在这赌气多长时间了。
她蹲下身子,为他按摩小腿,开始碎碎念,"平时也不知道注意一下,你真以为自己身体好一点了就可以乱来啦?你这么爱生病,还跑到这边坐这么长时间,虽然说是初夏,但山中风露湿冷,对你的关节也不好,你……"
韩锐一把把她拉起来,拥在怀中。伽蓝愣住了,嘴巴也失去说话的功能,只能傻傻任他抱着。
他的脸靠在她颈窝,他温暖的气息带着兰花的清香。"你永远是我一个人的奴婢,对不对?"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没响应。
他又抱紧了些,细瘦的胳膊硌得她背部有些疼,心弦动了动,她像着了魔,不自觉点了点头。
"是的,我永远是你一个人的奴婢!"
阳光穿过树叶,点点洒落在两个人的肩头,树影摇晃,两个人紧紧拥在一起。
伽蓝大脑一片空白,心底只无意识地叨念着:小主子好像又长高了,她又该给他缝制新衣了!
第4章
最近真是伤脑筋,小主子个子长得太快,她缝新衣的速度根本赶不上他成长的速度,偏偏他挑剔得要命,只穿她缝制的新衣。
宋嬷嬷看不过她彻夜为他缝新衣,曾经让绣房里手艺跟她不柑上下的绣娘也缝了一件。岂料他一个从来都不碰针线的男人,竟然一眼就看出不是她缝制的,非但不穿,还狠狠骂了老嬷嬷和代工的绣娘一顿。
唉!伽蓝每次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叹气。遇到这样的主子,她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密密缝好线头,伽蓝咬断金线,把衣服抖开,看看哪里还有差池,满意地看了一遍,才把衣服折好,准备叫韩锐起床。
金盆里的水是她细心兑好的,少一点冷水,多一点热水,因为在呈上洗脸水的过程中,水会冷一些。
加上那个爱赖床的小主子总要在床上赖一下,热水当然要多一点。
把金盆放在银架上。伽蓝看看层层帘帐后的动静,肯定是没醒。想不透某人懒成这样,念书的能力却不在她之下,呃……她好像有点自大了!
但小主子确实不是那么爱念书,她每天跟着他去太学上课,他听夫子讲课的表情虽然认真严肃,但熟知他一切小动作的伽蓝知道,他的手正藏在宽大的袍袖里逗他的小雪狐。
就是这么一个不专心的人,每次太学考试都得第一,把一干皇子都比了下去。
她书念得好,是她有过目不忘的天赋,且又爱看书,他什么都不做。就能轻松得第一,怎能不让人嫉妒?他可是什么好处都占尽了!
伽蓝摇摇头,轻移莲步,隔着重重纱帘叫他起床。
"小主子,醒醒,上太学的时间到了!"
没反应。伽蓝也没指望他有反应,反正每早都要折腾一遍,她不急。
踅回自己的房间,她把那套金丝锦缎缝制的蟒袍抱到韩锐的房中,仔细放置在一边。
掀开纱帘,伽蓝预备逮懒猪起床。
半跪在床前的红木脚踏上,她伸手想摇醒他,却被他毫无防备的睡脸吸引,看他睡得这么熟,她竟有点不忍心了。
岁月过得可真快,转眼他都已经十六岁了,她也成了二十岁的老姑娘了。
轻捏他高挺的鼻梁,细腻滑嫩的肌肤让伽蓝在心底赞叹。有这么多人娇宠着,金枝玉叶的他是当然的天之骄子,虽然性格别扭,但聪颖俊美,深得长辈的宠爱,就连她也忍不住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疼宠。
这家伙,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魔力,怎么能让人这么心疼呢?
韩锐皱皱鼻头,抱着软绵绵的被子翻个身。
乌黑的长发散落在大床上,衬着雪白的被单,很美丽。他略张着湿润红嫩的嘴唇,白白的牙齿像银色贝壳一样精致好看,眉毛黑而不浓,深入鬓发,肤色白皙透明,虽堪称漂亮但绝不失英气,怎么看都像是老天爷私心的杰作!
但欣赏归欣赏,绝不能因贪看美丽而不叫他起床。如果去迟了,太师傅可是会罚人的,他受了罚当然会回来骂她,骂她还好,最坏的是太师傅罚他临摹的字帖,他会逼迫她代笔,那简直太痛苦了!
伽蓝硬生生打了个冷颤,双手抓着他手臂使劲摇晃。
"小主子,起床、起床、快起床!"
他甩开她的手继续睡,嘴巴里还嘟喽着,"什么时辰了?"他掀开一只眼睛。看看窗外光景,黑黑的,应该还早,他咕哝着说:"还早呢,让我再睡一下!"
翻个身,他把自己埋在棉被里。
伽蓝扯着他手臂,不让他如意,他睁着迷蒙的双眼,怒声骂。"哪个不长眼的臭奴才,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给我滚出去!"
"小主子,你又想在太子面前丢脸是不是?去晚了可是要被太师傅罚的喔!"
韩锐埋在被窝里的身子不动,但过不了几秒,他哀嚎一声,掀开被子,愤愤地起身。
白色的亵衣敞开了,伽蓝赶紧给他系上。笑瞇咪地说:"这才乖嘛!"
他狠狠瞪了她一眼。
伽蓝用被子围着他。"小心点,别惹上风寒了!"
韩锐不屑地哼了哼,她不在意,反正早习惯他这种不知好歹的别扭性格了。
她把擦脸巾放在温水中洗净,然后为小主子净脸,包括手指甲她都仔细擦了一遍,又服侍他漱完口,开始伺候他穿衣。
自始至终他都闭着眼睛,看着他爱困的样子,伽蓝忍不住说话逗他。
"小主子,今天太师傅会讲些什么2"
韩锐应付地"唔"了一声。
"小主子莫非是忘记了吧?"
"哼,少拿激将法来激我,我才不吃这一套!"
"伽蓝可不敢,奴婢只是好奇而已!"她替他穿好蟒袍,开始系上错综复杂的盘扣。
"说到《孙子兵法》谋攻篇。"他懒懒地敷衍了一句。
"喔?太学里还教这些?难道是让你们这些皇亲国戚们出去打仗吗?不过纸上谈兵吧!"伽蓝故意说得很轻蔑的样子。
韩锐瞥了她一眼,没反驳她,看来是打定主意不受她的激将法了。
伽蓝机灵地换了个话题。"奴婢有个问题始终想不明白,想跟小主子讨教一下。"
"嗯?"依然是那副佣懒到让人想拍上一巴掌的骄傲模样。
"为什么小主子能辨认出那件衣服不是伽蓝做的?"
关于这个,她可真是好奇死了,那位绣娘的女红不在她下,做工也很精致,不是内行根本分辨不出呀,小主子只瞄了一眼便看出来了,她能不好奇吗?
"哼,这有什么难的?她不用心,线头缝得粗浅,你的就不一样,缝合处又细又密,一眼就看出来啦!"
他无所谓地说完,转过身去让她为他整理身后的肩领。
伽蓝怔了一下,没想到他那么仔细用心,她看向铜镜,他也正透过铜镜看她,眼神深邃的,伽蓝的心漏跳了半拍。
她赶快埋在他身后,拍拍整理好的肩领,模糊地说:"好了,小主子可以用膳了!"
他没动,她看着他的背。小主子竟然已经比她高这么多了,虽然瘦,但他的肩膀很宽,几年的谓养生息。他的身体结实了不少,不复当年弱不禁风的模样了!
伽蓝正感叹间,韩锐突然转过身子,她抬头不解地看他,问道:"怎么了?"
他瞪着她,黑亮的眸子里藏满了情绪,好像有点生气,好像有点懊恼,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牵了她的手,声调恢复一贯的不耐烦。"我要用早膳了!慢吞吞的,我若是迟到了,有你好看!"凶巴巴地念完,他拉着她向前厅走去,准备用膳。
伽蓝翻了个白眼,但一看向两人交握的手掌时,眼神深沉下来。
伺候爱挑食的小主子吃完饭,一顶软轿把两人送去皇宫的太学上课。
跟韩锐一起上课的都是皇上的儿子们,只有他身份低些。但绝对没人敢欺负他,因为皇祖母宠他。皇上舅舅也不遑多让,这些皇子们虽然觉得这小子有时候倨傲得让人想痛扁一顿,但却不得不佩服他聪颖博学。如果没他罩着,他们很可能会因为成绩太烂被太师傅戒尺伺候。
但有人就是不服气,那就是当朝太子,与韩锐同年的蓝诺。
伽蓝为韩锐整好衣物,看他宽大的袖袍鼓鼓乱动的样子,知道他又把小雪狐带来了。
伽蓝双臂一伸。"给我!"
"什么?"韩锐装傻,样子倒是冠冕堂皇,仍是平时那副傲慢得不得了的表情。
"小主子别装了,快把小雪狐给奴婢吧,被太师傅逮到了可不好看喔!"
韩锐嘴角抽搐了一下,赌气地把小雪狐从袖子中拿出来,往伽蓝手臂里一放,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笑着,仿佛看到某人头顶冒起阵阵青烟。
"伽蓝会等着小主子下学!"用力喊完,才想到有些不妥。
周围几个同时送皇子们上学的下人掩嘴偷笑,伽蓝脸红了红,转身吩咐轿夫去休息,她自己也赶快溜去专辟给随学下人休息的院落。
她走后,一顶软轿也被抬过来,一个太监尖着嗓子喊,"太子驾到!"
下人们纷纷跪在地上恭迎太子下轿。
蓝诺下了轿子,若有所思地看向伽蓝消失的地方,他问一边的太监。"那是表哥的婢女?"
太监慌忙答道:"回太子的话,正是。"
蓝诺嘴角弯起阴险的弧度,眼睛闪亮得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藏。
这厢,伽蓝已经来到仆人休息的场所,用了些茶水,和几个熟识的奴仆聊了会天。
袖子里的小雪狐突地跳个不停,伽蓝怕它会掉出来,赶紧到花园角落里把它从袖子里掏出来。
它眨着葡萄一样大咖艮睛扑闪扑闪地望着她,纯真可爱得不得了!只有伽蓝知道这小东西是怎样的狡猾。尽得某人真传啊!
她点了点小雪狐黑黑的小鼻子,警告道:"你给我老实点,小心我回去饿你几顿!?
它吱吱叫了几声,好像是抗议,但伽蓝没理会,以至于此小狐后来赌气出走,差点酿成大祸!
咦?才转眼工夫,小雪狐怎么就不见了?
伽蓝和几个熟识的姐妹打过招呼后,急急地在附近找开了。糟糕,此时已近中午,小主子快下学了,她得赶去伺候他吃饭午休。
但她把他心爱的小宠物弄丢了,他肯定会骂死她的!
伽蓝一个头两个大,找遍了屋子也不见小雪狐的踪影,她又到外面花园去找。
"臭狐狸,竟然敢给我溜得不见踪影,等我找到你,有你好看的!"
拨开挡在眼前的树枝,不远处有座湖,几个皇子打扮的孩子,围在岸边又叫又跳的。
伽蓝定睛一看,魂差点被吓掉半个。
那随波载沉载浮的,可不是那只出走的淘气小雪狐?
惨了,它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小霸王不知道又要怎样闹了!
一想到那场景,伽蓝头皮发麻,四处看看,竟然没半个下人。她略通水性,只是这么多年没试过,不知道能不能救那小东西脱险……
不管了!
她胞向湖边,脱掉绣鞋,除去宽厚的外袍,跳到水里。
岸边的孩子又是一阵幸灾乐祸的拍手尖叫,许是这边的声音太吵了,惊动了正在松林石亭里休息的韩锐。
他蹙着眉头,很不高兴被那帮小鬼打扰,本不想理会,奈何他们吵得要命,他根本懒得浪费口舌教训他们。
韩锐起身,决定去寻找一直没见到人影的伽蓝。
"啊,十四哥,那个女人好像要沉下去了!"一个小男孩有点惊慌地嚷着。
"是她自己要跳下去救那只狐狸的,又不关我们的事!"另一个男孩满不在乎地答道。
狐狸?
韩锐犀利的眼神扫向湖面,就看到伽蓝双手扑打水面的惊险画面,脸色一紧,脚下步子不觉加快。
该死的,这个女人是不是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