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这些煮菜?”慕容姬好奇的偏头,小脸上满是新奇,像是个兴奋的孩童,没了那娇媚的劲儿,也没有那种杀人的狠态。
“是啊,你不觉得这些天吃的菜都带着清香?”司徒扯出笑容,觉得眼前的她突地多了几分光采。
“才不,我觉得你煮的菜……实在不予置评。”她摇摇头。
也不知是她挑嘴,还是他不重视入口的食物,只求温饱,那些菜真是很难下咽。
“有这么难吃吗?”司徒觑了她一眼,他觉得还不错啊!
慕容姬先是回以甜笑,继而很用力的点了头,下了结论。“真的很难吃。”
司徒睨着她。“这些话出自一个从不洗手作羹汤的姑娘家嘴里,听来有些刺耳。”司徒不求锦衣玉食,但赖以温饱的手艺被嫌得一无是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敢情你是决定我只出张嘴,不懂得实际行动?好,今天的晚膳就交给我!”
她就不相信煮饭有什么难。
“你真要下厨?”司徒讶异得挑起眉。
“当然。”慕容姬卷起衣袖,将一头长发卷啊卷的,在身后盘成了髻,一副要厮杀的模样。
司徒不曾见过她这模样,有趣的将双臂环在胸口,瞧不出来她平常一身散漫软骨,下厨这档子事真能引起她的兴趣吗?
最后,他简略告知一些必要的煮饭常识后,兴致勃勃地瞪着她煮好晚膳,抑或者,他该先去备一些健胃整肠的药材。
木屋外,月亮悬挂在高空,厨房里炊烟不断,传来一阵诱人饭香。
司徒在屋外草地平躺,双臂枕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嗯嗯,闻起来有点样子了。”他下了个结论,看这时辰已入了深夜,她竟然还没宣告放弃。
从一开始,那浓烟乱窜,像是糟了祝融,搭配着浓厚的烧焦味,他咬了咬牙,告诉自己,那是她第一次下厨,难免。
接着,浓烟得到了控制,虽然,仍是有挥之不去的烧焦味,不停地飘出厨房,萦绕在他鼻尖。
再来,他先是听到她满意的啧啧声,须臾,又看到她把整盘菜都倒进菜园里,口中念念有辞——太咸了。
情况像是渐入佳境,他连烧焦味都没闻到,以为他饿坏的五脏庙,应该马上就有得吃了。
只是,上桌的菜一盘盘往菜园里倒,他开始担心,那些热腾腾的菜,会盖住那些无辜的药苗,让他损失更加难以估算。
夜渐渐深了,他想,她再不把菜端出来,他就要睡着了。
第5章(2)
“好了!”慕容姬一脸骄傲的走出木屋,双手插腰,像是无所不能的女神——
如果她脸上不要有那些煤渣,他想会更有说服力。
“终于满意了?”司徒保持着平躺的姿势,觉得他再也没有力气起身。
“对!”慕容姬用力点头,继而朝他丢来一块看起来很眼熟的布。“接住。”
她丢的力道刚好,就在他面前落下,但是司徒发现他没有力气去接,由着那块布,就这么覆在他脸上,而那块“布”竟是他平日习惯穿着的灰袍。
“这是?”莫非她是怕他冷了?还是着凉了?
“往地上铺着吧,今夜是我第一次下厨,我想佐着月色下菜,是个不错的主意。”慕容姬小脸儿被火烤得红通通。虽然沾着煤渣,看来却十分诱人。
“依着月色下菜?”司徒拉下脸,朝她看了一眼。“拿我的衣服当垫布?”
“反正你整衣柜都是灰袍,少一件也无妨。”慕容姬瞪了他一眼,满不在意的催促道。“快点铺好,我去端菜过来。”
司徒炯亮的双眼锁住她的背影不放,直到她消失在木屋里,一会儿,她端了菜出来。
这下,他只好把外衣铺在地上了。
慕容姬小脸上有着迷人的笑。“谢谢公子‘义举’。”
司徒被她都笑了,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回话,那丫头又继续进进出出,一会儿,被当成垫布的外衣上已摆放了六七盘鲜绿青草的热菜。
“哇。”司徒发出真心称赞,先不说别的,这几样菜光是看就觉得美味极了。
“你尝尝。”慕容姬把竹筷递了他,笑得十分灿烂。
司徒接过竹筷,不急着填饱饿坏的五脏庙,拉她坐了下来,卷起自己的衣袖,替她拭去脸上的煤渣。
“瞧瞧你,活脱就是个小煤灰人儿。”他宠溺地擦拭着她的小脸蛋,以适当的力道,试图让那张漂亮的小脸恢复原貌。
温暖的力道贴着她脸庞,她扬眸望向他专注的眼眸,那好看的唇扬着,有着说不出的温柔。
他的气息好暖,层层包围着她。
她知道时辰晚了,也知道他肯定饿坏了,但是面对久候多时的饭菜,他却只顾着清理她脸上的煤渣。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轻易地触动了她的心。
他总是将她摆在前头,这一点,她心知肚明,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做的却比任何人都来得让她心动。
他照顾她的身子,不厌其烦,明知道她居心不良,他却不改其志,对她始终温柔体贴。
她无法不去想,当她拿到断魂根,回到毒郎君的身旁时,他会怎么样?她更无法去预测,如果她拿不到断魂根,她会不会对他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如果在以前,她痛下杀手时,绝不会有任何犹豫,但现在,她的心已经因他而柔软,她慌了。
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
“好,这样看起来顺眼多了。”司徒满意地扯出笑容,一回神,才发现她正怔怔的对着自己眨眼。
“怎么?”他被看得有些尴尬,猜想着是不是自己手劲太用力。“我弄痛你了?”
慕容姬回过神,赶忙摇头,甩开心中复杂的思绪。“没事!快吃吧,你一定饿坏了。”她羞赧的转眸,催促他动筷。
司徒回眸,看着这些诱人的热菜,做好心理准备之后,动手了。
他夹了一片山药,入口缓慢咀嚼,同一时间,桂枝与白术那清香的味道,随即在口中散开——瞠大他的双眼。
要不是他从头至尾都守在这木屋门口,他会以为她是觑空溜到山下的客栈里,托厨子烹调出来的美味。
他又拿起汤锅里的调羹,舀了一匙的红枣木耳汤,讶异地从汤里喝到了炙甘草与黄芪片的特殊味道,汤头尝来格外爽口,木耳却又极为爽脆。
“这……”这怎么可能是她一个生手煮出来的东西?
“好吃吧!”慕容姬自信的挑了挑眉。
开玩笑,这中间她失败了多少次,每一样菜的咸淡,时蔬的脆度,什么药材搭配什么药材的口感较好,她可是都用心斟酌,就怕他明天进了厨房心疼的发现,他原先满满的药草食材,一大半都进了药园当肥料。
“如果不是我真的饿过头了,饿到连舌头都出了问题,你这一桌子菜还真是……啧啧,真是令人赞不绝口。”司徒一边说,一边不停筷的夹起菜往嘴巴里塞。
辛苦了好几个时辰,慕容姬换到满满的成就感,瞧着他没有歇缓的把菜往嘴巴里塞,她笑得眯眼。
“瞧瞧,你都快把菜吃完……”她话未毕,只见他举筷之后夹了菜,正巧放进她的碗里。
“快尝尝,真是好吃。”司徒堆起一脸笑,笑得差点儿没把最给咧开。
什么不满的话,全因为这张小脸吞了回去,此刻,她的心扉满是暖意,因为那真诚的笑容。
“没想到,我使出了浑身解数,都没能让你松懈心防,这几样小菜竟有这般魅力,让你笑得眼儿都眯了。”慕容姬故意逗他。
他笑了,不是因为她艳冠群芳的美丽,不是因为她的投怀送抱,而是为了一个她压根儿就没想使上的“武器”。
她从不进厨房,总有人替她准备好吃的、穿的,以至于她不知道,原来在她骨子里,有那么一丝疯狂的细胞,是因为这吵人的砂锅铁铲。
更让人不可置信的是,她竟也因为他的笑容而满心欢喜,认分地把抗议的话语吞回去,一口一口的尝着她自己煮的食物。
“你说,这车前草与干芥菜,搭起来是不是爽口极了?”司徒边吃边热切的说着。
听听他说了什么?好似这一盘菜不是她煮的。
慕容姬笑得很开心,跟着他一口接一口,仿似入喉的全是山珍海味。
银月悬空,夜空下一片静谧。
月光下,两个吃饱喝足的人儿依偎着彼此。
或许是月光柔人心弦,也降低了彼此的防卫,他们两个心满意足的肩靠着肩,竟无半点突兀之感。
“我好累了。”慕容姬不文雅的打了个哈欠,侧身看着他。
“累了,就去歇息。”他也跟着侧身,垂眸看着几乎就贴在身前的她。
“我不想动。”她觉得全身都没了力气,这一顿饭几乎将她的力量淘尽,现在她脑袋不能动,身体也不想动,只能闷闷地又重复一次。“我好想睡哦!”
司徒宠溺的伸手,揉了揉她前额的发。“好,你闭上眼休息。”几乎是他手一碰上她的额,她就合上了双眼,睡得毫无防备。
飞萤曳曳,在夜幕里显得轻盈,萤光绕着他们俩飞舞,衬着月色,他觉得似梦似真。
突地,慕容姬一个翻身,不偏不倚地枕上他的臂,偎进他胸口,那完全的女人香送进他鼻尖。
那黑发少了她平常的花香味,多了些药材的清香,那时她为他洗手作羹汤而染上的气息。
她贸然的闯进他的生活,不容拒绝的留在他身边,这感觉,竟然还不错。
不自觉地,他收揽了手臂,调整成适合她睡卧的姿势,让她卧在他胸口,甚更横跨在他身上。
这姿态如此亲昵,教他动了心、闪了神。
但是,他推不开她。
不是不行,而是不舍——他舍不得吵醒她,舍不得那蝶翼般的长睫扬啊扬的睁眼,轻斥他的吵扰。
这漫漫长夜,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怀,在这银色的月光里发酵了。
有些矛盾、有些困惑,似是折磨,似是浪漫。
司徒的掌心轻贴着她的脸,而她已经揪住了他的心。
第6章(1)
天明,初阳虽暖,却也灼人,慕容姬很不情愿的翻身,想躲开初阳的热吻。
一倾身,窝进一个安全的气息里,她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就是这种气息,让她一夜好眠,近来夜半里常有的寒冷,昨夜并没有困扰她,只是,这温暖是谁给予的?
她蓦地停下纷飞的思绪,美丽的长睫眨啊眨的,扬眸迎上了初阳,也迎上一双炯亮的双眼。
“司徒?”她初醒时沙哑的嗓音,听来格外诱人,还带着浓浓的疑惑。
瞬地,她回想昨夜,两人酒足饭饱之后,席地而眠,充满新奇而刺激的体验。
“你没睡?”慕容姬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安稳地窝在他怀里,仿佛在他怀里醒来,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睡了。”司徒勾唇回答,着迷地看着她半梦半醒的可爱模样,没有作态的矫揉,只有最纯然的天真。“只是,我比你早醒。”
因为不想吓坏她,所以没让她知道,他早起的原因纯粹是为了美丽而诱人的她。
“怎么不叫醒我?”她眨眨双眼,还是觉得阳光刺眼,索性又闭了眼,与他继续闲聊着,小脸儿无意识的在他怀里蹭啊蹭的。
司徒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因为她而有了反应。
现下,她只是单纯的依偎着他,与平常的刻意引诱不同,但,还是让他很“不舒服”。
“好啦,该起来了。”司徒的声音不自觉变得更沉,伟岸的身躯直觉往后退,让她柔软的身子离开他怀抱。
“不要!”慕容姬抗议着,又往前偎去。“我还没回神呢!”
司徒差点没发出痛苦的呻吟,她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自制力有限吗?
“再不起来,你要被烤焦了。”虽是初阳,但她细皮嫩肉,难保不会被阳光晒伤。
“有你护着我呀!”她偎得更紧,试图让他的身躯替她挡去大半的阳光,虽然,他一直是这样做。
“所以,我烤焦了没关系,你没事就好?”司徒逗着她,听听她说得理所当然,像是他天生就该护着她一样。
“是啊。”慕容姬终于扬起眸,对他勾起迷人笑容。“等你烤熟了,我就把你吃了。”
一句玩笑话,搭配着她勾魂的眼神、诱人的笑容,他的喉间滚过一阵热烫,胸腔莫名一紧,眼光突地火热起来——
慕容姬意识到他的转变,她不由自主地一颤,瞬间无法呼吸。
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以往那些男人的炙热眼光,总是让她觉得作呕,但是他的眼神,却带给她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仿佛他深深为她痴迷,发了狂的想要她。
他要她,要全部的她,不只是肉体上的欲望,还愿意一生为她遮风蔽雨,做她的天、当她的地、成为她一辈子的依靠。
他的眼神好狂野,深邃的黑眸,闪烁得仿佛着了火。
那感觉教她害怕,不是怕他会伤害她,而是害怕他眼中那强烈到几乎震慑她的激动。
“原来,你还是个正常的男人。”她逼自己用轻蔑的语气开口,只为转移心中那种无法解释的不安。“抱着我、拥着我还能无动于衷,我都要以为你是不是有断袖之癖了。”
司徒下颚的线条突地绷紧,讶异到他竟因为她迸发不该有的欲望,他对自己有些恼了。
他不再让她偎在他胸口,连忙从泥地上坐直起身。
看着原本紧紧相偎的他背过了身,慕容姬的小手不自觉地收紧。
离开了他的怀抱,纵然初阳炙热,她却觉得有些冷。
“生气了?”她微微用力咬唇,不明白他的反应为何让她心里闪过一抹疼。
“没。”司徒简单的否定她的问句,他没气她,恼的是自己。
明知道她所为何来,但是他的心却仍为她悸动,在她迎向他的那一眼里,他甚至有了吻她的欲望。
看着他冷绝的背影,他那个“没”字,听来很没有说服力。
慕容姬不认为自己应该在乎什么,但是,她却该死的被影响。
她的那句话伤到他了吗?那本是她的原意,但她的心口却涌上了后悔。
“司徒——”她拉长了声音,不由自主的露出道歉的语气,从初识到现在,他总是纵容自己胡闹,一旦他突地背过身去,她竟感觉失落。
司徒没有说话、没有回头,只是叹了一口气。
他们俩究竟是怎么了?
两个本来不该有交集的人,此时却为了彼此牵挂着。
“你还是趁早离开,在这里,你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司徒在深思之后开口,或许他该主动截断他们的牵系才是。
话毕,他起身要走,手腕却攀上了一只小手——
他凝眸看着那洁白的手背,视线缓慢移到那张无辜的小脸上。
“我道歉。”慕容姬柔柔开了口,因为他要离开而心颤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