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承认刚刚听到保全说他回山上去时,内心有多么的失望,可是她真的是难过的,她甚至连解释都还没有对他说,他就这样走了。
他放弃了与她重修旧好?他放弃了再一次娶她的念头?她该感到难过还是庆幸?
这样也好,对吗?
就让他把她当成那样的女人,然后恨她一辈子好了,总好过给他机会再一次伤她的心……
可是央央怎么办?
她不能失去央央,聂焰也不可能就这样放手,结果,又是一场僵局!
手机响起,是老板关远的来电,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起——
“对不起,向晚,我刚刚很失礼……”
“没有,是我的错,是我太笨了,没早一点发现你的心意。”
话筒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道:“如果你早一点知道,会有什么不同吗?”
“我很抱歉……”
“你还爱着你的前夫,对吗?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替代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对吧?”
骆向晚不语,心,苦涩得难受。
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谈过她的心事,她总是将对聂焰的爱埋得很深很深,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其实爱得很脆弱……
是的,她还爱着聂焰,很爱很爱,尤其当她知道一切都是误会,聂焰同时也背负着伤痛的那一刻,她几乎已经算是原谅他了。
但,能不能再去爱一次呢?她没有把握。
“向晚?”
“关远,我想休息一阵子。”
“因为我对你的表白?”他就是怕她知道他的心意之后会连工作都不想做,才一直迟迟不敢把话挑明了说,没想到,到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
他不想失去她。
除了男人对女人的情感之外,他也不想失去她这位得力的助手。在工作上,他和她是如此的契合,她的能力强又细心,重点是她值得他的托付与信任,可以为他分担在台湾分公司的大小事务,这样的人并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找得到的。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很想央央,我想把他接回来我身边,等我替他找到好的保母之后再工作,这样也比较不会影响到我的工作效率,如果你不允许的话,那我就先辞职好了……”
“其实不用这样,我明天就飞回纽约。”
“关远,我是真的想休息一阵子,我会尽快在几天之内把手上的事交接给副理,然后,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月的休假……”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之前聂焰提的一个月的约定,她不是很肯定要这么做,不过,她或许应该去试试看吧?
试试看,是不是真的可以就这样拥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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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投的一处高山上,一座尖顶的仿欧式黄色维多利亚式建筑古堡,占地百顷,错落在一片绿色的山林之中,最让人心醉的风景是环绕着古堡四周一大片一大片的鲜绿原野,还有不时漫步在原野上的牛只与羊群。
常人很难准确的找到这里,因为这座牧场的主人极重隐私,也不喜欢张扬宴客,除了独家供货的某家奶品公司及热门熟路的经销之外,并不对一般民众开放参观,就连上来这里的唯一一条山路小径的入口,都放了一个禁止闲杂人等进入的标志,所以很少人会发现南投的山区里竟然还有一个这样的世外桃源。
当骆向晚下了计程车,双脚终于踏在这块美丽的土地上时,她内心的赞叹简直是难以言喻的。
虽然刚刚计程车在山里头绕来绕去花了她几个钟头的时间,搞得她十分火大;虽然担心天色越来越晚,计程车老是绕不到她要到达的目的地,让她认为那个计程车司机其实暗怀鬼胎,对她有不良的企图;虽然她又气又担心又害怕,但这一刻这一秒,她却是一眼就爱上了这里。
付完超吓人的车资之后,骆向晚一步步的朝那栋黄色的古堡走去。
落日夕阳,微风送爽,让她忍不住脱掉脚上的凉鞋,踩上这迷人又鲜嫩的草地。
该死的!她差一点就忘了在踏上这片草地之前的自己,有多么的不耐烦加生气加愤怒加疯狂了!她只不过是急着想要把手上重要的案子交接给副理,然后休它一个月大假罢了,却足足花了她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才交接完一个段落。
一整个星期耶!她简直气急败坏到跳脚的程度!
然后,她每天忙到累昏头才能爬上床睡觉,即使想要跟纽约的央央在对方时间的早上通个电话,也因为睡得太沉而有一、两次爬不起来,至于终于爬起来的那几次,管家不是说央央还在睡,就是说央央跟着爷爷到院子里散步去了。
纽约的聂宅好几千坪,真要等他们散步回来,她早就梦周公去了,因此她想说再等上几天好了,赶紧把工作告一个段落,她就可以飞奔到纽约去把央央接回来自己身边照顾了。
就这样那样,她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听到央央的声音。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央央竟然早在几天前,就被他那该死的爸爸给接回台湾去享受天伦之乐了!
要不是她有空飞到纽约去亲自逮人,管家和她公公也不敢跟她说真话吧?想到他们竟然这样背信忘义的欺负她一个女人,她就忍不住一路哭着飞回台湾……
她决定再也不要相信这个臭男人!
什么见鬼的幸福!他这个小偷!偷她儿子的小偷!
真的,她是说真的,如果不是聂宅真的太大,拆起来很花她的时间,当时站在聂家门口的她真的火大得想要把它们全部拆光!
可啊可,明明是气冲冲地来,可是一见到这样的美景,就让她不禁想到央央如果可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该是多美好的事……
不对,她是来这里要回央央的,怎么脑袋瓜一下子秀逗了呢?竟然还想象得出聂焰把儿子扛在肩上,在偌大的草地上奔跑的幸福景象?
那个该死的男人偷偷去纽约把央央给带回台湾,却没有知会她一声,甚至没有征求她的同意,光他背信忘义的这一点就不可饶恕!
想着,她穿回凉鞋,脚步越走越急,沿着山径绕过一个弯道之后,竟迎面而来一群羊,其数目之壮观让她瞠目结舌。等了半天,那群山羊才缓缓而过,当她再次举步要往黄色古堡前进,却见一颗球从远处滚下来……
然后,她听见一个小男孩咯咯咯的笑声,声音越来越近。
然后,她听见一只怪兽的吼声跟着由远而近……一个高大的男人两手高举成猩猩状,一路追着男孩跑下山。
男孩,是她想念到心都痛的央央。
男人,是她气到想狠狠咬他一口的聂焰。
“啊……是妈咪!妈咪!妈咪!”聂央看见骆向晚,本来疾驰而下的小小身子飞得更快了。
怕他冲太快跌倒,骆向晚赶紧蹲下身伸出双臂,好迎接儿子的飞扑。聂央也果真不失所望,像团球一样的一股脑儿冲进妈咪怀里去——
“扑倒!”央央格格笑的大叫一声。
骆向晚应声倒地,整个人被儿子压在草地上,两手紧紧的抱住他,在他帅帅的小脸上猛亲——
“我好爱你啊,央央,好想你啊,央央,有没有想妈咪?爱妈咪?”
“有有有,央央好想妈咪,好爱妈咪,想到都快哭了。”
“哪有?我看你玩得很开心啊,你比较喜欢爸爸对不对?你有爸爸了,所以不想要妈咪了对不对?”骆向晚像个孩子般吃着聂焰的醋,委屈极了的嘟起嘴巴,装可怜的望着儿子。
聂央打小心思细密,又和妈咪相依为命好几年,妈咪这套撒娇法他可是领教过数十回了,为了让妈咪安心,为了让妈咪不那么可怜,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用软软甜甜的声音说——
“没有啦,我比较爱你啦。”小央央撒娇的用两只短短的手回抱住骆向晚,嘴对嘴给她啵了一下。“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最爱你了。”
骆向晚笑看着儿子,鼻子突然发酸,双手紧紧抱住儿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聂焰抱着那颗差点就不知滚到哪里去的球,静静的站在一旁,欣赏着这对母子重逢的亲密画面。
多么渴望,他也可以过去抱住他们两个,和他们亲成一团……不过,这是奢望,至少现在是奢望。
骆向晚会杀到这里来,自然是因为她知道聂央被他偷来了,所以前来讨人外加兴师问罪,如果他现在走过去,她一定会把他踢下山……如果她踢得动的话。
“央央,跟妈咪回家好吗?”过了好久,骆向晚轻轻的在儿子耳朵旁边说了这句话。
央央从她怀中仰起小脸。“跟爸爸一起吗?”
“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像以前一样,好吗?”她假装没看见一旁的聂焰,自顾自的对儿子说话,神情温柔,嗓音温柔,不像面对聂焰时的针锋相对。
看着,聂焰怀念起以前谈恋爱时,骆向晚温柔又俏皮的在他怀中撒娇的模样,当时,她也是用这样细细柔柔的嗓音、娇美的笑容,轻而易举的攫夺他的心,让他对她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如果,一切都可以回到过去那该多好?
他可以一手牵着她的手,另一手牵着儿子的手,漫步在晨光中、夕阳下,与牛丰山林为伍,幸福不已。
他可以舍去一切的怨怼……
只为了这样的幸福。
“妈咪,我想要爸爸跟我们在一起。”央央眼巴巴的看着他妈咪。“我想要有爸爸,也想要有妈妈,还有爷爷、叔叔、婶婶、鲁爷爷……爷爷买了好多玩具给我喔,爸爸教我怎么挤牛奶,还说明天要表演剪羊毛给我看,妈咪,爸爸这里好多好玩的东西,那个张爷爷、张奶奶……”
“不要说了。”骆向晚起身,一把将央央给抱起。“我们马上回家。”
“妈咪~~”小嘴扁成一直线,有点风雨欲来的态势。
“我说回家就回家,乖,听话,妈妈请了很长的假可以陪你到处玩,你想去哪里?儿童乐园还是动物园?”骆向晚诱哄着,抱着儿子往来时路走,强烈的不安在内心鼓噪着,让她迫切的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央央才待在聂焰身边几天,对他的感情就已经这么浓,她无法想象如果再让他待上一个月,这个儿子还会不会回到她身边?
“我哪儿都不要去,我要在这儿。”聂央被抱着,一双晶亮的眸子看到了骆向晚身后的聂焰,他叫着:“爸爸!爸爸!我不要回台北啦!我要在这里!爸爸,你不要我了吗?”
骆向晚越听越气,脚步越走越快。
下山的路陡,就算今天的她刻意穿着平底凉鞋,可抱着一个十几公斤的四岁小娃,对她而言也是十分吃力的,尤其央央还不断的扭动身子,企图从她怀中跳下,这让她更是举步维艰。
忍不住,用力打了一下央央的屁股!
央央愣了一下,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妈咪坏坏!我要找爸爸啦!我要爸爸啦!爸爸……呜……”央央一个劲儿的哭,哭得伤心欲绝、肝肠寸断,小脸儿涎着鼻涕,晶亮的双眼被泪水溢得满满,整张脸都湿成一团。
央央的哭声,让骆向晚鼻子好酸,她极力忍下,咬牙继续往前走。
“妈咪坏坏!坏妈咪!坏妈咪!妈咪打打,坏妈咪!”一声又一声,充满着对她的控诉。
她对他这么多年的好,他全忘了吗?
她是怎么样爱着他的,疼着他,宠着他的,这小家伙全都忘了吗?
竟然说她坏……
竟然说他要爸爸……
这么多年来,她辛苦的一个人抚养他长大,费了多少心,掉了多少泪呵,这个小家伙竟然说出这么伤她心的话来?!
心,一阵气苦,泪水飙上眼眶,刺得她双眼发疼。
“坏妈咪,坏妈咪打打!我讨厌妈咪!”小家伙难得被打屁股,委屈的一直哭闹着,更想念爸爸的好。
虽然才相处过几天而已,可是爸爸会陪他玩骑马打仗,会把他扛得高高的看世界、抓蝴蝶,会抱着他在空中旋转,在草地上翻滚,还会陪他睡觉觉……
他不想离开爸爸!他好想有个爸爸!这样有错吗?妈咪为什么要打他屁股?妈咪很少打他的,还打得这么用力……
“妈咪不爱央央了,妈咪不爱央央了!”聂央哭得欲罢不能,双脚乱踢,双手胡挥——
终是,承受不住了……
骆向晚蹲下身,把央央放下,按住他的双肩,眼角瞥见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聂焰,蓦地把心一横,咬牙对着儿子道:“你只有一个选择,要爸爸还是要妈妈?”
“骆向晚!”聂焰终于出声了,想阻止她接下来要对儿子说的话。
可是骆向晚铁了心,也寒了心,继续对着儿子说:“如果你要爸爸,妈咪现在就走,如果你要妈咪,现在就跟我回家,不准再哭再闹,听清楚了吗?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自己决定!”
难得看见疾言厉色的妈咪,聂央有些胆怯的往后退了一步。
“妈咪……”
见儿子竟然选择退开,骆向晚的心狠狠的被扎了一下!
“快决定!听见没有?”
被妈咪一吼,聂央下意识的又退一步,有点受惊的回身抱住聂焰的大腿。“爸爸抱抱!抱抱!”
聂焰弯下身一把抱起他,怕他真的受到了惊吓,不由得温柔低哄:“央央乖,妈咪是爱你的,不可以对妈咪没礼貌,知道吗?”
央央不作声,两手圈住聂焰的脖子,将哭得可怜兮兮的小脸埋进爸爸宽大温暖的胸膛里。
心,痛得像是快被撕裂开……
像是有人当场拿刀割下她身上的一块肉……
再也受不住那种椎心泣血的疼,怕自己在聂焰面前彻底崩溃,骆向晚蓦然起身,快步的往山下走——
“向晚!”聂焰凝眉,扬声唤她。
她头也不回,执意离去。
泪,串串滚落,像春天的骤雨。
她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她的宝贝央央竟然会选择爸爸,而不是疼他爱他宠他养他多年的妈咪……
她真是个失败的妈咪,对吧?
好失败,好难受,好心寒……
骆向晚脚步跟跄的往山下奔,聂焰想追上去时,身后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板,我远远就听到央央的哭声了,他怎么了?”来人是管家张伯。
“你来得正好,帮我把央央抱回家给张嫂,哄哄他,我有急事。”聂焰把怀中猛掉泪的小娃交给张伯,迈开步伐追下山。
“爸爸!”央央突然大声叫住了聂焰。
聂焰回眸,央央瘪着小嘴却不说话了。不过,知子莫若父,他了解聂央唤住他的目的,不由得温柔的给儿子一笑。“你别担心,我会把妈咪找回来的。”
闻言,央央破涕为笑。“一定喔。”
“知道了。”聂焰朝他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长腿迈开跑下山,往那朵纤细的背影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