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昊跟金准之的脸色一变,看着两个比她还慌张的男子,她失笑。
怎么他们看起来比较像下毒的凶手,一心想着脱罪的法子,但……是帮她脱罪。
花城笑了,急忙开口,「城主,金少爷,这话可是小紫亲自……」
「咳咳——」咳嗽声打断花城的得意,金灵灵气虚的说:「小紫来得正好,我问妳,妳可瞧见花二总管下午的时候从我房间走出去?」闻言,众人一惊,花城脸色更是绿了,只有风紫衣先回过神,笑盈盈的回答,「有。妳不是找我来谈心吗?我来之前先撞到花二总管,他看了我一眼就走了,我进来的时候,妳还跟我说花二总管对妳很好,亲手替妳泡了壶花茶呢。」
「嗯,我就是喝了花茶才倒下的。」终于,金灵灵虚弱地露出笑脸,「所幸我有找妳来谈心,要不,他要是嘴硬不承认,我岂不是被人毒死!」
「妳……妳……妳当初不是这样说的,金小姐妳忘了吗?我们说好的!」花城大惊失色,脱口反驳。
「我们说好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要不你说给我听,或许我想的起来,但我可告诉你,我金灵灵行走江湖也有一段时间了,可别想骗我。」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花城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气喘吁吁,但就算现在他说出两人要谋害风紫衣的事也于事无补,且不说无凭无据,就是有,他也一样有罪。
祁天昊跟金准之不甚明了整件事,但反正他们关心的人都没有事,又能找个藉口把曹惮承的奸细送走,不至于打草惊蛇,倒是如了他们的意。「好了,来几个人把花城带到官府,其它人都出去了,别打扰金小姐歇息。」祁天昊命令一下,众人纷纷听令行事。只是他靠近风紫衣,要跟她一起离开时,她却若有所思的说道:「城主先去忙吧,我跟金小姐有几句体己话要说。」
另一方面,很担忧妹妹的金准之也被金灵灵赶走,顿时,房间只剩侧坐床榻的风紫衣跟躺在床上的金灵灵。
两个人沉默一阵,没有人先开口,直到金灵灵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下来。
叹了一口气,风紫衣像是对天乐、天喜一样,拍拍她的头安抚,「灵灵,妳可知佟忌仇……」
「妳别说,我知道。」
她一惊,颇为疑惑,「妳知道,那妳怎么……」
「刚刚才知道。」坚强的抹掉泪,金灵灵仍是笑着,只是笑得有些凄楚,「行走江湖,难免会受伤,加上制药的兴趣,我有试草药的习惯,以前老被我大哥骂,说我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风紫衣没说话,安静的听她说。「被大哥骂很多次后,我都偷偷的试,这玄武城的地理环境特殊,后山有一些珍奇药草,每回我来找佟……来找『他』,就会去拔草药试药制药,有回我吃到带毒的草药,我还千叮咛万交代要『他』别跟我大哥说……」金灵灵泪痕未干,说得有些埋怨,「刚刚我大哥还骂我这件事,他不应该骂我,这一骂我不就都知道了……」
看来她已经知道,其实佟忌仇就是由祁天昊跟金准之假扮的了……只是嘴上还不想承认,让自己好过一点罢了。
风紫衣温柔的顺着她的话说:「这种男人,不值得妳喜欢。」
「嗯,我金灵灵可是堂堂云锦坊的千金小姐,就说武林美女榜,我也是榜上有名,想想,我的标准得提高些,我不要『他』了。」她气势万千的摇下话,却是哽咽着声音。
知道她会想开,风紫衣放了心,跟她开起玩笑,「妳放心,我也不要『他』,我可还有人等我回去呢。」
「对厚,妳是祁大哥的宝贝。」
风紫衣站起身,帮她拉高被子,「好吧,妳休息吧,说到这……下次可不许再这样,拿自己的身体跟花城玩,我这回就不说了,要有下次我……」
金灵灵嘟起嘴,「哪还有下次啊,如果有也只能说妳太讨人厌了,这么多人要找妳麻烦。」
「妳为什么要帮我?」
「不,妳猜错了。」她摇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妳当时真是我的情敌,我可没想过要帮妳,但花城太不了解我了,我金灵灵宣战向来是当着人家的面,才不需要偷鸡摸狗。喜欢就争取,失败就放手,我没这么输不起。」
她虽然粗线条,也的确不温柔体贴,一堆跟外表不符的坏毛病,但她不做亏心事,她知道强摘的果子不甜。
风紫衣想起以往天乐对金灵灵的评语——敢爱敢恨,似乎有些懂了……也许她也应该跟她一样,坦率一点比较好。
回过神,看金灵灵已经闭上眼,看似睡着了,她也就踏出房门,没听到身后有些无奈的低喃——「那……真正的佟忌仇……上哪去了?」
*
「封城?!曹惮承怎么沉不住气了?」书房里,祁天昊诧异地问。
金准之搔搔头,「我想,是花城的事逼急他了吧,另一方面,皇上给他的期限也到了。」
闻言,祁天昊的眉头越拢越高,「没错,是我们把事情想简单了,我们以为以别的名义送花城进牢房,就不会打草惊蛇,等我们找到那个宫女,再参他一本就能解决,不料曹惮承会封城……把天欢的信给我。」
金准之从衣襟内里抽出信封,递给他,「算了,他现在只是动作大点而已,跟之前有什么不一样?他之前不也是搜索来往朱雀城的人,你不也回得去。」
「不一样。」放下信,祁天昊的语气颇为沉重,「狗急跳墙。天欢说他这次调了兵,打算把朱雀城翻起来也要找到宝藏,而他第一个要翻的地方就是祁府。」
「什么?!那……」
「砰」一声,托锺言飞放水之福,风紫衣踹开书房大门,身后还跟着祁天喜,打断了金准之的话。
「那就攻回去吧!」她说得稀松平常。
不想再扯到她,祁天昊沉声一喝,「出去,这不关妳的事。」
然而却一点都没吓到她,风紫衣还是笑嘻嘻的说:「那是我的家,我要回家怎会不关我的事?」她决定了,学金灵灵坦率一点。
「小紫回家,我也要回去。」祁天喜连忙出声,她很想念府里的小乌龟,不知道牠有没有吃饱。
「祁天喜,妳跟着闹什么?」祁天昊一听到妹妹也来添麻烦,忍不住动怒吼她。
「你……你……」祁天喜眼眶一红,泪珠儿扑簌簌滴落。
「喂!你别管不住自己的女人,就找我的小喜儿出气。」见到心上人落泪,金准之心疼不已,连忙护着她,「小喜儿乖,他吃错药了,不用理他。」
「他……他……他骂我……」她哭得更凶,眼泪如断线珍珠,全然止不住。
「他有病嘛!而且病得不轻,我们要可怜他,不要跟他一般计较。」他以为他的安抚会止住她的泪水,没想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大哥,小喜好想你喔!好久没听见你吼我,好怀念好感动喔。」跑跑跑,她往前一跑就抱住祁天昊。
这会,祁天昊跟金准之都一脸错愕,祁天昊还抬手摸了自己的脸,没掉啊,他的面具还在脸上。
「小喜儿,他不是妳大哥,他是佟城主。」金准之扬起童叟无欺的笑脸,将她拉离她亲大哥。
开玩笑,他未来的娘子怎么可以抱其它男人,即使那是他的好友、将来的大舅子也不行。
祁天喜偏着头,笑得天直,「那是我大哥啦,我怎么会认错自己的大哥?准之哥哥,你认不出我大哥吗?」
「可是他戴着面具。」到底是从哪里认出来的啊?
「紫衣……」祁天喜皱着眉,问着已经坐定,正吃着金准之糕点跟茶水的风紫衣,「他们好奇怪。」。
风紫衣难得认真的应和,「是啊,他们以为眼睛看不见就不是真的,殊不知像天喜这么聪明的人,是用心看东西的。」
闻言,祁天喜的眼睛更亮了,「紫、紫衣……妳是说我很聪明吗?」这是她第一次被称赞聪明耶。
「紫衣,妳认出我了是吗?」一声叹息,祁天昊将手伸向环扣处,轻轻一按,银白色面具便滑入掌心。
风紫衣徐缓的掀睫扬眸,朝冷峻的面容扫了两眼。「舍得见人了,我以为你戴上瘾了,准备戴着入棺材呢。」
没有惊讶,也没有涕泪纵横的喜悦,只有一句冷讽和嫌弃,教人啼笑皆非。
看来她早已知情,真正受惊吓的是他们这两个认为能瞒天过海的傻子,她说的没错,用心看人的,才是聪明人。
「妳……什么时候发现的?」他好奇的问道。他以为天欢的演技已经够好,没想到,他家紫衣更是一流。风紫衣微微笑,指了指木桌,「你要我写给曹惮承的信应该还在吧?拿最后一封出来看看。」
「最后一封?」他依言拿出信,打开看后也笑了,笑自己怕太早回忆完,还舍不得读到这一封,这下糗大了。
金准之一脸不解,抽过好友手中的信,信上给曹惮承的话只有写到一半,剩下的一行大字——
给祁天昊: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大笨蛋!风紫衣留
第7章(2)
「我来的时候妳就知道了?」金准之嘴巴张着阖不上,「那妳是故意不跟我们说的?」
喝一口茶,她理所当然的点头,「你的确是个关键,让这破绽越扯越大洞。」
「我?怎么说?」金准之瞄一眼祁天昊,如果泄底的是自己,准会让人笑一辈子。
「首先,我一进佟府就怀疑这里的禁令太过古怪,而后进了书房的时候,觉得这不像一个人用的书房,加上……」她直勾勾盯着祁天昊,「我才不相信学武之人。疤痕会一样那套说词,那伤是我亲自上药的,我会认错?况且,你对天喜的喜好太了解了,实在不像陌生人。」祁天昊失笑,笑里尽是疼宠,「紫衣,妳真聪明。」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但他好笨,竟然还想瞒着她,「最后看到金准之的时候,我实在不相信一切都那么巧,况且后来在花园撞到他时,这家伙的性格表现得太明显了,直到锺总管称呼他『城主』,不就什么都说清楚了,你们是两个人一起假扮佟忌仇。」
金准之哇哇大叫,「所以妳一直在骗我?」
「不,我没有骗你,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想知道祁天昊去哪了,因为他就站在我眼前啊,我为什么还要知道?所以我说你的问题不存在不是吗?」她笑得颇为得意。
「可是,」祁天昊眼一瞇,责怪的意味颇明显,「妳说妳……恨我?」
「我不应该恨你吗?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而且借口一定是……「我是为妳好。」他不想她再陷入危机,一次就够了,他不允许这种事再发生。
「就算是为我好也不行,我讨厌欺骗,若你以后再这样,我照样会让你吃苦头。」替对方着想虽然是爱,但会造成对方不安的就不是,这一步,她不退让。
他苦笑。「这么多年了,妳没一次顺从过我,老是喜欢跟我作对。」
「就是因为这么多年了,我怕你不习惯,所以继续和你唱反调。」
「妳喔!为什么我偏偏恋上妳这性子,被妳吃得死死的。」一恢复祁天昊的身分,他的爱怜和情意表露无遗。
走上前,她抚上他刚硬的脸庞,语气带着撒娇,「恶有恶报,谁教你以前欺我太甚,总要还回来,往后,你就等着让我欺负吧。」
「好吧,我往后都听妳的,什么都不瞒妳。」祁天昊覆上她的手,许下承诺。
很好,这是她要的答案,她阴险的笑开,「那好,听我的,我们攻回去。」
「不行,我自己……」
「你说听我的!」脸色一沉,她抽开手,「照我猜,你的个性肯定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曹惮承一直挖地却又没挖到东西,应该是你给了他假地图,而真的地图还在锺道画像后面。」
祁天昊大掌揉乱她的发,语气写满太多无奈,「所以呢?」
知道他妥协了,她微微笑开,还带了点神秘,「所以……你会用得上我的,我保证。」
「答应我,妳会谨慎小心,不会往险处踩。」
「这你就白担心了,我有办法回朱雀城,而且不打草惊蛇。」
金准之惊呼,「真的假的?朱雀城现在大概只剩苍蝇进得去,难不成妳可以……」
「闭嘴。」祁天昊跟风紫衣同时出声。
只是风紫衣还没解释,就有一道娇愍的声音响起,让众人错愕颇久——
「啊——如果城里能有什么祭典活动的,我们就能回家了。」已经吃完点心茶水,无聊到快要打瞌睡的祁天喜,边打着呵欠边说道。
*
朱雀城外的红莲山,半山腰有个香火鼎盛的少华寺,住持明空大师亦是红月皇朝人人敬仰的得道高僧。
他年高德助、弘扬佛法,虽年近七十却皮肤光滑,相貌清奇,四海信徒奉称菩萨,佛法精深,是名睿智高僧。
不过他有个小小的癖好,那就是下棋,可惜棋艺之精湛不下佛法,鲜少遇到对手,让他常感叹一生无知己,成佛也呈碍。
幸好晚年遇到棋艺高超的风紫衣,两人对弈如过招,棋也丰富,人也争锋,渐成忘年之交,而风紫衣那绝顶好茶「和尚茶」,就是从他这赢来拐来的。
「妳这一落子,妳的黑子便无退路,妳确定要走这一步?」明空大师呵呵笑道。
酒也空空、色也空空、财也空空、气也空空,这四大皆空,可不代表和尚的脑袋也空空。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走到最后一步,谁能知输赢。」下棋重气势,气势不能输,她也学和尚一脸笑容。「那很难说,输是赢,赢是输,人生如棋局,多少变化在其中,也许那『一村』在我这。」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知禅不修禅,知佛不修佛,你看青山多妩媚,千古传音寄苍生。」她露出狡猾的笑容,黑子一落,棋局竟蓦地有了大转变,看似陷入死地的黑子竟杀出重围,反而稳占腹地,围困了大半白子,棋局已定,她得意的收起白子,「你那『一村』没了。」
「妳这满嘴不敬的丫头,竟敢在佛门中亵渍佛祖。」明空大师言词听似责备,但表情语气可没有任何不悦。
「和尚,人家是月儿光光,你是头顶光光还是荷包光光,输了想不认帐吗?」扯什么输是赢,赢是输,分明要她放水。
光光的头顶有十二个戒疤,他一脸苦恼的抚上光头。「让老纳五子。」
「免谈。」
「四子。」
「『和尚茶』准备好了没?我待会要带走。」
「三子。」他不死心的又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