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的男孩所挑选的女伴,又会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评断呢?
美貌,应该是第一个条件吧?
「谢谢你的祝福。」卞珏微笑,在男人热切的注视下,她不显半点娇羞,态度一贯的从容不迫,深黑色的双瞳看不清她的情绪。
「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跟你喝杯香槟?」
罗南的询问不是询问,在他说话时,他已经招来场中穿梭的侍者。
那名侍者穿着和场中其它侍者没有不同,白色衬衫搭配暗红色背心和领结,但那位健步朝他们走来的侍者,身材高得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当侍者来到他们身边时,卞珏认出了这人是谁,对方脸上太过正经的表情,让她不禁怔楞。
「诺顿,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奇异的,罗南的从容在看见诺顿出现之后明显走调,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大大方方的从诺顿单手端起的托盘中,取走两杯冒着气泡的香槟。
诺顿没有搭理罗南僵硬的挑衅,他低头,看着盛装打扮的卞珏,感兴趣地挑了挑眉,脸上倒是没有太多的表情。
卞珏敛起吃惊的表情,接过罗南递给她的香槟,浅浅地道了一声谢,接着思及在英国时,诺顿只要一看见她,表情就会很脏——很烂的形容词,但她无法找到更好的词代替了!
每每诺顿的出现都会激得她火大,但此刻他守本分,达到了母亲对今天侍者的要求——安静、没有表情得像一部只会送餐送酒的机器,只是她看到他没有表情的模样时,一把火还是冒上来了。
尤其手上又捧着他送上的香槟,这种感觉……很微妙。
明明她是这场派对的主人、被他服侍的对象,可卞珏却感觉自己像穿着华服的猴子,在诺顿面前上演一场荒谬的肥皂剧!她感觉瞥扭、不舒服。
「这位是伊莱斯家族的诺顿。」罗南在这么尴尬的时候,仍有礼地向卞珏介绍起诺顿,「我们从小就竞争到大。」还解释起两人之间的孽缘。「诺顿,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五年?我没想到你已开始工作了。」
罗南的话听起来是叙旧,可仔细听,言下的战意十分浓厚。
面对敌人叫战,诺顿的反应是冷淡地耸肩。
以为一击必中的攻击竟然被敌人闪过,罗南怎么咽得下这口气?方才卞珏看见诺顿走近时一闪而逝的惊讶,他没有忘记。
「卞小姐认识诺顿?」
「算是,圣亚若和罗伦中学向来友好,在英国时交流过几次。」她深吸一口气,回答得中规中矩。
没有落井下石顺着罗伦的意思挖苦诺顿,但也保护自己,拉开跟诺顿的距离。
表情依旧正经八百的诺顿,在听见她的回答之后,看向她的深蓝色双瞳带着无限深意,而几不可察的嘴角上扬弧度,让卞珏看见了。
那像是看穿她言行下意味的笑容让她懊恼,她狠狠的瞪了诺顿一眼。
这一瞪让诺顿眼中笑意更深,他没做什么表示地欠了欠身,端着空空的托盘,继续工作去了。
可恶!明明她才是派对的主人,为什么她要因为被诺顿服务而感觉尴尬啊?真想揍他,就像在英国念书时一样,狠狠的踩他的脚!但是不行,今天的场合不该这么做,有违她的淑女风范。
诺顿?伊莱斯,真是讨厌死了!
「原来你跟诺顿认识,你们很熟吗?」罗南的问题,有点质询的味道。
卞珏快速的在脑中厘清思绪,费南德兹家族政坛上的死敌,似乎就是伊莱斯家族,这两个家族可以说是不共载天,两个家族的下一代,自然也斗得你死我活。
看来罗南的意思是要她选边站,这幼稚的举动让她轻笑。
就连母亲,也希望她跟罗南走近,让他们年轻人好好的培养感情,母亲为十七岁的她挑选的生日礼物,竟然是让一个条件这么优秀的男孩子成为她的对象……
然而面对罗南那张英俊的脸庞,却表现出像小男孩固执的要讨到喜爱东西的模样,让她感觉到非常的厌烦。
只是卞珏仍是微笑,敷衍这个幼稚的世家子弟。
「诺顿上中学之后就开始打工了,我听说他后来回美国念大学,看来今天也还是在打工呢。」看似随意扯起的话题,却是深深的嘲讽。
卞珏讨厌没用的男人,眼前的罗南只是外表好看,其实是什么都没有的草包,这样的男人送到她眼前,她连看一眼都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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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2)
「罗南·费南德兹,我跟你父亲为你挑选的对象。」
生日舞会进行到中场,常在离开,来到饭店房间上个洗手间,顺道补妆,却见母亲随后而来,傲慢的告诉她,她的对象已经决定好了。
正拿着唇蜜妆点红唇的卞珏,动作没有停顿。
「我听见了。」她抿抿唇,对着镜子审视自己的妆容,没有回头便回答了母亲,不是肯定的答案,也不是好,而是她听见了,简单的四个字,不给任何保证承诺。
「现在你父亲跟费南德兹家族关系正好,你可不要跟伊莱斯家族的人走太近,害你父亲之前的付出功亏一篑,你得离伊莱斯家族的人远一点!」之前她有意拉拢伊莱斯家族,才安排女儿成为诺顿的舞伴,但现在情况改变了。
唇蜜抹得很完美,卞珏对着镜中的自己一笑,并透过镜子,看见身后的母亲有如女王般训斥她,她嫣然一笑。
「我听见了。」还是这一句话。
母亲没有叨念太久,心系于派对上的各路人马,交代她几句之后,便匆匆回到派对上。
卞珏打理好自己,自然也得回到派对上头,毕竟她是今天的女主人……吧。
演戏,要演全套,不是吗?虽然她很不想回去。
走在长廊上,往会场前去,就看见数名退出会场的服务生,一离开便稍微松懈,露出累死了的表情,与她擦肩而过时又强打起精神对她点头,然后匆匆而过。
她突然想起了那个出现在她生日舞会上的诺顿。
听说,他每年的寒暑假都得去打工,赚取自己假期间的费用,卞珏以为那只是传言,或是大少爷闲来打发时间的乐趣,其实不然。
今天这种场合,他一点也不显得尴尬,面对挑衅更充耳不闻,达成了他今天的任务,没有惹事造成别人的困扰,如果在平时,他们站在同样的位置上,一样是天之骄子,实力相当的家世背景,没有必要忍耐。
罗南·费南德兹,我跟你父亲为你挑选的对象。
在卞珏踏进自己的舞会会场之前,母亲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止住了她的步伐。
你可不要跟伊莱斯家族的人走太近,害你父亲之前的付出功亏一篑,你得离伊莱斯家族的人远一点!
为什么她要听话?
为什么这么优秀的她要受父母摆布?
为什么她才十七岁,就找好了对象,见母亲一口咬定,就像是她跟那位费南德兹家的少爷已八九不离十。
母亲这么相信她抓住男人的本事?这么想——把她送到别人眼前?
那她算什么?
她站在会场入口,看着母亲在为她举办的舞会中如花蝴蝶般于人群中飞舞。
卞珏嘴角嚼着时笑。
她都听见了,但她没有答应会做到母亲的要求,不是吗?
脚跟一旋,她离开了会场,照着记忆进入饭店的暗门,那是饭店人员使用的通路,她穿着公主般的服饰,高跟鞋重踩在金属阶梯上,发出不协调的响声。
在轰轰作响的机房,她意外看见了正坐在阶梯上抽烟,小小休息一会的诺顿?伊莱斯。
邪恶的念头瞬间在心中萌了芽。
母亲不要她接近伊莱斯家族的人,如果她偏要阳奉阴违呢?
柔美的唇勾起一抹坏笑,她把高跟鞋细尖的后跟踩进金属阶梯的夹缝,看好角度摔了下去,扭伤自己的脚。
「啊——」她尖叫,痛喊出声。
在底下的诺顿听见声音,抬头,看见她处于危险,立刻跳了起来,迈开长腿,往她的方向走去,而后脱下她卡在阶梯上的高跟鞋,一把抱起她,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我的脚,痛——」
诺顿瞥了一眼她脚踝,上头的红肿让他眉头一皱,送她前往医务室的步伐迈得更大。
他不用低头就可以感觉到,靠在他胸口的这个女孩因为疼痛全身发抖,浸湿自己衬衫的热液,是她落下的眼泪。
卞家的公主受伤了,医务室里自然一阵手忙脚乱,在饭店驻守的护士立刻为她做了紧急护理,但还是得送医院检查一番。
「夫人目前抽不开身,我会带你去医院治好你的脚。」饭店经理战战兢兢。
这是自然的,女儿的伤,不比她拓展自己的社交圈重要,卞珏一点也不为母亲的冷落伤心,她很早就没有这方面的感情了。
可她却露出脆弱的神情,拉住诺顿的手,阻止他离开。
「你……可不可以……陪我?」她小小声的说。
「不好吧?」诺顿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似乎,看她受伤,他也不好过呢。
「拜托你……今天,是我的生日,」向来只要她设了局,就一定会让人走进她布好的局中。「……我不想一个人。」
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在什么地方,纤细柔弱的外表,有让人想保护她的吸引力「好吧。」在经理的眼神示意下,诺顿只能答应了,但语气含着一股怒气。随后他扶持着行动不便的卞家公主上了车,前往医院。
「谢谢你。」在加长型礼车上,卞珏对坐在身边的诺顿道谢。「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熬过……」纤弱的身子紧挨着他的,一副痛到眼眶含泪的模样,看起来楚楚可人。
「收起你的眼泪吧。」诺顿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附在她耳边道:「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卞珏,你这一跤跌得真巧,这个伤,让你不用回去参加那个烂透了的生日舞会,也不用去迎合罗南那个色胚,如果我不了解你,也许会上了你的当,可你怎么会出现在机房,还又这么巧的在阶梯上扭伤了脚,你是这么愚蠢的女人吗?」
诺顿冷酷带着怒意的言词,一针见血的道出她行动背后的用意。
卞珏全身一凛,没想到会被识破。
诺顿竟是比她想象中更聪明的男人,这可能吗?
「你以为我很蠢吗?拜托,这里是纽约,而且我是伊莱斯家族的人,你不会以为只有你懂得玩那些把戏吧?我们只不过是生活方式不太一样,你是公主,我是得自己赚生活费的苦情王子,卞珏,我跟你是同一种人,我很清楚你的行为模式。」
诺顿看她皱眉深思的表情,不禁感到好笑,但想到这女人扭伤脚的真正目的时,他又笑不出来了。
深深的愤怒在胸口发酵。
「只是,我小看了你的决心,为了吸引我注意,竟然不惜扭伤自己的脚,你真的不怕你会算错,跌断脖子?!」
被发现了——卞珏脸上一闪而逝的神情太过精彩,有惊讶、不敢相信,更多的,是难堪。被他发现她真正目的是要吸引他的注意,好接近他,这让她的自尊心受到严重创伤。
「我叫卞珏。」既然都被发现,那么就不用再演戏了。
敛起脆弱无助,眼泪收拾得干干净净,她微笑,卞珏公主式的微微浅笑。
「我是卞家的女儿,我从小就被教导,要达成目的就得不择手段。」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迎上诺顿那双深蓝色的双眼,毫不畏惧。
诺顿皱眉看着她的笑脸,摇头道:「你不惜摔伤自己的脚也要达成目的,实在是……但就是你这样的个性才如此吸引我。」
什么?! 卞珏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错愕的表情让诺顿看了心情大好,不禁笑出声来,这大概才是卞珏真正的性情。
「下一次你若要我理你,开口说一声就好,不需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明白吗?」诺顿伸手抓抓她的头发。
「喔。」卞珏发现自己在诺顿面前会有不一样的反应,她可以说是无所遁形的。
这种感觉让她害怕,但因为都会被看穿,表示她不需要绷紧神经作戏,这样……却又让她感觉轻松无比。
真奇怪,她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也不讨厌……诺顿这个人。
第6章(1)
灵动的鹿在森林间奔跑跳跃,它停在两棵大树的中间,左顾右盼的神采像一幅画。
此刻,一双藏匿在树丛后头的眼眸,专注地凝视那头毫无防备的鹿,屏住呼吸,扣下手中猎枪扳机。
划破空气的枪声,结束了鹿的生命。
「漂亮。」身穿猎装的金发男子竖起拇指赞美,脸上满是欣赏的神情。
一旁训练有素的猎犬快速奔来,嗅闻倒地的猎物。
卞珏收起猎枪,轻轻一笑,迎上男人的目光,淡然地道:「运气。」
她并未走向倒地的猎物,让参与狩猎的同伴们带走那头鹿的尸体,一行人离开树林,回到一间用来准备的小木屋。
这林间的小木屋,虽然称之为小木屋,但其实内部很大,可以容纳很多人,里头已经有专门处理动物的人等着了,他们迅速的开始动作,有的打算做成标本,有的将毛皮剥下,准备用肉做成料理。
参与狩猎活动的男人和女人很多,都是白人,身为唯一的亚洲面孔,、卞珏,自然得到很多关注。
「想不到你看起来文文静静,枪法却很准。」赞赏的语气出自一个头发花白、五官明朗的男人。「如何?打猎很有趣吧?你会像一般人认为这是个野蛮的活动吗?」
卞珏知道这个男人,是费南德兹家族最位高权重的人,也正是父亲资助竞选的对象,父母更想与这位拉近关系。
她微微一笑回答,「枪法是为了防身而学习,我不曾打猎过,只是习惯全力以赴。」
没有说喜欢,也没有说讨厌,但自信心十足的说法,赢得了野心勃勃的老费南德兹好感。
「说得好。」
就在一行人聊得正开心时,小屋外头突然来了另一批人马。
「伊莱斯。」老费南德兹看见政坛上的死敌,眉头不禁一皱。
「费南德兹。」伊莱斯家族当权者自然地迎战。
怎么会这么突然?
她参与费南德兹家族的狩猎才结束,就立刻在这座名流抒猎林地遇上伊莱斯家族的人。
狩猎这种活动,向来是那些大家族的玩意儿,这次费南德兹家族可以说是全体出动,不论是政坛上的新星,以及需要家族资助的新人、老人,全都出席了这场狩猎大会,伊莱斯家族自然也是吧,毕竟是持狩猎的季节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