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电话才响一声,就让人给挂断。
魏刚又打了几次,每通都是同样的情形,这令他不由得拧起了眉,准备直接走进会计室逮人。
这时,门口突然闪出一道娇小的身影,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蹑手蹑脚的朝他走来。
魏刚定眼一瞧,那不正是他苦等不到的女人?
“胆小鬼,你做什么?”
唐心妍闻言吓了好大一跳,小脸倏红,接着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趁没人注意,环顾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后,拉着他死命的往停车场跑去。
魏刚被她一路拖着,直到坐上车,见她仍一脸谨慎,小心翼翼的瞧着外面,他忍不住扳过她的头,沉声问:“你搞什么鬼?”
“还布素你害的。”她口齿不清的嚷着,拉开他的手,一脸埋怨。“你怎么跑进来了?怎么不在停车场等?”害她六点准备打卡下班时,被围在门口偷看的同事们吓了一跳。
六、七个女人围在那,眼底散发出爱慕的光芒,七嘴八舌的嚷着外头来了个酷男,不知在等谁下班。她好奇的探头看去,没想到会看到魏刚。
同事们一一猜着那幸运的女人是谁,就是没人猜到怕男人怕得要命的她身上。若她此时走过去和魏刚并肩离开,绝对会吓掉所有人的下巴。
虽然那画面很好玩,但她可不想明天上班面对一票人的质问,只好在办公室里装忙,等所有人离去后才来着他匆匆跑走。
“我为什么要在停车场等?”他反问她,他不见得人吗?
“因为、因为……”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总之,你别到会计室等我就是了,解释是件很麻烦的事。”一想到国中时期的盛况唐心妍便不禁皱起眉头。
魏刚冷漠归冷漠,可身材高瘦,又酷又帅,是一心国中历年来以最短时间窜起的风云人物。
仇人多、暗恋他的人也多,那时,她一天至少有三次会被学姐“请”去聊天,有的请她代传情书,有的直接质问她和魏刚究竟是什么关系,但不论她怎么解释自己只是魏刚的“仆人”,就是没人相信,久了,她也放弃了。
事隔多年,即使这里也不是一心国中,她也已经是成年人了,但胆小怕事的个性还是没改,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精神,她决定能躲就躲,因为费心解释实在是太麻烦了。
“解释什么?”他又问。
没料到他会打破沙锅问到底,她干笑两声,急忙转移话题,“对了,等会能不能先带我回家?我想回去拿东西。”
魏刚平日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但他今天心情恰好不错,也就不再追问。
“拿什么?有缺再买就好。”话是这么说,他仍发动车子往她家方向驶去。
“拿证件呀。”她嘟起嘴,那种东西怎么买?“那天像逃命似的,我什么都没带,现金、证件都在家里。虽然我有藏好,但愈想愈不安心,这些随身物品还是放在身边比较好。”还有她的存折和印章也全都在家里,虽然魏刚说他有派人看守,不会让人进出她家,要她放心,可那是她打拼好几年的财产耶,她怎么可能放心?
想了几天,她还是决定回去拿。
“嗯。”魏刚轻应一声,便不再说话。
倒是唐心妍突然睁大眼,盯着他的脸大声嚷着:“咦?怎么搞的,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你脸上的伤变多了?”
“不是错觉。”他和莫皓那一架打得精彩了,两人身上、脸上都挨了好几拳,当然,莫皓此刻的模样应该也好不到哪去。
虽然全身是伤,但事情总算是解决了,一想到傍晚莫皓那哑巴吃黄连、摆着臭脸公布自己是下任堂主的表情,魏刚心情就好到忍不住扬起嘴角,咧开笑容。
“你发烧了吗?”唐心妍瞪着他脸上诡异的笑容,探手贴上他的额,“还是被打坏脑子了?怎么被人打得浑身是伤还笑得出来?你还好吧?”
“我很好。”魏刚很想转头等她一眼,但他在开车,只好作罢。“我笑是因为有件麻烦事解决了,心情好。”
“什么麻烦事?”她杏眸忽然一亮,急问:“是不是前阵子追杀你的人抓到了?我是不是能回家了?”
一听到她要离开,他笑容瞬敛,沉声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她哇哇大叫。
“事情只解决一半,你现在还不能回去。”他虽然不高兴她提到离开时兴奋的语气,但他说的是实话。
堂内的内奸还未抓到,而莫皓虽然已公开自己是下任堂主,但这消息要传回日本还需要一段时间,等到所有人都相信且接受这个事实,至少要再三个月以上,到那时,唐心妍才算安全。
俏脸一跨,她闷闷的说:“那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你不喜欢待在我那里吗?”他问。
“也不是啦,毕竟不是自己家,你那里人又多,要找你还要越过两、三个园子,一点也不像是个家,反而像总统府,感觉好奇怪。”她没细想便说。
听她这么一说,魏刚突然有点想笑。的确,他的住处不像个家,倒更像守卫森严的总统府。
这么说来,他这个主人不就是总统了?
唇角扬了扬,他转进巷子里停妥车,才又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为了“方便”她来找自己,他考虑为她换个房间。
“什么?什么叫知道我的意思?”她一头雾水听不懂,但也没多想,耸耸肩就要下车。
拉住她,他眉头微拧。“等等。”
“怎、怎么了?”唐心妍吓了一跳,小脸涨红,以为他要和早上一样,对她……
魏刚没发现她的异样,指着前方低声说:“有点奇怪。”
“奇怪?”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她连忙拍拍烫红的脸颊,顺着他指的方向一望。
只见昏暗的巷子里有两道身影,背上背着长条形的物品,站在她家公寓门口四处张望,却不按门铃。
“你在车上等着,我下去看看。”他将她拉回来,自己开门下车。
“我也要去。”她急得扯住他。
“不行。你在车上等,把车门锁好。”他眉头拧得更紧了。
她猛摇头,“我不要,你看那人背着一条长长地东西,谁知道是不是刀?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也去。”
魏刚对她的天真感到有些好笑。“胆小鬼,你以为有人会笨到带这么一把大刀出来闲晃?你当台湾警察全瞎了是不是?再说你去能干么?到时要是昏倒了,我可没办法分神救你。”埋伏在这附近的小喽啰全让他派人解决掉了,前头那两人应该不是南帮或天地帮的人,但看来也不像是小偷。为了保险起见,他只好自己下车去查看。
唐心妍嘟起嘴。“谁说我会昏倒?况且我也不需要你救,你忘了上回还是我将抓住我的那些人打倒的吗?我有能力自保。”
“说到这个。”发现那两人似乎没什么大威胁性,魏刚又坐回车子里,盯着她问:“你什么时候会打架了?国中时老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要我保护,现在倒是一人能将四、五个男人打退?”
“我哪有流鼻涕?你别乱说。”她抓抓头,有些无奈的回答,“还不是你害的,拍拍屁股就转学去了,留一堆烂摊子给我……”她叹了口气,将他转学后的事大略说了一遍。
第6章(2)
原来,魏刚转学后,一些被他教训过的不良分子马上故态复萌,而第一个要报复的,当然就是她这个老跟在他身边的小跟班。
那时她天天被人堵,时不时会有人等在校门口,打算好好修理她,吓得她连上厕所都不敢一个人去,每天哭着说她不要上课了。
最后,是她阿爸天天接送她上下学,堵人事件才渐渐落幕。只是她还是会有落单的时候,免不了受到几次皮肉伤。
有一次放假,她一个人去书店闲逛,却遇上学校的学姐,被她们赏了好几个耳光,肿着一张脸回家。
她阿爸阿母气死了,冲到学校找老师理论,最后学校记了那群学姐每人一记大过,才抚平阿爸阿母的怒气。可之后她更惨了,每天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连书都读不下去。
这种悲惨的生活直到阿爸送她去学各种武术才稍微好一点。
阿爸说她太胆小,遇到事只会哭,也不晓得反击,而他要种田,没那么多美国时间天天接送她上下学,所以只好花一笔钱让她去学柔道、跆拳道、空手道,甚至是自由搏击,这才顺利吓阻每天上门找麻烦的学长姐们。
只不过对方若是女生,她往往下不了手;对方是男的,她又怕得无法近身,每次都要等到恐惧感充斥全身才会反击,因此身上还是偶尔会带点伤回家,让她阿爸气得骂她没有用、钱都白花了。
好不容易将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说完,唐心妍长叹一口气,目光指责的直射身旁的魏刚。“我会变得这么胆小、怕男人,有一半你要负责。”
听完她的话,他深吸了口气,对自己的粗心感到懊悔。
她的语气轻快,像在陈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但他知道这件事对胆小的她而而言造成多大的伤害,当时的她又会有多么的无助害怕,而这一切都是他间接造成的。
那时他几乎是被老头强迫转学,走得很仓促,因此一时没想到和他结下仇的人会将矛头指向她,害她受了这么多苦。
他伸出手,怜惜的拍拍她的头,用再认真不过的口吻向她承诺,“好,我会负责的,负全责。”
“嘎?!”她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她连忙挥手,“我开玩笑的啦,事情都过这么久了,我也没被人欺侮得很惨,顶多就是多流了点眼泪而已,你不要在意。”
魏刚没说什么,将目光调回仍杵在她公寓前的两人,轻声说:“你等着。”
“我……”唐心妍本想说她要跟,可看他冷凝严肃的表情,她一句话就这么卡在喉中,硬生生改了口,“知道了。”
望着他的背影,唐心妍忍不住担心,他身上还带着伤,要是那人视台湾法律为无物,真带了把大刀出门怎么办?
她愈想愈觉得不无可能,魏刚也不晓得惹到谁,那群人凶神恶煞的,大白天都敢闯进她家抓人了,带把刀出门有何难?
不行,她要跟去看看。
愈是走近,那两人的身影也愈清晰,唐心妍眯起杏眸,突然觉得那两道身影有些熟悉。
又走了几步,见其中一人突然抽出背上的长条物,远远看去就像一把刀,她吓傻。
尤其当看见魏刚不闪也不躲,愣在原地站得直挺挺,等着那把刀落下时,她更是吓得心脏险些停止,想也没想便冲了过去。
“魏刚,快闪开!”
她闭着眼直直冲去,“咚”的一声挥开那人手上的刀,就朝对方的脑袋用力敲下。
霎时,一阵冷风吹过,伴着一道不敢相信的抽气声,接着响起一声极为气急败坏的熟悉怒吼。
“搞什么鬼!唐心妍!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袭你老子?”
“你……”魏刚也瞪大眼,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她晓不晓得她打了谁?
听到那声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怒吼,唐心妍倏地打了个寒颤,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
她、死、定、了!
缓缓睁开眼,她不敢看向站在身旁中年妇人的表情,马上将手上的木棒扔得老远,畏缩着肩,往魏刚身后躲去,然后用非常可怜无辜的嗓音对坐在地上、一脸火山爆发神情的中年欧吉桑唤着,“阿、阿爸……”
“呜……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嘛。”唐心妍双手捏耳,跪在头顶气到冒烟的阿爸面前,可怜兮兮的乞求原谅。
“不孝女!竟然敢打你阿爸!我真是……生颗鸡蛋也比生你好,至少还能填饱肚子!”唐父气得指着女儿的鼻子骂。
“阿爸……你不要生气了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误伤阿爸她已经很自责了,好在魏刚当时及时拉开她阿爸,只让他的肩膀被刮过去,有些淤青而已,否则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真是……气死我了!”唐父气得吹胡子瞪眼,不再说话。
见阿爸气得不轻,唐心妍再次可怜的轻唤,“阿爸……”
“好了、好了,女儿都说不是不小心的,你干么这么计较?”唐母睇瞋嗔了不理人的唐父一眼,要扶起跪在地上的女儿,“来,快起来,别跪着。”
唐心妍咬着唇猛摇头,仍然跪在原地不敢起身。
见女儿怕成这样,唐母只好出面当说客。“老芋仔,你要气到什么时候?女儿都快三十了,不是十三,你跪也让她跪、骂也骂了,还有什么好气的?”
“我就是生气!”唐父瞪大眼,忿忿说道。
他就这么个宝贝女儿,辛辛苦苦养大,百般疼爱了二十九年,现在居然为了一个男人打老爸,叫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见丈夫固执不讲理,唐母沉下脸,双手叉腰,气呼呼的说:“你够了哦!老番颠,你是听不懂国语还是土人?女儿都说了她的小套房前阵子被坏人闯空门,她以为那些人又回来了,才会怕得拿木棒打人。还有呀,谁教你坚持带你那破烂木剑来台北的?活该被误会,被打也是应该的。”
唐心妍怕爸妈知道详情会担心,所以编了个理由,说是前阵子家里接二连三遭小偷,她吓得不敢住,于是住到“朋友”家,而那个朋友就是魏刚,此时,唐家一家三口就待在魏家的梅园里。
唐父本想回嘴,偏偏唐家表面上他最大,私底下唐母才是一家之主,因此被妻子这么一念,他就算想反驳也弱了气势。
“那把桃木剑是我们唐家的传家宝,有上百年历史,放在古厝我怕会被偷,所以才带来台北,才不是什么破烂木剑……”
“既然是传家宝就该好好收着,没事拔出来吓人做什么?”唐母又瞪了他一眼。
要不是有丈夫“假幺”,看魏刚一脸的伤又一身的黑西装,也不管人家客客气气的询问他们要找谁,就认定他绝非善类,还自诩是侠士地拔出他的“传家宝”说要好好教训这个黑道分子,才会让躲在远处看不清楚他们两老的女儿打得正着。
所以,一切只能怪他自己活该。
“我、我……”唐父词穷,知道再辩下去也不是老婆大人的对手,只好摸摸鼻子,对着还跪在地上的女儿说:“还不起来?腿不会废呀?”
他这坏脾气来得快去得快,瞧女儿一脸自责的跪在地上,他的心早就疼得拧成一块了,只不过嘴硬罢了。
“阿爸,你不生气了?”唐心妍小心翼翼的问。
只见唐父冷哼一声说:“去倒杯茶来,我口渴了。”他每回气一消就要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