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倒?”田佑雯摸了摸额头,皱起眉细细回想著。
咦?好、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啊……
“是啊,你昏倒两个小时了,你再晚半分钟醒来,我就要叫人把汪大夫拖出去喂獒犬了!”
那、那么为什么会昏倒啊?
田渠拍了拍孙女的手,叹了口气。“唉,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身为我田渠的孙女,什么血腥暴力的东西没见过,怎么会连看到这种东西也会昏倒呢?它又不会咬人。”田渠说著掏了掏口袋,拿出那张照片放到她膝上。
吓——出现了!
田佑雯的脸瞬间扭曲成不规则型,嘴角抽搐地望著它。
对!就是这个可怕的东西!
“你还记得我说的话吧!这小子日后都要跟在你身旁,当你的贴身护卫了。”田渠火上加油地再度提醒道,完全没有注意田佑雯恐惧的表情。
田佑雯鄙夷地弓起两指,火大地把膝上的照片像虫渣一样弹掉,抬头坚定地对著田老头嚷嚷。“我不要!”
田渠一脸不解地瞪起牛眼,不敢相信孙女儿这般唾弃他精心培养的人才,失落地大声质问:“他有啥不好?”
“我就看他不顺眼啊!”
说真的,从小到大,她没跟陈允瑞说上几句话,甚至不敢说她对他这个人有什么了解,不过光看到他成天端著一张死脸在她眼前出现,她就不由自主一阵火大,只想逃开有他的地方。
这样令她火大的家伙,现在竟然得时时刻刻跟著她,还要她跟他打交道?
喔,不——她做不到!
“唉呀,反正他以后只会跟在你后面,又看不到他的脸,不顺眼又不会怎样,是呗?”
田佑雯手抵著额,在田老爷子这种歪理的摧残下,觉得头又昏沉了起来。“我不想见到他……难道我没有其他选择吗?”
“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田渠伸出两支手指,十分坚持。“一,就是继承鹰集团,然后天天有两打的随扈跟在你身边。我年轻时对这种排场也很讨厌,但这样的生活还是过了五十几年,相信我,一下子就习惯了;第二种嘛,就是自由自在地生活,然后让陈允瑞跟在你身后保护你,顺便做牛做马……”
原本一脸哀戚的田佑雯,在听到老头子最后一句话时,表情瞬间顿住,眼睛一亮!“啥?做牛做马?!”
“废话,身为鹰集团的一员,就是注定是要做牛做马、过劳而死啊!这可是帮规咧!何况我对他有恩,我为他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开启了一扇光明的窗,给他最好的教育、一个健全的家、吃的用的都很好,一个月的薪水十万元起跳,而他所要做的就是当你的保镳而已,开什么狗玩笑,这么好的差事,一堆人抢著要啊!”
对厚……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田佑雯边听著,真觉得老头子说得太有道理了!
是啊,保护她的这个差事这么好康,她实在不能让他领闲钱,反正只要在“不死人”范围内的事,都可以叫他做,不是吗?
“怎么样?接不接受啊?”田渠问道。
“行!我接受。”她调皮地笑了笑,头一次欣然接受老头子的安排。
哼,谁教他衰,让她看不顺眼!
有了这样的认知以后,田佑雯开始觉得让陈允瑞当她的保镳,好像不是那么恼人的事,她甚至还有点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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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
一声惊呼,从田宅大门口一名正在扫台阶的女佣口中喊出,她瞬间僵硬地杵在原地,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管家闻声而至,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后,也在大门口顿住脚步,发出一声充满惊恐的呼声。“吓!”
烈日下,一名身形颀长、体格精壮,戴著黑墨镜、穿著黑夹克、黑裤、黑鞋的男人缓缓步上台阶,走进屋里。
随著他的步入,他所经过的每个人都像前面两个案例一样“吓”的一声,愣在原地。
黑黑的墨镜看不清他的真实情绪,只见他板著一张冷峻的脸,浑身散发一股慑人的杀气,震退所有闻声而至的仆佣。
男子持续往屋内走,完全无视于旁人呆若木鸡的反应。事实上,旁人的观感对他来说,从来就不重要,他的使命,这么多年来,就只有一个……
他一直走到了楼梯口,才缓缓转头,对著站在门边瞠目结舌的管家说道:“不带路?”
发现男子是在对他说话,管家这时才回神,却不太敢上前,只待在原地怯怯地问道:“您要不要穿拖鞋?”
男子扬眉,一脸写著很不满意管家多此一举的问题。
管家察觉男子压根不想回答这问题,赶忙机警地改口问:“您……找哪位?”
“你们孙小姐。”
啊?找孙小姐?!管家声音更微弱了,本不希望再多问的,但不问也不行。“呃、呃……请问您是?”
男子默默地拿下墨镜,冷著一张脸,没有温度地报上姓名。
“陈允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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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书房的门被谨慎且小心地敲了两下。
“进来。”田渠放下手中的财经杂志,低声应道。
坐在一旁的田佑雯一脸戒备的望向渐渐开启的木门。
管家缓缓步入书房,恭敬地报告道:“老爷子,陈先生来了。”
田佑雯闻言马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啥咪?他不是明天才要来吗?怎么今天就出现了?!
田渠点了下头。“嗯,叫他进来。”
“是。”
管家将门再打开些,让出大大的位给跟在他后方的陈允瑞,缓缓退出书房,然后,立刻转身拔腿落跑!
田佑雯无法自制,胸口“砰、砰、砰”地震起来,她偷偷做了几下深呼吸,掩饰紧张不已的情绪。
真是的!她没事紧张个什么劲儿啊?他来就来,还怕他不成!
虽然这么想,但紧张感仍是有增无减,她戒备地瞪向门口,等著他的出现。
一个高大的黑影随著沉重的脚步声,映在门外的白色壁纸上。
接著,陈允瑞那张跟她记忆重叠的扑克脸出现了,只见他冰冰冷冷地朝田渠点了个头,目光一偏,落到她身上,跟她四目相接。
乍见她的瞬间,陈允瑞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但他很快将这异样的情绪压下,没让任何人发现。
田佑雯一愣,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在心底漾开……
在过去那十几年的悲惨岁月中,即使他常出没在她左右,迷昏她身旁那些无知的女同学们,即使他是她几乎天天见到的人,但她最常看到的,还是他面无表情的侧脸,要不然就是他冷漠的背影。
像这样超过好几秒的对望,可从来没有过。
她一直以为他的颜面神经是失调败坏了,所以没有办法做出任何表情,但现下对上了,才赫然发现他的眼睛除了冰冷外,还有吓人的霸气,像是一把足以将一切焚烧殆尽的火。
但她的震慑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他微微垂下眼,安分地站好,一副尽职的保镳模样。
但她却因此移不开目光了,压根没注意到爷爷已经开始向陈允瑞精神训话。
她细细地打量他,从那刚硬的脸部轮廓、充满英气的眉,看到他一身俐落帅气的黑色系简单打扮,原来他还挺好看的嘛……
喂!等等,她花痴啊?这般夸他做啥?呿!真是的!
“好啦,我的宝贝孙女就交给你了,你给我当心点啊!”田渠一脸凶狠地训完话后,拍拍屁股,准备到厨房偷吃点心去也!
嘿嘿,佑雯要离开家了,虽然很令人难过,不过往好处想想,以后不会有人再限制他每天吃甜食的份量、拿糖尿病的种种可怕来威胁他,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吃一堆点心了!
田渠关上房门离去之后,书房只剩下田佑雯和陈允瑞两个人,瞬间的寂静有些恐怖。
几秒后,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对望了眼。
这让田佑雯心头又是一震,一种奇怪的感觉浮起,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她轻咳了一声,故作镇定地缓缓别开了视线,很自然的走到书桌旁,假意整理老头子散乱的期刊杂志。
藉由眼角余光,她可以感受到陈允瑞的目光一直牢牢跟在她身上,让她浑身泛起一阵不自在。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看著他那副没什么特别情绪的表情,有些无奈,决定先打破沉默开口。“那……你接下来要住哪?”
他既然要跟著她从南部搬到中部去,总应该找好住所了吧?
她又低下头,继续在书桌上摸东摸西,等著他的答案。
怎么还不回答啊?感觉……还真有点别扭,但既然打定主意要“好好相处”,总该以“开口对谈”做为起步吧?
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书房里仍是寂静无声。
田佑雯终于疑惑地扬起眉,抬头瞧他,赫然发现他那张冷脸仍是没有情绪的望著她,像是不确定她在跟他说话、或是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似的,只是冷冷地、无言地、眼睛眨也没眨地盯著她瞧。
她不悦地皱起眉,下眼皮微微抽搐著,为他的莫名其妙感到恼怒。
正当她一把火烧起来、就要破口大骂的时候,他开口了。
“你隔壁。”
这什么态度啊?“这么简单的答案,你想那么久做啥?”她嘴型扭曲,凶巴巴唠叨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他又不说话了,继续凝视著她好半晌。
不是挑衅,只是单纯地望著她,陈允瑞就这样望著她的脸由青变白,再由白变红,十五秒钟后,金口再开,发出十分精简的一声——
“喔。”
砰!轰嘎——
田佑雯瞬间抓狂大叫。“你‘喔’什么‘喔’啊!你雷龙喔?反应那么慢,智商到底多少啊?!”
“一百三十五。”陈允瑞根据之前在集团内部测验的结果,十分诚实的回答,语气中有著察觉不出的笑意,觉得这样的对话非常有趣。
“我没叫你回答!”田佑雯生气地绕过他,走出书房,往楼上走去,边走还边念。“你最惹人厌的就是这点,老是摆著一副死人脸,一点表情都没有,别人跟你示好也不给人家面子,真是闷死了!”
“要开窗户吗?”后头那个始终沉默、任骂任损的人类请示道。
“我是说你闷!”她气炸了,转头大声骂他,却险些撞进他怀里。
“小心——”陈允瑞立刻伸手扶住她的双肩。
她瞬开甩开他的手,将他推开。“不要靠我这么近!猪尾巴的!我真是衰到家了,同班十三年还不够,现在还得随时黏在一起!”
陈允瑞微微扬起眉,但不是不悦,他眼中稍稍透漏出一丝兴味。
敢这样大声数落他的人,这世上可能只有她了。
田佑雯一边走著,一边碎碎念,在心中哀号。
她后悔了!才五分钟不到她就后悔了!都怪当时自己头昏脑胀,判断力太差,竟然就这么答应了老头!
她走进房间,在床上颓败地坐了下来,抬头望著站在她前方五步远的他,忍不住又问问题了。“你不会排斥吗?我可不是什么讨人喜欢、温柔可人、家教良好的千金小姐,我是流氓的孙女耶!粗鲁又没教养,全身上下缺点一大堆,很难伺候的!”
她恐吓他,希望他知难而退。
没想到他这次进步了,想了两秒钟后,盯著她,像是要强调什么似的,用那低沉充满磁性的嗓声回答。“我不这样觉得。”
“哼。”她才不相信,但是他的回答却又让她的心头小小悸动了一下。
可恶,她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总是这么容易受他影响呢?
“孙小姐。”
管家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有些畏惧地望著田佑雯那张宛如掉进猪圈的脸,不晓得自己成功地破坏了两人间持续累积的火药味。
“干啥?”田佑雯语气甚差地应道。
“小姐您……明天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我好跟司机说一声。”
“明天早上九点。”非常直接的答案,也很有赶人的意味。
一向把主子的脾性摸得八九不离十的管家先生,马上知道孙小姐现在心情正烂中,马上一步步往后退,“咻”地一声迅速离去。
场面再度陷入一片尴尬。
田佑雯看了眼仍是没有表情、只懂得盯著她瞧的陈允瑞,无言地揉了揉额际,更加觉得自己掉入老头子的陷阱之中。
她一听到可以任意使唤陈允瑞就乐过头,压根儿没想到——她还没有享受到奴役他的乐趣之前,可能就已经被他气死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其实……你可以不用一直跟著我,我到台中以后,大部分的时间都会待在家或到剧团去。你把我送到目的地之后,就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用理我。”
如果他待在剧团里,一定会有很多好奇的团员问东问西的,而且他一张死脸站在那儿,也很奇怪吧!
唉,想必像他这种死脑筋超难沟通的人,一定会回她“不行,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之类的蠢话。
“不行,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恕难从命。”
看吧!果然跟她想的不谋而合。田佑雯深深叹息。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你不用担心我会没事做,跟著你其实挺有意思,我满喜欢的。”
闻言,田佑雯眯起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跟著自己挺有意思?他、他这个冰山男怎么有办法把这么恶心的话,说得如此顺口?
她冻结在原地,像是被从天而降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砸中一般,惊愕地说不出话。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太能适应这种出乎她意料的感觉。
她只能看著他,望著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容,越觉得心慌——为自己的反应,也为他的不可测。
她别过脸,高傲地道:“我要换衣服,你先出去吧!”
他没有任何迟疑,立刻转身出房,关上房门。
当田佑雯听著房门“喀”地一声关上的声音,转头呆呆望向合起的门板。
他们久别重逢才十分钟不到,怎么感觉如此诡异?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想起高一开学的那一天,她踮著脚尖想要越过前方的人墙,看看布告栏上的分班告示。
好不容易用她擅长的暴力,硬是挤到最前头,才抬头,就看见“陈允瑞”这三个字被稳稳地安置在她名字上方——他们又被分在一班了。
当时她没做二想,脏话直接飙了出来。
那个时候的她是多么直接,讨厌他讨厌得多么爽快啊!可现在呢?她应该要好讨厌好讨厌他的,不是吗?
她从来没有给不喜欢的人好脸色看过,但为什么在她决定要跟他打交道开始,一切都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