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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得再小心一点。
关上房门的陈允瑞,嘴角微微上扬,这样叮嘱著自己。
田佑雯粗鲁归粗鲁,却十分敏感,若他一不小心让自己心底的想法曝露出来,她一定会马上察觉。他等这一刻等很久了,可不能功败垂成。
他承认自己是个挺无趣的人物,不笑、不会讨人欢心,他也不是不知道女人们总是对他投以爱慕的眼光,但他却从来不想理会。
他唯一注意的,一直只有她——田佑雯。
看她,从一开始的“不得不”,一直演变到后来的“不自禁”。
年幼的她对他而言,是个令人傻眼的人物。他完全不敢相信这样一个粗鲁的生物竟然可以称为女孩子,甚至是个千金小姐。
上课用橡皮筋射人、骂人骂得特大声、下课和男生冲出教室打躲避球、有人被高年级欺负时,她领著大伙去找他们打架……
国中的她,头发很短,配上她的个性,简直就像颗永远静不下来的火爆毛球,拥有过人的精力,随时都在跳动。
他不讨厌她,有时也觉得她这般暴躁易怒还挺逗的,或许这就是长得可爱的女孩的特权吧!不管做什么都很难令人反感。但他也常觉得疑惑:这样一个勇猛的毛球女超人怎么会需要他的保护?又怎么会接受他的保护?
他知道她不喜欢他总是如此冷淡的态度,甚至讨厌他的存在;他有时还有些担心,万一哪天她得知他是为了保护她而来,可能会直接把他从学校顶楼丢下去。
但基于敬业的精神,他很认真地观察著她,也始终观察著她,从国小一直看到国中,再看到高中。
总之,看她,成为一种无法克制的下意识动作——听见她的声音,耳朵便特别灵敏;眼睛随时跟著她,捕捉著别人看不到的一面。而这一切,他认为是他身为一个保镳理所当然要具备的。
然而,参与一个女孩的成长过程是很奇妙的经历。
随著她的头发渐渐留长,时间不知不觉到了高中。
一天午后,天气有些热,坐在他斜前方的她烦躁地将簪著长发的原子笔抽掉,想要重新簪过,那黑亮的长发落下,衬出那陶瓷娃娃般白皙的侧脸,漂亮极了。
他顿时愣住了。原来,静不下来的火爆小毛球蜕变了啊?
他脑中轰隆隆地直响,从那时开始,他注意她,不再出于什么职业道德,只因为他想看她。
其实打从国小开始,他便发现班上总会有一堆男生暗地里谈论她、偷偷暗恋她。要不是大部分的爱慕者怕被她从学校顶楼扔下去,成为草皮的肥料,跟她告白的人可能多到得电话预约。
但还是有不少变态秉持著「揍是情,踹是爱,鼻青脸肿好痛快”的伟大理念接近她,希望得到她的拳头……不,她的青睐。
接近?
这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小儿科,他可是她的保镳,不缺接近她的机会。但他要的更多——他想要她,希望她完全属于他。
他太清楚自己的胜算了——田佑雯是只脾气暴躁的猫,挥舞著尖锐的爪子示威著,但却没有比他这个看似无害、却心机深沉的老虎行。
终于,他一直期待的贴身保镳生涯开始了。
等著吧,他一定能让她成为他的囊中物——
第三章
“欢迎再度光临——”
田佑雯提著两只鼓鼓的购物袋,举步离开超级市场,自动门敞开的那瞬间,一股凉风扑面而来,挺舒服的。
她应该要瞪一眼刚刚帮她结帐的花痴女店员,以表示自己对她的鄙视!竟然对陈允瑞这种货色抛媚眼,有没有搞错啊?呿!
早知道就叫他把墨镜戴著,比较像杀人凶手,还没迷到人先吓死人。
她将新家的一切都稍稍安顿好了以后,便前往超市买些生活必需品。
当然了,陈允瑞跟著她一起来,他自己也买了些蔬果肉类。
她看著薄薄的皮夹,微微叹了口气。
两千元“咻”地一声便这样没了……真吓人。
离开家后,田佑雯坚持过著经济独立的生活,就连在台中的房子也是她用大学时拼命兼家教所赚的钱,加上田老爷子原先帮她存进户头里的存款买的。
她认为这样已经是接受田老爷的赞助了,所以坚决不再拿他半毛钱,即使这让田老爷十分生气。
一大早临行前,老爷子又重提此事——
“小佑你这不孝的孙女!人家很多不孝的人只要长辈的钱,结果你连我的钱都不要!”
“疯老头!你钱太多拿去倒给慈善机构,不要拿这种事来烦我!”她挥挥手想把他打发走,她最讨厌人家来给她送行了,会让她突然有掉泪的可耻冲动。
“你到底要怎样才愿意拿我的钱嘛?”
“我绝不拿你的钱。”
“那我赞助你们剧团总行吧?”
田佑雯想了想,剧团的确需要有力的财团资助,否则他们这种不怎么出名的新剧团,绝对会垮掉。
因此,田老爷子终于如愿以偿让孙女收下他的钱,即使不是直接用在她的日常开销上,他还是很得意。
又因为剧团每次公演所回收的钱实在不多,所以她除了将生活重心摆在玩剧团上,也摆在努力打工上。
她在之前便找好了两份打工——每天晚上到重考补习班当夜间导师、一三五的下午去一家精品店当店员。
她转头看看身后的陈允瑞,轻叹了口气——月薪十万元起跳的那位保镳先生,经济情况实在比她优渥太多了。
她意识到这点,有些无奈又厌恶地瞥了眼陈允瑞。
从一大早出门以后,他们便没有任何一方开口说话,而到达台中、下了车后,便是这般一前一后地走著,完全没有任何接触,就连刚刚去超市买东西也是一样。
她又叹了口气,心里暗忖著,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和这家伙相处呢?还有,她又该如何跟剧团的团员们,解释他的存在呢?
苦恼啊……
“绿灯了,怎么不走?”
就在田佑雯兀自烦恼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低沉的问句,而她还来不及反应,陈允瑞的一只大掌已经霸道的搭在她肩上、接过她手上的提袋,带她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至对街,他们公寓的所在地。
“你你你——干什么啊?!”
正当她伸手要拍掉陈允瑞搁在她肩上的炽热手掌时,他早一步离开了。
陈允瑞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
他知道她没有注意到——当他手搭上她的肩时,很顺势地将一个企图靠近她的男人给隔开。
她的身边可到处都是觊觎她美色的狼啊!
陈允瑞将装著一堆东西的购物袋,往肩上挪了挪。
让小不点一个的她,提著这么一个大大的购物袋,看起来实在很不人道。况且这里头又都是罐头之类的重物,本来就应该让男人来提的。
即使知道她会因此不高兴,但,惹火她也是他往后的日常乐趣之一。
田佑雯果然生气了,眯著眼睛,为他自作主张、自以为男子气概地提走她的东西而感到不悦。
她最讨厌人家把她当作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哼?要耍男子气概是不是?好啊!
她停下脚步,心里计画著——等著他走到她的身旁时,她要高傲地将手中的另一只购物袋递出去,顺便附带一句“给我拿著”!
但她失算了。
她什么都还没有做成、什么都还没说出,他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走了袋子,也不往后退了,并肩站在她身旁等她继续前进,害她只能气得干瞪眼。
“你——”她一手插腰,恶狠狠地举起手指著他。
他漠然地偏头,不明就理的望著她,佯装不知道什么事情让她如此生气,心里却扬起一抹得意又快意的笑容。
惹她生气实在是件既容易又有趣的事情啊……
叭、叭、叭——
突地,一台机车横冲直撞地朝他们骑过来。
田佑雯正想著该用哪一种猪来骂陈允瑞,完全没有意识到后方的来车,在千钧一发之际,陈允瑞眼明手快地搂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
等她愣愣的回过神,人已经稳稳地安置在他怀里,他的手牢牢环住她的腰,她的脸贴著他的胸口,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声……
她倒抽了一口气,顿时傻住,不敢乱动。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瓜一阵轰隆隆,脸颊热呼呼的。
这般被人紧紧拥著的感觉,是她从没体会过的,她不太能形容此刻的感受,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得飞快。
陈允瑞轻轻吁了口气,他表面看似镇定,但心里一阵惊喜——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可以尝到拥抱她的滋味。他不禁庆幸自己的反应够迅速,才能把握这个难得的机会。
他忍不住想将手臂再箍紧一些,让两人完全贴合……
“喔,少年仔,感情不错喔,大白天就这么火热!”
一名经过的路人这般说道,敲醒了两个兀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两人。
陈允瑞清楚地感觉到怀里的可人儿,正以十分惊人的速度增温中,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
“放开!”田佑雯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说道,语气非常差。
陈允瑞马上松了手,没有半点迟疑。
“抱歉。”他冷声道,然后面无表情地继续跟在她后头。
这下子,反而害田佑雯感到内疚了。
再怎么说,他不过是因为自己有危险,才做了这样的逾距举动,她却连声谢谢都没说,还这般凶,是她不对啊……
不行,她不能示弱!他本来就是来给她做牛做马、以过劳死为最崇高目标的,她怎么可以轻易地就心软呢?
对!她一定要奴役他!他为她做的这些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她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不可以这般随意示弱!
待会去剧团的时候,一定要让人家看看她身边这个好用的男佣!哼!
有了这样的认知后,田佑雯觉得理直气壮多了,昂著首,骄傲地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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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
田佑雯直直地递出装著笔记型电脑的袋子,这是每天早上,她对靠在工作室门边墙上的陈允瑞说的第一句话。
“我要咖啡,半包糖,两个奶油球,杯子要先温过。”
到了剧团以后,她便这么吩咐著,当然了,不一定都是咖啡,她是个求变化的人,反正茶水间各种饮料都有。
“我今天不要吃对街的便当,要吃面,不要上次那家,那家的卤蛋跟水煮蛋差不多。饮料要抹茶奶绿,去冰、少糖……”
中午时间,她再度使唤他去帮她买午餐,她不是挺挑食,他帮她买来的午餐其实也都挺好,但她却还是找麻烦地啰理啰唆要求一大堆,活像个难缠又刁蛮的千金大小姐。
还有其他琐碎的事情一大堆,她都动口不动手,全叫他去做。
不过,一个月下来,她得承认,陈允瑞的确是个十分守本分的角色,不但不多嘴,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面对她的唤也十分认命,她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从来没有第二句话,连不悦的情绪都没有——当然了,那恐怕是因为他的表情永远都是那副棺材脸。
说句实在的,他实在是个挺称职且精明的保镳。要不是他活该惹了她十几年,她现在也不会这般跟他计较。
她很庆幸他并不是个令人头疼的白目男人,否则以自己这种暴躁的脾气,一定会活活被他气死。
可他最大的缺点就是脸太臭了,这点不但让她不悦了十几年,也连带把剧团里的善良百姓都吓坏了。
不过只要让她像这般随时处于一切顺遂的状态,她的坏脾气也就不会发作了。
田佑雯此刻坐在自己专属的小工作室里面,盯著电脑萤幕,努力改著剧本。旁边则坐著闲闲没事的陈允瑞。
剧团所在的这栋大楼,属于一个叫做“泰尔斯”的集团。因为有这个集团赞助场地,即使他们是个刚成立不久的小剧团,在各项花费上都还不至于十分吃紧,就连里头比较重要的干部都有自己所属的小工作室。
“佑雯,休息一下,喝杯饮料吧。”一个脸孔看上去同样冰冷,却带了点邪魅之气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他是田佑雯的表弟——单远,也是这个剧团的团长兼导演。
他放了杯红茶和吸管在她桌上,顺道睐了一旁的陈允瑞一眼。
这情景……真像只熊在守著自己心爱的女娃娃啊!
单远暗笑著,发现陈允瑞正用含著敌意的冰冷视线望著自己。他有趣地眯了下眼睛,还故意将手顺势亲热地搭到田佑雯肩上。
他只比佑雯晚出生两个礼拜,表姊弟俩从小就是这样勾肩搭背、哥俩好似的,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这样亲匿的举动,看在这位不知情的陈先生眼里,恐怕觉得很不顺眼吧?
陈允瑞表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的火焰却是越烧越旺。这男人到底是谁?他刚才那一瞥带有很浓的挑衅意味,难不成他是田佑雯的追求者?
“单远,大家都准备好了。”一个演员跑进工作室说道。
“好,我马上过去。”单远说著,临走之前还跟她交代了声。“我觉得你现在这部剧本挪到明年的公演再发表好了,演员的功力还要磨一磨,不太适合悲剧的题材。我想喜剧应该是比较好表现的。”
单远一向是个挺谨慎的人,遇到公事时尤其是。
虽说现在剧团里的团员,大多是从他大学组小规模剧团时就在一起了,但他还是不太放心。
田佑雯皱起眉头。“好吧,我再想想看。”
她也帮单远写过好几次剧本了,大多是将古代小说、戏曲改为搞笑版,本来这次她想拿外国的悲剧童话加以编写,看来是暂且不行了。
“那可能要请你赶一下了。”
“喔。”
单远走出田佑雯的工作室,若有所悟的笑了起来。
在田佑雯带著陈允瑞进剧团的头一天,单远便注意到这位先生看向表姊的眼神有些不太寻常,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单远还特别跟田佑雯私下单独谈谈。
果然,当田佑雯要陈允瑞离开一下时,陈允瑞脸上的温度瞬间降到冰点,变成了万年冰山,寒气十足地瞥了他一眼才离去。
“喂,他是谁啊?”陈允瑞走了后,单远马上问道。
她哀怨地叹气。“我的保镳,老头子安排的,而且就是我以前曾经跟你提过像冤鬼一样缠著我、跟我同班了十三年的那个家伙。”
“哦?”单远扯了下嘴角,马上了悟了整件事。“原来他跟你同班那么多年,是田老头子的主意啊?”果然很有他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