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博迪看得出,事情一扯到家人,男人常常搞不清楚。家人有时真会把人逼疯。博迪自己的姊姊,自他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在折磨他。然而,洁丝若出了什么事,他还是会很痛苦的。
在任何的情况里,女人经常都是麻烦,但是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理她们、不要靠近她们,以避免不愉快。但这并不表示,这个男人就没有感情。
也许溥先生并不知道家里的情形严重到什么地步。
不管他以前知不知道,博迪忍不住要认为他现在应该知道了。如果,他的内心深处是疼爱女儿的,他现在一定忧虑得要死。
毕竟,博迪连昂士伍的两个受监护人都没有见过,就已经忧虑得快要死了。还有,连丹恩都那么焦虑不安。博迪从来没有见过他像收到消息那天那样,说那么多话,还做出帮博迪收拾行李的怪事,他一向是任何小事都要仆人做的。
博迪不愿想像溥先生现在的情况,他也许正在想像最可怕的事,例如女人正被一个坏人押着前去美国之类的。但博迪还是一直想,良心的尖叫也越来越大声。
他应该先问棠馨,但是她手上已经有那么多间题,而且他不希望她像他这样饱受良心煎熬。然而,一个男人如果连良心都无法信任,他还要信任谁或什么?事情都有对错,此刻,良心很清楚地告诉他何对何错。
博迪拿出一张干净的纸,打开墨水瓶,取出一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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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昂士伍府几个小时之后,莉缇望着脚前一个老妇人的尸体,地点在雪威区治安办公室附设的停尸间。
专门在河上找尸体的“捞河人”昨晚发现它,而莉缇于鲍尔街警探办公室发现这事。收下尸体的治安官从《警察公报》发现,老妇的尸体与几天前在河里发现的年轻妓女有相同的记号,要求鲍尔街警探会同勘验。
老妇人的脸也被以同样方式割花,还有喉咙几乎被割断,都是相同的证据。
“又是克蕾的杰作,您同意吗,公爵夫人?”年轻的治安官问。
“的确是她的手法,”莉缇说。“但这次的受害者很不一样,她的受害者通常都很年轻,她杀一个发了疯的老妇人做什么?”
“发疯?“治安官贝尔的眼光从尸体移到莉缇身上。”你怎知道死者是疯子?“
“从我小的时候,大家就说她是疯子,“莉缇说。”据我所知,她应该也是捞河人,不然就是她的丈夫。她经常跟不存在的人大声争吵,小孩子都相信她是跟那些被淹死的人的鬼魂在争吵。我自己听过一次,似乎为了钱吵得很凶。”
“也许死人在责怪她淘空他们的口袋。”
莉缇耸耸肩。“所有的捞河人都这样,这是惯例了。”
“你居然还认得她,她在河里虽然不久,但是刀或破酒瓶已经使她面目全非。”
“几个月前我在老鼠崖公路访问妓女的时候还看到她,”莉缇解释。“对她还活着感到很惊讶,所以特别注意的看了一下。注意到她染了红发,还编了些奇怪的辫子,还有她手腕上的胎记。我只知道她叫疯杜莉,是真名或绰号并不确定。”
“但您还是帮了很大的忙,”贝尔说。“从疯杜莉开始调查,就比无名女尸容易多了,即使对你的任务不一定有帮助,”他说着蹲下来盖好尸体的毛毯。“这女人在克蕾看见公爵的受监护人许久之前就死了,除非您在受害人身上看出与其他人明显的差异。”他站起来,才发现自己根本是在自言自语。
公爵夫人不见了。
“夫人?”他匆忙离开停尸间来到庭院。天尚未黑,但是浓雾已经出现,使得附近根本看不大清楚。他听见踩在石头地上的轻微脚步声,便急忙朝那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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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段时间之后,刚抵家门的昂士伍公爵正拚命要消化一个可恨的消息。
“雪威区?”维尔大叫。“她一个人去了东区?你们全都疯了吗?你们看不出莉缇要做什么吗?就跟她在醋坊街一样,她以为光用怀表就可以对付一群以割喉咙为业的凶手吗?而且,她甚至没有带着苏珊一起去。”
“汪!”苏珊应声大叫。
维尔愤怒地瞪着它。“你怎么可以让她自己去,你这只大笨狗!”
“莉缇几个小时之前就出去了,”棠馨说。“苏珊那时跟博迪在一起。莉缇只是从一个治安官的办公室到另一个,而且有一个车夫和一个男仆陪着她,我相信她不会做出任何冲动的事。”
“那你就是一个傻得可悲的女性。”维尔说。他冲出图书室,在男仆来得及开门之前冲出了前门,差点撞上门外的治安官。
“你最好说得出跟我的妻子有关的消息,”维尔对治安官说。“你最好告诉我,她正乖乖地坐在雪威区的治安官办公室里。”
“我很抱歉,爵爷,”治安官说。“我真希望能那样说,但是我说不出来也全是我的错。我本来跟她在一起,可是我只不过看了别处一下子,她就不见了。而且,让我更担心的是,她走路。我找到她的马车,可是她不在里面。我希望这里有人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因为她显然不能。”
如果莉缇已经不在雪威区的治安官办公室,那维尔真是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她了。他命令自己镇定下来,至少外表也要那样,然后邀请治安官入内。
来人名叫贝尔,因为某位警官因公受伤而来暂代。他年轻而好看,且显然比一般的警员受过更好的教育。
他清楚扼要地说出事情经过,他认为公爵夫人对疯杜莉之死所知道的,比她告诉他的更多。“她刻意在我能问她更多事情之前溜走,”他说。“如果那老妇人真是克蕾杀的——所有证据都指向这事实——为什么?我忍不住要猜测,公爵夫人知道答案。我认为老妇人是找到这个老鸨的线索。也许老妇人知道克蕾躲在哪里,说溜了嘴,或者威胁要去告密,因此遭到杀身之祸。”
“又或者她有一个很好的藏身处,被克蕾看上了,”棠馨说。“莉缇一定有一个很明确的目的地,否则不会那样跑走。”她皱起眉头。“然而,我又不懂她为什么不像她所答应的,让我知道她的去处。”
维尔不敢去想妻子不愿、或甚至不能回报去处的理由。自从接到她的紧急信息,这一整天简直就是噩梦。筋疲力尽的麦尔斯在换马的第一站从马车上摔下来,脚踝扭伤,只好留在旅店。重新出发不久,一匹马跛了脚。距离伦敦只有十哩的时候,一名醉汉所驾驶的货车靠得太近,弄坏了他们的车轮。心急如焚的维尔步行到下一个换马站,租了一匹马以跌断脖子的速度赶完最后一段行程。然后,当他千辛万苦的抵达家里,竟然发现妻子不在。
这个一路跟着他回伦敦的焦虑噩梦,如今不只有他的受监护人,还加上了妻子的影像。
她要他来、她需要他,一如对罗宾那样,他也尽快的赶来了。
但他还是没能赶上帮助他,这无助的感觉再次出现。我来得太迟。
“爵爷?”
维尔挣扎着从噩梦里出来,要求自己专注于贝尔的说明。
“到目前为止,似乎没有任何跟疯杜莉有关的发现。”贝尔说。
“莉缇说她是捞河人,”维尔说。“上一次看见是在老鼠崖公路附近。”他拚命想。“即使我看过这老妇人,我也因为太醉或太忙而不曾留意。”
“如果亚契那时跟你在一起,或许他曾注意到什么。”博迪说。
维尔茫然地看着他。
“而且,亚契是伦敦土生土长的人,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博迪接着说。“如果葛小姐听过疯杜莉的事,亚契或许也听说过,听来那女人以前好像很有名。”
维尔惊讶的眼光转到正赞赏地看着未婚夫的棠馨。
“你真聪明,博迪,”她说。“我们早该想到亚契。”她起身走向书桌,从一叠纸中抽出一张。“他现在应该在老皮生蚝屋,准备半个小时之后开始巡逻,所以你们现在去找他,应该可以找到。”
二个男人和一只狗不久就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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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缇好不容易避开贝尔,但是没能躲掉汤姆。她回到马路上时,那街头流浪儿从旁边一条街冒出来。
“你要去哪里?”他质问。“你那漂亮的马车在那一边。”他用大拇指往后指。
“我要去的地方不能坐漂亮的马车去,”她说。也不能带个治安官,她在心里说。伦敦下层社会的居民非常的敏锐,大老远就能侦测来人是来捉小偷的,或者是个治安官。只要有此发现,罪犯立刻消失无踪,所有人对所有问题都“一概不知”。
此刻,克蕾或许知道官方在找她,但她仍然自以为是安全的。莉缇认为让她保持这个幻想比较有利。克蕾在平常时候已是厉害且危险的角色,如果被逼进角落,她会不择手段。
莉缇皱起眉头对汤姆说:“是朴小姐要你跟踪我吗?”
男孩摇头。“不是的,葛小姐,是我自己想跟着你。如果你碰上麻烦,那是我的错,因为我没能跟踪好,把她们弄丢了。”
“要不是你警觉性高,一开始就看到她们,我还完全不知该到哪里去找呢。”莉缇说。“不过我不跟你争这些,我将会需要帮手,有你是最好的。”
一辆轻便马车靠近,她招手,要它驶向老鼠崖公路,便跟汤姆一起上车。
然后她开始解释状况。她提起疯杜莉,以及她怀疑克蕾看上了老妇人的小屋,因此加以谋杀扔入河中。
“那栋房子很重要,它孤伶伶地座落在河边一块地上,似乎只有老鼠喜欢去。” 莉缇解释道。“但是杜莉有一条船,这也很重要。我认为,克蕾会派人送赎金要求的信到公爵府,要我过来,然后,这会是一个陷阱。据我所知,府里尚未收到赎金要求,这表示克蕾故意要等到天黑,比较容易安排埋伏,而且她也容易在黑暗中坐船溜走。我必须在她认为我会抵达的时间之前赶到,才有机会破坏她的计划。”
“我认为你若带着跟你结婚的那个大块头一起来,才最有机会,外加几个带着棍棒的家伙。”
“我去雪威区的时候,公爵还没有到家,”莉缇说。“我不知道他几时才回得来。无论如何,我真的没有时间派人去找他或任何人,然后再等到他们过来。天渐渐晚了,我们要偷袭就必须把握时间。我们到杜莉的住处附近,看看能找到什么人就用什么人,越像住在当地的人越好。”
“我认识那边的几个小鬼,”汤姆说。“还有几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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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在疯杜莉脏兮兮的泥砖小屋里,盲目的恐惧迅速吓得妮莉不知如何是好。雅妮逃跑后,妮莉成为克蕾的首席女孩。她接收了雅妮漂亮的衣服,和不那么漂亮的客人。但是他们付钱最多,而妮莉可以留下一半,虽然工作不怎么让人喜欢。
今天,克蕾向她保证,她们很快就都不必再工作了,因为她们就要发大财然后到巴黎去。然后。她们要找到雅妮,讨回她所偷走的财物,再发一笔财。
然而。随着时间过去,妮莉越来越不喜欢这个计划。他们将必须搭乘那条系在岌岌可危的码头上、一条脏兮兮又滑溜溜的小船。妮莉从来不喜欢船,尤其不喜欢小船,更不喜欢原来用来装从河里捞起来的尸体的船。她不知道克蕾从哪里弄来这船和房子,尤其这房子也像船一样,好像已经有许久不曾住过活人。
现下里,黑暗逐渐掩上来,河上的风从每个缝隙钻进来。克蕾在船那边,正把旅途需要的一些东西装上船去。两个贵族女孩被锁在储藏室,但是她们很安静,所以妮莉觉得很孤单。每次风一吹,都好像人在呻吟,而且房子一直有各种声响,好像有人走来走去。
克蕾花了很多时间,在好几张传单的背面写赎金要求,每写一张,要求的金额就越大。其间,则动不动就跑进储藏室威胁那两个女孩说,如果公爵夫人不听她的话,她就会对她们怎样怎样。
问题是,妮莉越来越觉得克蕾根本是要示威。她没有任何理由让两个女孩活下来,她从不留下有后遗症的活口。她会拿到赎金,她又有船,夜里随时可以溜走。何必留下可以证明她有罪的人,其中包括妮莉。
门在这时打开,克蕾进来。她从挂钩拿下妮莉的帽子和披肩丢给妮莉。“该行动了,”那老鸨说。“给你十分钟,到卖酒的店再回来,晚一分钟我就派米克去让你后悔不已。”
妮莉的任务是拿写着赎金要求的信到卖酒的店,找到帮忙扫地的男孩,给他一个铜板,让他送去公爵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男孩,自然也不会告诉那边的人任何事。克蕾显然不愿冒险,避免妮莉或米克有到公爵府、然后被收买并背叛她的机会。
妮莉慢慢戴上帽子绑好系带,再披上围巾。一旦出门,她只有十分钟,但是她仍无法决定哪一种选择的后果会比较可怕:回来跟克蕾赌一赌,可是赌赢的机会好像跟那两个女孩一样小;或者,她可以拚命的跑到昂士伍府,后面会是米克在追她,前面等着她的则是一连队的冶安官,如果她真能跑那么远;或者,她可以跳上船,跟阴险的河流赌一赌。
她跨出门槛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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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急促靠近的脚步声,莉缇躲到一艘倒扣的船后面。不一会儿,她听见脚步声朝河面而非路上的方向走。偷看一眼,她发现一个女性身影朝破烂的码头走去。
她拿出一个妓女借她的刀,偷偷靠近那个人影,希望那是克蕾。
她的猎物忙于解开系船的绳索,没有听见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