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磊双眼灼灼,“是侯爷与你一起又如何?我相信以侯爷的教养,绝不可能做出如此不合礼教之事。一定是你,都是你出的主意,你向来任性而为,才嫁进侯府就拖着侯爷一起在新婚之夜胡闹,实在荒唐。这真是丢尽了太傅府的脸,若让父亲、娘亲知道,心里会是多么难受。”
“大哥你未免把事情看得太严重,我也不过出去晃一圈罢了。”她不由得嘟起了嘴反驳。
怎么自己在他人眼中是个不像有对状元父兄的齐家嫡女也就算了,怎么在自己兄长的心目中也一无是处。
“不过出去晃一圈罢了?!”齐磊一脸严肃,“要不是我火速将人全押下,你晃的这一圈今日可得闹得满京城流言蜚语了。”
大哥的指责也没有错,齐初彤如同以往露出讨好的笑容,“大哥,你别生气了。”
“我真觉得愧对侯爷。”齐磊重叹了口气。
齐初彤把头低得不能再低,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打开来,她侧着头看去,看见谢元恽走了出来,“夫君?!”
他正病着——至少对外是这么宣称的,现在怎么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出来了?
谢元恽双手背在身后,一脸神清气爽的大步走过来。
齐磊一见到他,立刻站起身,原以为他病重,但今日一见,气色极好,他心中狐疑,但依然有礼的行礼,“侯爷。”
“免了。”谢元恽出声制止,“都是一家人。”
“纵是一家人,也不该少了应有的礼数。”齐磊的口气不愠不火。
这副德行一看就是个正经八百,生活无趣的的读书人,谢元恽笑了笑,也不阻止他行礼,反正来到这个朝代,这些人想怎么做,怎么觉得自在就好,他可没精神一个个的去管,浪费无谓的心思。
齐磊注意到了齐初彤还坐在位置上,眉头一皱,“初彤,”他的语调轻柔却带着一丝紧张,“侯爷来了。”
齐初彤这才像回过神似的站起身,但不是如齐磊以为的行礼,而是伸出手抓着谢元恽的手臂,“哥哥真的不是来看我的,他来骂人……”
看她一副委屈的样子,谢元恽的嘴角一扬。
齐磊则是一脸的错愕,这丫头——他要晕了。
谢元恽安抚的拍了拍齐初彤的手,看着齐磊,“不知初彤做了什么事,令大舅子动怒?”
“不敢,”齐磊深吸口气,齐初彤已经出嫁,算是侯府的人,纵使她的行为举止再不合宜,于礼他不便置喙,但这死丫头竟然口没遮拦告状说他骂她,他稳住了心神,“只是提点妹妹几句,既已嫁入侯府,就该注意一言一行,以免失了身分。”
“大舅子多虑了,初彤做得极好。”
齐磊闻言先是一愣,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侯爷真心包容,是初彤的福气。”
“她是我的结发妻子,包容也是理所当然,”谢元恽也没顾忌是在齐磊的面前,反手拉着齐初彤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齐磊看到他的动作心中着实一惊,为掩饰不自在,连忙将视线移开。
看到他的样子,谢元恽暗笑在心中,“大舅子想必是为我与初彤成亲那夜的事烦忧。事情其实是我起的头,是我想出府看看,初彤知书达礼,一心想阻止,但毕竟出嫁从夫,最终也只能由着我任性妄为,这一点该是我失礼了才对。”
谢元恽摆明了是在替齐初彤脱罪,齐磊纵使心知肚明,但侯爷都自己开口把罪全揽在自己的身上,他还能如何?
只是他有必要一直拉着齐初彤的手不放吗?下人们都在,这实在有违礼教,他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提醒自己的妹妹。
齐初彤听到他的咳嗽声,目光看向他,“你怎么了,大哥?”
齐磊闻言,无奈的在心中叹了口气,怎么就永远少根筋?
看出齐磊的无奈,谢元恽一时玩心大起,拉着齐初彤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齐磊瞪大了眼看着他们两人。
“大哥特地来看你是关心。”谢元恽安抚着妻子。
“才不是,”她咕哝,“他是来骂我的。说你重礼教,却说我任性妄为。”
齐磊快要晕了,忍不住又清了清喉咙,要齐初彤闭上嘴。
“大哥,”齐初彤皱眉看着齐磊,“你今天是怎么了?喉咙不舒服吗?怎么一直咳嗽?王太医正巧在府里,我请他来给你瞧瞧。”
齐磊再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妹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看人脸色,长点脑子?
“失礼了,侯爷。”他索性自己先起身赔罪,对谢元恽拱手一揖,“因为一心担忧初彤失礼,所以训诫了她几句,一时情急忘了她既已出嫁,我便不该插手侯府家务,失了分寸,逾矩了。”
“逾矩?”谢元恽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本是同胞兄妹,纵使她出嫁,也还是你的妹妹。自家兄长看妹妹不好,出于善意多说了几句,也是理所当然,何来逾矩之说。坐下吧大舅子,你虽聪明,但思维却被礼教给束缚,日子过得不自在,生活也实在很难真的开怀愉快。”
谢元恽的话令齐磊的眼底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亮,开怀愉快他从未认真想过,毕竟从他懂事后就决定要追寻父亲的脚步,而他也一步步成为众人眼中佩服的人物,但快乐自在与否——还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谢侯爷提点。”他恭敬的行礼。
看他依然行礼如仪,谢元恽摇了摇头,算了!以后要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在一起久了,早晚改变齐磊这个死板性子。
他喝了口齐初彤替他备好的杏仁茶,带笑的瞄了她一眼,“你哥哥这么知书达礼,还是个状元郎,怎么你是这个样?”
齐初彤没心眼的抬头看他,“我怎么样?”
谢元恽拍了拍她的脸颊,“傻不愣登。我看你们兄妹俩一定有一个是抱来的,而且应该是你。因为齐家一门,个个机灵,就出你一个笨的。”
齐初彤皱起眉头,“夫君,又取笑人。”
谢元恽亲吻她深锁的眉头,企图把她拉进怀里。
她挣扎了下,但最终还是被他紧抱入怀里。
第6章(2)
他们的举动虽然不合宜,齐磊见了有些不自在,但心中却有着没说出口的安慰。
太傅府与平阳侯府的亲事,他本没有太多的意见,毕竟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在他高中状元,官拜刺史之后,想要与他家攀亲带故的人不少,纵使他爹向来高洁,独善其身,但是就怕防不了有心之人。
如今看来,侯爷是真心疼爱妹妹,这个向来有些任性但不失天真的妹妹,原本担心她少了父兄护着,出嫁会受委屈,但如今看来,是他们多虑了。
齐磊微敛下眼,谢元恽看来早已恢复健康,但却依然对外放出病重的消息,他妹妹单纯,但却有个深谋远虑的夫君。
朝堂这阵子为了立太子之事纷纷扰扰,谢元恽因病未上朝,所以暂时避过这场风波,但只怕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
“既然成亲那夜之事全是侯爷允许,我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侯爷日后出府凡事小心,别独自一人的好。”
谢元恽抱着齐初彤,听出了齐磊的话中有话,明白这个大舅子言下之意是想要提醒他什么,只是既然出声关怀,何不索性把话说得明明白白、痛痛快快?
“大舅子,俗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外头纵使再危险也危险不过朝堂之上,你说是吗?”
齐磊一愣,看着谢元恽带笑的黑眸,这句话并不好回应,毕竟一个分寸拿捏不好,可是会给自己惹来灾害。
“自家人何苦还要挂个面具,端着架子做人?”谢元恽直视着齐磊,“大舅子不累吗?”
齐磊静了一会儿,扬起了嘴角,“无所谓累与不累,侯爷心如明镜,看来纵使卧病在床,却也清楚明白宫里的局面。”
谢元恽点了点头,从他穿越过来后就从李怀君耳里听到了不少宫里的事,也知道原主卧病在床,起因于与三皇子的一场狩猎。
那场狩猎原是谢庆瑜与三皇子有约,但谢庆瑜受了风寒,为了不失礼于三皇子,所以他便代谢庆瑜前去,谁知道最后三皇子坠马昏迷不醒,圣上大怒,硬是指他是为了求胜而不顾皇子安危,当庭杖责,最后还是二皇子从边疆赶回京,替他求情,千钧一发的救了他一命,但其实原主已在那场杖责下一命呜呼了。
他是不知道这副身躯原本的正主儿脑子到底装了什么,就因为怕丢了平阳侯府的面子,所以就算知道谢庆瑜与三皇子交好,自己可能会被设计,却依然代替前往,这样为了面子,不顾自己安危的想法,实在没办法让已经换了个灵魂的他理解。
“大舅子放心,在大病一场之后,我早就脱胎换骨。死过一次,若还不能认清局势,陷在泥泞里,我这辈子就真活该活得像一场灾难了。”
齐初彤闻言,觉得心被震了一下,谢元恽说的是自己,但这却是她的写照——死过一次之后,还不认清局势,那真是一场灾难。
齐磊今天对谢元恽彻底另眼相看。“宫中局势多变,侯爷看来身体也好得差不多,进宫也是早晚,早些准备吧。”
“有大舅子在,纵使什么都不准备,我也相信能安然全身而退。”他死皮赖脸的把自己的安危跟齐磊扯在一起。
“你——”齐磊一时哑口,看着谢元恽一脸得意,又看着自己的妹妹,无奈叹道:“侯爷跟初擦真是相配。”
“当然,一个聪明的配一个笨的。”
“侯爷!”齐初彤不依了。
谢元恽哈哈大笑,一把将她给搂进怀里,一点都不在意在他人面前做出任何令人脸红心跳的亲热举动。
“我有没有告诉你,”他捏了捏她的脸颊,“我最喜欢你这种又气又恼的表情。”
听到他说喜欢,她不太情愿的露出笑容,“那也不要在别人面前取笑我。”久了实在也伤自尊。
“知道了。”看着她露出笑容,他又不客气的接着说:“我尽量,但不保证。”
“夫君。”她忍不住抡起拳头轻捶了下他的肩。
看着两人自在的相处,齐磊知道自己回太傅府能跟父母亲交代了。
谢元恽与齐磊在敬诚阁相谈甚欢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当然也传到马氏耳里。
明明原本是病入膏肓不久人世的人,不过才几天的光景,竟然已经回复神采,还派人来了消息,说什么这些日子辛苦她,他既已恢复健康,又娶了妻,就不敢再劳烦她掌管侯府内务。
今天一早起来,那些原本每日都该到她跟前一一禀告侯府各项内务的总管、护院、账房全都不见踪影,这才知道全给谢元恽叫到敬诚阁去了。
她一怒之下上敬诚阁要个交代,却没料到扑了空,这才得知谢元恽与齐初彤听完下人的禀报之后,两人就离开平阳侯府,去了太傅府。
她着实气闷在心里,要府里的总管来见她,却发现来的人不是她所熟知的元总管,而是个生面孔。
“夫人,”齐可卿恭敬的跪在马氏的面前,“小的齐可卿,原在太傅府里当差,承蒙侯爷夫人厚爱,将小人带入府内当差。”
她还真是小看了齐初彤,竟从自己娘家带人进了侯府了,马氏握紧了拳头,说的好听是怕她累,但分明是要让她在府里慢慢的失了地位。
“等侯爷夫人回府,要她来见我。”之前拿谢元恽的身子弱当借口,从进门至今,没来请过一次安,要不是可怜她嫁给病夫,马上就要守寡,她哪会容她这么放肆。
想到这些日子,自己可能被谢元恽摆了一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一回侯府,齐初彤就听到齐可卿转达了马氏要见她的命令。
谢元恽原想陪着她来见,但是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她早晚得一个人面对马氏,他不可能时刻陪在身旁。反正只要知道不论出了任何事,他都会支持她,她就有十足的勇气面对马氏。
“母亲,这是我娘亲要我送给母亲的丝缎。”齐初彤带着小杏,将太傅府带回来的礼品拿到马氏面前。
马氏对一旁的叶嬷嬷使了个眼色,叶嬷嬷便上前接过小杏手上的丝缎。
“夫人。”叶嬷嬷拿到了马氏的跟前让她过目。
马氏只是随意瞄了一眼,看起来是不错的东西,但在平阳侯府当家这几年,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你娘亲实在多礼了。但我布料够多了,叶嬷嬷,这拿去给自己做几件衣裳吧。”
叶嬷嬷微惊,怎么把侯爷夫人送的东西赏给她呢?可她又不能不收,只好连忙跪下谢恩。
马氏冷冷的看着齐初彤,故意把她从娘家带回来的礼物送给下人,给她难堪。
端坐在一旁的罗知湘看出马氏存心挑事,也识趣的不发一言,静静等着齐初彤的反应。
只是出乎她们的意料之外,齐初彤看在眼里,脸上却没露出半点的不悦或不平。
见她没反应,马氏心想这丫头倒沉得住气,“这齐总管是你从太傅府里带来的人?”
“是。”齐初彤一笑,“齐总管打小就在太傅府当差,从马房小厮做起,之后被派到灶房打杂,因为机灵,所以就到大厅侍候,几年过去,父亲见他聪明,就让他到我兄长的身旁管事,什么都懂,要不是因为我苦苦请求父亲,父亲还舍不得将人随我来到侯府。”
马氏冷冷瞧她,“如此说来,还得感谢太傅府了。”
“当然。”齐初彤竟然还点了头,“母亲觉得侯府该如何感谢太傅府才好?”
马氏着实愣住了,她是在讽刺齐初彤,怎么她就像没脑子似的听不出言下之意,还真要她感谢太傅府。
“母亲,怎么不说话?”齐初彤不解的看着她,“若想不出如何表达谢意也无妨,太傅府也不会计较这点小事。”
这女人真是疯了!马氏一脸的荒谬,“果然不简单,才进府就打了府里的下人二十个大板不够,还把人给逐出府去,现在又把总管换成了自己的人。不简单,真是不简单。”
“不简单?”齐初彤摇头,“其实很简单,母亲。下人做错事了总要罚,至于换人——有更好的总管,当然就要换掉不好的,这事儿一点都不难。”
她是在跟她装疯卖傻吗?马氏瞪着她,原想忍住的气实在没办法忍了,直接出声斥责,“你可知你打的可是叶嬷嬷的儿子,是我房里的人。”
齐初彤看着马氏手指着一旁低垂着头的妇人,“原来你就是叶嬷嬷。”
叶嬷嬷虽然对齐初彤将自己儿子逐出府的事怨恨在心里,但她是主子,自己纵使有怨也不能显现,只能低着头,“是。”
“正好,我一直想找你。”
叶嬷嬷的心一突,看着齐初彤一脸的热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