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她就好,管她老年痴呆症是不是又发作了,人一上年纪,什么毛病都来了,要治也治不好,只能等着喂最下等的魔兽。
「没用的缩屁虫。」
缩、缩屁虫?那种只要叶子一动便吓得动弹不得,频频缩肛的独角八脚昆虫……
好,没关系,没人会对号入座,老太婆的自言自语是老化现象,她爱念就让她念,反正不痛不痒,像老狗撒尿,毫无杀伤力。
《如何虐杀一个老巫婆》,嗯,这本书写得真有深度,句句深入人心,一招消灭害虫似的老太婆太能引起共鸣了,得学一学,以备不时之需。
「魔山上的彩虹石。」
这……这真的太超过了,她居然说女巫有一颗天使的心!
彩虹石,善良又真诚的表征,神之物,能净化魔物,使其投向光明面。
辛爱妮染黑的发丝倏地红成一片,轰然直立又飘落,散落成蜷曲的小蛇,又回复原来放肆狂野的红发,张狂的披散肩后。
「好久不见了,梅丝姑婆,妳还没骨化石,肉成腐呀!」活得真久。
「嗯哼,艾妮亚·迪尔,我以为妳要装作不认识我了呢!」女大十八变,越可口了,让人想一口吞下肚。
原本她是有这种打算没错。
「怎么会,姑婆,妳是我们迪尔家族最长寿的老人,我最敬爱妳了。」
「最好是如妳所言,我最不能忍受不肖子孙,一天到晚只想我早点死。」这世上美好的事物太多了,她舍不得阖上眼。
「比起家父,我不算太叛逆。」顶多是幼儿级,难以望其项背。
「这倒也是,浪荡成性的混小子的确惹了不少祸……等等,妳干么封闭心灵,怕我听见什么是不是啊」梅丝奶奶有些不高兴地狂敲手杖。
「谁不怕你听,爱爆料的老妖婆……」她小声嘀咕。
「妳说什么?」
一瞧见她眼皮呈现三角倒勾状,辛爱妮立即堆满假笑的敷衍。「我是说梅丝姑婆依然青春美丽,像朵枯萎的食人花,一身的死人味道恍若刚从坟墓底爬起。」
对巫界来说,死人味才是一种赞美,表示对方魔法高深,常在死尸中穿梭,藉由腐朽的尸体抽取能量。
「少贫嘴了,外头那个年轻人是怎么回事,妳的仰慕者之一?」以她以往的纪录,八九不离十。
「不,是追杀者。」她故意说得事态严重,一脸生命遭受威胁的模样。
「咦,追杀者?」她在说哪门子笑话,一个普通人类动得了一名女巫?
「没错,他是人界的警察,等级相当天界的猎魔师,为了一桩命案对我紧追不舍,想从我身上找出答案。」烦人得要命,亦步亦趋,如影随形。说话时,她不自觉的看着手腕上那样式简洁的太阳手环。
梅丝奶奶翻开垂下的眼皮,露出精烁双眸。「那就帮他揪出原凶不就得了,凭妳的能力不难办到。」
「问题是我为什么要!」好不容易偷得一段假期,她要好好放松身心,绝不自找麻烦。
「因为他的命定伴侣是名红发女巫。」她这双老眼不会看错,人类的命运在未出生前早已安排。
「噗!」她……她疯了!
以为终于能纠正梅丝姑婆错误想法的辛爱妮一听,当场喷出一种名为「血榴果」的果汁,脸色涨红,大受惊吓的样子。在巫界,红发的女巫是不少,几乎是迪尔家族分散出去的支亲,论及血缘关系,或许还得互道声表姊表妹,红发一家亲。但是和人类有所接触的红发女巫则少之又少,除了她,还真是找不出第二人,除非把满脸皱纹的梅丝姑婆算在内,否则舍她其谁。
妹妹爱波虽然和她是同对父母所出,可是她继承了母亲乌溜溜的美丽黑发,以及爱笑的苹果脸,说是女巫,却和常人无异,巫术学得七零八落,不如初生巫子。
「脏死了!艾妮亚,妳的修养哪去了?金巫,把这不爱干净的丫头赶出去,省得满书坊臭气熏天!」
银白色长发轻轻一甩,无比俊美的老板眨着一双金眸,为「美女」送上一朵玫瑰。
「亲爱的梅莉笛丝,妳的大驾光临令敝坊蓬华生辉,我衷心感谢妳的大力支持,如果妳肯将美玉一般的小手从我的大腿移开,不胜感激。」
「哎呀!看到帅哥我的心情大好,我缺乏滋润已经很久了,要不要到我的私人城堡开个两人宴会?」梅丝奶奶语带邀请地抛媚眼。
「盛情难却,可惜我必须痛心地拒绝妳的热情,这么一间店总要有人顾着,不然像妳一样动人的客人可要怨我没节操,轻易受美色所惑。」
长袖善舞的金巫不着痕迹地轻握梅丝奶奶枯瘦的手,放在唇边一啄,表示对她的爱慕之意。
「呵呵,真会说话,让人爱到心坎底喽!我这小佺孙若有你一半的好口才,我这老婆子也不会孤单寂寞,找不到谈心事的伴。」大腿真结实,没有一丝赘肉,真想再多摸两下。
一旁的辛爱妮做了个被鹰啄眼的动作,庆幸自己的尖酸刻薄,犀利言词不受青睐,为了梅丝姑婆,她会继续保持下去,不改其性。
「艾妮亚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了,给妳添了不少风采,怎么还有嫌弃语气呢?
我们可是求之不得。」金巫像名游戏人间的小滑头,朝大做吃不消表情的辛爱妮一眨眼。
「得了、得了,别替她说好话,有那样的父亲,她还能好到哪去,迟早声名狼籍,落个荡妇名号。」每每被拿来说嘴的道拉奇·迪尔除了早年风流、浪荡不羁外,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便是他独闯毒瘴噬兽密布的魔山,摘下撒旦大人心爱的地狱花,送给他醉心园艺的女友,也就是今日的爱妻。
送花的举动虽然浪漫,羡煞无数有情人,但是同时也激怒他交往过的众多情人,她们愤怒他不曾对过往所爱如此用心,觉得遭到羞辱。
当年的辛仲文差点死于众女巫妒火下,累得迪尔家族急于救命,人仰马翻地为她找寻续命果,每个人都累出心头一口血。
就为了这件事,道拉奇登上迪尔家族的黑名单,只要有人一提及,他马上被骂个臭头,亲族过百,人人都想围杀他,羞与为伍。
「哟,梅丝美女,别把话说难听了,其实艾妮亚的个性最像迪尔家,妳心里是极喜爱她的,何必一张嘴嚼酸果子呢。」口是心非。
心事被说破,梅丝奶奶脸上挂不住,一阵哼气。「你呀你,拿出奇准无比的塔罗牌替她算算,我实在不想再看她重蹈覆辙,走她父亲的老路子。」
「算牌?」金巫一挑眉,不急着取出黑暗牌组,一脸和气地看向当事人。「爱情来的时候,妳无力阻挡,虽有千军万马,仍会全军覆没。艾妮亚,妳想知道未来的妳会朝哪一条路走去吗?或是想预知日后的感情归宿?」他尊重她,不强求。
辛爱妮摇头。「再给我一杯血榴汁,未来的事留给未来去烦恼,目前我没有自找麻烦的倾向。」
光是一个仇厉阳就够她苦恼了,她正愁想不到摆脱他的好方法,怎么可能自投罗网,继续在这摊浑水中纠缠不清。
「天真的小女孩。」梅丝奶奶低声轻哼,摇摆着她蛇头乱窜的红发。
「我不是天真,而是务实,又不像某人,没有爱情就活不了,一生追求不切实际的梦幻,蹉跎一辈子还不自知年华已老去,老爱装绝世无敌大美女,一有机会就偷袭青春美少男。」棺材躺一半的人了仍恶习不改。
话锋犀利的辛爱妮不算恶毒,只是直言直语,道尽梅丝姑婆对爱的执着,一点也不像提得起,放得下的女巫,为了一段已逝的恋情始终放不开。
不过也因为她过于直接地掀开人家血淋淋的内心,发丝血红的老妇人脸色顿时乍青乍紫,一下子似要吃人般睁大混浊双眼,举高法杖作势要打破她脑袋,表情是极度愤怒。好在帅得没得说的金巫及时安抚,这才平息了一场喋血事件,化解危机。
「艾妮亚,梅丝美女的忠告听听无妨,有些事一旦错过了就要不回来,遗憾是人们心中最深的痛,它无法完美,时时绞痛妳不为人所知的角落。」那种痛,很苦。
「过来人的心声?」辛爱妮无意刺探,手指一弹,一份女巫日报便飞上前,自行翻开。
他干笑地装傻。「看多了嘛!总会说些看似有感而发的大道理,妳们这些女巫一谈起恋爱,哪一回不是轰轰烈烈,满城风雨。」
爱呀!总是伤人。
女巫们的恋情很少有善终,不知是报应,或是太骄傲,相爱的时候如火如荼,片刻不忍分离,可是却不长久,一点点小事便会造成决裂,由爱生恨,各分东西。
少数拥有幸福的,全赖另一半的容忍,他们的伟大不是爱上女巫,而是敢和她们长相厮守。「爱情是一种调剂,并非必需品。」她享受被当成女王的呵宠,却不想有所付出。
「哎呀!美丽的艾妮亚,可别亵渎神圣的爱情,妳的心会带领妳走向正确的方向。」金巫笑着送上一朵香水紫彩花,它在巫界的花语是:将我的真心奉献给诚实的你。
对自己诚实的人才拥有真爱,这是祝福。
她力持镇定地斜眸一睨,心没来由的狂跳一拍。「老板,你打算改行当爱情咨询师吗?」
书摊旁一盏古老油灯发出近乎噗哧的笑声,未点而燃的火光左右飘忽,时明时暗似在狂笑。
第五章
「封子,你给我的数据正确吗?」绰号封子的封御书专长是计算机科技,原是信息室的一员,因为言修齐命案事关重大,因此仇厉阳要他专门负责资料收集及分析。
两人是同一期毕业的同学,交情不错,一直以来就焦不离孟,分派的服务单位更从不错开,孽缘延续了近十年。
在性格方面,他们也是一动一静,不出勤的封御书以内务为主,镇日守在计算机前查计算机犯罪、协助支持办案及信息相关案子的工作,以过人的解读能力破解歹徒的密码,进而揪出犯罪证据。
他善于放长线钓大鱼,然后安排追踪和布署,有他加入的案子,通常会很快地找到宝贵线索,其洞悉力鲜少旁人能及。而仇厉阳则是待不住办公室的狂兽,即使没有接获报案电话也会往外跑,他最擅长的是找出犯案动机,再根据封御书所提供的线索加以整合,以其敏锐的思考方式逮捕元凶。
两个人若能相辅相成地组一小组,共同办案,成效定出人意料,大大提高破案率,令作奸犯科的歹人无所遁形,手到擒来。
可惜大队长另有一番考虑,刻意将这一对默契十足的伙伴拆开。因为他们合作的绩效虽高,可疯狂的程度却不相上下,每每为了捕捉「一」个犯人,破坏的公共设备却在百万之上,甚至危急时还会拿警车去撞桥墩。
一次、两次,上面还会拨款补助、口头嘉勉,但次数一多,警政署长也笑不出来了,手捧来自各界的感谢状大哭,直言负担不起赔偿费用。
「我调出的数据还需要怀疑?一笔一笔清清楚楚,绝无失误。」数字不会骗人,明明白白地滩开。
「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而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令人有种被当笨蛋耍的感觉。封御书两手一摊,一脸无奈的说:「接受吧,我们的司法已死。」再廉洁的人还是禁不起金钱的诱惑,有利可图的事谁会放过,只要胆子够大,财源滚滚流进口袋,吃肉喝汤还不忘啃骨。
「他是怎么办到的?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累积这么多财富。」太令人匪疑所思。
翻动着打印机刚印出的文件,眉头深锁的仇厉阳细数言修齐的财产附表,只见他国内有三幢房子、国外五幢、十七笔价值三亿元的土地。除此之外,尚有一艘游艇,两辆积架,平时代步的百万休旅车还是最低价的资产。
约略估算了一下,白手起家的言检察官身价恐超过十亿,可他的月薪不过十来万,妻子无业在家,从事家管,出身一般家庭,也就是说两夫妻都不可能是有钱人,即使投资得当,也无法在短短数年内坐收暴利,年年衰退的台湾经济只能求保本,根本别想买股赚钱,所以,他们家的钱究竟是从哪来的?
「贪污、收黑钱,政商勾结之类,你看看这个,九五年土地弊案,收押的捐客重判十五年,罚金五千万,当时真是大快人心。」「这有什么不对?」仇厉阳凑近计算机屏幕,看向他所指的位置。
「是没有,但是……」他叫出另一个画面,两相比较。「在捐客入狱服刑的第二个月,他的账户汇进相等金额,时间点上非常敔人疑窦。
「而且,我比照过他以往的案件,似乎闹得越大的案子,账面的数字也越大,虽然都判得很重,可是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
「人头。」
封御书赞许地露出微笑。「我也是这么认为。真正有罪的人找人顶罪,他借风使舟,李代桃僵,从中得利。」
「的确是很大胆的作法,知法犯法玩弄法律,这案子财杀的可能性偏重。」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还有情杀。」封御书补充一句。
「情杀?」仇厉阳一愣。
「别看他外表文质彬彬,书卷味甚浓的儒者样,他的女人缘好到叫人嫉妒,在日本有个十七岁的情妇,法国一个,美国也有,还勾搭上一名英国贵妇,香港那个因毒品交易而入狱……」
啧!林林总总的风流帐足以编籍成册,绘制百美图。
「等等,毒品交易?」仇厉阳忽地喊停,视线留在那个香港女人的资料上。
「嗯,黄玉雯,英文名字lisa,九七年持香港护照到泰国金三角购毒,因数量过于庞大而引起相关人员的注意,在利用走私船运毒之时,以现行犯遭到逮捕,锒铛入狱。」
「谁提供她资金?」这是关键点。
「这……」封御书在计算机数据库搜寻了一会,然后……「没有这方面的纪录。」
「毒品呢?」销毁了,还是……他希望是前者。
封御书手脚极快地联机进入香港警局的计算机。「咦?找不到,竟无毒品的下落?」
五十多公斤重的海洛英砖,共有八十一块,若全数卖出可说是天价了,可现在全部不知去处。
「当时前往香港协助国际案件的司法人员也是言检察官吧?」他不想妄加罪名,但事实明确摆在眼前。那时候,香港政府特别给我国方便,让到香港执行勤务的官员享有特权,行李不必接受海关检查,得以快速通过、领取,以防机密文件外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