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呀!他也成为杜立薇的小跟班,跟前跟后地拿她当模仿对象,害她在小孩子面前不敢飙脏话,语气变得又轻又柔,简直成了电视上什么水果姊姊、昆虫姊姊。
“那你的家人在哪里,我可不可以见见他们?”大眼睛眨呀眨,眼巴巴地望着她。
她干笑地拍拍沉人人的头。“呃!他们在……澳洲开牧场,暂时回不来。”
“没关系,立薇姊姊,我叫爸爸买两张机票,坐飞机飞过去,我好久没看到袋鼠和无尾熊,好想它们喔!”
对八岁的小孩子而言,好久等于三个月前,罗劭然在澳洲也有座私人牧场,里面除了牛和马外,还养了不少儿子喜欢的动物。
“啊!这……”她笑不出来,表情相当尴尬,心里暗忖着,现在的小孩未免太聪明了,大人要是不用心点,很快被他们完封。
有钱真好呀!随随便便开口就有两张机票,要是她也有个多金的老爸,这下子说大话的人可就是她了。
杜立薇眼中流露出些许落寞的羡慕,对于有爸妈疼爱的孩子,她总是特别想亲近,从他们身上偷得一点属于家的温暖。
没有人不害怕寂寞的,她也不例外。只是她强迫自己习惯,别空想不可能的事,人生是一场永无止境的考试,考验人们适应环境的能力,她的路是前进的,没有后退。
“不可以说谎骗小朋友喔!美丽的公主,你让玫瑰花都哭泣了。”
动人又悦耳的低柔嗓音说着带了点德语腔的法语,一朵沾了露珠的纯白玫瑰送到面前,胸口一荡的杜立薇讶然地转过身。
哇!好耀眼的金头发,还有比地中海还湛蓝的双瞳,像阳光一样灿斓的笑容。
天哪,她不是在作梦吧!活脱脱是她最喜好的男人类型,从她编织的童话故事里走出来,背景是矗立两座尖塔的城堡。
很少害羞的杜立薇居然脸红了,丹凤眼更眯了,泛着股令人神往的东方风。
“我不是公主,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她不自觉地回以和他相同的语言。
男人忽然笑得更迷人,轻握她手心。
“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一位可以沟通的天使,你是我的女神。”
“我……我的法语不太流利,可能你会听得很辛苦。”她谦虚的说,两颊红得更像一颗苹果。他用德语说了一句赞美词,感谢上帝的慈悲。“不,你真是我的星空中,那颗最闪亮的星星,指引我走向幸福的国度。”
对于外国人夸张的表现方式,见怪不怪的杜立薇反而喜欢他们不做作的热情,勇于坦白,不拐弯抹角地说出心底的感受。
东方人太保守,什么话都往心里藏,故作忧郁要人猜,谁有工夫去研究别人在想什么,除了自己肚子里的蛔虫,没人能真的了解另一个人。
坦诚以对才不用去猜,做人已经太累了,干么还玩捉迷藏,你捉我躲地,把人累个半死。
“好吧!这颗闪亮的星星能为你做什么呢?来自异国的王子。”她以戏谵的口吻回应。
杜立薇绝对猜不到,她口中的“王子”有多贴近事实,若是现任的比利时国王阿尔贝二世没有儿子,而金发亮眼的男人能顺利继承其父的头衔,他有可能是下一任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女孩子的幻想情人大同小异,不脱高大、帅气、体贴,对女友专情,有点坏坏的也无妨,多金更是一大加分。
但是杜立薇更重视一点,那就是把她当公主捧在手掌心上,给她呵护,给她关怀,给她有当女人真好的感觉,那就完美了。
“我需要一双温柔的手,带我领会岛屿国家的美丽,与我共徜徉没有丑陋的世界。”海洋般深邃的瞳眸闪着最诚挚的邀约。
“我可……”正想说愿当他旅行时的翅膀,叫人气馁的现实如可恶的风拂过眼前,杜立薇想到排得满满的打工行程。
“立薇姊姊,我想吃热狗。”沉人人小脸臭臭的,直扯着她的手前后摇晃。
小孩子的直觉最敏锐,好与坏全写在脸上,心性单纯如白纸的小男生学大人皱眉,很明显地排斥连中文都不会说的男人。
“可是等一下你要吃晚饭了,要是吃多了外食吃不下正餐,辛辛苦苦为你准备饭菜的外婆会很伤心。”一根热狗要二十五元,太贵了。她不是没钱买,而是不肯买,锱铢必较每一分钱的去处,绝不流入小贩口袋。沉人人用力得挤大便似的,整张脸皱成包坏的包子。“我都吃得下。”“但是……”
不等杜立薇多做解释热食的卡路里含量有多高,已经很少闹脾气的小男生忽然任性地甩开她的手,两条筷子腿飞快地跑向对街。
也就是千旭大学校门口前,一排摆摊的摊贩。
见状,杜立薇哪敢多做逗留,惊恐万分的边追边做手势,让过往的车辆小心行驶,注意儿童。
“沉人人,你怎么可以……”乱跑。
“立薇姊姊,我请你吃铜锣烧和章鱼丸子。”两种都烤得好好吃,香得鼻子快跑掉了。
望着塞入手中的小吃,很想开扁的纤腕举了又放下,没得发火地叉起一粒章鱼烧往嘴巴塞。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有什么办法呢!她总不能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他也不是不听话,只是嘴馋,没法向食物说不。嗯!真的好吃,这家A钱的黑店确实有两把刷子,难怪卖得比别摊贵五元,害她老买不下手,望摊兴叹,只能闻香过瘾。
满嘴塞满小吃的杜立薇根本被个八岁小鬼收买了,不用付钱的东西特别好吃,浑然忘却她理想中的情人长哈模样。
小人人作战成功,让看起来不像好人的金发男远离立薇姊姊。
但是,他的开心只维持一分钟。
“天使,你怎么能让你的无垢染上尘垢,请容许我用美食贿赂你,让你的美停留在我的眼底。”蓝眸深情地诉说甜蜜情话。
喔!多美的词汇、她的心都快随他而去了。“你要请我吃饭?”
“是的!我的维纳斯,请用你神秘的东方眸子看着我,让我感受到你的心跳声。”他轻轻掬起她的手,放在唇上一啄。
“不好吧!我们并不熟……”她假意矜持了一下,怕人家笑她不够矜持。
“相逢便是有缘,人与人交错的一刹那,主宰命运的神祗已将你、我紧紧拉在一起。”她是他通往天堂的钥匙,为他开欧充满瑰丽的大门。“你真是会讨人欢心!”她发出含羞带怯般的咯咯笑声。
“立薇姊姊,我忘了回家的路,你能不能带我回阿公家?”沉人人大声的一吼,深恐被迷住的女人回不了神。
“喔……嗯……啊……呃!等等,你不知道路,那你怎么来的?”红线村离这儿是不远,可是以一个孩子的脚程来说不算太近。
小手比着千旭大学门口十公尺高的风向球。“我看着它就找来了呀!”
“呵……真不知该夸你聪明还是笨。”她无奈的一叹,笑得无力。
“天使,我们可以走了吗?我心急地想与你共度浪漫夜晚。”他忽地粗暴起来,捉起柔白小手就想将人带走。
忽觉不安的杜立薇以另一手按住他大掌,示意他停步。“我得先送他回去。”
金发男子眸中轻闪过一道阴色。“在我们国家,小孩子从小就要训练他独立,他是附近的小朋友吧?就让他试着认路,太过保护他反而对他不好。”
“可是……”
“来,你要狠下心,当推幼鹰下悬崖的老鹰,不让它学飞,它永远也飞不高。”他不会让任何事阻碍他,结穗的麦子就要收成了。
“我……”
正当杜立薇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道偏冷的男音骤然扬起——
“放开她,阿尔梅里亚,她不是你该碰的对象。”
第5章
“什么叫她不是我该碰的对象?古板无趣的奥特堂兄,你可别用嫉妒的眼神虐杀我体健身强的肉体,美丽的山茶花会因此凋零。”
奥特堂兄?
他们是堂兄弟?
可是不论外表、气质、举止谈吐,几乎没有一处相似,如此迥异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有血缘上的联系,是有人搞错了吧?
满脸狐疑的杜立薇先看看发黑如墨的奥特,再瞧瞧发丝璨似黄金的阿尔梅里亚?福诺克斯,一个深黄玉色泽棕眸,一个深海般湛蓝瞳,完全兜不在一块。
而且看他们的表情,似乎有过一段不愉快的摩擦,虽然彼此互看着对方,可是感觉不到亲人间的暖意和热络。比利时有三种官方语言,一是北方占全国人口百分之五九的法兰德斯区,以荷兰语为主,一是南方的瓦隆尼亚区,人口占百分之一,说的是法语,另有一小部份族群则是德语。
而阿尔梅里亚此时说的正是荷兰语,他以为懂得此语的东方人并不多,故而改变口音。
但事实上,杜立薇是语言方面的天才,她对荷兰语的了解不深,若是慢慢地讲,词汇不要太深,勉强听得懂六、七成。
不过他说得太快了,她大概只吸收了两成左右,似懂非懂地揣测两人的对话。
“不要用你讨好女人的语气跟我说话,你到台湾来干什么?国内的事解决了吗?”奥特指的是他天文数字的债务。
蓝眸闪了闪冷光。“你来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总不是来找你叙旧的,这点你大可放心。”
防着他,这家伙凭什么防他?他才是那个别有所图的小偷,想从他手中偷走他的荣耀。“别把你那一套心眼搬来这座小岛,我是来教书的,同时研究南岛语系,纳入全球语言文化保留中心。”
“奥特堂兄,你太急躁了,我来走走看看,到处旅行,应该不妨碍你教学的热忱,你不必担心我行程上的安全。”倒是他得小心了,风太大会吹乱了头发。
“我忧心的是别人的安危,你是危险份子,对善良纯朴的老实人来说,是一棵不适合栽种的树瘤。”他只会带给周遭的人坏处,毫无帮助。
“呵……呵……蒙你看得起,真把我看得如此重要,我可要感谢你对我的称赞。”他是危险的,对女人而言。
阿尔梅里亚的轻佻言行,让奥特眉头不自觉一蹙。“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只要求你一件事,不许你做出危及他人意愿的行为。”
闻言,他金发往后一甩,帅气利落。“什么时候我做事也轮到你来管,你不觉得把自己抬得太高,以为整片天空都是你的吧?”
“阿尔梅里亚,这是请求,不是命令,你该知分寸,这里并非我们国家,由不得你胡来。”他必须看紧他,免得他又惹出祸事。
“想要我安份,你自个的轻重也要斟酌点,别和我玩两个人手法,关于游戏方面,我可是高手。”他不见得玩得过他。
“你……”
奥特神色凝重地想再次告戒他,勿使卑劣手段,造成家族间的分裂,但是他没能说出口,一副情圣模样的阿尔梅里亚已越过他,走向他刻意保护的女学生。
“天使,我忘了询问你的芳名,可否由你甜蜜的小口告知?”他又从荷兰语转为慵懒的法语。
脸微红的杜立薇害羞地说出自己的外国名字。“薇妮。”
其实她自个取名时,曾被笑小熊维尼。
“美丽的薇妮小姐,请容我自我介绍,我是阿尔梅里亚?福诺克斯,福诺克斯亲王的独子,很荣幸认识你。”话说完行一礼,他依国际礼仪,亲吻淑女手背……
呃!没亲到。
“够了,用不着对她献殷勤,台湾是保守的国家,不兴肢体碰触的礼节,你大可省略过于热情的行径。”奥特一把拉开两人的距离,不让堂弟和他的学生有任何游离暧昧空间的接触。
他轻笑,眼神略带邪气。“美丽的事物总勾起令人追求的欲望,你怎能抗拒男人的本能,拒绝来自上帝的考验?”
听到他如糖似蜜的诗般咏赞,是女人都会为之融化,芳心小动的杜立薇也不例外。
“你要动谁都行,就是不许对她出手。”她不是他身边那群放浪形骸的女人,对感情的认真度绝非他能承受。
阿尔梅里亚笑得整个胸腔为之震动。“奥特堂兄,你不会对她动心了吧?”
有竞争才有趣味,最大的奖品谁能获得,各凭本事,他一向是掠夺女人心的常胜军。
“她是我的学生。”奥特语气加重,似在警告他人别妄自猜臆。
“那就是说你对咱们可爱的安琪儿没兴趣咯,那么人人有机会,充当挥着宝剑屠龙的骑士。”他边说边向红着脸的女孩眨眼,明亮五官倏地光芒万丈。
从不知工作为何物的阿尔梅里亚主业是玩乐,打他开始懂得女人是何等美妙的滋味后,身边蜂拥而至的美女就不曾断过,左一个、右一个抱满怀,恣意享受豪富生活。
他吃喝嫖赌样样行,更专精风帆运动,一声吆喝众人簇拥,在私人游艇上开派包下大型宴会厅搞性杂交,闲来时大麻当烟抽上两口,千万跑车一部一部的买,奢华成性。换言之,这样虚掷人生的男人反而更让女人痴迷,因为他不只有钱,而且有闲,可以整天陪着女人风花雪月,尽兴浪漫的事,让她们有如身处幸福云端。
所以说,他更懂得女人的心态,知道她们要什么,想做什么,只消一眼,便能看透一个女人的本质。
他是多变的,像风,若是有心追求某个女人,那他会变成她喜欢的类型,以猛烈的攻击夺取他要的一切。
“呃!奥特教授,如果你没有事的话,可不可以帮我送人人回家?”中文。
“你要去打工?”奥特冷冽的眼神一变,霎时春风满面,笑意盈眼地低视把赚钱当人生目标的小女人。他极端化的转变看在阿尔梅里亚眼中,顿时了悟地噙着笑,目光深沉得有如地中海最深的海沟。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看来他得添点料,让事情变得更有趣。
“我……”杜立薇樱唇方启,像诗歌般的嗓音先一步吟唱。
“我们要去约会,希望你别太介意。”他故意刺激向来不对盘的堂兄,存心挑衅。
棕眸一沉。“我才刚说过不许动她,你忘得也未免太快了。”
有着太阳神阿波罗一样的笑容,他开朗大笑。“堂哥,我只是听从心底的声音,顺心而走罢了,你怎好当斩断爱情的刽子手呢!我们的未来正要展开。”
他用的是法语,但不忘和堂兄身侧护着的女孩调情,不时露出大男孩似的调皮。
说实在的,阿尔梅里亚的外在条件一点也不输奥特,他时而迷人,时而淘气,介于男人与男孩间的明朗,很难让人不动心。前提是,这些女人不认识真正的他,当他决定毁灭一个人时,恶魔双翼由两肩伸展,迅速扑杀,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