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这回事。”早料到对方会有此举,他从容回应。“燕燕已经嫁了,由丈夫替她管理名下财产,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管不着。”
“可是——”男人神情有丝愕然。
“你不怕?”他是外姓人。
“不怕。”敢给,就不怕。
拿这点股权来换燕燕一辈子的幸福,值得。
男人点点头,没再与他推拒。
起身离开之前,低头凝思了一会儿,低声道:“谢谢。”
他挑眉。“哪部分?”
成全他娶得美娇娘?一步步为他的事业铺路?还是一路以来,不吝惜给予的信任与成全?
“都有。”男人其实比谁都清楚,他是爱屋及乌,否则一个人再有能力,时运不济也是枉然。
“别谢太早。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个人极度护短,谁敢让我家的女孩子掉眼泪,我会先揍再说。”
男人笑了。“我同意。”
守护心爱的妻子,是男人的责任,无论基于任何理由,确实都不该让自己的女人伤心落泪。
看着男人坚定离去的步伐,他知道,自己多年前的这个赌注确实下对了,他赌赢了这男人对燕燕纯然无伪的爱情,赌来了一个好妹婿。
一年后的某个深夜,他即将入眠之际,床头那支家人专用、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开机的手机响起。
他摸索着取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放上耳畔。“怎么了燕燕?你需要什么吗?是不是饿了?”
这么晚打来,一定有事。她正挺着个肚子,丈夫又不在身边,就算半夜叫他送吃的都无妨。
很明显睡梦中被吵醒的男人,一点火气也无,依旧如常地耐着性子,温和询问她有何需求……一瞬间,杨季燕有些鼻酸。
“不是,阿磊刚回来,正在厨房帮我煮汤圆。仲齐哥,我知道很晚了,可是有些话我不立刻告诉你,今晚会睡不着。”
所以,就来吵别人睡不着?
杨仲齐有些无奈,嘴角噙起纵容的笑意。“什么事?”
“我现在才发现,原来当年阿磊的事,你根本是挖了个坑给我跳!”
“我对你说的,每一句都是实情。”
“但挖坑给我跳也是实情。”她死咬不放,坚决不再让他糊弄过去。
害她……一入这个坑,就快乐得不想爬出来了。
“是。”很坦白地,承认了。甚至有些欠打地想回她:你居然现在才意会过来……
“所以呢?要在凌晨三点跟我算总帐?”
“没。只是想对推我入坑的人说一声:谢谢!我现在,在这个坑里,很幸福、很幸福。”她想,仲齐哥最想听到的,应该是这句话。
“嗯,你开心就好。”
“我刚刚,梦到爷爷了,他要我跟你说:这些年,辛苦你了。”杨仲齐笑意僵凝,在另一端,静默了。
“仲齐哥,你是爷爷的骄傲,也是他子孙辈里,最有能力的一个,所以他才会选择由你来守护家族。你做得很好,守护着杨家每一个人,没有谁会比你更好了!
如果爷爷还在,一定也会这样告诉你。但是仲齐哥,一直以来,都是你在问我们这句话,是不是偶尔,也该停下脚步,换我们来问你,仲齐哥,你需要什么?”
他需要什么?
杨仲齐想了又想,还是只有这个答案:“你们好,我就好。”挂了电话,他已经睡意全无。
起身下了床,拉开窗帘,仰眸望向无尽夜空。
爸、妈、爷爷,你们,真的会以我为傲吗?
一直以来被寄予厚望,他不敢松懈,怕自己哪里做不好、疏忽了,会看见那么信赖他的爷爷,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那么努力、那么努力,想把一切做到尽善尽美,让爷爷知道,你最心爱的儿子失去了,还有孙子,我会替爸爸扛起所有的责任。
但是……爷爷还来不及告诉他,他到底有没有达到要求?
燕燕问他,需要什么?如果这一刻问他,他只想说,我要爷爷,像年幼时那样,抱起角落那个孤单脆弱的小男孩,摸摸我的头,肯定地对我说一次:“小齐好棒,你是爷爷的骄傲。”
但,这个愿望没有人能替他达成。
他最挚爱的爷爷,离开他好多年了。
后记
最近这几本书,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内容,呈现出晴姑娘周边的生活实况—这算不算反应时事?
而这一本,同样也有。
哪一段呢?
嗯,是这样的。
在预备开稿的前两天,那个曾经在急诊室全程目睹睛姑娘伤口处理过程,并且目不转睛,还在事后亏我,说要拿我当借镜,提醒自己千万别讨皮肉痛的某人,此话还言犹在耳,时隔半年多之后——
他、真、的、讨、皮、肉、痛、了——
与晴姑娘一样,是车祸,晴姑娘闻讯时,在手机另一头吓傻了。
据说,是为了闪避由小巷内冲出来的机车,整个车身打滑,摔断锁骨,早上刚开完刀从手术室出来。
他摔伤的部位,和我去年六月摔伤手时的状况很相近,睛姑娘下午赶到医院时,他止痛药刚退,整张脸青荀笋的、痛到全身冒汗。
那间医院的素质,晴姑娘从读国中开始就听过不少负面评论,只是我弟受伤的地点离那里很近,当时头部割伤,血是用喷的,只好就近送医。
而,这一次,睛姑娘总算身历其境,知道傅说的是怎么个“不好”法了。
我替他到护理站要止痛针,医护人员态度散漫,回我……“这个不太痛,没人在打止痛针的,你们家楼先生好像比较不能忍痛驹?”
晴姑娘当场差点飙粗话!别人作何感想我是不知道,但听进我这个伤患家属的耳里,这话就是很风凉。
什么叫不太痛?睛姑娘身历其境痛过,那明明就会痛到飙泪!
于是我冷冷地说:“你要不要去看看?我弟痛到全身冒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叫不怎么痛?”
后来,护士答应要将止痛针送来时,我回病房等了一阵子还是没等到,再去问时,这护士还是凉凉地回我:“药品有管制,申请需要一定的流程。”
晴姑娘:“……你们的流程比较繁复,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我要转院。”
她大概不知道,她眼前这个人,衰到一年住两次院,也没遇到像这么鸟的事,病人有任何状况,一反应护理站,送药或处理动作都很即时,从不曾遇到这样姗姗来迟的,等你止痛药送到,病人都快挂了!
我一呛要转院,护理人员知道我火大了,这才一改态度,殷勤地一一问我“还有什么需要”?
所以之前你们都是耳背,把话听到哪里去了?我要的不过就是一剂止痛针而已啊!
后来回病房,与母亲聊起,才知道我弟早上推出手术室后,麻醉药一退,曾经很痛地去护理站要止痛剂,催促了快两个小时才送来。
这真的很夸张!所以我刚刚不撂狠话,是不是还要再等两个小时?
大概也因为被我呛过了,后续送药什么的,动作真的快多了,不用再让我弟白受一、两个小时的折腾。
于是某人有了止痛药以后,整个人就大复活,尤其是那张嘴……
一开始,我本来还心情沉重,看着他叹气说:“我前两天才和阿娘商量,要找时间开刀把我手部的钢板拿出来而已,结果你现在这样,”
弟幽幽地回道:“其实,我们可以要一间双人房。”
晴姑娘:“……”好吧,我知道这是你的黑色幽默。
然后那天晚上,我在医院留守,他完全无法自行下床,所以小解都是用夜壶。使用完后,晴姑娘要接手去厕所倒掉,某人还有闲情占我便宜:“赐,毒酒”
“……柘!谢主隆恩。”
一介贱婢暂时只能认命,等伤好你就知道了!
再然后,早上护士来换药,他终于看到开刀的伤口,不是用缝的,是用一排像钉书针一样的东西把伤口钉起来。
经验很丰富[泪]的晴姑娘,立刻告诉他:“用美容线缝的不用拆,伤口很平整漂亮,像这样,”
[秀肩臂伤口]“用钉书针钉的,会有突突的肉疤,非常丑,像这样!”
再秀腿上的伤结论是:“你不是说要双人房?那下次就要找同一家医院和医生了耶,你这个医生会愿意用美容线帮我们缝吗?要先问看看,不然我不要。”
弟:“楼先生那个死娘炮,没有美容线就闹脾气不开刀了!”
晴姑娘:“……”除了默,还是只能默到地老天荒。
再然后的然后,我弟白天状况都还不错,入了夜要睡觉时就会很痛,所以晴姑娘会自动自发去帮他讨一颗止痛药给他吞,某人目送我离开病房,又在后头耍贱:“哎呀,那个很怕痛的楼先生又来讨止痛药了。”
晴姑娘:“……”好吧,你爱幽自己一默,我能说什么呢?
但有时候,他也会很有男子汉的气魄,没真痛到不能忍受,不会轻易打止痛针,然后回我:“这是面子问题!”
因为他姊我,只打了第一天的止痛剂,后面全靠意志力在撑,连药都没有吃。
他问我:“你撑得住?”
……其实,是因为第二天醒来,觉得似乎好很多了,就很帅气地请护士小姐帮我拔掉针头。那时护士还有疑虑,怕我后来万一再痛怎么办。
当晚睡觉时,还真的痛到眼眶湿润,但碍于早上表现得太有气魄,只好含泪撑过去,不然好丢脸。
我这是迫于无奈啊,大哥——
然后我弟可能觉得,如果输给我这女流之辈会很逊吧。
好吧,我承认我不懂男人为什么有时候会坚持在一些我不懂的点上,就像他不能理解我对美容线的坚持一样。
再再然后的然后,有一次我去外面装水回来,跟他分享经过护理站听到的事情,有家属也在抱怨怎么手术后什么针都没打,看起来很痛。
弟:“你没把你那招傅授给他们,也说要转院?”
睛:“对厚!我忘了。”
弟:“……那个没有止痛针就呛要转院的楼先生,自己难搞还要带坏别
“……”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耍宝?你的实境模拟秀,我这几天看下,真的笑很饱,只能说,好吧,你真的很懂得苦中作乐。
有没有人觉得,上述真的不太像家属跟伤患?有人看过这么爱耍嘴皮子病患吗?
另外,如果已经看完书的人,有没有觉得上述这段很眼熟?
是的,书中桥段完全是实沉演出,那是一开始就预设的剧情,只是在开际,发生了我弟这件事,让我干脆把细节挪来用。我说弟啊,你是怕我稿子出来吗?想帮我找灵威也用不着这样!
(叹)至于我弟出车祸的原因,当然不像书中说的,晚上工作回来的途中那么青年,他只是因为听说夜市的某某东西好吃,想去尝鲜!
想当初,我也是为了去拿团购的食物而出车祸,被亲友笑了很久。
是的,就、为、了、几、颗、包、子,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我弟住院期间的某一天,晴姑娘突然想到:“今天有夜市耶。”
晚上之某人突然一脸“受惊小鹿”状。“不要不要!夜市东西好难吃,千万不要。”
晴:“……”
抱歉,我戳到了你的痛点。
“我懂,兄弟,我懂!”
晴姑娘一脸沉痛地点头附和,就像现在我听到“团购”二字就一脸大便……呃,大变。
继上一回创下纪录,成为在医院写稿的病患之后,这回差一点再刷新人生纪录,成为在医院写稿的看护家属,只不过因为某人太蠢了,只带笔电没带电源线,于是刷新纪录失败,但是尽管如此,这本书依然是走温馨路线(病人都不病人了,自己把病房气氛搞得一团欢乐,我还需要沉重什么?)很少写纯温馨路线的作品,我知道它不是我的主流啦,但偶尔还是想写写平日不常碰触的东西。
关于女主角的性格与特色,当初在写《宁愿相思》时,就有想过要写这位大小姐,那时的小编说:“她看起来没什么女主角的架势,幼秦比较像。”
对,她一整个就很路人,除了一张漂亮好看的皮囊与家世外,其他都不甚出色,站在其他堂兄弟姊妹之间,很容易就被比下去,尤其,她有一个各方面表现都如此出众的哥哥。
她会不会自卑?
会,正常人一定会。
就像每一个家庭里,兄弟姊妹免不了会被放在同一个天秤上相提并论,并非蓄意如此,但,它就是常态。
长期处在哥哥的光环之下,有些人会以嫉妒、叛逆来表达,燕燕没有,她是性格很纯粹的人,学不来如此阴暗的心思,再加上兄长疼宠,也恨不来。
但,她会当成光影,努力学习、发现自己学不来那样的耀眼后,会羡慕,会向往。
因此,我觉得男主角的判断没有错,她其实有某程度的恋兄情结。
遇上男主角后,对那些相同的特质,会本能地想亲近、追逐。
若真要认真去细究她暗恋男主角的历史,我个人的看法是,八成初见时便有好灭了,只是知道男主角无意(他表现得那么明显),所以硬生生压抑下来,退到好朋友的位置上,没任其发展下去。
要不然,谁会无聊到去坚持十五块的零钱?那么多机会接触,真没有一回能还个两不相欠吗?连男主角都怀疑她是故意的了,想接近他的意图很明显。
当然,可能也有人会说,她有好相貌、好家世,还有一群疼她的家人,有什么好自卑的?那条件比她差的不就该集体自杀了?
我只能说,那是潜意识、不形于外的戚受问题。
她知道自已拥有很多,所以很知足,人格发展正向善良又乐观,不是吗?这跟她潜意识的自卑心态并不矛盾。
我不晓得各位懂不懂这种戚受,求学时代,班上有时会有这种人……家境很好,每天打扮漂亮得像个小公主,看似大家都喜欢跟她交朋友,但其实认真去看,每一个人不见得真有那么喜欢她,只是因为当她的朋友,可以分享她身边的资源,以及,她生日请大家吃的糖果和饮料。
然后那个人,不见得功课有多好,有时说话因为不识民间疾苦,还常常刺到人而不自知,会让人觉得,啊你是在炫耀什么?
杨季燕就是有一点点这种性格的女孩子。
被家人保护得太好,导致性格太单纯,身边拥有的又太多,常会让旁人看得很刺眼,觉得她明明什么都不如我们,为什么她什么都有,而我们什么都没有?
这种人性的黑暗情绪,我想,只要是人都很难避免吧,只是正向的人会将它化成正面的力量,有些人则不然。
再加上,这个大小姐又是很不懂得看人脸色说话的人,更吃亏。
口才这种事,在人际关系上真的是致命的重要,无论你的立意再良善,语言的包装不好看,就什么都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