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可能,李忠到镇上打探北越的消息,早早出了门还不见回转,黄樱说这附近的山上多药草,她去采一些以备不时之需,两人都没空帮我的忙。”就算是,动作也不可能这么快。
说实在的,那些柴够他们用上一整年了。红雁心里想着是哪个多事鬼,北越才是他们的家,一有机会便会回归故里,何须囤积如此多的柴薪。
不只她,北越清雪同样不解,细细柳眉一蹙,又启唇——是否是陆清枫所为,他这些日子帮了我们不少忙。
“君上,你想以他一个人的力量能砍出一堆柴吗?而且我们完全听不到劈柴声。”她一语道出疑虑。
倒也是,他不像身怀神力的样子,真要一人完成所有的事是困难了些。北越清雪认同的微微颔首。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谁会没事来帮我们,还像小偷一样怕人看见。”贼才需要畏首畏尾吧,行善者何须躲躲藏藏。
也许是山神来相助,祂见你生得娇俏,想讨你当老婆。难得好心情的北越清雪取笑她,暂且放下毫无头绪的谜。
“君上,你怎么像那个恋花将军一样笑我嫁不出去,我可是抢手得很,上我家求亲的男人快踩破我家门槛了。”个头高的红雁一脸气愤,微红的耳根透露出羞意。
恋花将车?她狐疑。
“不就是西临的季东寒,我们上回见过的……呃,君上,我多嘴了,你听听就算了,别往心里搁。”瞧她嘴笨的,干么提起令人不快的西临国。
无妨,咱们当是闲聊。北越清雪笑着掩饰心中苦涩。
“君上,我们什么时候才回北越?玉歧国的优酪乳真难喝……”她话到一半,忽地噤口。
回北越?她露出一丝酸楚的苦笑,微黯的双眸蒙上一层水雾,湿漉漉的充满说不出的痛楚。
“你当我没问好了,反正此地的气候宜人,多待些时日也没关系,不远处的池塘还有鱼,待会我捉几条煮成鱼汤。”红雁顿感无力。女皇不振作,沉溺在丈夫与皇妹双重背叛的打击下,为人臣子者如何激励士气。
北越春吟一举夺得江山,她大肆的铺张浪费,宣扬一国九五之尊的地位,课征重税,充实国库,一心扬名立万,唯恐天下人不知她已经贵为天子。
反观北越清雪却是颓废低迷,完全失去以往的精明和锐气,她统领一国的傲气不见了,现在只剩下自怨自艾的可怜样。
她被击垮了,不想再争,一切功名如浮云,丧志的只想一日复一日,苟延残喘。
这样的她看在红雁等人的眼里很心疼,可也十分心急,她再不振作起来就真的回不去了,北越国将沦为篡位者的囊中之物。
窸窸窣窣 ……
突地,某种不寻常的声响引起屋内两人的注意,她俩不约而同的走向门边,毫无预警的拉开门扉,与门外的人相视。
“啊!你……你们干么突然把门打开,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天哪,差点被吓破胆。
“你……你才莫名其妙,好好的西临不待,你跑到这儿干什么。”简直是阴魂不散,走到哪都遇得上。
“咳!你以为我爱来呀!要不是陛下……呃!他关心你家主子,特意命我来查看。”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季东寒没敢说出西帝就在后头盯着他。
没好气的红雁冷哼一声,“就你手上不知死了多久的獐子腿。”
“谁说死了很久,陛下刚猎到……咳!我是说我刚猎到手的雄獐,想说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就送来给你们加菜,看要烤来吃或是削片热炒,瞧你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瘦了一大圈。
他话还没说完,这番不敬的话惹得佳人大怒。
“你说谁面黄肌瘦了,一只獐子腿就想来嘲弄一番,你也不想想这是谁造成的局面。”要不是冷血的南宫狂,他们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她无法不怪罪西帝,是他坚持娶女皇为妻,却又不分青红皂白伤了她,才延误了他们回国的时间,给春吟公主谋反的机会。
若不然。皇还有余力反击,如今的局势也就大为改观,不必沦为丧家犬。
“话也别说得那么苛刻,当时你家主子双手满是鲜血,任谁都会想岔了,陛下也是急了,才会……呵……不小心刺了一剑……”他干笑不已,越解释,额上的冷汗冒得越多。
他都觉得理由牵强,别人怎么听得进去,被人瞪也是理所当然。
“换我刺你一剑如何,我也可以说是不小心……”明明是西临二殿下奸杀了宫军师,他们不但不认错反而诬陷入罪。
红雁正要臭骂季东寒一顿,左手忽地被人一碰,她转过头,看向面色清冷的主子。
问他西帝是不是也来了。北越清雪以唇形吩咐。
红雁点头,表示明白了。
再回过头,她表情不悦的大喝,“南宫狂那混蛋也来了是吧!”
他一惊,笑得连脸都僵了。“哪……哪有可能,陛下得坐镇西临国,岂能随意出宫。”
叫南宫狂回去,我不见他。真当她是傻子吗?看不出季东寒漏洞百出的说词。
红雁再度传话,君上不见负心汉,叫他有多远滚多远,别来烦她。”
“这…… 陛下也不算负心,一夜夫妻百世恩,好歹看在昔日的情份在,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别一句话断了所有牵绊。
再解释也枉然,夫妻恩断义绝。北越清雪态度异常坚决。
“哼!当初西帝也不肯听君上的解释,一把剑就刺了过去,还说了绝情话,他凭什么想要个机会。”未免欺人太甚。
“误会是错误的第一步,谁也不乐见,死了打从娘胎就在一起的孪生兄弟,陛下内心的悲痛可想而知,难免无法平心静气,更何况我必须说句公道话,若没有那一剑,恐怕你和你的主子也无法平安离开西临国,就算陛下不追究,众臣也不可能罢休。”
季东寒目光无奈的看向一脸漠然的娇小女子,很想化开这场错纵复杂的僵局。
可是他的努力感动不了北越清雪,反而让她更加冷漠以对。
红雁,赶他走,不论是西帝或是他的说客,都不许出现在我面前。多说无益,伤害已经造成。
“立刻离开,君上不想见到你们满脸横肉的强盗脸。”红雁不假辞色的赶人,动手将人推得老远。
“喂!谁是土匪强盗,你给我说清楚,粗手粗脚的泼辣货,难怪长到一十八还没人要……”娶到她的男人真可怜,照三餐挨揍。
“东寒,让开。”
一道冷凝的低音骤起,北越清雪倏地背脊一凛,转身入屋,一眼也不瞧来者。
“是的,陛下。”终于肯现身了,不用他口沫横飞的说好话。
一身铁蓝衫袍的南宫狂从树后定出,神色峻然的迈向林问小屋,停在门前的石阶前,无视一把长剑指向他的心窝。
“清雪,你是对的,贵国军师确实是皇弟所杀,我错怪你了。”他错了,错在太信任善于伪装的孪生兄弟,他连他也骗了。
而且一骗二十余年,让人完全察觉不出他的狼子野心。
“滚开,君上不见你,你莫要自取其辱。”红雁背贴着门板,横挡在门外,谁也不许靠近。
屋内的北越清雪同样贴着门,眼眶微微泛红,她紧抿唇办忍住喉间的呜咽,不许自己有一丝动摇。
爱太伤人了,她再也承受不起,即使他已经明了事情真相,可碎掉的心该如何缝补,他毁掉的不只是两人的感情,还有她对人的信任。
“清雪,我不轻易求人,但我求你别再为我掉一滴泪,你是北越的女皇,我眼中的王者,你要相信自己是打不倒的。”他不忍心看她再丧志下去,意气风发的她是耀眼的女神。
她不要听,别再说了,她才不是北越的女皇,她被现实打败了,被北越的百姓唾弃着,他们称她是来毁灭北越国的祸水。
“南宫狂,别逼我动用武力,你在狂妄也只是血肉之躯,一剑刺进心窝也是会死。”红雁再度开口赶人,不耐烦他的痴缠不退。
事已至此,他还来纠缠什么,说出的话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去,他再多狡诡的伎俩也无用,一切早成定局。
“清雪,你不是一个人,西临将是你强而有力的后盾,我南宫狂在此立下血誓,助你夺回北越,重返你的荣耀。”她失去的,他会一一还给她。
话一说完,他不眨眼的朝手心划下一刀,瞬间流出的艳红血染一片,宛若当日他狠心的收手一抽,将三尺青锋抽出雪白衣裳,喷洒而出的鲜血染红她一身。
“陛下,你在干什么,居然以自残来表明心迹?!”有必要赌这么大吗?他可是万金之躯,一点损伤也不行。
不只季东寒,连对他痛恨至极的红雁也讶异不已,为了挽回心爱女子的信心,西帝不惜以血还血,以行动证明决心,绝下食言。
“滚开,死不了,比起我对清雪造成的伤害,这点小伤不过等同被蚂蚁叮咬一口罢了。”他拒绝上药,高举起手,让血顺臂而下,滴出一朵朵鲜艳的红花。
“你疯了,真是疯了,哪有人任凭自己血流不止,你就算流尽最后一滴血,她也看不到。”为他的痴傻气急败坏,季东寒一时忘了尊卑而朝他大吼。
是呀,北越清雪什么也看不到,因为她拒绝去看。
可是她有耳朵,听见暴跳如雷的叫嚷,知道南宫狂犯傻的做了什么。
所以她捂上耳朵,不让自己心情受到干扰,她要阻隔任何企图伤害她的邪魔。
只是,入鼻的血腥味是那么腥膻,浓重得教人难以忽视,她闻到血的气味,从门缝下飘进,不断的提醒她,这是谁的血。
第14章(2)
***
“哟!我是不是看错了,这个被烟熏黑一张脸的龟孙子不就是吒吒风云的西帝,他怎么矮了一大截,蹲在地上朝炭炉摄风。”
天下一大奇景呀!堂笆西帝居然做着仆人的活,真是教人大开眼界,他几时转了性,决定悬壶济世,当个卖药郎中。
真该找个画师画下他此时的蠢样,流传日后,给他的子子孙孙一同观赏,茶余饭后笑开怀。
啧啧称奇的陆清枫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清楚,他先是一怔,不敢相信所见的景象,继而捧腹大笑,难以遏止。
“陛下是在为女皇熬煮补身的汤药,给你个建议,别笑得太开心,陛下正愁没人献出颈于让他一把拧断。”没瞧他站得远远的,一步也不敢靠近。
吓!虎目瞪得挺大的,明哲保身,他还是离远一些。“怎么着,他的火气看起来不小,黄连水喝少了吗?”
黄连,味苦,降火。
“你知道那是第几炉了吗?”换成是他早就放弃了,绝不会坚持到今。
“第三炉……第五炉……第八……你怎么一直摇头,给我个数宇吧!”他懒得猜。
季东寒左手比二,右手比三。“第二十三炉了,炭火不曾灭熄,陛下已经三天三夜没阖上眼,就顾着炉上那药盅。”
“什么,三天三夜没睡?!”他惊讶得突了眼珠。
“我劝他去歇会,由我代他顾着,结果他给了我这个。”他侧过身,露出肿了半边的脸。
陆清枫倒抽了口气,不自觉又往后退了一步。“里头那个人还不肯见他?”
夫妻嘛!床头吵床尾和,闹什么别扭,殃及他们这些池鱼。
“不只不见他,还把陛下辛苦熬的汤药给倒了,说是怕他在药里下毒。”真刻薄,一张利嘴杀人无形。
“说的好……呃,我是说别浪费嘛!人家也是用了心在弥补,不见人就挖空他的家底,反正西临皇宫多得是抢来的药材。”他还曾经目睹一株千年灵芝王,可惜全用在装病扮虚弱的南宫越身上。
难怪他精力旺盛,男女通吃的玩遍身边美人。
“你这是在损人还是落井下石,我真怀疑你跟陛下的交情是怎么来的。”冷嗍热讽,满嘴浑话。
“当然有好处的时候是朋友,没便宜占就捅你两刀……啧!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瞧你家西帝居然瞪我。”肯定是嫉妒他潇洒风流、丰神俊秀。“好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待我问问他到底在瞪什么。”
不知是真不怕死,或是玩上瘾了,陆清枫大摇大摆的走上前,他低着头一瞧嫌腰酸,干脆膝盖一弯,跟着蹲下。
“人家都摆明了不想跟你再续前缘,你又何必死皮赖脸的纠缠不清,把机会让给别人不就得了……”譬如在下我。
话还没说完,一块烧红的木炭飞来,他反应极快的闪开,否则脸皮肯定烧出一片焦色。
“没有建树就滚开,药里加了肉味就失去药性。”人肉入药,下一回再试试。
他嘻笑的表情变了,多了一抹凝肃。“人心易碎难补,你真要一直重复做傻事,直到她肯出来见你为止?”
南宫狂一瞬不瞬的盯着炉火,神色专注。“她的声音哑了,这帖药方是宫中太医开的,能治好她的声音。”
“但是她一口也不喝,你何苦来哉。”堂堂一国之君,却为了红颜卑躬屈膝,甘愿屈就药炉小厮。
“她总会喝的,只要我持续不断的熬药。”他坚定着信念,不动摇。
“你……你真是……我真败给你了。”他失笑的露出遗憾,遗憾不能夺人所爱。“看来不帮你都不成了。”
“不必。”他一口回绝。
陆清枫呵呵的低笑,“别拒绝得太快,到目前为止,只有我进得去那屋子,我是唯一不被憎恨的对象,他们相信我。”
“……”黑眸微眯,他寒着一张脸。
“你的目的不就是让她喝下治嗓的汤药,这点我可以办到,你遗犹豫什么?”算来他还是屋内那几人的救命恩人。他助他们逃离北越。
目露凶光的南宫狂狠厉一瞪,口气冷得像冰刀。“你让我非常想宰了你。”
他应该是第一个进屋子的人,而非眼前口蜜腹剑的家伙。
“可恨的是你还得求我,求我帮你摆平那个顽固的女人,不让她跟自己身子过不去。”他该洋洋得意的,能让不可一世的西帝向他低头。
可是他却只感到悲怆,因为他看上眼的佳人不属于他。
“你……你……”握着拳,他咬紧牙根。“好,我求……”
“免了免了,我说笑的,真让你求我,这辈子肯定有作不完的恶梦。”陆清枫及时摆手,不想良心不安。“药好了,给我吧!我替你走一趟。”
南宫狂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抿紧的唇办有着挣扎,在陆清枫以为他会大声咆哮要他滚时,烫手的汤药交到他手上。
“一定要让她喝光,听到了没,否则我把整盅热汤往你头上倒。”他冷冽的威胁。
“是,陛下。”他还怕了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