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楚萧陵松了一口气,很好,至少不再急于跟他划清界线,相信过不了多久,她会真正对他敞开心防。
三日后,他们一行人踏上进京的路。
前前后后共四辆马车,一辆由楚星驾驶,载得是陆清菀和两个孩子,一辆由赵叔驾驶,载得是琴嬷嬷和春儿,最后两辆载得是箱笼,分别由楚萧陵的另外两个属下驾驶,而楚萧陵和楚日几名近卫全部骑马,他们分别走在马车两侧和前后方,另外是小黑,自由奔放的跑前跑后,一转眼不见踪影,一转眼又回来了。
坐上马车前,陆清菀忍不住再看一眼住了八九个月的庄子……不对,包含原主,有四五年,这儿真的残破不堪,但为他们遮风挡雨,让他们可以活下来。
马车动了,两个小家伙兴奋得直接坐在楚星旁边,左看看右看看,看着沿路的风光,看着看着,最后直勾勾的看着骑在马上的楚萧陵,爹爹真是英武啊!
“你们想骑马吗?”自从相认之后,楚萧陵总是极尽所能的宠爱孩子,想要弥补长达四年在他们生命中的空白。
两个小家伙很有默契的互看一眼,用力点点头,“可以吗?”
楚萧陵看了另一侧的楚日一眼,两人同时靠过来,各抱一个放在身前,两个小家伙欢喜的啊一声。
虽然往下一看很吓人,但后面有爹爹护着,陆云骥一下子就胆肥了,催着道:“爹爹,我们可以快一点吗?”
“不怕吗?”
“不怕,有爹爹。”
楚萧陵随即加快速度,马儿越跑越快,陆云骥感觉自个儿快飞起来了,此时小黑不知从哪儿跑出来,跟在旁边奔跑,还哇呜哇呜的叫,陆云骥忍不住也跟着哇呜哇呜的叫。
陆云蓉见了急忙的扯着楚日:“日头叔叔,我也要。”
楚日脸一僵,“楚日”多好听,怎么变成“日头”呢?
楚星忍不住哈哈大笑,立马遭来某人白眼。
“日头叔叔,快!”陆云蓉急吼吼的道。
楚日只好踢了一下马腹,加快速度,陆云蓉也跟着哇呜哇呜的叫。
听见外头的笑声,陆清菀情不自禁掀开竹帘往外看,见到马儿载着一大一小来回奔驰,羡慕不已。
“你想骑马吗?”楚萧陵不知何时来到车窗边。
怔了一下,陆清宛违背心意的摇摇头,“不想。”
“娘亲,试试看嘛,骑马可好玩了。”陆云骥邀请道。
陆清菀坚持的摇摇头,“等我学会骑马,我要自个儿骑马。”
“进京之后,我来教你骑马。”楚萧陵很顺口的道。
陆清菀直觉的点点头,而且满心欢喜,可是点了头立马察觉到不对,想改变心意赶紧说不用麻烦他,又说不出口,除了他,还有谁能教她骑马?
“爹爹,骥哥儿也要学骑马。”
楚萧陵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好,爹爹教娘亲、骥哥儿和蓉姐儿骑马。”
陆云骥欢喜的又哇呜一声。
见儿子如此开心,陆清菀更不会说出拒绝的话,有了父亲,两个孩子的笑容就不曾断过。
第六章 金屋藏娇(2)
走了一日的陆路到了北燕州的码头,他们一行人改搭官船。
陆清宛原本担心两个孩子会晕船,没想到吃了楚星的药,两个孩子在船上如在平地,甚至懂得坐在甲板上欣赏水上风光,还吵着要作画,将海天一色的景色画下。
两个孩子一路活蹦乱跳,好像他们是来游山玩水,陆清菀完全忘了回京这回事,直到楚萧陵告知,他们再一日就抵达京城最近的津州码头,她终于后知后觉想起自个儿要进入“战场”了,麻烦的是,她对“敌人”的了解很浅薄,原主的记忆深处只有恐惧,无边无际的恐惧,这对她一点助益都没有。
心情烦躁时,陆清菀喜欢找事情转移注意力,作画最适合了,可是夜深人静,又是在船上,不适宜作画,倒是能吹吹风,让自己冷静下来。
楚萧陵在甲板上摆了两张圈椅,陆清菀坐在圈椅上吹着海风,渐渐的,心静了,瞌睡虫也找上门了。
“这么晚了还待在这儿,你也不怕着凉。”
陆清菀惊醒的睁开眼睛,茫茫然的看着坐在另一张圈椅的楚萧陵,半晌,终于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儿?”
“你不也在这儿吗?”
“……我睡不着啊。”
楚萧陵笑了,点了点她的额头,“你的脑袋瓜都要磕到甲板上了。”
怔愣了下,陆清菀尴尬的一笑,揉了揉额头,“这也太夸张了吧。”
“你能在这儿睡着了确实很夸张。”
“……这儿太舒服了。”
楚萧陵同意的点点头,状似随意的道:“你不要担心,凡事有我。”
心微微一颤,陆清菀没想到他看出来了,可是又不想在他面前承认自个儿胆怯,“我有什么好担心,有世子爷引荐,往后的生计没问题,再来就是想法子调查当初的事,讨回清白。”
“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陆清菀没好气的睨着他,微微抬起下巴,“人总是要长大,如今我是两个孩子的娘,我不自立,我的孩子怎么办?以后谁也别想再让我受委屈。”
顿了一下,楚萧陵轻轻的道:“对不起。”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对不起”,但这一次她听明白了,仔细想想,他确实应该向原主说声对不起,原主在辅国公府过得那么卑微,有他的责任,若他愿意尽点丈夫的责任,原主不至于那么悲惨。
“还是不肯原谅我?”
“过去了。”她无法代替原主原谅,但原主心肠柔软,别人出于诚意的歉意,绝对会接受,而且平心而论,原主也有错,若是原主强悍一点,也不至于连丫鬟婆子都敢上前踩一脚。
“真的放下了?”
楚萧陵突然靠过来,两人的脸颊差一点撞在一起,同时一怔,陆清菀随即脸红了,楚萧陵像是傻了,因为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她,发现她生得像朵粉嫩娇柔的芙蓉花。
“你……别靠太近了。”陆清菀伸手轻轻一推。
往前一步,他就可以一亲芳泽,不过最后一刻还是忍住了,不能急,她对他的心结太深了,他要慢来。陆清菀微微往后一退,清了清嗓子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安置了。”
“好,明日午时左右就会抵达津州码头,从津州码头到静园约一日车程。”
陆清菀随意的点头表示知道了,仓皇的跳起来转身跑回二楼的舱房。
楚萧陵见了唇角微微一翘,虽然不能太急,但也不能太过温和,瞧,今日一急,不就有进展了吗?
走了十日,终于到京城了,楚萧陵将他们安排在城外的庄子——静园,进城约莫一两个时辰,因为陆清菀还未买房,当然只能借住楚萧陵名下的庄子。
楚萧陵是辅国公世子,他名下的庄子当然不会像桃花村那种残破的庄子一样,可是陆清菀没想到这根本不是庄子,而是一座别院,说不上多诗情画意,但无一不是景,难怪还特意取了名字,若她有银子,也会想要有一座这样的别院,偶尔带两个孩子来这儿度个假。
“你觉得这里如何?”为了他们的落脚处,楚萧陵想了又想,最后选了这一处,进城一趟不难,而且这儿景色幽美,又有宽阔的空间供两个孩子游玩,还能上山采果子,下河捉鱼。
他们在桃花村的庄子很破败,但是她很用心给两个孩子布置游戏玩乐的地方,希望他们每天快快乐乐。
“这儿是个好地方。”看着两个孩子前前后后跑来跑去,陆清宛无法昧着良心说普普通通,而她也确实喜欢这儿,有山有水,放眼看去通体舒畅。
当初在桃花村时,她不急于进城买房,原因之一是城里的房子空间较小,孩子没地方玩耍,当然孩子上了学堂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读书,对于玩耍也没有那么大的需求,但这是男孩子,女孩子的生活还是围绕着小小的房子。
“若是你喜欢,你们索性在这儿住下来,我可以请先生来教骥哥儿和蓉姐儿。”
“骥哥儿明年一定要上学堂,他应该有自个儿的朋友,倒是蓉姐儿,我想帮她请个女先生。”其实她自个儿也教得了孩子,可是她要挣钱,难免不够周全。
陆云骥跑过来,扯着陆清菀的手,兴奋的道:“娘亲,楚日叔叔说庄子后头有一个跑马场,明日我们就可以学骑马了。”
“娘亲娘亲,我也要学骑马。”陆云蓉跑过来抓住另一只手。
“娘亲没意见,只要你们……爹爹有空教你们。”虽然相认了,但要她亲口承认实在别扭。
楚萧陵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一翘,分别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休息个两日,爹就教你们骑马。”
两个孩子笑着点点头。
“好啦,跟你们楚日叔叔去外头瞧瞧。”
两个孩子立马跑过去,一左一右抓住楚日,吵着要出去外头探险。
“你想去看看跑马场吗?”
陆清菀点点头,随着楚萧陵沿着外围绕到庄子后面。
两人很快就来到跑马场,马厩离跑马场不远,此时正好有马夫出来遛马,楚萧陵便拉着陆清菀在观赛处落坐。
这会儿两人可以好好说话了,楚萧陵提议道:“关于买房的事,我认为慢慢来,待一切步上轨道,你觉得如何?”
这一点陆清菀毫无异议,她认为买房是一辈子的事,当然要仔细再仔细,好歹要先熟悉京城,知道哪个区域是优良住宅区,上一世好学区附近的房子特别贵不是没有道理,若非经济条件有限,没有人喜欢住在龙蛇混杂的地方。再说了,没有什么比先确保稳定的收入来得重要,她还是先掌握跟锦织坊的合作,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可以先进行。
“我想先买两间铺子,每年可以收些租金。”
“这是小事,我让楚月帮你张罗。”
“谢谢,还有,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
“能否不要对庄子上的人透露我们的身分?”她可不想还未喘口气,辅国公府和晋安侯府的人就杀上门。
虽然他迫不及待想让他们站在众人面前,但是未洗去她身上的污点之前,隐瞒身分其实是一种保护。
“你放心,我有分寸,我说过了,我不会再让你受到委屈。”
“我也说过,没有人可以再让我受委屈,我只是讨厌麻烦,人家故意抓着事情不放,我不想理会还不行。”
“是是是,我知道,不过,你真的要以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身分借住这儿吗?”
陆清菀斜睨着他,“难道你有更好的主意?”
“庄子不同于辅国公府,奴仆的规矩难免松散,我怕他们约束不好自个儿的态度,怠慢你们。”
撇了撇嘴,陆清菀冷笑道:“我记得辅国公府的规矩也不怎么样。”
楚萧陵闻言一噎,在母亲刻意的挑剔刁难下,不难想像府里的丫鬟婆子待她什么态度,只是他很少待在府里,根本不会留意这种事。
“对不起。”
“不必,你管不了别人的教养。”奴才都是看主子的态度下菜碟儿,辅国公夫人一有机会就折腾她,奴才对她的态度能好得了吗?
楚萧陵实在不知如何反应,承认他管不了母亲吗?母亲就是有诸多不好,儿不嫌母丑,他两面不是人,只能暂时闭嘴。
“你不必担心我们,又不是缺了双手,我们可以自个儿来,若能够给我们一个小厨房那是最好,我这个人挑嘴,两个孩子的胃口也养刁了,吃不下寻常人做的吃食。”
下人要刁难他们很简单,饭菜不香,她又不能说什么,人家吃什么,他们当然只能吃什么,毕竟他们只是借住,没有权利挑嘴。其实,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弄个红泥小火炉,只是那玩意儿能做的料理有限。
“这个我早有安排,有个小厨房,你们随时想吃什么就可以弄什么。”他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厨房的供应难免有所疏漏,更别说庄子上的食材粗鄙,她肯定受不了。这段日子的深入接触,他发现她非常重视吃,不是吃得贵,而是吃得讲究、吃得美味。
陆清菀不想太感动,可是没法子,她的心还是被他的体贴打动,这一趟进京,住得好,吃得精致,不难看出他在这上头用了心思,显然,他也注意到她很重视饮食。
“今日早一点休息,明日我带你们进城。”
陆清菀欢喜的点头应了,早早跟锦织坊谈妥合作,她的心也能定下来。
辅国公府玉和院内,匡啷一声,辅国公夫人郑玉安吓了一跳,手上的茶盏瞬间坠落,碎了一地。
“你说什么?”她肯定听错了,儿子从来不是好色之人,甚至因为国公爷的后院乱七八糟,不喜欢女人靠近,要不,她早就塞女人进儿子的后院,儿子也就不会至今连个孩子都没有。
王嬷嬷微微一颤,神经顿时绷得更紧了,“夫人,老奴是听翠儿说的,翠儿昨日回宁河村的庄子探望爹娘,得知世子爷前几日带了一个寡妇去了静园,那个寡妇还带了两个拖油瓶。”
“翠儿亲眼见到了?”
“这倒没有,翠儿说,世子爷下了命令,不准任何人打扰贵客,甚至还为他们设了小厨房,他们不跟静园的人一起用膳,若是世子爷在静园里,也是跟他们一起用膳,所以静园里的人见到他们,还得远远的让路。”
郑玉安的脸色越来越沉重,“世子爷每日都会去庄子吗?”
“这几日都去了,还带着那个寡妇和两个拖油瓶去跑马场骑马,听说世子爷宠得很,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家人,因此便有闲言闲语闹出来,说那个寡妇是世子爷的外室,她为世子爷生了两个孩子,世子爷不便带回辅国公府,便安置在庄子上。”
这实在太荒谬了!郑玉安恼怒的转头看着大丫发冬梅,“你去看看世子爷出门了吗?若世子爷还没出门,请世子爷过来。”
冬梅应声退出房间。
郑玉安摆了摆手,示意丫鬟收拾地上的碎片,“重新沏一盏茶过来。”
丫鬟动作俐落的收拾地上的碎片,再重新彻了一盏茶过来。
郑玉安喝了一盏茶,心情稳定下来,挥手让丫鬟婆子出去,这才让已等在外头的楚萧陵进来。
郑玉安试探的道:“皇上不是还没有给你安排新的差事,你怎么还是日日不见踪影?”
“虽然皇上还未安排新的差事,但儿子每日还是要进军营。”他已经呈报明峰镇灭门血案的结果,皇上显然有自个儿的考量,并未进一步裁示,只叫他休息一些日子,偶尔抽点时间上京营帮忙练兵。
“皇上突然将你召回来,难道是要你接管京营?”儿子得皇上看重,郑玉安当然开心,可是有儿子好像没儿子,她觉得很郁闷,堂堂一个国公夫人过得比那些姨娘还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