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只是上京营转转,每日先过来陪娘用早膳总可以吧。”
“儿子答应祖母了,时间上若是允许,儿子会先到大长公主府陪祖母用膳。”
郑玉安完全忘了上头还压着一个尊贵的婆婆,庆幸婆婆她平日住在隔壁的大长公主府,又不喜欢人家吵她,要不,凭她对自己百般的嫌弃,日子可难过了。
“我知道,在你心目中,你祖母最重要。”郑玉安真是一肚子的委屈,儿子是她的,可是婆婆嫌弃她脑子不够聪明,担心她教不好儿子,硬是将儿子从她这儿带走,以至于儿子自幼就亲近婆婆,教她这个娘心酸啊。
“娘,祖母最近身子不适,儿子得多陪陪她老人家。”郑玉安摆了摆手,不想在此事上头跟他纠缠,还是先弄清楚庄子上的寡妇和拖油瓶比较重要,于是开门见山的道:“我听说你从西北带了一个寡妇和两个拖油瓶回来?”
怔愣了下,楚萧陵微皱着眉,“谁在娘面前胡说八道?”他知道这事迟早会传到娘耳中,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这是胡说八道吗?难道那个寡妇和两个拖油瓶不是你带回来的?”
“他们确实是我带回来的。”
“他们是谁?”
略微一顿,楚萧陵神情转为严肃,“娘,儿子做事自有道理,能说的,儿子自然会告诉娘,不能说的,也请娘不要追问,可以吗?”
郑玉安脸色微微一变,口气有些不悦,“你突然带了一个寡妇和两个拖油瓶回来,娘难道不应该关心一下吗?”
“他们只是暂时住在庄子上。”他还恨不得立马将他们带回辅国公府。
“为何要让他们暂时住在庄子?”
“儿子自有原因。”
郑玉安冷哼一声,“你敢发誓,你跟那个寡妇一点私情也没有?”
“娘还不了解儿子吗?儿子是那种不靠谱的人吗?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儿子自有分寸,要不,皇上也不会看重儿子。”楚萧陵事实上并未回答娘亲的问题。
这倒也是,可是人就在那儿,总不能没个理由吧?郑玉安张开嘴巴又闭上,儿子的嘴巴比蚌壳还紧,不说就绝不会说,不如先交代人盯着,若有什么不妥之处再处置,儿子又没成亲,就是跟个寡妇有所牵扯也不至于坏了前途。
“好吧,娘相信你,那个寡妇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过你是不是该成亲了?你都二十五了,身边好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郑玉安是真的心疼儿子,身边侍候的全都是大老粗,吃穿用度一点都不精心,哪有贵公子的样子?娶了妻子,不但有个女人照顾,儿子也会过得更好。
“儿子的差事还没下来,皇上会不会让儿子又回西北,儿子也不确定,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
“去了西北又如何?你把人带去就好了啊。”郑玉安不敢抱怨皇上的安排,但忍不住腹诽,出身武将世家的青年才俊又不是只有儿子,为何独独让她儿子去西北那种苦寒之地?
“儿子如今只想着差事,其他的事暂缓。”
顿了一下,郑玉安迟疑的道:“你不会还惦记着那个女人吧。”
“……娘不要胡思乱想。”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但郑玉安捕捉到了,目光不由得一沉,“娘可警告你,娘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庶子庶女,既然从姨娘的肚子爬出来,就要懂得安分,别妄想攀高枝,她可没那个本事守得住。”
楚萧陵不喜欢跟母亲起争执,因为会没完没了,他没那个闲功夫,可是事关陆清苑,他不说几句又憋屈。
“出身不是自个儿可以选择,没有人乐意当庶子庶女,非要有人出来承担,那也是当父亲的错,为何要纳妾?守着一个妻子真有如此困难吗?”
闻言,郑玉安倒是放心了不少,儿子最讨厌那些姨娘小妾的,想必不会跟那个寡妇搞在一起。
“娘可不管,辅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不能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出身。”当初若非国公爷背着她定下晋安侯的庶女,对方还拿了救命之恩当由头,她说什么也不会同意那个女人进门,还好那个女人心胸狭隘,担心她逼着儿子纳燕儿为妾,竟将燕儿推落湖,要不,她如今还要日日看着那个女人生闷气。
“儿子赶着出门,过几日再来陪娘说说话。”楚萧陵起身行礼,便急匆匆转身离去。
“娘还没说完……”郑玉安最后只能化成叹息,儿子生得太出色,她很骄傲,可是她管不了啊。
第七章 两个嫡母的怨恨(1)
陆清菀隔着衣裳摸着袖袋里面的银票,开心得唇角上扬,有人引路果然比自个儿找上门来得轻省,同样的东西,给的价格高出锦绵坊两成,当然,这儿是京城,锦织坊又是数一数二的绣坊,专走高端路线,一条帕子都能贵上人家一倍,而她的绣图新颖又别致,锦织坊当然乐于给她好价钱。
短短十日,她挣了近二百两,这还是她很克制,不敢一下子出手太重的关系,她出手的全是帕子荷包之类的花样子,一来,她想先试试市场反应,受到青睐后她不来卖花样子,人家也会催她;二来,她真正想做的是服装设计,赚大户人家的钱,若是她的花样子深受喜欢,她就有机会谈到四六分帐。
总之,她越来越有信心,不但可以在京城立足,还会混得风生水起。
陆清菀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迈开脚步走出锦织坊,因为走得太急了,差点撞上一位夫人,还好她反应机敏,身子一偏,只跟对方碰了一下肩膀,她连忙低声道歉,便低垂螓首退到一旁,让对方跟侍候的丫鬟婆子先行通过,然后再走下台阶,接下来她要去文华斋。
“等一下。”刚刚走进去的夫人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想唤住陆清菀,可是来不及了,陆清菀已经消失在人群当中。
“二夫人怎么了?”大丫鬟荷香赶紧跟着停下脚步。
“你有没有看到刚刚那个妇人?”张明悦是晋安侯府的二夫人。
“有什么问题吗?”荷香的责任就是护好主子,别教人撞着,可不会对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多留心。
“陈嬷嬷,你可瞧见那个妇人?”张明悦转向另外一个侍候的婆子。
陈嬷嬷点了点头,“奴婢瞧见了,不过还来不及瞧仔细。”
“我看好像是四丫头。”
顿了一下,陈嬷嬷抚掌道:“对,是四小姐,不过四小姐怎么会在这儿?难道四小姐回京了吗?”
“北燕州离京城有上千里,没有侯爷相帮,她回不了京城。”张明悦比任何人都还了解她这个妯娌,王馥柔就是一个心眼比针孔通小的女人,若不是侯爷护着,陆清菀早就死在她手上了,而王馥柔愿意在五年前放过陆清菀,没将她逐出家门,是因为她相信陆清菀去了北燕州就回不来。
“难道是侯爷悄悄将四小姐带回京城?”
张明悦坚定的摇摇头,“侯爷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当初的决定是他跟侯爷夫人达成的协议,他不会违背约定。”
“难道那个妇人只是长得像四小姐?”
张明悦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的道:“有人比我们更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二夫人……”
陈嬷嬷还来不及提醒今日来锦织坊的目的,张明悦就走下台阶,她只好赶紧跟上去,荷香当然也立马跟上去。回到晋安侯府,张明悦直接冲去王馥柔住的沉香院,劈里啪啦将锦织坊门口的相遇说了,两只眼睛兴奋的瞅着王馥柔,等着她激动的跳脚。
“什么?”王馥柔看张明悦如同一只成日呱呱叫的鸭子,根本没听清楚。
“四丫头啊。”
“四丫头……陆清宛?”王馥柔几乎忘了这号人物。
“对,陆清菀。”
“陆清菀怎么了?”
张明悦的脸瞬间僵硬,这个女人没听见她刚刚说的话吗?
“陆清菀到底怎么了?”王馥柔很不耐烦的瞥了她一眼,对一个在记忆中划入“死人”范围的人,她真的没多大的兴趣。
虽然恨不得头一甩走人,可是热闹没看成,张明悦不甘心啊,缓了一口气,她放慢速度道:“我刚刚在锦织坊门口见到陆清菀,吓了我一跳,怎么可能呢?陆清宛不是在北燕州吗?你确定侯爷真的将她送到北燕州?”
怔了半晌,王馥柔半信半疑的道:“你是不是眼花了?你真的见到陆清宛?”
张明悦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我的眼睛可好了,怎么可能看错了?我看到的人确实是陆清菀,真没想到,还以为她会老死在北燕州,竟然会悄悄回京。嫂子,你说,是不是侯爷舍不得女儿在那儿受苦,将人偷偷带回来了?”
“不可能。”
“若不是侯爷偷偷相帮,那就是她自个儿长本事了,凭自个儿的本事回来。”
“那丫头去了北燕州能不能活命都难说,她能有本事自个儿回来?”王馥柔冷冷一笑,当初她可是派人暗中“护送”陆清菀去北燕州,据说陆清菀一路晕船,去了北燕州已经去了半条命,她要住的那个庄子又破破烂烂,也因为如此,她一直相信陆清菀会死在北燕州。
“可是,我真的见到陆清菀。”
“你肯定看错了。”
“嫂子要不要派人去辅国公府打探一下?”
王馥柔不悦的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又不是不知道郑玉安跟她不对盘,“你好像忘了陆清菀已经跟辅国公世子和离了,郑玉安说不定连陆清宛去了哪儿都不清楚。”
这倒也是,不过最重要的是,郑玉安相信王馥柔不会善待陆清菀,很有可能还会找机会将人弄死。这些话张明悦可不敢明晃晃的宣之于口,只能道:“辅国公夫人只怕比嫂子更担心陆清菀回京,辅国公世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见陆清菀落魄潦倒,难保不会动了恻隐之心,甚至重新将人娶进门。”
王馥柔不以为然,“郑玉安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辅国公夫人若管得了儿子,辅国公世子怎么可能至今还未再娶?”
王馥柔脸色一沉,郑玉安这个女人平日骄蛮霸道,但是一对上宝贝儿子,她就是个耳根子软的慈母。
“辅国公夫人只要得知陆清菀回到京城,必然急着将人找出来,嫂子只要坐看她打探消息就好了。”
“她就是知道陆清菀的下落,也不会告诉我。”与其盼着从别人那儿打听消息,还不如她自个儿寻管道找人。
“若是嫂子有心从辅国公府打探消息,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略微一顿,王馥柔斜睨着她,“这事好像跟二弟妹没关系吧。”
真是讨厌,这个女人今日的反应也太冷静了,她都没看到热闹。
“二弟妹没事可以回了。”王馥柔看她就是不顺眼,成日吵个不停,好像害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存在。
张明悦乐得告辞走人,没有热闹可看,她也不喜欢待在这儿,她这个嫂子生性刻薄,就是一块点心都舍不得拿出来招待人家,若不能从她身上讨点乐趣,待在这儿真的没什么意思。
虽然买房的事急不得,尤其要买到价格地点都合适的房子,有时候是可遇不可求,绝非几日的功夫就能连成,陆清菀又不想一直住在楚萧陵的静园,静园的仆婢看他们的目光总是带着不屑,即便不会往他们面前凑,但是赤裸裸的鄙视太明显了,她住在这儿真的是浑身不对劲,因此一见到楚萧陵,第一个关心的当然是买房进度。
“你可有找到适合我们的院子?”
“我想先跟你介绍一下京城各个区域——西城是权贵住的地方,大多是传了好几代的院子,几乎没有人买卖,只会有抄家得来的院子,那要看皇上的意思,可能是赏人,也可能拿出来拍卖;南城住的是商卖,院子相对精致,买卖也比较多;东城住的是普通老百姓,也有一些小官吏,买卖的当然更多;北城龙蛇混杂,京城最穷的人全在这儿。”
陆清菀想了想,提出看法,“西城不用想了,就是白白得了一个院子也要有身分守着;南城倒是不错,想必院子建造得更符合我的喜好;东城也可以考虑,我终究只是普通老百姓;北城就不必了,我可不想住得胆颤心惊。”
楚萧陵认同的点点头,“我尽可能帮你在南城靠近东城的交界处找,那儿相对便宜一点。”
“好,何时能有消息?”
顿了一下,楚萧陵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你在这儿住得不好吗?”
“这儿终究是借住的。”她轻描淡写的道。
楚萧陵摇了摇头,纠正道:“这个庄子以后不是传给骥哥儿,就是给蓉姐儿当嫁妆,你们不能说是借住。”
陆清菀撇了撇嘴,“人家又不知道他们是你的孩子。”
“我可以向大伙儿说出他们的身分,只要你点头。”
陆清菀连忙摇手,“不必不必,我可没有闲功夫应付麻烦。”
“你在这儿安心住着,真的找到合适的院子,我也不会拖着不告诉你。”他也很乐意帮她多买几处院子,以后可以当成她的嫁妆。
陆清菀尴尬的一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庄子上的人难免会对我们胡乱猜测,我有些别扭。”
“你们在这儿是贵客,若是有人不长眼睛惹你们不高兴,直接打出去发卖。”
“没有,哪有人敢不长眼睛?只是好奇嘀咕个几句,这也是难免的。”
楚萧陵似笑非笑的歪着头瞅着她,“你听见了?”
“我用得着听见吗?看着他们的表情、举动,还能瞧不出来吗?”陆清菀没好气的赏他一个白眼,还好没直接听见,要不她可能会更郁闷。
“我还以为你不在乎,我可是提醒过你。”
“……”她也以为自个儿不会放在心上,反正只是暂住,这些人不过是她生命的过客,无足轻重,可是真的住在其中,每天看着,感觉就不一样了。总之,就是这儿的氛围教人不舒服。
“实在不必为了几个不自量力的奴才不开心,大不了我将人调离庄子,丢到偏远的犄角旮旯。”
“没这个必要,对了,我想买的铺子可有消息了?”陆清菀还是赶紧转移话题。
“买了,花了四千两,一处在南城,一处在东城,我直接帮你租给原来的租客,过两日拿到红契,我再陪你跟租客签约。”
闻言,陆清宛两眼闪闪发亮,她终于有产业了,还是京城的铺子。
“你就这么开心吗?”
“当然开心,这可是我凭自个儿的本事置办的产业。”虽然她手上的银子有掺水的成分,但是不管如何,她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真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