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琏熙哪里肯退让。“这事孩儿都吩咐张嫂了,不过一个小丫头,想来也入不了大哥的眼,大哥不会为了这种事同我计较的。”
他话才一说完,左脸颊登时狠狠挨了一巴掌,他惊愕的瞪着打了他的兄长。
杜氏也气恼墨瑛熙竟不顾她在场,甩了她儿子巴掌,她开口想斥责,却在瞧见他那阴寒的神情时,吓得马上闭上了嘴,他那双眼宛如罗刹,透着抹嗜血的狠戾,让她又惊又怕。
墨瑛熙的嗓音幽寒得让人发冷,他一字一句的警告道:“梅虹的事,我没同你计较,是因为那是她自愿跟你,我无话可说,而朱涓却不愿跟着你,我打你是让你记住,有些事不可再犯,你若再招惹她,别怪我不顾兄弟之情!”
他的话让墨琏熙心头发颤,但又忍不住气忿的回道:“你为了一个女人,连兄弟都不要了?”
这时岑佩南也找了过来,刚好听见墨琏熙的话,气得跳出来骂道:“你还有脸说!当年是谁为了一个女人,连兄长都可以背叛,现在竟还想再横刀夺爱?你以为瑛熙是软柿子吗,可以任由你一而再的欺辱!皇上几年前得知你干下的好事时,本要重罚你一顿,要不是瑛熙替你说情,你以为自个儿还能好端端的待在京城里吗?!”
墨琏熙恼羞成怒的骂了回去,“岑佩南,这是我与大哥的事,你给我闭嘴!”
“我做啥要闭嘴,做了亏心事的又不是我,也就杜梅虹那种女人才会看上你,正所谓什么锅配什么盖。”
杜氏不敢斥责墨瑛熙,只好把怒火都发在突然闯进来的岑佩南身上。“这是咱们王府的家务事,轮不到你来多嘴,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
“用不着轰,我自个儿走,我要上王爷那儿,告诉王爷墨琏熙居然又想抢自个儿大哥瞧上的女人,问问王爷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孽子!”岑佩南扬眉撂下话后,转身就要走。
杜氏扬声叫道:“你给我站住!”见他理也不理的继续往外走,她急忙指挥下人,“给我拦住他,别让他出去!”
几年前为了杜梅虹的事,王爷气坏了,命人重打了儿子二十棍,要是晓得儿子再犯,岂不要气恼得让人打死他!
岑佩南顿下脚步回过头,挑衅的挑起眉。“王妃,你一会儿轰我走,一会儿又让我留下,这到底是要我走呢,还是要我留?”
杜氏紧捏着手里的绢帕,深吸一口气,按下怒火,没理会岑佩南,而是把目光转向墨瑛熙,好言安抚道:“瑛熙,琏熙不懂事,你别同他计较,这次他不知你看上那个丫头,才想收她入房,现下既然知道你的意思,他哪里还会再存有那种心思,喏,看在我的分上,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墨琏熙也不是个不懂得察言观色的人,明白自个儿这次是真的惹怒了大哥,他不免也有些后怕,便配合着母妃一搭一唱,服了软,“大哥,这事是我的错,我不知道你那么看重那丫头,我绝不会再招惹她,你放心吧。”
墨瑛熙冷冷的睨了他们母子俩一眼,转身离去。
岑佩南也跟在他后头一块离开。
两人一走,杜氏便怒斥儿子,“王府里这么多个丫鬟,你好端端的做啥去招惹那丫头,那丫头难不成生得国色天香?”
“这倒不是,孩儿只是瞧她那小模样顺眼,一时兴起罢了。”
她没好气的又道:“我就不信你没听说那丫头常出入你大哥院子的事!”这事纵使他不知情,下人定也会告诉他。
“我不知大哥会那么看重她嘛。”墨琏熙辩解道。
杜氏气恼的用力戳了戳儿子的脑袋。“你呀,给我长长心,以后但凡你大哥瞧上的人,你都给我离远一点,梅虹的事他已饶过你一次,你还不知好歹,要是再有下一回,他非打死你不可!”
被母亲这般责难,又挨了大哥一巴掌,墨琏熙憋闷恼火,想起先前是谁极力劝说他收朱涓入房的事,离开母亲的院子后,他马上到杜梅虹那儿把她给骂了一顿。
离开王妃的院子,墨瑛熙直接去见了父王,他没提弟弟的事,只道:“父王先前一直为儿子不肯成亲之事担忧,如今孩儿打算要成亲了。”
寻阳王闻言,不禁大喜。“哦,你瞧上了哪家的千金?”
“是府里的一个丫鬟,名叫朱涓。”
“你说什么?一个丫鬟?”寻阳王着实难掩错愕。
“孩儿去见了皇上,得皇上金口,允孩儿先纳她为妾,待她生了孩子,再抬她为正室。”墨瑛熙不想把事情搞得像皇上说的那么麻烦,打算若将来她为他生下孩子,便直接将她扶正。
听儿子都把皇上给搬出来了,寻阳王纵使不太赞成,也不好再反对,况且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儿子身边伺候,总比儿子一直孤家寡人来得好。
此时的朱涓完全不知道墨瑛熙已与寻阳王谈妥要纳她为妾之事,回到厨房后,她帮着王大厨打下手。
三厨是负责做糕点,一般做好了糕点,就没什么事要忙,但先前袁婶会留下来帮着王大厨打打下手,所以她也学着袁婶在一旁帮忙。
瞟见她一脸意兴阑珊,王大厨抽空关心道:“涓丫头,你这是怎么了,垂头丧气的,该不是你今儿个送去世子和王妃那里的点心不合他们的胃口,被骂了吧?那味道我尝着倒是挺好的。”
王大厨约莫四十来岁,挺着个肚子,为人颇和气。
朱涓摇摇头,有些没劲儿的回道:“不是。”
他翻炒了几下锅中的菜,随口又问道:“那是怎么了?”
她犹豫了下,想起有关世子的事,可是最后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没什么,可能最近没睡好,先前又忙着做世子交代的那些糕点,有些累。”
她近日比起往常真的比较没精神,夜里也比往常睡得早,她心忖可能是因为这几日忙着跟袁婶学那些配方的缘故。
等王大厨准备好主子们的晚膳时,朱涓真的好想找别人代她把食盒送去偏院,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石大……不,是世子,但想起养在后院的三只猫,她又不得不亲自过去一趟。
罢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横竖早晚都得面对他,是他欺骗她在先,她倒要看看他怎么说,最好他把她狠狠嫌弃一顿,或许她就能死了对他的心。
提着食盒来到偏院,进到屋里,岑佩南和几名小厮都不在,只有墨瑛熙在。
他特地在等她。
朱涓曲膝福身,低眉顺眼一副卑屈的模样,朝他行礼。“奴婢见过世子。”
墨瑛熙已从岑佩南那里得知他把他的身分告诉她了,见她这般模样,他知她心下定是对他的隐瞒感到不满,略一沉吟后,他幽幽的道:“我先前没告诉你我的身分,是我的错。”
她没想到他竟会主动道歉,错愕的抬起眼,听见他接下来的话,更是吃惊的瞪圆了眼睛——
“我已向父王禀明要纳你为妾。”
这事来得太突然,朱涓惊愣得无法回神。
墨瑛熙接下来给了她一个更大的惊喜,“你放心,以后你上头不会再有正室,等你替我生下孩子之后,我便扶你为正妻。”
妻?他说的是正妻?!她难以置信的望着他,嗓音颤抖的问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否则她一个身分低下的奴婢,哪里有资格成为他的妻子,连当他的妾都难,即便替他生下孩子,最多也只能从通房被抬为妾。
他面容一凛,严肃的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你不是想跟着我一辈子吗?我将你的事禀告父王,也禀告了皇上,皇上亲口允了,日后让我扶你为正妻。”至于皇上所说的那些条件,他一概没提。
朱涓抬手捂着嘴,她没有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响应她的心意,眼中滚烫的热泪涌出,打湿了她的手。
第8章(2)
墨瑛熙一把将她拥进怀里,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耳边。“怎么又哭了,你不想嫁我吗?”
她猛摇着头,把脸紧紧埋在他的胸膛。
他皱起眉。“这是想还是不想?”
朱涓抬起湿蒙蒙的泪眼,急切的表示,“我想、我想,可是我配不上你……”
墨瑛熙用手揩去她脸上的泪珠,轻柔的道:“你有一颗真挚的心,便足以配得上本将军。”
“我、我……”她这辈子从没这么欢喜过,她心悦之人,亲口告诉她,她配得上他,他不只要娶她,日后还要让她当他的正妻,世子妃这名分何等尊贵,他竟然允诺了她?“我真的……可以吗?”
“本将军说可以你便可以,不准你再质疑本将军说的话。”他抬起她的下颚,对她的怀疑有几分不悦。
“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
她再次将脸埋进他胸膛,她何德何能,竟能得他如此相待,正无比感动时,她身前一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原本依偎的那副颀长伟岸的身躯,陡然变成一头雄健的狮子,地上掉落着他变身时绷开的衣物。
乍见他由人变狮,朱涓惊呆了一瞬,接着毫不畏惧的搂住狮子的颈子,用脸颊轻轻蹭着他。“我先前还以为你是妖怪呢,我想定是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这样吧?”他堂堂世子,绝不可能是妖怪。
墨瑛熙任由她把他的颈子搂得紧紧的,要不是她方才哭哭啼啼的,他也不会一时忘了时辰,当着她的面变身。
岑佩南从房里走出来,瞧见他们一人一狮那般亲昵,满脸笑意的摆摆手。“继续、继续,就当我不在。”说完,他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两只眼睛兴奋的直盯着他们俩。
朱涓羞得脸都红了,放开了手。
以前她以为他是妖怪,如今知道不是,她想了解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何种变故,不过此时变成狮子的他无法口吐人言,于是她犹豫了一下,走向岑佩南。“岑公子,有件事能不能请教你?”
“什么事?”
“我想知道世子为何会变成这模样,可是遭遇了什么事?”他们两人是好友,她相信他一定知道前因后果。
岑佩南看了她一眼,再瞅了眼变成狮身的墨瑛熙,见他转身朝后院走去,似是不反对,他便道:“这件事要从五年多前说起——”
听完发生在墨瑛熙身上的事,朱涓好替他心疼,这五年来也不知他是怎么度过的。
岑佩南接着又道:“皇上这次召瑛熙回京,是因为钟天师亲自前往列屿国为他寻找解咒之法,在那里得到当年施咒的那名公主的头发,想试试若以她的发灰代替鲜血来画符,是否能解除瑛熙身上的恶咒,可仍是无法解开,这些年来我们也试过无数方法,全都没用,也许他要背负着这恶咒度过一生。”
他告诉她这件事,是想让她明白,倘若她真要嫁给墨瑛熙,便要有接受他每到入夜便会变身为狮子的觉悟。
得知墨瑛熙可能一辈子都得背负这个诅咒,她的心更加揪疼。“纵使如此,我也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见她眼神坚定,毫不退缩,岑佩南扬眉朗笑。“看来瑛熙这回没再看错人,你去吧,他这会儿怕是已在后院等着你替他梳毛呢。”
“多谢岑公子。”朱涓朝他福了个身,便快步朝后院走去,此时她心头有满满的话想同墨瑛熙说。
来到后院,瞥见他懒懒的趴在草地上,而大花它们则站得远远的朝他喵呜的叫着,她这才想起还没喂食小猫们,连忙回小厅去取带来的吃食,再回到后院。
她走到墨瑛熙身边,轻声道:“我先喂猫,待会儿再过来。”
小猫们一见到她,纷纷跳回窝里,嘴巴里各自咬了个东西过来,窝在她脚旁,接着三只小猫儿一起仰着小脑袋看着她,彷佛在等待她的夸奖。
朱涓低头望向脚旁,发现那里摆着一只蟑螂、一只蚱蜢、一只蛐蛐儿,这三只虫子都被咬死了,一动不动的,她先是一愣,随即才省悟过来它们这是学会自个儿去捕猎了,而且还把抓到的猎物送给她。
她欣喜的蹲下|身,一一揉着它们的小脑袋,称赞道:“你们长大了,都会抓猎物了。”
三花把脑袋直往她的掌心蹭着,似是听懂了她的称赞,喵呜喵呜的叫着,大花和二花则直接往她怀里钻。
朱涓此刻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觉,满脸欣慰的揉着它们那身黑白相间的毛。“再过一阵子,等你们再长大一些,就可以抓到更大的猎物。”
墨瑛熙见她只顾着和小猫们玩,迟迟不过来伺候他,不满的张口低吼一声。
听见狮吼声,朱涓连忙抬头朝他哄道:“我马上就过去。”
她不敢再耽搁,拿出吃食倒入小猫们的碗里,趁小猫们围上前去吃时,赶紧走到墨瑛熙的身边。
她跪坐在他身旁,高兴的笑道:“大花它们会捕猎了呢,虽然现下只能抓些小虫子,但很快的它们就能抓老鼠了。”
若非她天天喂食它们,那几只蠢猫能更早学会捕猎,她把那三只小猫养得都快没野性了,每天只等着她来喂,也不会四处跑,只怕见了老鼠也抓不了。墨瑛熙才这么想着,就听她续道——
“不如我回去后给它们缝个老鼠的布偶,先让它们认认老鼠长什么模样。”说着,她两手轻轻圈抱着墨瑛熙的大脑袋。“我也帮你缝一只大的,让你咬着玩,好不好?”
若此时面对的是他的人,她定不敢这么放肆的抱着他,可面对变身成狮子的他,她毫不害怕,因为这时的他就像只无害的大猫,带着小孩子的脾气,很可爱。
本将军才不玩那种玩意!他不满的瞪她。
“我听岑公子说了你的事,纵使你一辈子都无法恢复也不打紧,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会一辈子陪在你身边,替你梳毛、揉毛、编藤球给你玩。”朱涓轻声道,望着他的眼里带着暖暖的情意。
那时她在听完岑佩南的话后,便明白当年杜梅虹为何会突然背叛他,怕是她得知他身中恶咒的事,无法忍受,那时的他一定很痛苦,论及婚嫁的青梅竹马竟然与亲弟弟一块背叛了他,怪不得他那年离开王府后,五年多来都不曾再回来。
这五年来,西南一带一直很平静,没有什么太大的战事,而他却一直等到皇上此次召他才肯再回京,可想而知当年的事带给他的伤害和打击有多大。
她虽然替他感到心疼不已,但换个角度想,若不是经历过这件事,如今也轮不到她陪在他身边。
朱涓心中溢满了柔情,情不自禁的在他毛茸茸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