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叛逆地想着。
对她而言,他就是精壮结实、狂野热情的猛男种马,她只是拿他来泄欲罢了。
「我、根、本、不、爱、他!」她赌咒似地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吐出,「等哪天让我找到比他还能令我满足的男人,我就要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不准。」
她心脏瞬间像是麻痹了,不,是包括视力听觉感官和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全部都僵硬冰冷麻痹掉了!
她无法反应,不能回头,突然其来在心里爆炸开来的深深恐惧和深深渴望将她轰得头晕目眩。
这不是真的。
莱斯·赫本不可能出现在台湾……台中……这里……
下一秒,求生的本能像打进血液里的兴奋剂迅速沸腾高涨,管娃想也不想地抄起盘子就往他的方向猛力扔去,双脚自有意识地朝着不知演练过几千几万遍的逃生路径冲向后门!
盘子碎了一地,她顾不得回头确认有没有砸中他,狂跳得几乎裂胸而出的心脏疯狂鼓噪着,她惊恐得脑袋一片空白,只记得逃。
可是下一刻,她却像被一堵厚墙或钢门拦截撞上!
「放开我!」她疯狂的使出所会的拳脚功夫,甚至连掐捏撕咬都用上了,可恨的还是半点用处也没有。
「冷静!」莱斯一双强壮铁臂牢牢地箍住她,完全不受她狂乱的攻击而退缩。
第4章(2)
「你这个混帐王八蛋!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她又恨又骂,又哭又踹……她一定有咬伤了他哪里,因为她尝到了自己的泪水和唇齿间咸咸的血腥味。
老天,她居然真的伤到他了?!
震惊像颗巨石砸中了她的脑袋,她恢复了些许理智,心疼刹那间强烈涌现,她停止挣扎和试图痛扁他的动作,脸上又是泪水又是汗水的,鼻头迅速红了起来,塞住了喉咙。
「你……流血了?」她颤抖着唇,破碎的字句里满溢着痛楚的担忧。「痛……不痛?」
他那双久违了的深邃棕眸紧紧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全吸纳入那幽远瞳孔的灵魂深处……
在这电光石火间,管娃顿悟到一个事实——
原来比起自己的性命,她更害怕他受到任何一丝丝的伤害!
管娃惊震而凄凉的笑了。
可是,显然他并不像她那么爱他,否则他不会那么轻易就动手射杀她,连一丝一毫的犹豫也没有。
谁先爱上谁倒霉,爱着卡惨死……原来真有道理。
管娃所有抵抗反击的动力霎时消散无踪,娇小的身子软软地瘫在他强健臂弯间,她心灰意冷地直视着他。
「你动手吧!」
再杀她一次,这次,他会成功的。
「你胖了点。」
她猛然一僵,随即恶狠狠地怒瞪着他,「我是让你动手杀我,没让你动口羞辱我!」
该死的混球,知不知道体重是女人仅次于生命的大忌?他还不如一枪毙了她算了!
「也更诱人了。」他眸底亮起了一抹笑意。
这句解释并没有让她心里比较好过一点。
管娃依旧愤怒地瞪着他,像是恨不得咬掉他的头。
「你还在等什么?」她反唇相稽,「想在杀死我之前再调戏我一会儿?还是再来一场火热的床上大战?」
「好提议。」他突然打横将她抱起。
「莱斯·赫本!你、你干什么?」她惊叫一声,双手环住他的颈项以免摔下去。
「一如你建议的,在动手之前好好尽情享用你。」
「什么?」她倒抽了一口气。「你这个杀千刀的大变态——」
莱斯强硬地将她扛上二楼,正确无误地踢开她的房门,把像小野猫般泼辣挣扎狠抓乱咬的她压上了柔软的大床。
「莱斯·赫本你这个……唔!」她的嘴被他炽热的吻牢牢封住,想抗议,却被他灵活的舌头轻易撬开了芬芳柔软的唇瓣,热烈地吸吮交缠了起来。
他暗青色的胡碴摩挲着她幼嫩的肌肤,高大强健的体魄散发着几乎烫痛了她的灼热体温,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狂野、熟悉的碰触全面笼罩包围住她,管娃哽咽得想哭,却又颤抖着紧紧攀住他的颈项。
老天,她真的真的真的想死了他的味道!
他俩之间爆发的热情狂烧如火山烈焰,像是没有明天似地迫不及待扯掉对方的衣衫,全然不让任何一寸外来的异物阻隔在他俩之间。
……
管娃脑子里蒸腾弥漫的情欲迷雾刹那间被那个字眼狠狠划破、清除得一干二净!
她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量猛然推开猝不及防的他,赤裸的身子翻逃到床头角落处,一把抓起台灯高高举起,恨恨地威胁道:「滚!」
「娃娃?」莱斯困惑地僵在原地,不解地皱起双眉。
管娃咬着下唇,拼命克制那几乎淹没她的痛苦和深深的自我嫌恶。
他上次差点就杀死了她,而这次前来执行对她的死刑,他不过是想在她死前再度利用、蹂躏她的身体,她竟然蠢得乖乖配合,并且忘我得就像个十足下贱的婊子!
管娃,你怎么能让自己堕落可悲到这种地步?
「娃娃……」
「我叫你滚!」她抓住台灯的手开始颤抖起来,眼底的杀气和恨意却燃烧得越发狂炽。
莱斯眸底再也无法掩饰地浮起一抹痛苦。
「放下台灯,它对你而言太重了。」
「干你屁事!」她改用双手紧紧抓住台灯,就像它是最后、也是唯一能保护她的武器。「我叫你滚出我家,滚出我的生命,听到没有?」
「我不能。」他嗓音轻柔得几不可闻。
哦,对,她怎么会忘了他骨子里那根深蒂固、无可救药、忠心耿耿的爱国主义?
「天佑美国,美国万岁。」她极度嘲讽地笑了出来,眼底却半点笑意也无。「所以看在山姆大叔的份上,你不得不歼灭任何可能危及你国家的敌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对吧?」
「你的口吻大可不必这么讽刺。」他叹了口气。
「你的枪呢?怎么这次没带枪?」她冰冷又愤怒的目光上下打量他,「还那么轻易就脱掉衣服、卸下防备,你不怕我这个双面女间谍趁机开枪打死你?哇,我真不敢相信,鼎鼎大名的莱斯·赫本竟然也有这么掉漆的时候?」
「什么是掉漆?」他居然还有兴致地略挑起浓眉询问。
「就是大意,失手、耍白痴……」她眯起双眼,「等等,你是在耍我吗?」
「不。」他直视着她,眼神有一丝温柔。「但是你有危险。」
她嗤鼻道:「我当然有危险,你可是要来杀我呢!」
「娃娃,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气——」
「不,我是恨你!」管娃冲口而出。
莱斯神情一黯,像是当头挨了一记重棍。
执行过无数次生死交关的危险任务,也历经过无数身心地狱般非人折磨的经验,他都不曾有过畏惧、退缩,甚至是惶恐的软弱情绪。
他的工作,容不下脆弱。
然而不管多可怕的严刑拷打,都比不上亲耳听见她说「恨他」的这一刻,所带给他的撕心裂肺之痛。
像这样巨大到几能辗碎灵魂、掏空一切的痛楚,只在两年前,他亲手枪杀她的那一瞬间有过。
她就是他钢铁意志下的唯一弱点——对此,他永不怀疑。
莱斯咬牙硬是忍下胸口那一波波几乎击溃他的尖锐剧痛感,深深吸了一口气,力求平静镇定地道:「无论你是气我还是恨我,你现在都必须跟我走。」
只要能让她平安活下去,不管再极端的手段,他都会不计代价,执行到底!
「我哪儿也不去。」管娃手酸得再也捧不住纯铜台灯,抖得好明显。
可下一秒,她手中的台灯不知怎的突然到他手上去了。
「喂!」她心一颤。
莱斯并没有拿那盏纯铜台灯敲死她,而是随意置于一旁,大手抄起了被单递给她。
她她她……竟然完全忘了自己光溜溜的在他面前?
管娃又羞又恼又气愤,粗鲁地抓过被单把春光外泄的自己紧紧裹住。
「一架专机正在机场等着我们,带着你的护照和随身衣物,我们该离开了。」他开始套上黑色套头衣衫和牛仔裤,性感的赤裸强壮体魄顿时显得无与伦比的神秘危险迷人……
停停停!
管娃气急败坏地命令自己色欲薰心的脑袋清醒一点,专注在眼前诡异的状况里。
「你要把我抓回美国受审?」她痛恨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不。」他给了她一个温柔却炽热得几乎融化她的眼神,却没打算再透露半点讯息。
「如果你以为我会再傻傻听凭你的安排,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她强抑下怒火,冷冷地道:「我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为爱走天涯,蠢得无可救药的笨女人!」
「我知道。」他温和地道。
「知道就好……」话尚未说完,管娃突然眼前一黑,然后再也人事不知了。
第5章(1)
当管娃在私人专机里醒来时,脑袋依然晕眩,有点想吐,像是吃了蒙汗药,或被人在颈后点中了昏睡穴……或者宿醉?
她躺着的枕头很硬,却有种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浑厚性感气息。
「老天……」她口齿不清地申吟了起来,「我下次再也不喝那么多了……」
一定是宿醉,否则她躺的枕头怎么还会微微地抖动?
「亲爱的,喝杯咖啡好吗?」一个低沉含笑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那种依稀仿佛的耳熟感,她心头一热,恍恍惚惚间像是回到了两年前,每天早上被咖啡香和心爱丈夫的吻唤醒,幸福得令人叹息的美好记忆。
「头好重……」她捧着脑袋努力想恢复清醒,挣扎着坐了起来。
「很抱歉打扰两位的恩爱时光。」一个像是在憋笑的男中音突然出现。「这是机长报告,我们再三十分钟降落。」
莱斯浓眉皱了起来。
管娃则是疑惑地望向来人。
「孔唯?!」她倏地自莱斯的大腿上坐了起来,指着穿着机长服饰的孔唯失声大叫。
孔唯赶紧捂住一边耳朵。「妈喂!」
「你、你在这里做什么?」她的雷公吼还是没有小声点的迹象。
「长官?」孔唯只得一脸求助地望向莱斯。
「孔是我的属下。」他对妻子微笑道。
管娃满脸震惊地瞪着他,然后是孔唯……也许是冲击太大,她脑中迷雾瞬间消散了不少,理智和记忆渐渐浮现——
「靠!」
莱斯呛到,孔唯则是二话不说地赶紧躲回驾驶舱。事情大条了!
她一拳重重地揍进莱斯坚硬结实的腹肌里。
「噢。」他闷哼一声,有些讶异于她出拳的有力。「好家伙,真的会痛呢!」
「下次就是打断你鼻梁!」管娃跳下他的大腿,双手叉腰,横眉竖目地瞪着他,「王八蛋莱斯·赫本!你竟然绑架我?!」
「就技术层面上来说,是的。」他居然还好意思对着她笑,还笑得性感得诱人。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她现在没有发春迷恋的心情,脸上满是怒气和戒备。「耍我很好玩吗?还是打算像猫捉老鼠那样玩弄一番之后,再赏我个痛快?」
「冷静点,听我解释。」他敛起笑容,温和道。
「我偏不冷静,你想怎样?」她已经受够了他霸道专制、自以为是的大男人行径。
不管他现在到底是要杀她还是救她,都无法抹灭他曾经亲手杀她的残酷事实。
对此,她一辈子记恨到底!
莱斯一如从前那般轻易读出了她的心思,低声道:「如果时光倒流,两年前我还是会选择开那一枪。」
她一震,背脊窜过冰冷恐惧,却怎么也敌不过心头那股深深划过的痛楚感。
是啊,她怎么会忘了呢?
她怎么还会天真的以为,自己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有多重要?
绝望的痛苦牢牢地咬住了她的四肢百骸,她只能选择封闭自己所有的感官知觉,把所有的情绪锁在心底最深处,一起沦落入最黑暗的深渊。
「其实想想……」管娃轻声开口,目光没有半点喜怒之色地注视着他,「你再也不能伤害我,因为两年前那一枪,你就已经杀死我了。」
莱斯身体一僵,脸色有些苍白。「你还没有听完我的解释。」
「你的解释不外乎,两年前你搞错了,误会了我是双面女间谍。再不就是那种好莱坞最爱演的动作大烂片剧情,有人要对我不利,所以你唯一保护我不受伤害的方法,就是先敌人一步杀了我。是哪一种?误会?还是烂片?」
他一时间无言以对。
「……那一枪,是经过精准的计算。」长长的沉默后,他终于低哑的开口,「子弹会卡在距离心脏下方三寸的肋骨与肋骨之间,看似严重得足以一枪毙命,但是你会活下去的。」
她应该要觉得好过一些,甚至是如释重负。
但是她为什么一点都不觉得他妈的好过?!
「你知道这两年来,每到阴雨天,我的肋骨、胸口就痛得像被人用扁钻硬生生凿开了一个洞吗?」管娃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叙述一件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
莱斯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
「两年来,我常常从恶梦中惊醒,满身冷汗,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的目光像是看着他,又像穿透了他,落在某个遥远的地方。「我梦见史塔利和莱德一遍又一遍在我面前倒下、死去,每一次我都来不及救他们。我还梦见你一次又一次枪杀我,不达目的,绝不停手。」
「娃娃……」他喉头严重梗塞住。
「我看了一年的心理医生,吃了快两年治疗恐慌症和抗焦虑的药。」她那娇媚的小脸面无表情,「任何一辆经过我旁边的汽车引擎逆火气爆声,或是突然在我身边燃放的鞭炮,都可以把我吓得无法动弹,因为我以为我再度中弹,并且死了。」
他脸上痛苦万分的自责愧悔之色,让她的报复心稍稍满足了些,但还不够。
永远不够。
「你让我不敢再相信任何人,甚至……」她用尽力气才制止自己说出底下的那句话——不再相信自己。
她不再相信自己还是那个有魅力、有自信,令人怜惜、欣赏,并且值得人深爱的管娃。
他就不爱她,不是吗?
至少,没她一直深信不疑地那么爱她。
他们的幸福婚姻只是建筑在沙滩上的虚幻城堡,很美,却脆弱得不堪一击,任何一个浪头打来,就足以毁坏崩塌。
她也不再相信这个世界是安全的,人们基本上是善良的——如果是你最信任的人偏要了你的命,那么,你还会对人性怀抱希望吗?
「对不起。」他低沉的声音听起来痛彻心扉。「当时,我只是想保护你,但万万没想到——」
深深亏欠懊悔的苦恨溢满喉头,莱斯再也说不下去、挤不出任何一个字眼来。
管娃面无表情,一动也不动。
这一生,她绝不允许自己再为他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