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神,瞥见来人正是鲍康平,勉强微露一笑。
“没什么。鲍大人公务繁忙,实在毋需日日前来,这令书儿觉得过意不去。”
“无妨,我也是有空才来。今日身子好些了吗?”鲍康平关切的问。他轻摇着折扇,一派彬彬有礼、倜傥风流。
“好多了。”
“那就好,对了,这是我带来的补品,要给符小姐补养身子。”他将手里提着的物品递给莲月。
莲月接过,笑吟吟的说:“小姐、鲍大人,你们别站着说话,不如到水榭那边坐坐吧。”自从小姐被他搭救后,她对鲍康平是愈看愈顺眼。
哼,若是雷朗真娶了咏平公主,她家小姐也不是没人要的,她一眼就可以看出这鲍大人对小姐有意,只要小姐愿意,鲍大人一定乐得立刻将小姐娶回去。
何况小姐可是拥有罕见的旺夫之命,谁能娶到小姐,就能带来好运,这点从雷朗的身上便可证明,就算小姐不嫁鲍康平,相信还是有很多人想抢着要小姐的。
“嗯。”两人移步走向水榭。
此刻风和旦丽,但看在符书儿眼里,却是一片阴霾。
白猫忽地跳下符书儿怀里,跃上栏杆,低头似是在看着池里的鱼儿,它颈上挂着一只铃铛,一定动便会发出叮铃的脆响。
“咦,这只白猫……”见状,鲍康平陡然想起有一日,雷朗跳下河里救起一只白猫的事。莫非,那只白猫,便是符书儿养的这只?
“怎么了?”
“没什么,这猫儿那身通体雪白的毛发真是漂亮。”他赞道,不想告诉她雷朗曾救过白猫的事,殊不知这件事她早已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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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咏平,你才成亲还不到一年,为什么又要休离驸马?”皇上龙颜带怒的斥责女儿。
“驸马对儿臣不好,您瞧,他还弄伤了儿臣,儿臣无法再忍受他了。”咏平公主露出手臂上的一道红痕。
“咏平,你这已是第二次休夫了。”皇上拧眉说道。
“难道您还要儿臣再忍受驸马的蛮横无礼吗?”
皇上头痛的揉着眉心,女儿的性情他很了解,蛮横无礼的人恐怕是她,他横去一眼,索性直接问:“说吧,你这次是不是又看上谁了?”
咏平公主立刻喜孜孜的点头。“儿臣想要嫁给雷朗。”
“雷朗他已娶了符家千金,难道你要与她共侍一夫吗?”
“儿臣才不要与人共侍一夫,只要雷朗将她休离即可。”
“放肆,你居然为了自个儿,想要叫雷朗休离妻子?!”皇上敛目斥责。
咏平公主立刻撒娇道:“父皇,儿臣真的很喜欢雷朗嘛,难道您要我与其他的女人共侍一夫吗?我可是大唐公主,岂能受这种委屈?!何况,我听说他们似乎已经仳离了呢。”
“为什么?”皇上讶道。
咏平公主娇声说:“据说符书儿日前被江大人掳走,她生气雷朗没有马上前去搭救她,所以就负气回娘家了。”
“这怪不了雷朗呀,那夜他不是也在想办法查出是谁掳走了她吗?虽然后来是鲍卿家救了她。”这件事翌日鲍康平便当面向他禀告过了,当时江上奉想对符书儿一逞兽欲,被及时赶到的他拿花瓶重击头部,当场昏迷,两日后便伤重而亡,因他人已死,无法再治罪,所以此事便也不了了之。
“就是呀,她只惦着自己,丝毫不顾念雷朗为了找她忙了一夜的事。父皇,您说说,这样自私的女人配得上雷朗吗?”
“这……”他有些意外符家千金竟是这样的女子。
咏平公主拉着皇上的手,央求着,“父皇,您就成全女儿嘛。”
皇上斟酌了下道:“这事朕要问问雷朗的意思。”
“那您快召他来问。”咏平公主迫不及待的说。
“朕自有分寸,你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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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卿家,朕听说你跟妻子已经仳离,这是怎么回事?”
听见皇上召他来此,问的却是此事,雷朗一愣,坦白答道:“微臣……也不知。”
“你不知?”
“是的,”他将经过择要禀明,“所以微臣委实不知她究竟为何会突出此言。”
听毕,皇上细思片刻,觉得这其中似乎另有隐情。他轻捻着唇上胡须,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发现他面容十分憔悴,不若往常那般神采奕奕,沉吟须臾,忽萌一念,矍铄的目光直视着雷朗,问道:“你实话告诉朕,你心里是不是舍不下你妻子?”
“……”雷朗胸口一窒,喉中一紧,一时答不出话来。
见状,英明的圣上已约莫了解他的心意。他走下龙座,拍拍他的肩,劝慰道:“倘若你心中确实还喜爱着她,朕劝你不要轻易放弃,免得日后后悔不及。”
“可是她已亲口说出如此绝然的话,微臣若再不死心,纠缠不清,岂不有损尊严?”
皇上斥道:“是你的尊严重要,还是得回妻子的心重要?你要明白,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本色,区区尊严算得了什么?去,把事情给朕弄个明白。”他完全将女儿的事抛到了脑后。
咏平虽是他的女儿,但他很明白,一向喜新厌旧的女儿并不适合雷朗,若真如女儿之意,将她嫁给了雷朗,以两人的性子,只怕镇日吵闹不休。
皇上的话宛如醍醐灌顶,令雷朗一震,接着豁然开朗。
没错,区区尊严算得了什么,他雷朗岂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就任由妻子离去?!她把他当成了什么,他可不是能让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是,微臣这就去把事情弄个清楚。”他扬声朗道。
第九章
行经花园时,看见雷朗的身影,莲月吃了一惊。
“你为什么又跑来,小姐那日不是已跟雷大人说得很清楚了,今后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雷朗的目光没有看向她,而是投向在瞧见他后,便垂下螓首的符书儿。
“我是来弄个明白,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思前想后,那夜过后,她对他的态度遽变,其中定然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趁着岳父大人不在,他过来问个清楚。
门房本不想放他进门,但当他端起脸孔,怒目以视,对方当场吓得开门放他入内。陈总管曾说,只要他板起脸孔厉目相向,纵使恶人也会吓得胆寒。
符书儿没料到他会再上门,乍见他出现在面前,她的思绪顿时纷沓的乱成一团,心头涌起一股复杂又矛盾的心情,既欢喜又嗔怨。
看见他,她的心抑制不住的狂跳着,她好想扑进他怀里,听他亲口说那些事都只是误会,他这辈子最珍爱的人只有她。
然而,她明白这只是自己的一相情愿,他是不可能这么说的。
但她不懂的是,既然他已有了咏平公主,为何还要一再的上门找她,他应该比谁都清楚,咏平公主是容不下她的。
难道他心中对她还存有一丝情意吗?
若是如此,那夜他又为何只顾着与公主贪欢,明知她被掳,身陷险境,却没有立刻前来搭救,令她差点就失身于别的男人?
这么一想,乍见他时的那抹欢喜之情顿时尽消,只余下满腔的怨慰幽忿。
瞥见自家小姐脸上那幽幽的神色,莲月护主心切的往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说:“雷大人,你是在装傻吗?那夜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己不知道吗?”
他做了什么?那天他忙了一整夜不曾阖目。雷朗拧眉道:“我那夜一得知书儿被带走,便立刻赶到官署,调派人手查出是谁抓走她的。”
“是吗?”莲月鄙视的嗔瞪他,事到如今他竟然还敢这么说。
“莲月,我们走吧。”符书儿失望的轻声启口,不想再跟他多谈。
他倏地扣住她的腕,不让她离开。“我要你把话说明白!”
她徐徐旋身,幽瞳睇着被他握住的腕,接着抬目看着他。
“好,既然你都不怕羞,那么我便说个明白。”她漠着脸,缓缓说道:“那夜你跟咏平公主在官署是吗?”
“她是有来找过我。”雷朗眉目微凝。“你怎么知道?”
听见他亲口证实,脸上却丝毫没有流露一丝羞惭,符书儿心头一寒。
“江大人当时带我进宫,我亲眼看见了。既然你们郎有情、妹有意,你又何需再来找我呢?我主动离开成全你们,你还不满意吗?”
“你在胡说什么?我对咏平公主没有任何暧昧之情。”
莲月不齿的嗤道:“哼,你们那时不知羞耻的相拥在一起,你居然有脸说没有暧昧之情?雷大人,你这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雷朗微愕的攒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她突然跌了一跤,才会扑到我身上。”她没看见他在扶公主站稳后,便退开了两步吗?
咏平公主那夜突然驾临官署,当时他心急如焚的等着派出去寻找妻子的人手回报消息,根本无心搭理她。
但咏平公主那时却突然走向他,接着便猛然一跌。他当然知道她是存心的,然而他也不好当面戳破,只能扶起她,不久便打发她离开了。
没想到原来公主朝他扑来的这一幕,竟落在书儿眼里?
那江上奉深夜带她到官署,究竟意欲何为?莫非……他早知道咏平公主会在那时前来?!
他的说词难以说服符书儿与莲月,莲月接着再质疑,“那么当江府的人前去刑部密告,说小姐被江大人掳走之事,雷大人又为何没有立刻前来营救小姐,让小姐差一点就遭到江大人染指?还好鲍大人及时赶到,才救了小姐。”她忿忿怒视他,看他要如何自圆其说。
“我不知有此事。”雷朗愕然。
“你当然不知道啦!因为那时你正跟咏平公主在一块,哪有心思去管小姐死活?”她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鲍大人之前便曾说过,这件事雷朗绝不会承认的。为了与咏平公主幽会而延误搭救妻子,这事一旦传了出去,别说会遭人议论,连皇上和符大人也不会原谅他。
雷朗凛然的正色澄清。“我确实不知有此事。”他在官署等了一夜,并没有任何人前来告知他这件事,直到天明才有消息回报,说她已平安回到符府。
符书儿冷淡的挣开他的手,“罢了,事情都过去了,现下再来追究也无意义,你回去吧。”
她的神情摆明了就是不信他,雷朗勉强压抑住胸口沸腾的怒火,哑声说:“你不相信我的话?”
他一板起脸孔便显得峻厉迫人,但符书儿已不再畏惧他,只对他感到寒心。
“是非曲直自在人心,请雷大人自重。”说毕,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分明毫无一言虚假,她却不愿信他!雷朗恼得额上青筋暴跳。
可恶──
“喵呜。”脚边忽传来一声猫叫,令他吃了一惊,顿时弹开一步。
白猫也随即跟进,撒娇的腻在他的脚边,咪呜咪呜的低叫。
他全身寒毛登时竖起,僵硬得不敢动弹。
白猫仰起脸来,幽绿的晶眸骨碌碌的直视着他。
看着它,他忽忆及当日这只白猫下见时,她也同样的误解了他,不禁万般不平的咒骂,“小豹,你说,我说的明明全都是事实,她为何不肯信我,又再次的冤枉我?”
“咪呜、咪呜。”猫儿叫着,小脸轻蹭他的脚,不知是在替他感到不平,还是想安慰他。
一阵恶寒霎时窜遍全身,雷朗脸色发白,但并没有驱赶它,因为他隐约感觉到,它是在对他表示亲匿之意。
“符书儿,连你养的猫都知道我是冤枉的,而你却不知!”他不甘心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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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鲍康平能及时赶到,搭救了书儿?
思前想后,雷朗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
当时在朝上,鲍康平向皇上禀告,说他接获密报,所以才会前去救人,却并没有提及有人上刑部密告之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雷朗一路沉吟着,又来到符府,在不远处便看见鲍康平下了马车,走进府内。
他立时上前询问门房,“适才进去的可是鲍大人?”
“是呀,鲍大人这阵子常来探望小姐。”日前被他一吓,门房有点惧怕他,老实答道。
他揽起浓眉,“他常来?那么小姐可愿见他?”
“当然肯呀,他救了小姐,我们大人和小姐都很感激他的。”
好呀,她竟然肯见鲍康平,却不愿见他这个丈夫!
“咦?小姐来了。”看见里面有人走出来,门房说。
雷朗抬目望去,就看见妻子与莲月在鲍康平陪伴下出了大门,走向停放在门口的马车。
上马车前,符书儿看见了他,别开眼,没有搭理。
他心火陡升,大步来到马车前,拦下她不让她上车,不满的问:“你要上哪去?”
“与你无关。”莲月代主子回答。
雷朗没理会莲月的无礼,只是目光炯炯的注视着符书儿,要她回答。
在他的注视下,她只好答道:“我们要到道观上香。”
“我送你去。”他立刻说。
“不用麻烦雷大人了,有鲍大人送我们过去。”莲月冷着脸指着鲍康平道。
“你是我的妻子,岂有让别的男人送你之理?!”雷朗一脸的不悦。
鲍康平摇着折扇,从容自若的开口,“雷大人,符小姐似乎已经跟你把话说清楚,你与小姐已毫不相干了。”
“这件事我一日不答应,她就仍是我的妻子!”他霍地上前扣住符书儿的手腕,拉着她便走,“你要到哪座道观上香,我送你去。”
女方想下堂求去,仍需丈夫同意才算数,纵使皇家公主,也必须经过驸马首肯,只不过公主一旦想走,大多数的驸马也不敢横加拦阻就是了。
莲月连忙追上来,“你放开我家小姐……”
她话还未说完,就听雷朗怒斥,“你给我站住,不准跟来!”
雷朗接着拧眉竖目的又瞪向鲍康平,“你也一样。”
他那宛如雷神般凶厉威严的神态,顿时吓得莲月脚步一顿,不敢再上前,鲍康平则是碍于身分,也不好过去。
说毕,他便带着符书儿大步往前走,发现她的脚步跟不上他,索性拦腰横抱起她。
她低呼一声,双手不由自主的攀住他的颈子,好稳住身子。
“你放我下来!”她挣扎着叫道。
“不放!说,你要到哪座道观?”他近乎霸道的问。
她咬着唇,怨怒的睇着他,半晌,才幽幽轻吐三个字,“……白云观。”
不顾路人投来的异样眸光,雷朗就这么抱着她往白云观的方向走去。
见有人在看着他们,符书儿又羞又窘,只好软言央求。“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瞥见她眼里的恳求,雷朗才不舍的放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