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俞皓琛平静的面容起了波澜，他放缓车速将车子停在路边。“手术？什么手术，你生病了吗？”
他难得的关切让沈奇多了一丝勇气，他摇了摇头，深深地凝视着他，说出了心中的秘密。
“琛哥，我喜欢你。”
俞皓琛以为自己听错了，清俊的眉头轻蹙。“什么？”
既然起了头，就没有退缩的回头路，沈奇抓住他的手臂，微扬的语调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琛哥，我喜欢你，比任何人都喜欢！只要你给我机会，你会知道，我比任何一个女人都好……”
看着俞皓琛的脸色冷峻紧绷，全身散发着一股难以亲近的气息，沈奇的勇气渐渐流失，声音也愈来愈小。
俞皓琛抿唇不语，心里震慑不已。
同性恋者虽然不被传统主流的社会所接受，但随着时代的进步，不一定非要男人与女人才能结婚，多元家庭以及婚姻平权问题也渐渐被重视。
但他是一般人，不可能接受沈奇的情感，更没想过被他视为积极后进的沈奇，对他居然抱有这样的想法。
沈静片刻，直到震惊的心情稍稍平复后，他才用温和平淡的嗓音说：“爱情的世界不分性别，但很抱歉，我没办法回应你的情感；况且我已经结婚了，我爱我的老婆，也没想过要再发展另一段感情。”
沈奇知道他可能会拒绝，也做好心理准备……但莫名的不甘让他失去理智，他揪着心，激动地说：“不！你不爱她！你们才结婚多久？那不是爱，那是错觉——”
“沈奇！”见他情绪越发失控，激动地胀红了脸，他肃声开口。“我不需要你来评断我的感情，若真要相较，我老婆认识我的时间比你更久，她对我的爱，不容置疑。”
难堪与说不出的痛楚在胸口乱窜，沈奇闭上嘴，沉默了片刻，不死心地挤出声音又问：“如果……我去做变性手术，你会考虑接受我的感情吗？”
他的执着让俞皓琛一震。
“你疯了吗？如果做变性手术是你内心的想望，我尊重你、祝福你，我们的关系不会受影响。但这一切不要是为了其它人而做，这太傻了！”
他的话像是一支箭，狠狠地直戳进沈奇的心坎，鲜血淋漓，痛得他像消了气的气球，瘫软在一旁，再也说不出话来。
俞皓琛瞥了他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一眼，默默地将车子开回主干道上，结束了谈话。
第9章(1)
莫祈晴回到家，迅速将要烤、要炖的食材全都处理好，分别送进烤箱，又放到炉子上后，给自己泡了杯热茶，坐在可以远眺城市的靠窗卧榻上休息。
牛排要现煎才好吃，她打算休息一会儿，再打电话确认俞皓琛到哪里了，抓好时间再进厨房料理。
雨转小后，蒙蒙细雨让天色渐暗、灯火亮起的城市景色，增添一股迷蒙，她枕在柔软舒服的大靠枕上，只觉入眼皆柔，有一种很放松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太舒服了，她不小心睡着，迷迷糊糊地睡了不知多久，才被空气里的香味给呛醒。
原来是汤滚了，以牛大骨汤为基底的罗宋汤香气四溢，但莫祈晴却觉得那味道让她恶心得想吐。
是病了吗？她冲到厨房把火关上，打开冰箱想喝口柠檬冰水，压下那无来由的恶心感时，突然想到老妈千叮万嘱，要她为了怀孕做准备，少喝点冰凉的……
还未结婚前，除了生理期期间，平常她并不会特别克制不去碰冰凉的饮食，但结婚后，有了怀孕的打算——
她的思绪一顿，猛然想起，她的生理期似乎过了好久了……该不会是真的有了吧？
莫祈晴边想边进浴室，拿出之前买回家备用的验孕棒，依照指示操作，忐忑地等待结果。
当验孕棒清楚浮现两条红线时，粉脸因兴奋而染上一层娇红。
这是代表……她怀孕了？
她既惊又喜，把验孕棒的测试结果拍下来后，便将验孕棒丢了，脑中正想着该怎么向俞皓琛宣布这个好消息时，就听到浴室外传来俞皓琛的声音。
莫祈晴兴高采烈地冲了出去，却在看到他淋得一身湿时，整个注意力被转移，紧张地问：“你今天不是有开车吗？怎么还会淋湿？”
看到莫祈晴，被沈奇搞得积了一肚子闷气的俞皓琛走向她，二话不说就把她抱进怀里，将脸埋在她的颈窝。
两人的身高差距，让她每次被他一抱总是不由自主地踮高脚尖，她下意识稳稳地环抱住他，免得站不稳。
“你怎么了？你今天怪怪的。”可能是因为淋了雨，他宽阔的怀抱有些冷，身上盘旋着阴郁低落的氛围，让她有些担心。
他没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温暖，并嗔闻着她身上令他安心、熟悉的淡雅香气。
近来她已经很习惯被他突击，这会儿被抱得紧紧的，她扭了扭身子，担心地说：“先放我下来，我去帮你拿浴巾，让你擦一下头发……唔，还是你去洗个热水澡？”
感觉她扭着要离开他的怀抱，俞皓琛微沈的嗓音有一丝不悦。“别动，再让我抱一下。”
他大老爷坚持这么抱着，她想挣脱很难。再说，她也喜欢与他这么缱绻相依的感觉，实在也没有抗争的必要。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拥抱了许久，他才开口说：“刚刚我把沈奇请下车，所以淋湿了。”
沈奇……听到这个名字，她心头浮现一股说不出的矛盾情绪。
就是因为他对她说了那些话，才加深了她内心对婚姻的不安，误解了皓琛，但也因为如此，意外打破两人之间的隔阂，让他们变得更加亲密。
她倒是很好奇，沈奇究竟是做了什么事，居然能让他这么反常。
“请下车？什么意思？”
他一口气将沈奇的话转述。“他跟我表白，说喜欢我很久了，如果我愿意，可以为了我去做变性手术。送他到家后，他卢着不下车，我只好硬拉他下车，顺道送他进了家门，开导一番后才离开。”
沈奇看起来打击很大，搞得他莫名愧疚，心情沉重，又担心他做傻事，只好发挥有生以来最大的爱心与耐心来安抚他。
俞皓琛的话简直是一颗炸弹，在她的心湖震出了一片惊涛骇浪。
她不是腐女，也没特别爱BL，只是偶尔也会看看男男爱情的小说，却完完全全没想过自己的老公居然会成为别的男人觊觎的对象？对方甚至想要为了他去做变性手术？
看她脸色都变了，俞皓琛苦笑扯唇，抱着她在床沿坐下，头痛地抚额叹气。
“那你怎么跟他说？”
“当然是直接拒绝。”
见他答得那么笃定，曾与沈奇一样暗恋着这个男人的莫祈晴，同情地叹了口气。“那他一定很伤心。”
他哀怨地斜睨了她一眼。“不直截了当地讲明白，留给他一丝希望，对他才是真正的残忍。你居然同情他，不安慰我？”
“这也是……”接收到俞皓琛的哀怨目光，莫祈晴这才明白，原来他最终的目的是希望得到她的安抚。
意识到这一点，她捧着他的脸，吻了他好几下，才充满感慨地说：“沈奇让我想起自己呀！我觉得我很幸运，跟你表白后有长辈们帮我，否则你不一定会接受我的情意，更不会答应要娶我吧？”
她的吻很敷衍，但勉强有安慰到他。思绪转回刚刚的话题，静心一想，祈晴的说法不无可能，因为那时的他对谁都没感情，不想谈恋爱，压根儿没想过结婚的事。
如果不是被她那一搅和，这个时候的他会不会还是孤家寡人，只会抱着他的天气学猛啃？
他沈眉思索了一会儿才说：“不过就算我刚开始没答应，后来也一定会软化。”
她忍不住好奇地问：“为什么？”
见她露出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表情，他轻抚着她的脸，柔声说出前一阵子便彻底领会的想法。
“在冉阳离开那段期间，我灰暗的心是被你的关心、你的每一句话给强行占满，或许在某些程度上来说，我其实是无意识地在等你长大，等待时机好娶你。”
这样的说法，让莫祈晴嘟起唇娇声抗议。“说得好像是我乘虚而入，硬逼你爱上我一样。”
就算当时的她可能抱持过这样的想法，她也绝对不会当着他的面承认，免得他又取笑她。
“那我问你，在我寄住在你家那段期间的某一天，你是不是趁我睡觉时偷偷亲过我？”
在她趁着醉意向他表白那天，他就想起了这件事，一直想证实，却苦无机会，今天这个时机刚刚好。
她珍藏在心底深处的往事被重提，莫祈晴一张小脸心虚地爆红，咧着嘴对他傻笑，赶紧转移话题。“老公，你身上真的好湿，贴在人家身上，害我也变得好冷，你快点去换衣服啦！”
她的反应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微勾唇角，顺势将她压在身下。“不怕，我有办法让你变温暖，你不冷了，就给我答案吧！”
完全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莫祈晴窘红了脸，一双小手抵在他结实的精壮胸口，垂死挣扎。“你不饿吗？还是边吃饭边说？”
他脱掉身上半湿的衬衫，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
“我是‘饿’了，要边‘吃’边说当然可以。”
莫祈晴当然知道他的“饿”与“吃”，都不是她说的那个意思。
感觉他散发着热力的身躯将她围裹住，一双幽黑深邃的俊眸，就这么凝望着她，撩拨得她脸红心跳、意乱情迷。
而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明明两人已经结婚了，发生过无数次亲密关系，但莫祈晴觉得，如果继续被他这么无言地凝视下去，自己绝对会被羞意给淹没。
“是啦是啦！人家是真的偷亲了你……”
虽然早知道答案，但听到她亲口承认，他一双黑眸闪过笑意。“我就知道是你。”
“你知道？”
玩味地看着她错愕的俏颜，俞皓琛唇畔的笑意缓缓加深。“当年我以为自己在作梦，但在我妈生日那天，你喝醉向我表白时，说了和那天一样的话，当时我就知道了，只是差在你亲口承认。”
莫祈晴恍然大悟。“噢，知道了你还问！真坏！”
见他隐隐含笑的得意眉眼，她窘得想由他的怀里挣脱，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俞皓琛笑着将她抓回怀里，微冷的身心被她煨得全身发暖。“我的小太阳，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话一说完，他由怀里拿出了个绒布盒递给她。
这是他婚后第一次送东西给她，莫祈晴掩不住喜悦，甜甜地笑问：“这是什么？”
“打开来看看。”他的时间被工作塞满，剩余的时间大部分都拨出来与她相处，为了挑选礼物，他费了不少心力。
第9章(2)
莫祈晴打开绒布盒，看着黑色锦布上躺着条造型简单的项链，链子中间有一颗碎钻拼成的小太阳吊饰，亮晃晃的，很是漂亮。
“它……好特别。”
“喜欢吗？”
她用力点头，水亮的眼就像他送的钻石一样，闪亮亮的，璀璨而耀眼。
“感动成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他没好气地说，凝视着她的神情有着满满的爱恋。
“不会。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我死都不会拿下来，会永远珍惜！”
“傻瓜，说什么傻话！”他睨了她一眼，拨开她的长发替她戴上。
才刚戴好，她又转过身来抱住他，在他耳边娇柔地说：“老公，我爱你。”
她总是不吝于倾诉对他的爱，幸福的男人也温柔地笑道：“我也爱你，我的小太阳。”
听着他格外低沉柔和的嗓音回荡在耳边，两人亲密得彷佛连呼吸也缠绕在一起，莫祈晴心头泛起甜蜜。
她觉得自己好幸福，而这一刻，她完完全全忘了，她还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得跟他说。
又是一天将尽，夕阳的余晖把天空染成一片金黄。
“小小世界捏塑教室”刚下课，一群小朋友在家长的陪同下，拿着刚完成的作品，开开心心地下课了。
莫祈晴送走所有学生，进门收拾着桌上的捏塑工具和材料，这才突然想起，她竟然忘了告诉他自己“可能”怀孕的事。
验孕棒的准确度很高，但无论如何，她还是得抽出时间去一趟妇产科做检查，才能确认是真的怀孕。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说怀孕的事，便被沈奇的事搅得一团混乱，随后两人愉悦地共进晚餐，甜滋滋的激/情缱绻，直到今天早上的幸福早餐时光，都让她把这件事忘得彻底。
“这实在太夸张了！”
她拍了拍额自嘲，匆匆拿出手机，将那张浮现两条线的验孕棒相片传给他后，还想再白目地打上“老公，验孕棒呈现两条线是什么意思？”时，突然当的一声，教室的门被推开。
“您好——”她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却因为映入眼帘的人，让嘴边的笑容猛地一敛。
穿着黑色长大衣的沈奇拿下墨镜，咧嘴向她打招呼。“俞太太，好久不见。”
莫祈晴昨天才听俞皓琛提起沈奇向他表白的事，心里一颤，不知道他特地来找她是为了什么事？
她扬起疏淡的笑容。“好久不见，有什么事吗？”
她的话声才落，沈奇便迅速将铁门给拉下来，对着她亮出了一直藏在手中的瑞士刀，微笑道：“我有话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他的动作快得让她无法反应，小小的瑞士刀透出冷锐的锋芒，让她的心倏地一凛。
没想到，沈奇竟然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止。
她不知道等一下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状况，只能拚命深呼吸，提醒自己千万要冷静，这才定定看着他问：“你想谈什么？”
沈奇杵在教具桌旁盯着她，对她的冷静颇为意外，嘲讽地扯唇道，“琛哥没告诉你，他让我伤心的事？”
两人的感情这么好，他不相信俞皓琛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
莫祈晴凝定心神回答。“说了，但我不知道你想要谈什么？”
“我要你跟琛哥离婚。”
他突如其来的要求，让莫祈晴感到莫名其妙又可笑。
“意义何在？”她蹙眉问。
她相信沈奇知道，就算她和俞皓琛离婚，他也不会与沈奇在一起；当然，她也不可能答应这种荒唐而无理的要求。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一整晚，他被俞皓琛拒绝他的打击逼得快疯了！他不懂，为什么俞皓琛没办法理解他的心情？
这些年来，他一直陪在他身边，极尽所能的为他分担一切，但他却没有感受到半分，就这样毫不留情地贱踏他的真心。
他痛得恨不得杀了自己，以求换得俞皓琛的懊悔与同情，但刀子到了面前，他却怎么也下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