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做不到呢?”好半晌,他才冷幽地说道。
“怎么会做不到?不过就是手下留情而已!只要宸爷愿意,一定不会不可以的!”她的语气有一丝激动。
雷宸飞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托起她的下颔,仔细地打量她娇美的容颜好半晌,他看见了她无法以言语形容的美,也看见了她比野马更加难驯的倔傲,而她那双澄亮的杏眸除了可以见到聪慧的光芒之外,也有着一丝几近愚蠢的顽固,他知道那是她唯一的缺憾,却无损于她在他心里的美好。
“好。”他俯首在她的唇畔轻轻一吻,可以感觉到她倏然变得紧绷,“你跪下来,只要你跪下来求我饶了他们,我说不定会考虑。”
“不!”藏晴像是被蛇给咬了一口,飞快地挣开他,愤怒地瞪着他过分得意,几近恶狞的笑脸。
“怎么?你不是慈悲心肠,想要我放他们一马吗?只要你跪下来认输,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跟我作对,我或许可以答应你,如何?”
“我办不到!雷宸飞,你这摆明了是强人所难!”
“是不能跪,还是无法保证以后不再跟我作对呢?是后者,对不对?”
被他一语刺中了心思,藏晴半晌说不出话,睁圆美眸瞪着他,见他挑起一边眉梢,勾在他唇畔的浅笑,含着再明显不过的嘲弄意味。
“跪啊!怎么还杵站在那儿?我还等着呢!”
藏晴深吸了口气,感觉胸口几乎被饱胀的怒气给塞得再也无法喘息,终于,她吐出了气息,定定地瞅着他的笑脸。
“如果,我真的跪了,你就一定会答应吗?”
她的反应似乎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挑起一边眉梢,耸了耸宽肩,“我不是说了吗?只是或许而已,或许可以答应,但或许也不会答应,如果我心情好了,说不定卖你一个面子也不一定。”
“雷宸飞!”他太过分了!
他的语气倏然一冷,“你这张牙舞爪的样子,是来求人的态度吗?”
“那是因为,你自始至终根本就没有要放过傅家的打算!”藏晴咬牙切齿,心想是她太过天真,才会以为他还有一丝良知,“算了,就当作我没来求过你,我自己想办法,我不求你了!”
说完,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跑下石阶,在雷宸飞的注视之下离开了“卧云院”。
雷宸飞站在石阶的最上端,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卧云院”的院门口,这时,祥清也跟上前来,低声地说道:“爷,眼下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他轻笑了声,浑厚的嗓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自然是不能让她坏我的事,我想做的事情谁也不能阻止,就连她也不能。”
在回到“兰染堂”沉静了半刻之后,藏晴决定采取行动,她吩咐香荷到“怡记”去传话,要梁大掌柜做好一些准备,等她过去商讨。
但是,就在她才踏出寝院门口,就见到雷宸飞带着祥清以及一群护卫挡住了她的去路,而在他的身后,两名护卫架住了先出去的香荷。
“时候不早了,你想去哪里?”雷宸飞的嗓音很轻很温柔,就像是在对爱人呢喃般轻软。
藏晴没有闪躲,走到他的面前,昂起眸光直视他,“你管不着我去哪里,请宸爷让开,你挡着我的路了。”
“一直以来,我都是很放纵你的,从来没管过你什么。”他笑着曲起指背,滑过她像是盛满星子般的美眸尾梢,却只见到了她对他的痛恨,一瞬,他的神情与语气变得冰冷,“不过,这次我由不了你!来人,伺候夫人回房。”
他话声才落,祥清已经带着几名护卫上来围住了她。
“你干什么?放开我!”藏晴想要突围出去,却被人给捉住了双手,“雷宸飞!你这是要做什么?我要出去,你让我出去!”
“现在让你出去只会坏我的事,这段时间你就安分一点,待在家里吧!”
“你这摆明了是在软禁我!”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撼动不了男人们的力气,他们无视她的意愿,将她腾空架起送回房里,她瞪着雷宸飞,只见他一脸无动于衷的冷静。
“你说是软禁就是软禁吧!我无话可说,但是,我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帮人家对付我,晴儿,别让我觉得困扰,我不想对付你。”
“难道你会怕我不成吗?”
“我当然不怕你,我只是不想连你也要对付,你是我的结发妻子,我怕要是自己分寸一个没拿捏好,会把你伤得很重。”
“你在乎吗?我们是什么交情,你会怕伤害我?”
“我确实不在乎,只是不愿意而已,毕竟咱们不和的消息传出去,是雷家的家丑,我不想让人看笑话。”
“你怕吗?你真的怕吗?雷家本身一整个就是个大笑话,让人家知道我们不和,也不过就是添上一笔而已!”
“看来,跟你说得再多都是枉然!”他退开脚步,瞅着她的目光十分幽冷,“来人,都给我听着,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放夫人出来,若有违者,挑断手脚筋脉,丢出雷家任其自生自灭!”
“雷宸飞,在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王法?当然有,对我雷宸飞有帮助的王法,我就认得它!余下的,我就当它们不存在。”他敛眸笑视她的眼神,充满了嘲讽,像是刚才听她说了一个大笑话,“好娘子,好晴儿,你是个聪明人,别惹我生气了,好吗?”
“我要出去。”她瞪着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极用力。
“不可能。”他摇摇头,一脸拿她没办法的无奈表情,跨过门坎退出房门,在一瞬间神情变得森冷无比,“在事情结束之前,就委屈你在房里待着,为了别把你闷坏了,放心,我会加快脚步把事情给办完。”
“不!”藏晴飞扑上去,却被护卫们给阻挡了下来,他们将她推进了屋里,让她眼睁睁的看着门被关上,门外传来了落锁的声音,然后是几面窗户同时被钉上了木板的敲锤声。
“放我出去!让我出去!”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拍动门板,但却没有得到丝毫响应。
最后,手拍痛了,也拍累了,她倚着门板滑落,跪倒在地上,好半晌一动也不动,就像是失去了牵引的傀儡娃娃,美眸毫无目的地望着前方,看起来无神且空洞。
然后,她想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想到了雷宸飞说为了早日放她出去,要趁早把事情解决。
没想到,最后她非但没帮上忙,竟然成了加速傅家灭亡的凶手!一瞬间,她再也忍不住涌上心头的酸楚,闭上眼,任眼泪淌落双颊……
第7章(1)
宛若死寂般的安静。
在“京盛堂”的议事大厅里,此刻,竟像是审犯人的公堂般,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但是,在雷宸飞的脸上却是挂着笑容,是惬意的笑,是自在的笑,是看似和善,骨子里却掺了毒的笑。
跪在他与众掌柜面前的人是“六如居”的当家主子傅兴,五十多岁的人了,脸皮子却因为充满了肥肉而看起来圆润而结实,只是此刻冷汗涔涔,惨白得像是一条洗涤过度的灰抹布。
“雷大当家,雷爷……是小的一时鬼迷了心窍,求您手下留情,放过‘六如居’一条生路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掉下眼泪,可是,却因为过度的惊慌与担忧,眼眶竟然干得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这些年来,在雷宸飞面前下跪的人不少,可是,他却鲜少像此刻一样心情大快,他轻笑了声,停止捻动手里的佛珠,长身微微前倾,“你弄错了吧?傅老爷子,你现在不该求我饶你,要去求你的老仇家,去求官府,怎么会是来求我呢?真是不好意思,我帮不上你的忙。”。
说完,他背过身去,扬手晾了晾,示意手下将他赶走。
“雷爷!”傅兴哭喊出声,连磕了几个响头,“只要你肯答应……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我家有老母,还有妻小,禁不起这折腾啊!”
闻言,雷宸飞冷淡回眸,那眼神彷佛在告诉傅兴,他家有老小,与“京盛堂”何关?又与他雷宸飞何关?
“傅老爷子说得好像是我雷宸飞断你生路?可是你怎么不想想自个儿曾经做过什么?说起来,若不是你与人结仇太深,我能找到把柄到官府面前参你一本?倭盗?谁能想得到在二十年前,你傅家是以族盗起家,通番掠财,与倭寇连手为乱,收买当地官吏与差役为包庇,朝廷早就想抄你们这些人的底,不过一直苦无证据罢了!而提供罪证的人是你的老仇家,我什么都没做,不过就是让两者之间取得了联系,如此而已。”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彷佛这件事情对他而言,就像是吃饭睡觉一样,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的‘六如居’是老实的生意人,已经不干那种鸡鸣狗盗的恶事了!”傅兴大声喊冤。
对于他的说法,雷宸飞付以冷笑,“傅老爷子说错了吧!‘六如居’确实没再与倭盗里应外合,但不代表不做恶事了!尤其踩到我雷宸飞的地盘上来,像你这样前科累累,没长眼睛又不安好心之辈,如果我今天放过你们,日后,岂不是太危险了吗?”
一瞬间,傅老爷的脸色像是死人般惨白,横长的肥肉因为不停的颤抖也跟着一起摇晃。
他仰望着雷宸飞冰冷睥睨的双眸,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一只被毒蛇盯上的鼠辈,总以为自己还能逃脱得救,殊不知自己早就被蛇给咬了一口,中了毒液,在前头等待他的,就唯有死路一条……
“香荷 ,如何?有消息吗?”
藏晴挨着门,急切地问着站在门外的香荷,她已经被关在“兰染堂”三天了!这三天来,除了祥清会送饭菜进来之外,没有人能接近她。
直到今天,香荷才终于能够溜进来与她说话。
“夫人,还是不行啊!爷的手下盯得很紧,香荷根本就找不到机会出去,当然更不用说想得到消息了。”
闻言,藏晴以额心抵住门板,咬住下唇,忍住了心里激动的情绪。
她错了!
彻彻底底的错了!
被雷宸飞软禁起来的这几日,藏晴心里竟然只能想到这结论,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大错特错,根本就不该嫁给他,从一开始就该离他远远的!
“让开。”
雷宸飞沉冷的嗓音在门外响起,想来应该是在对香荷说话,藏晴听见他的声音,抬起美眸,听见外头传来开锁的声音。
终于,在大锁被拿开之后,一双门扉在她的面前被推开,她看见了雷宸飞,他泛着抹浅笑,看着她,像是在注视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你究竟将傅家怎么了?你究竟将他们怎么了?”她颤声问道。
“事情都过了,知道我做了什么事情有意义吗?你还去吗?”他挑起眉梢,揪住她纤细的膀子,阻止她出去,冷淡地开口,“劝你还是别去吧!太迟了,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你去瞧了只是徒惹烦心而已。”
“你让开!”在叫喊出声的同时,她的身子激动得发抖。
“别不知好歹,听我的忠告对你才是最好的。”
“让开!”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他大喊。
“好,我让!我让就是了!”他笑着放开手,像是投降般举起双手,“被关了三天,你现在应该很生气才对,你想去就去,我不过问,不过,有一件事情你最好牢牢记住。”
正要离开的藏晴定住脚步,回眸怒视着他的背影。
雷宸飞没有回头,无视她冒出火花般的怒光,“别以为拿了我的紫符就能为所欲为,只要我一声令下,通知各大分号说山形紫符已经无效,那你所持的那符信就等同于一块寻常的紫金,我不想做到那个地步,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还是恩准你可以拿着那紫符去做你想做的事,这已经是我给你最大的让步,没有更多了。”
闻言,她冷笑了声,“你总是这样,宸爷,我觉得你做得最好的一件事情,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明明就无心!你总以为对我已经是给尽恩惠了,可是我不希罕!一点都不希罕!”
说完,她掏出紫符就要丢还给他,却被他伸出的大掌连同紫符一起握住,他将她揪近胸前,睨着她的眸光迸出一丝怒气。
“如果你敢把紫符丢还给我,我一定会教你后悔莫及。”他紧紧覆握住她的手,沉冷的嗓音像是从地府飘出般森幽,“我不允许你把我赏给你的东西扔还给我,我绝对不允许。”
藏晴用力地回瞪他,好半晌,她才从他的掌握之中挣扎开来,就算心里有千万个不甘愿,却还是只能紧握住手里的紫符,任由它像是热铁般烙痛她的手心,她咬牙低喊了声,转身从他的面前跑开……
“六如居”,在不久之前,还是个比“怡记”规模更大的商号,如今,在被官府抄家之后,已经是什么都不剩了。
当藏晴赶到时,傅兴已经被以逆谋之罪送进大牢,而此时她只能坐在马车里,看着傅家宅院被查封,一门老小只能带着简单的行囊,在官兵的吆喝之下离开家门。
对藏晴而言,她像是在看着一场恶梦,一场她曾经亲身做过恶梦,如今又在她的眼前重演了一次。
而一手策划了这场恶梦的人,都是雷宸飞!不同的是,她明明就在他的身边却不能阻止悲剧再度发生,说起来也是帮凶之一!
“香荷。”她开口说话,嗓音听起来比她想象中平静。
“在。”香荷颔首回话。
“给这家可怜人找到安顿的地方。”说着,她从袖袋里取出了一个钱袋,“这些银两虽然不多,但是,也够他们做点小生意了,替我转告他们,只要还能站得起来,就还有希望,要是被打垮了,那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是,夫人放心,香荷知道该怎么说了。”说完,她从主子手里取过钱袋,下了马车,往那户人家走过去。
藏晴不知道傅家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雷宸飞,可是,此刻她的心里觉得好生气,气得想要大喊大叫,甚至于想要大哭一场,她不懂即便是什么深仇大恨,需要让他做到这种地步!
但,她却只是静静的,坐在马车里等香荷回来,然后一起回“雷鸣山庄”,回到她所痛恨的男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