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就是秋儿的屋子,三爷让咱们到这来唤她,话说回来,你听说过这勾栏院闹鬼的事吧?」藏书库外有两个人经过,边走边闲聊起来。
「谁不晓得,当年这事闹得可大了,郡主疑心二爷死去的旧情人阴魂不散,化作厉鬼回来报夺爱之恨,吓得找来道士作法驱鬼,不过听说没成功,勾栏院还是鬼影幢幢,真不晓得秋儿为什么还敢一个人住在这里,就算那鬼是从前的主子,但人鬼殊途,这也太恐怖了。」
秋儿原要出声让她们晓得自个儿的所在,可听到她们谈论起小姐,便不高兴的闭嘴了,小姐都活过来了,这些人还不放过她,难怪二爷非得带小姐离开,省得日子不安宁。
「哎呀,别说这勾栏院闹鬼,咱们菊院不也有怪事?」其中一人话锋一转。
「你指的是之前菊院老有人莫名其妙过世的事吗?」说话之人音量瞬间低了许多。
「可不是,死的这些人原本身子都不错,可突然间就病了,没多久相继过世,四、五年间死了至少七、八个人,上个月李婶不也好端端的暴毙了?有人说是菊院风水不好,更有人说菊院藏看食人兽,专门食人寿命,幸好我去算过命,命格算硬的了,不然还真不敢到菊院当差。」语气还带看畏俱。
「是啊是啊,不过还有一说……」另一人声音压得更低,像是怕人听见。
「三爷七岁时就被断定活不过十五,却能活到今日,所以有人说,食人兽其实就是三爷养的……」
听到这儿,秋儿的眉已经皱成一团,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她再不制止她们胡说八道,说不定以讹传讹,将来会听到三爷原来是妖怪转世的浑话!
她生气的往外走,打算好好地教训碎嘴的两人,忽又听到有人急奔过来的脚步声。
「不好了,不好了,你们两个快回去,菊院着火了」
秋儿脸色大变的冲出去,原本在门外说三道四的两人,看见她后神色一惊,晓得她最不喜欢人家说勾栏院与菊院的是非,偏偏方才她们都说了,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可这会她没空理她们,对着来报的小厮急问:「情况如何,可有人受伤?」
「三爷没事,不过姚大夫还没被救出,菊院人手不够,我这才到处眩喝人帮忙灭火」
「需要帮手你怎不早说?」她拉高裙摆赶往菊院帮忙。
菊院这场火不大,只毁损了姚大夫的配药房。
姚大夫原被困在火里,幸好最后被救出,但全身上下烧伤不少,得静养一段时而被烧毁的配药房里存放不少珍贵药材,如今毁于祝融,让姚大夫心痛不己,就算人被救出火海,仍大喊着要与那些药材一起死。
不巧的是,秦有菊虽未受伤,当夜却发起高烧来,秋儿担忧得彻夜守在他床边照料。
这几年,他的身子瞧似一年好过一年,不再困在床上什么事也不能做,但姚大夫却对她说这是假象,他身体里的那颗心太微弱,永远也好不了。
他如同被蚕茧包裹住身子,此生动弹不得,再不能奢望有任何抱负……
「秋儿,我觉得冷,你上床陪我吧。」
明明都病得双眼冒出血丝,还能嘻嘻哈哈引诱她爬上他的床,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啊!
收抬起他感伤的情绪,她火大的瞪他,「您冷什么,发烧的人哪可能喊冷,再不安分我不理您了,让杏珠进来照顾您就得了」这家伙每次病倒,谁也不要,就死缠她相陪,陪他可以,但想占她便宜可不行,况且那日才被武陵表哥撞见他贴在她身上,这事还没对武陵
表哥解释清楚,这家伙又想讨巧。
「我是真的冷,没骗人……」他转为苦笑。
「您胡说什么……」摸上他额头,她吓了一跳,还真是冰的。「您这是忽冷忽热了!怎么办?姚大夫自己也得疗伤,这会谁来替您瞧瞧?」她焦急起来。「发高烧已不正常,现又发冷,冷热交迫怎得了,还是我让人去外头先找位大夫过来,总要先开张药单才好」
「秋儿,秋儿……秋儿」见她慌慌张张,他不得不大声唤她,
她樱唇微启,总算安静下来,只不过眼眶微红。「我晓得了,您会没事的。」
这丫头做什么事都稳稳当当,唯独他病的时候,心神不宁容易紧张。
人说,越吓越禁吓,可她偏不,越吓胆越小,就怕哪一次胆真被吓破了。
「真不上床陪我吗?我正发寒,你体温热,会让我舒服些。」他可怜兮兮的央求道。
「可是……」瞧他原先高烧热红的脸变得苍白,嘴唇像被冻着般的出现紫色,她不禁为难起来。
见她似乎动摇,他打铁趁热,马上又道:「外头只有杏珠一个,这大半夜的,她早睡翻了,你上来陪我一下,不会有人瞧见的。」
秋儿咬了咬唇,挣扎了会后,终于不再扭捏的脱鞋爬上床去。
「您给我安分点,别乱动,我等您体温恢复就立刻下床。」她无奈的说,这家伙是她的克星,自个儿就是见不得他受苦,真不懂,她怎么就这么在于他,莫不是上辈子有债没还?
她肯上床陪他,秦有菊已是笑咧了嘴。「好好好,只要我稍转好,马上放你离去。」
躺上他的床,她却不敢靠他太近,但某人脸皮厚,硬是将她抓过去,两人抱成一团一起塞进棉被里。
「您——」
「你上来是为我取暖的,像这般躺得远远的,难道以为自个儿是火炉,远些我也听受得到热度吗?」他笑问。
这让正想推开他的她只得作罢,乖乖躺在他怀里,这感觉很奇妙,从前他虽然也常对她「动手动脚」,逮到机会就抱她一下,可两人像麻花般缠着还是第一次。
她这才发觉,原来他胸膛这么宽阔,手臂这么修长,体型早已不是四年多前她初遇他时的瘦弱,自己缩在他怀里,竟像只不占分量的小虾米,以前老觉得自己比他强壮,可此刻在他怀里,有种被保护的其实是她的感觉……
「真好,你这暖度刚刚好,让我牙齿不再打颤了。」他舒服地闻着她身上沁人心扉的幽幽清香。
她睨他,这家伙还有力气说笑,记得他每次发病时,都会痛得死去活来,可只要她一靠近,他说什么也会挤出笑来,不知是让她安心,还是有意在她面前逞强?
「白天的那场火是怎么烧起的?」想起这事,她疑惑地问。
「我想是姚大夫在煎药时没留意才酿祸。」他淡然说。
秋儿皱眉,「姚大夫虽然老当益壮,但煎药这事实在不好闪神,今后得想想办法,不能再让他一个人窝在配药房里闷着做事,好歹找个助手照料他的生活。」她提议。
「嗯……我没意见,不过这事还是得尊重姚大夫的意思。」
「也是,姚大夫挺顽固的,未经他同意,他是不会接受的。」她有些无奈。
「是啊。」语气仍是淡淡的。
听他这般不经心,她忍不住朝他望去,见他表情果然也是冷冷无波。「喂,那姚大夫身上的伤少说要疗养三个月才下得了床,可您的身子不能一日无人调养,您不担心姚大夫的状况,也得想想自个儿的」她没好气的说。
「谁说我不关心姚大夫,只是姚大夫有自己的主张,我不会去干涉,至于他养病期间无人我照料的事,放心,我会再找一个人进府帮我。」
「您找谁呢?」她好奇的问。
秦有菊一笑。「这你不用多问,到时候就知晓了。」
「什么嘛,这有什么好神秘的?」
他笑而不答。
「不说算了,反正到时就知道您在搞什么名堂。」她懒得再追问,不过是来一名新大夫,有什么值得她吃惊的?
「秋儿,咱们成婚后,就能这样每日抱着取暖了,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成亲?」
他忽然问起,许是生病的关系,声音显得异常沙哑低沉。
「成亲?」她脸立刻就红了。「您胡说什么,谁要成亲了?」
「不吗?」
「不……」
「那岂不要我光棍一辈子?」他声音明显沮丧下来。
「谁让您光棍的,您您可以去娶别人」
「你说这话可真伤我的心,当初传出你阻二哥的事,我也没有不信你,大哥想娶你做妾,我更是极力阻拦,等了你许多年,你这没良心的却一句话要我滚,好,我若真去娶别人,你可别怨我,更别哭,是你自己不要的」说到后头,他似乎真气愤起来,别过头不看她。
见他发怒,她也难受,虽然很想说也一什么让他消气,但她一直记着姚大夫对她说的事,因为想完成那件事,她不能成亲,更不能对他解释什么,只好保持f默。
「哼,我晓得你是嫌弃我这破身子,怕嫁给我后很快做寡妇,不过你放心,你这人福寿双全,老天不会给你一个短命夫婿的,为了不耽误你,就不勉强你了」
瞧她不吭声,似不在乎,他赌气地说。
「三爷……」
「别叫我,我不是你的三爷。」他气道。
秋儿闭上嘴,真生气了吗?三爷平日脾气不错,闹脾气也是片刻就过,并不会对她说重话,但这回真教她无措,正喘喘不安时,忽然留意到他双臂仍紧紧圈住她不放,哪像他嘴上说的那样无情。
她不禁抿嘴笑了。这心口不一的家伙!
算了,他闹他的小性子,她可不想再理,反正躺在他怀里也舒适得很,等他身子暖了,睡了,她便离开。
第3章(1)
她本想只躺一会,没想到居然迷迷糊糊睡去,而且不知睡了多久才被热醒,满身大汗的醒过来后,蓦然惊觉抱着她的身子烫得像火球,她马上责怪起自己怎能大意睡着。
「三爷!」她急着唤醒他,可他没醒来。
她想起身瞧他的状况,可身子被他死死抱住,她连动也不能。
这人烧成这样还能抱住她不放,也不怕被热死!
她张口想叫杏珠进来帮看拉开人,但担心那小丫头见到两人在床上的样子太过尴尬,只好自个儿先努力看看。
「三爷,您先放开我,我得设法普您降温,您发高烧又抱着我,简直是火上添油,会烧坏脑子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他四肢像麻花般缠得更紧,压根是想抱着她一块烧死。
「三爷!」她急得想在他身上浇俑水,瞧他醒不醒来。
只是这声大喊没有叫醒他,却惊醒了外头打吨的杏珠,她冲了进来。「三爷怎么了吗?!三爷……呃……秋姊姊,你、你们?」瞧看两人缠抱在一起的模样,她睦目结舌。
秋儿也觉模得很。「杏珠,既然进来了,就帮我——」
「杏珠会帮你们保密,我什么也没瞧见,你们继续继续……我、我在外头等,你们若有事再吩咐……」小丫头慌慌张张的往外跑,跑得急了,还被门槛绊了下差点摔倒,随后门被砰的一声用力围上。
继续什么?!她要杏珠留下帮她拉开三爷,小丫头语无伦次又惊惶失措是怎样?
就算撞见两人在床上,也该知道三爷病了,两人根本不可能怎样!纳闷间,正想出声再将人唤进来时,眼角余光瞥见一双凤目竟是睁开的。
「您醒了?!」她惊喜。
「嗯。」他应声。
「那还不快点放开我,我让杏珠送水进来给您擦汗。」
他没动。「你要杏珠进来我不反对,但这是你自己愿意的,可不要怨我。」他充满血丝的眼睛贼亮贼亮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秋儿有听没有懂,但随着他的目光,她往自己身上瞄了瞄,这一瞄,霎时脑门充血,脸皮也一烧起来。
难怪他要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更难怪杏珠进屋后会那样吃惊,甚至慌张脸红的跌出屋外去,原来一自己不知何时衣襟已褪到露出粉色肚兜,裙摆也撩高到让人瞧见整条大腿,最要命的是,她肩上怎会有一块块粉红色的痕迹,这怎么来的?
再仔细瞧向他,头发凌乱、衣襟大敞不说,更甚者,他唇破出血,可那皮破得可疑,加上自己肩上也沾了血痕,别说是不小心沾上的吧?
她眯起眼。「三爷恐怕一直是醒着的吧?」她磨牙问。
「身上的高烧应该也不是病的,大概是太过热情使然吧?」
「三爷怎么不说话?」她牙越咬越深。
「秋儿,我身子寒,方才想法子让身子变热,可这会身子又变冰了……你要不要试试再帮我取暖……」
「……」
秋儿很吃惊。
三爷找来的大夫竟然是鬼婆婆!
鬼婆婆是江湖有名专救死人的人,当年小姐就是被她救回的。
「鬼婆婆,你怎么会到秦府里代替姚大夫工作?」鬼婆婆收费不些,个性又古怪,如何会愿意离开她那间阴森森的小屋子来这?
「那死鬼被烧得快成木炭,死求活求我才勉强来的,不过说好只待三个月,多一天都不成,还有,我的收费是十万两,离开那天立即付清。」鬼婆婆冷笑答。
「十万两?」她昨舌。果然是巨额!
听鬼婆婆的语气,是看在姚大夫面子上才来的,她这才想起来,当年二爷会找上鬼婆婆救小姐,不就是透过姚大夫介绍的吗?
两人是旧识,可这交情有多深,且是什么样的交情她也不清楚,这会瞧来……似乎不单纯啊!
像是猜出她想什么,鬼婆婆冷睨她,没好气的告知,「哼,我与那死鬼是前世的仇人,这世的孽缘,他正是老婆子我的死鬼丈夫」
她瞬间张大了嘴巴。「原来你有丈夫?」
「怎么,我老婆子就不可能嫁人吗?」鬼婆婆不高兴了。
「不是的,我只是……只是……」还真难辩解,以鬼婆婆这样孤僻的性子,突然说有丈夫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而且那人还是她认识多年、为人风趣的姚大夫。
「不用解释,那死鬼不曾提过我也是理所当然,因为我也不认他是我的男人,哼,这回我是瞧在钱的分上才来的,与他无关」鬼婆婆一个不开心,又道。
秋儿心想,才说是姚大夫求她来的,这会又不认与他有关,瞧来两人的关系还真矛盾啊!
「呃,我明白了,不过,既然你要在秦府待上三个月,那就安排你住在菊院里的——」
「谁要与那死鬼住在同一处,我住贝栏院,那儿僻静,我不习惯有人在我面前晃,你搬走。」鬼婆婆喧宾夺主。
「让我搬走?」秋儿比看自己。
「没错,现在就搬,省得我瞧了碍眼。」
她咬唇,想不到居然会被赶出勾栏院。「那……那我搬哪呀?」
「去去去,我管得着你的去处吗?」鬼婆婆鸿占鹊巢,事不关己的摆手。
她无奈,这种跋息又难相处的性子,难怪当鬼婆婆说有丈夫时,会这么教人吃惊。「我明白了,这就搬走。」她可不敢与这位行事诡异乖张的老婆婆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