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和齐观察着老太爷忧心表情,觉得这背后说人坏话的效果达到了,心想这门亲事应该谈不成了才是……于是他脸上温顺乖巧,向老太爷问完安,又陪着老太爷喝了一盏茶,跟着告退回房去歇着。
古家二少拒绝婚事的消息传回罗府,罗永晋欢欣鼓舞却不敢太明显的表现,罗薇薇先是一愣,跟着就气急败坏的责罚了报讯的婢女一顿,抽得那婢子皮开肉绽频频求饶,然后罗薇薇像刮暴风一样的冲到罗老爷面前。
“二少爷拒婚了?”罗薇薇气得扔了帕子。
罗老爷怕女儿气坏身子,连忙安抚,“不是不是,也不是说拒婚……这个,我们才搬回来这里半年不到,那古家太爷又是偶然遇到的,爹才说家里有个女儿呢,老太爷就嚷着要结亲了,爹连忙去打听一下那位二少爷的名声的事都没做啊。”
“那二少爷有什么不好吗?”罗薇薇听懂了,跟着问。
“这个嘛……”罗老爷摸摸下巴,“要说不好,还真是很不好……”然后,罗老爷便将之间的传闻都说了一遍。
罗薇薇脸上表情可精彩着。
从一开始的沉迷青楼女,再到古家二少体弱多病,无法行房事,还有性情孤陋寡闻,待女子冷谈,待男子生疏,却反而跟自家侍从言今形影不离……等等古怪传闻,简直令罗薇薇惊愕。
甚至还有人私下揣摩着,古家二少虽然无法行房事,却又沉迷青楼女,为了让自己能够雄风大展,还时时抱着药茶在喝,连与人商谈生意之时都是药茶不离口。
罗薇薇虽然对古家二少一见钟情,可也不想守活寡!
她脸上颜色青青白白红红,最后成了恼怒的黑。
“那古家二少如此惨败身子,老太爷怎么还敢向女儿求婚事?”
“呃,怕是急了吧……”罗老爷皱着眉,一边替老友辩护。
“有什么好急的!就让那青楼女子给他生孩子去啊!”罗薇薇气恼的喊出来。
她想起来那晚古和齐对她理也不理,自顾自的招呼着亭子里的女人,又挽着那出头的侍婢走人,她就一肚子的火气。
忽然罗薇薇又想,那亭子里的女人,好像是什么三千阁的人?
那晚的记忆她也有些模糊了,她向来就是个满心只有自己的人,对于不放心上的人她从来没有去理会过,更不要说去记住姓名出身了;现在叫她回想,她也只想得起来古家二少的面貌和姓名,但那另外的两个女人,她却怎么也没有印象。
“对了,好像就是什么三千阁的?”她皱着眉,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她听了二三次的这个词儿。
罗老爷听这青楼名从自己闺女口中冒出,不由得皱眉,“薇薇啊,你怎么也知道这青楼的名儿?唉,该不会是永晋这小子去逛青楼,还回来和你讲了?”
让罗老爷恨瞪的罗永晋,当下背心别了冷汗。
罗永晋确实是有个青楼里的相好姑娘,但这年头哪个男人不进青楼?就连罗老爷也藏了个女人,养在宅子里啊!
“三千阁是青楼的名儿?”罗薇薇却一脸迷惑,她只是想起来那天晚上有这么一个词儿让她记住了,却从来没有意识到,这正是古家二少沉迷的青楼女子所待的地方。
然后她看见厅里,两个脸色尴尬的老少男子,跟着她便反应过来了,“那青楼女就待在三千阁?”
“呃,薇薇啊,你一个闺女,这青楼之地的名字……”
“爹,你别管这种小事。”罗薇薇瞪了老父一眼,“女儿可不管古二少爷在街坊间的名声,传的怎么难听,我就问一件事。”
“啊,薇薇说啊。”
“拒婚这事,爹是听了传言才说的?还是当真是二少爷亲口说的?”遭人拒婚可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她又好面子,怎么样也要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罗老爷摸摸鼻子,“爹倒很想说是古家二少爷亲口拒的……不过,呃,其实是古老太爷支支吾吾说他孙子身体不好,怕耽搁我罗家爱女,后来爹又去问了几个商界朋友,才知道原来这二少爷这事不少传闻。”
“古太爷明知他孙儿身体不好,怎么还敢向爹求亲?”
“大概因为我们刚搬来半年不到,又没有刻意去打听过这些事,加上又知道了有你这么个未许人的闺女,才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爹一回来问你,你就应了……”
罗薇薇横了老爹一眼,“那么,拒婚一事,就不是二少爷的主意喽?”
罗老爷一听这话,就觉得有问题,连忙道:“薇薇啊,人家说无风不起浪,那二少爷的名声对女儿家不好,拒婚了也就……”
“可女儿那天看那二少爷,就不是什么坏心人啊!而且——”她脸上羞红,“二少爷还救了人家的,虽然他没怎么搭理人家……不过,那也是他害羞了吧!没错!他一定害羞了!女儿觉得他挽着人家的时候,那只手也挺有力气的。”
罗老爷都有些傻眼了,他怎么不知道,那天二少爷英雄救美,竟然还顺道吃了女儿一把嫩豆腐?她可还没许人呢!
“女儿择个日子,去古府拜访一趟好了。”罗薇薇笑道。
“咦?”罗老爷吃惊。
“薇薇!”罗永晋哀叫。
但罗薇薇心意已定,“女儿不管那街坊传言了,女儿就对古二少爷有好感!
说不定拒婚之事是乌龙,还是因为二少爷自觉配不上女儿,才说出来的呢。”她一手抚着自己姣好脸面,一边轻声细语道。
她想起那天晚上,月色湖光,古家二少爷那挺直的身影狭长的眼里温度淡淡的,想起他一手挽在自己腰上的稳定,想起他身上的药香味。
她觉得,那看起来柔弱,实则刚硬冷然的古二少爷,是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人!这样的想法一定下来了,她便再也没有朝一旁软弱温文的罗永晋投过一眼。
罗薇薇这人,还真是很有行动力的。
她说要“择日”拜访古府。但这个择日终究比不上撞日,于是吩咐底下婢女立刻去给古老爷子送拜帖,回房梳妆打扮。罗老爷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就见女儿已经招来府里马车,要直往古府去了。
罗老爷都傻眼了。
心系佳人的罗永晋才不理会管不住女儿的义父,他也没有愚蠢到以为自己能够阻止罗薇薇,但是,要跟着去是没问题的。
于是他也跟着上了马车,却不是挤进车厢,而是抢了架马的位子。
事实上他这个动作做对了,因为罗薇薇只是瞥他一眼,便没有再去理他,而是自顾自的给自己理理头发,整整衣服。
马车速度很快,因为罗薇薇不住催促,怕极了她小姐毫无轻重观念的责罚手段,车夫一把将驾车的鞭子抢过来,又将义少爷赶到一边去,自己用力驱赶马儿快跑,至于路上是不是碰撞到了什么人,他却是不管的。
如此一来,等这一路疯跑的马车在古府前停下来时,也不过才过了正午半个时辰而已。
罗薇薇在侍女喜儿的陪同下入了古府。
她去的时间有些不巧,一方面老太爷刚用完饭,散完步,正要回房歇歇,睡个午觉,虽然老太爷接到罗薇薇递的拜访帖子,但上面也没有写明时间,老太爷怎么也没想过,一个好好的闺女会这样硬闯上门。
而古和齐这里,他正在自己独立的小院中,关着门,滚在榻上,抱着秋舞吟磨蹭亲昵这,他虽然没有与他的秋舞吟做到肌肤相亲的地步,但挽着她细腰,与她亲个嘴儿,卧她膝上睡午觉,这样的事情,却是没有少做的。
罗薇薇在这个令人昏昏欲睡的时间上门来,确实很惹人生气。
但是,这时间点上,却又是好的,因为她要见的人都还没醒着,而且,全都在了。她甚至能够见到秋舞吟,这一次,说不定她会将对方的样貌仔细记起来。
老太爷接到下人难掩惊愕的通报时,那张老脸也升起惊讶的表情,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可是一个未许人的大闺女,居然就这样近乎粗暴的闯上府来吗?老太爷在这一瞬间,几乎怀疑起来自己一头热怕帮宠孙找来的姻缘,其实是给自己找来了天大麻烦。
撇开老太爷被措手不及的突击给打蒙了脑袋不管,古和齐这边,听到言今困惑又惊讶的通报“罗家嫡小姐来访”的时候,他正躺在秋舞吟膝上,闭着眼让她给自己打扇子,满脸的舒服表情。
“言今,你听错了吧?”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嫡小姐拖到今天才来?”这是一旁的秋舞吟的声音。
她这句话,让古和齐和言今这对主仆,错愕的瞪大眼睛。
秋舞吟见他们两人令人发笑的傻愣表情,不由得噗地笑出声来,古和齐回神,便楸着她的发尾,硬是讨来了一个嘴对嘴的亲吻,旁边言今看天看地,就是不把眼睛往主子身上瞥。
秋舞吟很快就讨饶了,“别……别咬了,再咬下去,唇就肿了……我的好少爷,您别……古二少爷!”她终于恼怒低喊。
言今在一旁已经听得脸红,那偷得香吻无数的古和齐却只是回味的撅着嘴,一边把秋舞吟搂得更紧,一边哄着说要听她解释。
第8章(2)
秋舞吟喘过了气,才说由于她从春亦寻那里听到的,关于罗家嫡小姐的种种事迹,以及不久之前才发生过的,罗永晋竟然对阁里的金钗春亦寻动粗,欲强行亲近的事情。
“罗府内,说来都是嫡小姐说了算的,罗老爷溺爱这独生女儿,连收下罗永晋这个义子,恐怕也只是为了给嫡小姐找个靠山而已。”
古和齐努力回想那天在亭子里匆匆见到的狼狈书生,却怎么也无法把“可靠”两个字安在他身上,更别说他听到罗永晋竟然在酒后对春亦寻施暴——古和齐可记得清楚,当时他看过的,春亦寻那双惊惶湿润的眸子。
这样柔弱的女子,罗永晋没有好好保护,竟然还动手动脚?
至于那被娇惯的嫡小姐,今日上门拜访,恐怕也不安什么好心——古和齐想,他拒婚的这件事,老太爷几天前就和他应对过了,而那得到消息的罗家嫡小姐竟然还忍耐了这么多天,想必是不会善了了——
但这却是古和齐误会了,虽然他一开始就拒绝,但现实是老太爷挨着面子,没有立即告知罗老爷,而罗老爷得到消息时,也是胆战心惊的拖了几天,才吞吞吐吐的跟宝贝女儿说;瞧这嫡小姐凶悍的,听了消息便立刻来拜访。
不知道内里的这番拖延的古和齐,只是觉得这个嫡小姐心机深沉,他心里不痛快,起了身,懒洋洋的让秋舞吟给他整理仪容,想了想,又叫言今护着秋舞吟先往后门去,若是半个时辰内他没有出现,就让秋舞吟先回三千阁。
他可没打算让秋舞吟去面对那个凶恶的女人。
然后,他慢吞吞的,往主屋方向走,去见那上门的罗家嫡小姐。
罗薇薇正与老太爷喝茶。
出门在外,她还是懂得礼数,并没有将家里那套作派使出来。但她都来了两刻钟有余,却还见不到古家二少,她脸上虽然还平静的喝着茶,与老太爷说话,一边打探着二少爷对这婚事的意思,但实际上,她心里已经不耐烦了。
古老太爷镇定的同她喝茶说话,却也看见她眉头已经有点皱起,像是随时会发脾气似的,老太爷也不禁在心里摇头。
该不会当真应了宠孙那句评语,这小姑娘凉薄尖刻吧?
在厅里的平静将要崩溃之前,古和齐终于姗姗来迟。
“劳罗小姐久候。”他施一礼,跟着偏过头,咳了一咳。
罗薇薇心里惊疑不安的,看着这苍白柔弱的青年公子。
“薇薇此来,是不是扰着了二少爷休养身子?”她忍不住问上这句,又看着一旁的侍从端来药茶,那二少爷一口一口的喝了。
那股药味,罗薇薇当日在亭子里,也从古和齐身上闻到过。
这二少爷当真是终日药茶不离身,想给自己壮阳吗?罗薇薇忍不住想到那些传言,又盯着古和齐喝药茶。
古和齐虽然专心喝药茶,但眼角余光也见到罗薇薇脸上表情,那种又困惑又犹豫,还带了一点鄙视的模样,让他觉得莫名其妙。
言今俯身,轻声道:“有传言,二少爷这药茶,是为了子嗣问题。”
古和齐听了,愣了下,才明白过来。言今说得很含蓄,但这句话要坦白的说,便是古家二少爷身子太弱,弱到无法传宗接代,只好拿药茶拼命灌,看能不能灌出一时半会儿的雄风。
他虽然早知道有这样的市井传言,但今天还是第一次,有个女子这样赤裸裸的以眼神表示出惊疑。
古和齐忍住了喷笑的举动,以及心理暗暗升起的恼怒。
他家秋舞都没有拿眼睛这样瞄着他下身呢,这让他拒了婚,又闯上门来的女子却如此胆大!这要是传出话去,她还想不想嫁人了?
一旁的老太爷没有意识到这场目光厮杀,但看着宠孙一言不发,端着药茶再喝,越喝越皱眉,老太爷心里也打起鼓来,想说宠孙这几天好不容易给他一点好脸色看,别是这罗家嫡小姐一上门来,就又楔起宠孙的怒气吧?
“和齐啊。这罗家小姐呢,说是来和你……呃,来问候你身体安好。”老太爷别扭的拐过话,让古和齐横来一眼,他又拿袖子擦擦汗。
还不到夏季呢,这天就这么热了啊!老太爷心中感叹。
古和齐才懒得理会这招来麻烦的太爷,只是平淡的和罗薇薇说话:“嫡小姐此来,是为了探视?”不是吧?那怎么看都像是要来讨个拒婚的说话,若是听得顺耳就算了,但要是听得不顺耳,恐怕就要摔桌砸椅了。
罗薇薇还没发话,一旁的罗永晋已经先开口挑拨了。
“我们是来讨个说法的!”罗永晋扬眉道:“提亲之事,是你们古府先说起的,等到我们罗家点头下嫁,你古府又说要推拒,这不是欺负人吗?还是你们古府觉得我罗家嫡小姐配不上……”他眼珠子一转,冷笑,“配不上那得终日抱着药茶喝的二少爷?”
这话说得罗薇薇脸色一变。
“住口!”她恨声喝道:“二少爷怎么会是这种低劣之辈!”
她气得急,古和齐在一旁听了,却一点也不在意。
流言是他放的,也是他刻意助长的,反正对外形象脆弱可欺也没什么关系,还可以降低他人戒心,让他谈生意方便许多,还可以免去逛三千阁以外的青楼,更可以杜绝外人打他亲事的主意,不管怎么样,都是效果很好的,既然这样,让人拿来说嘴又如何?
只要他家秋舞知道真相就好了!古和齐想到还在后门等着他的秋舞吟,心里一阵甜蜜,又急着想脱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