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琬原本没什么精神,此时看到萧维泽,脸上立即浮起一层光,眼神更是明亮起来,她微笑着摇摇头,说:“妾身没事,劳烦王爷挂念了……咳咳咳……您看过太子殿下了吗?可不能让他生气啊……咳咳……”
董琰立刻懂事地退后了两步,萧维泽上前,握住董琬的手,说:“我从太子那里过来的,没有仆人们说的那么夸张,他被关关的爪子抓破了点手背,流了少许血,但伤口并不深,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我还是叫了太医过来,给他用了外敷药。因为担心有个万一,太医还给开了内服药。”
“确实该如此,不管怎么说总是伤了太子殿下……咳咳……万万不能有半分马虎……咳咳……”董琬说。
“一只小猫伤不着他,我倒是担心你。”萧维泽叹了口气。“还好没什么大碍,我巳经吩咐侍卫捉住那只猫,干脆就送到乡下庄子里去吧,让它在庄子里多抓几只老鼠也算将功补过,府里是万万不能留了。”
离开皇宫建府别居的皇子,都会得到皇帝赏赐的一些庄子,农庄里的农户都是皇家的世仆,每年要供奉皇子一些粮食和瓜果蔬菜等农作物。
根据皇子们所受皇帝喜爱程度的不同,分到的皇庄的好坏程度也会不同,萧维泽分到的皇庄,算是很不错的,仅次于太子的皇庄。
关关被送到农庄上去,说不定反而是因祸得福,能多吃一些美味可口的野味。
“谢谢王爷的体恤。”董琬笑了起来,两腮甚至染上了一抹嫣红,只是那红色太过鲜艳,反而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其实董琬很想直接杀掉关关,这样也好给太子殿下一个交代。
萧维泽要把关关送到乡下庄子里去,虽然也算是一种处罚,却明显是一种包庇。
董琬用眼角余光瞥了董琰一眼,却见妹妹对于小猫的处置无动于衷,一点也不心疼,她内心有些疑惑,总觉得妹妹今天的态度有点异样。
之前董琰留恋在王府不肯离去,今天却难得主动要走,而现在王爷到了跟前,她的目光也没有一再往王爷身上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论如何,董琬总觉得她喜欢这样的发展,如果董琰肯主动疏远王爷,照王爷那骄傲尊贵的性子,绝不可能屈膝向她求欢吧?
董琬正如此想着,萧维泽却松开了她的手,站起身,略微歉疚地看着董琰说:“说起来,关关应该算是你的小猫了,不过,它现在触怒了太子殿下,我不得不插手过问,把它送到乡下去,你不会介意吧?”
董琰赶忙摇头,说:“送吧,送吧。这么爱闯祸的猫,我也怕养不好呢。”
其实董琰现在更忧虑的是太子的伤,听萧维泽的说法,太子被猫抓破了皮肉,并且流了血,虽然听起来只是小伤,但她仍有些担心,在她生活的后世里,猫狗都要定期施打狂犬病疫苗,这里是古代,当然不可能有疫苗,要是被抓破伤口的太子殿下不小心感染了狂犬病的话……这太可怕了!
可是担心归担心,董琰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更害怕说了后,会替纪王和自己姊姊添麻烦,比如被扣上一个“谋害太子”的罪名,所以她只能独自担忧,嘴巴却闭得紧紧的。
萧维泽见她表情凝重,只以为她是在心疼关关,便语气更加温和地对她说:“以后本王再为你另寻只乖巧的猫。”
听到这话,董琬的脸色一寒,因看到萧维泽而浮现的笑意瞬间冻结。
“不用了,不用了,姊夫,我……我现在也不怎么喜欢小猫了,它居然敢招惹姊姊,真是太让人生气了。”
董琰觉得董琬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几乎快像利箭洞穿她的身体,而萧维泽还在向她示好,简直像把她放在油锅上煎熬。
被董琬尖锐的目光直视着,董琰如芒刺在背,她一点也不想在这个房间里继续待下去,还是识趣些,早点打包快滚吧!
所以她立刻话题一转,说:“姊夫,我刚才已经和姊姊说过,我想回家了,离家太久,我很是挂念父亲和母亲。正巧今日也恭贺过了姊夫的寿诞,我便和来宾一起告辞回家吧。”
萧维泽似乎很诧异,回头看了董琬一眼。
董琬说:“从小到大,她就没有离开过爹娘……咳咳……还是个孩子心性呢……这些日子陪着我……咳咳咳……也是难为了她,咱们府里这么多人,把我照料得好好的,哪需要她这个小丫头费心劳力伺候我了?就让她回家去吧。”
萧维泽也只好点了点头,说:“也好,回去看看,免得岳父和岳母挂念。回去代我向两位长辈问声好,另外告诉他们,府里的人会照顾好琬琬的。”
“知道了,谢谢姊夫。”董琰又特地低头凑近董琬,小声说:“姊姊,我走啦,你要好好养病,一定要尽快好起来喔。”
“替我向爹娘问安,等我病好了……咳咳咳……一定亲自回娘家尽孝一番。”董琬有些伤感地说。
再三道别之后,董琰终于离开了纪王府。
当她从后花园的角门走出来,踏上等候已久的马车车厢时,只觉得王府外的天空都显得比王府里蓝,空气里更是透着令人雀跃的自由和无拘无束。
她忍不住掀起车窗的窗帘,看着外面街道上的行人,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
终于顺利离开了纪王府,那么,身为新版本的“小董氏”,她以后的命运应该会有所改变了吧?
第3章(2)
因为与纪王道别,纪王又吩咐下人为岳父、岳母准备了许多礼物,让董琰一起带回董家,所以等董琰离开王府时,天色已近黄昏。
两匹马拉车的马车行走速度还算快,车夫的本领很好,车子行走平稳,董琰坐在马车里渐渐就有些困倦。她虽然才穿越到大梁朝短短半天的工夫,却让她度日如年,感觉比工作了一个星期还累。
此时总算躲开了纪王,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再加上之前的酒意还未完全消散,她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渐渐就打起了瞌睡。
就在她似睡非睡,快要陷入沉睡时,外面忽然一阵惊叫,马匹似乎受了刺激,猛地加快了速度,董琰的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坐在她身边的二两紧张地伸手扶住了她。
“怎么了?”董琰惊讶地问。
“不知道,好像是马受惊了。”一两掀开窗帘向外看,马车忽然一个转向,差点把她甩个跟头,她喊道:“糟糕,车夫不见了!马儿在自己跑!”
马车失控,京城大街上又行人不少,一路闹得人仰马翻。
“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董琰也害怕了,她以为只有后世才会有可怕的车祸,现在才知道原来坐马车也可能会遇到车祸。
此时马车的速度真的太快,她们根本不敢中途跳车,一两和二两面面相觑,她们跟随着小姐在深宅内院长大,并不比董琰多几分力气,对于如何处理这种局面也是一筹莫展,她们俩对着眼神,唯一能确认的,就是如果小姐有危险,她们俩就算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好小姐。
一两和二两几乎要认命了,董琰却突然掀开窗帘,对着外面大喊:“救命啊!谁如果能止住马车,赏银百两!我是礼部尚书府的小姐,绝不骗人!”
一两和二两立刻也跟着喊起来:“救命啊!救命啊!谁如果能止住马车,赏银百两!这是礼部尚书府的马车,绝不骗人!”
“哈哈哈!原来礼部尚书家的千金,在面临危难时,也是仪态尽失啊。”随着一声长笑,一个骑着白马的青年翻身跃到失控的一匹马背上,他又伸手抓住了另外一匹马的缰绳,用力勒住两匹奔马,同时嘴里大声喝斥,两匹受惊的马终于在疯跑中慢慢放慢了速度,最终在一条小巷前停了下来。
此时距离青年出现已经过了好一会儿,董琰已吓得浑身发软、花容失色,心脏都快从嘴里跳了出来。
马车停下来后,又有四匹马飞驰过来,这后来的四位都身穿短衣,精悍干练,看起来像是青年的扈从。
其中一名年纪大些的扈从俐落地跳下马,走到青年面前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见他并无什么伤,才低声道:“王爷,这种事让小的们来做就好,您怎么又亲身涉险?”
青年不以为意地说:“小意思,我的马术是你教的,你还信不过自己吗?”
倒真是巧了,青年正是董琰在纪王府刚见过面不久的九王爷萧维钦。
此时董琰正准备下车向九王爷道谢,一两悄悄附在她的耳边说:“居然是九王爷救了我们啊,听说他脾气古怪,不如让奴婢下车道谢吧?”
董琰摇了摇头,对方身分如此显贵,她更必须亲自道谢,不然才真的得罪人呢。而且因为萧维钦在纪王府时,几次对她不着痕迹的细微照顾,让董琰对萧维钦很有好感,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听从流言蜚语去判断一个人。
董琰下了马车,走到九王爷面前,屈膝行礼,恭敬地说:“小女子谢过九王爷的救命之恩。”
萧维钦也早已经跳下了马,此时手里拿着一根马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董琰,说:“你今天是不是忘记烧高香,怎么总是遇到怪事?”
董琰苦笑,不管是原来的她,还是现在的小董氏,今天好像确实都比较倒楣,她无奈地说:“臣女回家必烧高香,感谢九王爷的屡次援手。”
“你烧香求一下你自己平安就好,莫提我,举手之劳,当不得如此重谢。”萧维钦用马鞭在手心敲了敲。
“不过,你刚才所说的,赏银百两算不算数?”
董琰惊讶地抬头看着萧维钦,真没想到他会讨钱呢!
您好歹是名皇子吧?而且还已经获封郡王,每年都有丰厚俸禄,难道还真打算要那区区百两赏银?真不怕丢脸。
虽然她说话算话,答应给的赏银一定会给,不过总觉得堂堂一位皇子主动索要百两赏银,很不可思议耶!
但是董琰显然低估了萧维钦的脸皮厚度,她抬头看他时,他也用那双朗朗星目看着她,大大方方地催着:“快给钱呀!做了好事难道没有回报吗?”
董琰的嘴角抽了抽,她回头对一两低声道:“从包裹里取一百两银子来。”
幸好这次回家,纪王给她了许多赏赐,包括不少的现金现银,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一两回马车上取银子,此时原本跟在董琰马车后面的两名护卫也骑着马追了上来,其中一人的马上还载着摔伤了腿的车夫。
这两名护卫是纪王派来的,当马车出现事故时,他们正好被行凶之人堵住去路,追赶马车就晚了一步,后来再追赶时又追错了方向,直到现在才赶上。
两人下马,单膝跪在董琰面前请罪。
董琰皱了皱眉,他们毕竟是纪王的人,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淡淡地说:“你们起来说话吧,今天幸亏路遇九王爷仗义搭救,没出什么大事。”
两名护卫又赶忙向萧维钦见礼。
萧维钦冷冷地扫他们一眼,说:“护主不力,该当何罪?本王最烦见到你们这种人,快滚回去吧。”
此时一两拿了装着一百两银子的钱囊过来,双手敬呈给萧维钦身后的扈从。
萧维钦扫了一眼那沉甸甸的布袋,一直板着的俊脸露出一丝笑意,说,“救人救到底,既然收了你的赏银,就由本王护送你回家吧。”
“这……”董琰有点犹疑,这恐怕有些不妥吧?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官家之女,哪里担得起堂堂九王爷护送她回家?
“这什么这?本王说到做到,快走吧,不然眼看就天黑了。”萧维钦翻身上了他自己的白马,又命令一个擅长驾驶马车的扈从坐到董琰的马车上,连声催促:“走了,走了。”
“那就谢过王爷了。”董琰也不想多啰唆了,既然九王爷愿意好事做到底,她也不能不赏他面子吧?
上车前,董琰看了看仍然跪在地上的两名纪王府的护卫,想了想,对他们说:“你们一人先送车夫回府治疗,另外一位沿途搜寻一下,看是否有被马车伤到的百姓,如果有的话,赔偿他们一些疗伤、养伤的银两。那些被打翻了的路边小摊,如果有损失的,也补偿他们一些。”
董琰又让一两取了一些银钱出来,交给了那名护卫。
护卫接过钱袋,脸上的表情万分复杂,他们原以为会被重责,却没想到这位董二小姐还肯给他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护卫重重地向董琰一抱拳,说:“属下一定办好此事!”
办完此事,他们一定还会把董琰体恤百姓、善良仁慈的美好品德好好宣扬出去!
久在皇族贵府办事,这些护卫也深深明白,拥有良好的名声,对一位闺阁贵女非常有利。
萧维钦冷眼旁观着董琰的一言一行,等她要上车时,他才冷哼一声:“沽名钓誉。”
什么话?!
董琰忍不住抬眼狠狠瞪了萧维钦一下,萧维钦更凶地瞪回来,在这个时候,董琰才深刻意识到萧维钦虽然在纪王府表现得大方得体,但毕竟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年轻人,看他现在的样子,简直像个处处挑剔的小屁孩。
在纪王府明明对她还很有礼貌,很照顾体贴,不知道现在又为何换了副傲娇的模样?
人家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董琰却觉得萧维钦更难以捉摸。
董琰不知情,所以觉得萧维钦的态度奇怪,其实萧维钦只是关心则乱,他此时以审视未婚妻的眼光来看待董琰,就不免患得患失,脱口而出的话语其实未必是他的真心之言。
他只是想在董琰面前有所表现而已。
董琰说:“我只求个问心无愧。”
今天她的马车出事,那些被狂奔马车撞到的百姓,不是更无辜吗?
萧维钦用马鞭敲了敲手心,冷冷道:“见佛念经,见庙烧香,每逢灾害之年还施粥救济,你们这些贵妇、贵女的把戏,本王见多了。哼!菩萨面目,蛇蝎心肠,谁又不知道呢?”
董琰突然发现这个九王爷很欠扁耶!
董琰站稳身子,仰头看着骑在马上的俊美青年,说:“我听我姊姊说,宫内的贵妃娘娘也是初一、十五必烧高香,逢年过节必施斋行善,那么请问王爷,您认为贵妃娘娘如何呢?”
萧维钦被这话一堵,楞了一会儿才回答:“你们怎么能和母妃相提并论?她是真慈善!”
董琰微微一笑,说:“真巧,我也这么认为,贵妃娘娘是真菩萨心肠。臣女一心向善,只求学娘娘个皮毛,也就满足了,沽名钓誉什么的,我可担待不起。”
说完,董琰立刻上车,懒得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