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三更时分,月更圆。
一个纤细的人影悄悄推开房门,闪身溜进皇甫恪的房间。
藉着月光,她远远凝视着床榻上的男人,修长的身躯,俊雅又儒雅的面孔,那双好看的、清朗的眸正闭着。
他睡着了,而她是来勾引他的!海棠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向床榻走去。
昨日,在她和皇甫恪一昔长谈后,在她思来想去整整一夜后,她下了决心,让自己再化身为当日被他轻薄过的“小狐仙”,去挑逗他、勾引他,让他迷途知返,意识到小狐仙要比她这个假男人更值得被他喜爱!
事不宜迟,她专程跑到月家医馆,跟青绫拿回自己近来学着绣好的女性衣物,就等着此时此刻的引诱大计!
说是女性衣物,其实不过是嫩黄肚兜和石榴纱裙,她总不能穿着男人的衣服去勾引皇甫先生吧,那只会让他与她的打算背道而驰,在那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有了行头,就好打扮了。
她撕下人皮面具,洗了个澡,披散着长长的发,穿上衣物。她一针一线绣好的海棠花,一朵一朵点缀在肚兜和裙摆上,有着不意而欲的意味。
“谁?”黑暗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一声男性磁性悦耳的嗓音。
海棠吓了一跳,她没料到,皇甫恪居然并没睡得太死,听到动静就醒了。这下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发呆。
又一声响,是打火摺子的声音,接着屋里一片明亮,皇甫恪点燃了床边桌几上的蜡烛。
“是你?”他目瞪口呆地瞪着眼前的美景。
不会是作梦吧?他明明没睡着,还是她有梦游症?
可看她的样子,明明是清醒的呀,朝思暮想的美人儿此时只着肚兜和若隐若现的纱裙,肤若美瓷、唇若樱花,俏生生地站在屋子中央,一脸茫然的神情,好像也给他吓了一跳。
“……”海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方才的雄心万丈一下子全化成了泡影,她缩脚,正要朝后退去……
“你是?”聪明如皇甫恪,怎么让她难堪,马上从床上起来,三步并做两步迅速来到佳人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不给她半点后退的机会,脸上还在做恍然大悟状:“小狐仙?”
“噢,是是是。”海棠被他一提醒,马上想起自己扮演的角色,点头如捣蒜。
“你来找我?真是太好了。”薄唇轻扬,大喜过望。
烛光下,只见她眸如秋水、睫似蝶翼、唇若樱花,裸露于肚兜外的肌肤雪白似瓷,纱裙里隐约可见两条修长的玉腿。
她既美得妩媚,却带着一种孩子气的娇憨,令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品尝那冰肌玉骨的滋味。
皇甫恪低喟一声,正欲俯身覆上她的唇,却不料被她伸手抵挡住。
“嗯?”她是在拒绝他?那她来干嘛?让他只能看不能吃?太残忍了吧?
“等一下!”他听她问:“那个,你觉得我漂亮吗?”
“当然,小狐仙最美了。”他扬眉,暗忖她的企图。
“真的吗?比男人美吗?”她大喜。
“呵呵。”他笑。
“快说呀。”
“当然,比这世上所有的男人和女人都美。”这到是他的真心话,就是在这种氛围说出来,好像有点别扭。
“那比你们这里的海夫子也美吗?”她不甘心地打破沙锅问到底。
“呃?”他这下倒是略显惊诧,锐目微微眯起,问道:“难不成小狐仙也喜欢他?”
“也?”海棠挑眉,他用了“也”字哦,不好!难道他还对她这个假男人念念不忘?这下可着急了,“如果你只能选一个,你选我还是选‘他’?”
“选?”她的措词总是让他惊奇。
“嗯,选,然后我跟你共渡春宵。”
什么?共渡春宵?原来她不是想让他只看不吃,而是亲自送上门来给他吃?
皇甫恪这一惊非同小可。一向自诩过高,肚子里无数计策的私塾先生,头一次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有限。
“快选呀!”海棠急了。万一他不选自己而选“他”,虽然那个“他”也是自己,可要她如何收场?
“不用选了,只有你一个。”他想来想去也猜不出这小女人到底打什么算盘,干脆老老实实地如实回答。
“真的?”她喜出望外。
“真的。”他的心因她喜悦时的绝美神情而沦陷,猛地将她揽进怀中,饥渴的唇舌覆上她的,温柔且霸道地全面占领。
“唔!”她发出不知所措的嘤咛,瞪大一双美眸,长长的睫眨动着,与那双清朗的眸对视着,不明白他干嘛总是喜欢吃她的嘴?
“闭上眼。”他低笑,舌尖撬开她柔软的唇瓣,整齐的贝齿,再热烈地纠缠上甜蜜的丁香小舌。
海棠没有如他所愿,反而将眼睛瞪得更圆更大。
他的唇好烫,就像她生病时的灼热温度;他的舌好霸气,狂烈地不给她一点点喘息的机会。海棠被他吻得就快喘不过气来了,她下意识地躲闪,想要避开他强势的掠夺。
“唔,不……”她红唇一张,好不容易才发出了一点点抗议声,竟让他的舌更趁势深深探入,整个堵住,滑舌不住地爱抚着她甜蜜的嘴唇内侧。
这样的皇甫恪令海棠觉得陌生和恐慌。外表斯文俊雅的他,平日里怎么看都是个不折不扣、不愠不火的老好人,可是现在的他又好像不是那样的。如果上次在河边可以解释为他喝醉了酒,那么这一次,又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她回过神,便已被皇甫恪腾空打横抱起,大步朝床榻走去。
他一面走一面仍在食髓知味般地亲吻着她,虽然她并不予以回应,但唇齿交缠的暧昧味道和自她身上发出的淡淡体香仍能令男性血脉贲张!
他不想再等了!既然她自己送上门来,他就不会给她任何机会全身而退。
……
海棠已经被折腾到再也没有一丁点力气了,她汗湿的发丝黏在颊上,微闭着眸,侧躺在皇甫恪的床上。
困极的海棠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似乎看到他不着衣衫,正立于桌前,拿着一支画笔在一张纸卷上画着什么。
显然他没打算上床歇息,反而将桌上的火烛拨得更亮。
这人……做什么啊?难道都不累吗?完全不像她整个人跟死过一回似的,全身乏力,还有精神做别的,难道是为了明白上课做准备工作?
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其他的事情……就等到明天再说吧,海棠很快就沉入梦乡,而这皇甫私塾里的那根烛火,直到天明时分才熄灭。
男人收起笔,满意地浏览一遍平铺于桌上的画卷,再贪恋地看向床榻上入睡的佳人。
他上床,一望着那美丽绝伦的容颜,便情不自尽地凑近她,痴迷地亲吻着她的额头和脸颊……唔,真想吻她的嘴,可是他答应过不亲的,万一真给他吻肿了,明天一定会令她难堪。
偷了好一会儿香,他才心满意足地笑起来,仰卧于床上,伸手将熟睡的美人儿小心翼翼地搂进怀中。
“我会弄清楚的,你身上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如宣誓般,他在她耳畔低语,也宣告了他对她的占有欲。
她不会知道,十年前的他,曾与她有过来面之缘,之后再无见面的机缘。他沮丧地以为今生今世两人再无相见的一天。
可在十年后,他狂喜地在乌龙镇上发现了她!既然命运将她送到了他的身边,那么他绝对不会放手,即使不择手段,他也要得到她!
他皇甫恪,早就过了年少轻狂、放浪形骸的浪荡年纪,自从遇上她后,他便再也没有流连忘返青楼酒肆,也再没有对哪个女人动过情。因为在他心里,她是独一无二的,无人能及她一缕发丝,或一抹笑颜。
一度钟情深刻骨,相思寸断苦难言,只要对像是她,他宁愿做那奸诈又阴险的小人,觊觎垂涎美人的好色之徒,也绝对不放过她!
第6章(1)
天渐放亮,皇甫私塾里的某扇门,“吱呀”一声,开了。
娇小纤细的玲珑身子,与往常一样,蹑手蹑脚地轻轻离开房间,完全没察觉身后那道恋恋不舍的视线。
已经近半个月了,每个夜晚,海棠都会在二更时分悄悄地来到皇甫恪房中,与他幽会。
这个男人好像从来就没有睡着过,他多半会躺在床上,在她脱鞋上榻时,大手扯住她纤细的手腕,一个用力,令她惊慌地跌进他宽阔如火的胸膛;有时甚至她一开门,就被在门后等待的他从后面整个拦腰抱起,吓得她尖叫不已。
他似乎无比迷恋她的身体,每一寸肌肤,每一处,都被他细细地舔吻,磨人似的轻咬,全身上下都留有他热情的吻痕和印记。
还好她白日都是身着男子衣物,雪白细致的颈间那红印不会被旁人轻易看出来,否则怎会让她蒙混过关到现在?
每夜的欢爱让她力不从心,白天总是会乏力,身子被他折腾得又酸又软,可无论她如何累,也必需时刻提醒自己要赶在清晨前离去,以免惹他怀疑。有一两次,她睡过了头,醒时窗外天色已大白,她惊恐万状,侧首却发现他仍在睡,赶紧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溜掉,飞快地回到自己的屋里。
海棠觉得自己开始陷入进去,越来越深,从一开始的懵懵懂懂,到慢慢略识情爱滋味,再到如今整晚的缱绻缠绵,她似乎越来越享受起皇甫恪带给自己的无数欢愉,但最近她又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因为他比以前更爱在白天看她了,目光甚至越发露骨,打扮成男子的她,戴着平凡面具的她,身为皇甫私塾夫子的海华,没一样能比得上夜晚的她,可为什么,他还是对“海华”情有独钟呢?
难道,她牺牲如此之大也无法使他回头,他真的没救了?
不同于海棠的焦虑担心,皇甫恪如今是如沐春风,悠闲自在地坐在如意客栈里,同曲账房等人正喝着冰镇酸梅汤消暑。
“哟,是不是恋爱了啊?这满面春风的!”老板娘笑嘻嘻地询问。
他不答话,仍置若罔闻地快活地想着心事。
这两天就要放农忙假了,私塾里得停一个月的课,这样一来她就有空好好休息一阵子,这些日子,白天要教课,晚上还得承受他的需索无度,可把她累得够呛。
但这也怪不得他。谁让她太吸引人呢?那曲线玲珑,凹凸有致的玉体,这夏天酷暑时,却更加光如玉琢,凉若冰块,无论他或抱、或抚、或亲吻、或交合,无不婉转承欢,使他通体舒服。
这女子简直就是天生的尤物,让他怎么也要不够。今儿晚上……要她几回呢?三回好了,免得让她太疲惫了睡过头,早上惊慌失措地从他床上逃走,还生怕被他发现,嘿嘿……
俊雅的脸上,笑意越来越大。
“哎,皇甫先生您该不是发财了吧?最近又修屋子、又建浴室的,瞎忙活什么呀?还不如把欠我的那一百三十四两六钱银子还来。”元记当铺的元媵元公子疑惑地看着不晓得在想什么,是不是面带暧昧微笑的男人。
“一百三十四两六钱银子是用去办私塾的,属于公物,你别想要回去了。”曲账房接话道:“还有,我的那座宅子也抵给你了,还不满意?小孩子家家的,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什么小孩子家家?我都快要娶媳妇儿了,是吧,姑奶奶?”元媵很不服气地嚷着。
俗话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他们这群人里,男人中以棺材铺的谢掌柜年纪最长,其次是“前天下第一杀手”萧屠夫,接着是皇甫恪、曲账房,来镇上不久的小瞿和小荆,依次排下来,他元媵属老末,可那些家伙都老大不小了,一个个都仍是孤家寡人,最先娶老婆的可是他,还说他是小孩子,真是岂有此理!
“是的是的,在这可先通知一声,元小子成亲那天每个人都得送礼哦。”老板娘一向最疼元媵,自然胳膊肘儿往内拐。
“他那个媳妇可是我们帮他追来的,还要我们送礼?”众人皆不服气。
“当然得送,等我先看看还缺什么。”老板娘翻着一本簿册,口里念念有词:“家具已经跟袁木匠说好了,床、桌、橱、凳、梳妆台都得用上好的梨花木;喜被帘帐要去德宝商行选;喜饼和酒水是订的安记茶楼和盘古酒坊的;鸣凤绣庄已经在加班加点赶制两套新人服和凤冠……哎,你们瞧瞧人家凤大爷,这一出手可真阔绰,多学着点呀!”
“你直接说吧,我们得送什么?”曲账房懒得跟她拐弯抹角。
“那就要看你们想按什么辈分送礼吧!”老板娘道:“若是同元小子一个辈分的,那简单,老谢负责烟花爆竹,皇甫先生负责写请柬,其余四个,抬轿子吧!”
什么?抬轿子?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曲账房首先对老板娘怒目而视,想他堂堂海龙王曲家的七少爷,凭什么沦落到给人抬轿?还好脾气火爆的萧屠夫此时不在,不然听了这话绝对勃然大怒要开骂。
众人又听老板娘口齿清楚道:“若是同我一个辈分呢,就有点麻烦了。”
“快说来听听。”小瞿显然也不想抬轿子。
“晚辈娶媳妇儿,你们这些长辈们也不好意思出手太小气不是?”老板娘笑吟吟地说:“听说老谢手里有本绝世的兵书,就拿那个当贺礼好了。”
“……”正跟小荆下棋的谢掌柜一阵无语。
“小荆嘛,元小子家有一张铺椅子的白虎皮,我瞧着挺好,不晓得有没有白狐狸或白貂皮,打几只来给我那侄媳妇做一件御寒的大衣……”
“……”小荆手里捏着一枚棋子,迟迟不放,一向冷漠俊脸上微微变色。这还是夏天,她已经操心起宝贝侄媳妇过冬的问题了?
“听说皇甫先生的画师天下一绝,千金也难买,就弄个两张来,一张花好月圆、一幅龙凤呈祥,图个好彩头嘛!”
轮到皇甫先生这里,他倒是没意见,因为他还在发呆盼着天赶紧黑,好与佳人相会。
“至于姓萧的嘛,已经送过一把宝刀了,这回就便宜他了。”
坐在老板娘旁边的元媵一路听得眉开眼笑,听到这里不由得由衷的佩服:难怪姑奶奶吃得开、混得好,如此识时务,该收敛的时候收敛,该嚣张的时候嚣张,不该去惹萧屠夫的时候还帮人家找个借口,实在是太厉害啦!
“小瞿呢,马家镇上有一票波斯来的强盗,你去帮忙收拾一下,顺道把他们那八宝箱子拎来当贺礼就得啦!”这小瞿是老实人,而且比起其他几个,几乎没啥油水可刮,没钱出,只好出出力气活了。
“好好,我晓得了。”小瞿赶紧答应,生怕一时不备,又让她换成别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