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外……是不是有些热闹?」皇甫朔突然半眯着眼问道。虽然中了毒,但依稀可以听见来自远方的吵杂声。
「守信与他的师兄弟在外头守着,不碍事。」冷贯霄确信易守信能将「唐门」弟子与「泰山派」弟子处理妥当,他们尽管放心为皇甫朔袪毒便是。
「既然守信在外头,那就没问题了。」皇甫朔放心一笑。
「你先忍一下,进到冰水桶里,就可以开始了。」准备就绪的堂玄辰看着两人说道,手上拿着喂毒金针。
冷贯霄扶着皇甫朔进到装满冰水的澡桶,皇甫朔脸色苍白,强忍着不打颤,随后对她用力颔首,告诉她,他已经准备好了,于是第一根金针缓缓刺入皇甫朔的肌肤。
挨普通金针已是受罪,挨一根喂上剧毒的金针,更是让人痛得椎心刺骨、难以承受,只见皇甫朔咬紧牙关,努力承受接下来近十根喂毒金针依序刺入。
「你千万别运气抵抗,就让它们游走你周身。」堂玄辰提醒。他若运气抵抗,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嗯。」皇甫朔明白她话中的警告,任由毒液在体内四窜。
「贯霄,你可以以内力将毒逼向他的五脏六腑了。」这「冰火玄奇」的毒聚集在皇甫朔的五脏六腑间,得让她再刺入的毒窜向他的五脏六腑,和「冰火玄奇」抗衡消抵才行。
冷贯霄马上伸出双掌抵着皇甫朔的双掌,将内力注入皇甫朔体内,缓慢不躁进地引导毒聚向五脏六腑。
堂玄辰在一旁聚精会神地观看,忧心若有闪失,皇甫朔将性命难保,因为紧张,额际悄悄滑下一颗晶莹的汗珠。
而为皇甫朔引导的冷贯霄也小心翼翼的,呼息平稳,以一定的节奏将内力源源不绝地注入皇甫朔体内。
慢慢地,冷冽寒冻、本该是清澈无色的冰水,突然间宛如染上一层淡淡灰色,且飘散着淡淡的腥臭味。
堂玄辰见状心下大喜,由冰水的颜色可以得知,皇甫朔体内的毒已开始排出,直见到澡桶里的水已变成墨黑且散发着浓浓的腥臭味,她才出声叫停。
「贯霄,你小心将皇甫朔扶出冰水桶,将他放在热水桶里。」堂玄辰再拿出早已备好的赤红、翠绿、卵黄及乌黑共四颗气味难闻的药丸来。
「那四颗全是要让皇甫朔服下的?」冷贯霄将皇甫朔移进热水桶后,看着如拇指般大的药丸,问道。
「对!这服下的顺序可丝毫不得马虎,只要一个步骤错了,就会导致毒气攻心,就算华佗再世,也是无力回天。」他们的毒就是这么麻烦,外人以为只要取得解药,服下就没事了,殊不知每一种毒都有不同的特性,基础的毒的确是服下一颗丹药即可解,但更高竿的毒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像皇甫朔中的「冰火玄奇」就是一例。
要解「冰火玄奇」就得以毒攻毒,而克制「冰火玄奇」最重要的「流星追月」可不是寻常「堂门」或「唐门」弟子能取得的,唯有门主与护法才有「流星追月」与四色药丸,且唯有他们才详细知道如何解「冰火玄奇」。
严格说来,当初冷贯霄和易守信误以为她是「唐门」弟子,找上她为皇甫朔解毒,还真是没抓错人。
「你再为他运气,这一回不是要将毒逼进五脏六腑,而是将毒逼出体外。」堂玄辰说明与先前相反的袪毒步骤,并立即拿赤红药丸让皇甫朔服下。
冷贯霄听从她的吩咐,为皇甫朔袪毒,堂玄辰则依凭热水颜色的变化依序喂药,两人齐心协力助皇甫朔袪毒,至于她先前吩咐煮上二十余种珍贵药材的澡桶,也在此时被抬进房中,时间配合得刚刚好。
堂玄辰见到澡桶里的热水由黑转变成淡粉时,迅速让皇甫朔服下最后一颗乌黑丹药,而后除下插在皇甫朔身上大穴的金针,再让冷贯霄将皇甫朔扶起,浸泡在充满珍贵药材的澡桶中。
「这样就行了?」冷贯霄费了不少内力,额际淌着汗水,他没费事擦去,关心着好友的最新状况。
「对,只要皇甫朔在药材桶里泡上两个时辰,将可修补『冰火玄奇』曾对他身体所造成的伤害。」堂玄辰以衣袖轻轻为冷贯霄拭去额际的汗水,此一解毒程序共花费近两个时辰,着实累坏他了,她不免感到心疼。
「为了我的事,让你们辛苦了。我可以自己在这里泡,不会有事的。你们自蜀中赶来,肯定已疲累至极,我让人带你们去休息吧。」「冰火玄奇」的毒一排出体内,皇甫朔的气色便不再败坏,精神已好上许多。
「你别为我们担心,我来『幽碧山庄』多次,可说是熟门熟路了,况且山庄总管应当早就打点好一切了,你只管好好泡着便成。」冷贯霄笑着要皇甫朔别担心太多,他和堂玄辰在「幽碧山庄」定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就不跟你客套了,你们快去休息吧!」皇甫朔觉得他说的没错,能干的总管的确是有可能已将一切打点好了,因此他不再为无法亲自好好招待两人而感到失礼。
「那我们先走了,若有问题,你派人唤我一声,我马上就会赶到。」救完皇甫朔后,堂玄辰整个人松懈下来。不用再赶路,不再害怕会来不及救皇甫朔一命,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一想到这儿,她不仅是全身放松,连眼皮也放松了。
「没问题。」皇甫朔跟她保证。
于是,在确定皇甫朔没问题,并吩咐仆人仔细在一旁照顾后,冷贯霄便带着堂玄辰离开主屋,两人亲密地并肩走在回廊上。
「辛苦你了。」冷贯霄心疼地亲吻了下她的额际。
「辛苦的人是你,我可是一点都不辛苦。」她用力摇摇头,和他比起来,她所做的事,可说是再轻松不过。
「我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知交好友,所以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反倒是你,和皇甫朔素不相识,却得马不停蹄地赶到平阳城,还差点连命都丢了,如何不辛苦。」
「你这么做是为了知交好友,而我会毫无怨言的赶路,却是为了你。」为了他,她愿意上天下地,只要是对他有帮助的任何事,她都会眉头也不皱一下地埋头执行。
她的话表明了对他的在乎,让冷贯霄无法不感动,他停下步伐,定定看着她,望进她盛满绵绵情意的双眸,情难自制,深情低吼一声便狂猛地覆上她那娇艳欲滴的唇瓣。
疲惫,早就被两人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两人深情相拥,火热交缠,以猛暴式的热情倾诉情感,两人吻得缠绵悱恻,浑然忘我。
冷贯霄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心口,让她永远停驻在心版上,无法离去。
堂玄辰恨不得将自己融入他体内,与他呼息一致,共享所见所闻。
火辣的唇舌追逐嬉戏,使两人全身如同着了火似的,急于解放。
「这是怎么回事?!」突然出现在回廊另一头、已打退「唐门」弟子与「泰山派」弟子的易守信不敢相信双眼所见到的事实。
据他所知,冷贯霄和堂玄辰初见面时就对对方没啥好印象,常常唇舌交战……虽然说眼下的情景也算是「唇舌交战」的一种,但两个明明对彼此有着深深敌意的人,如何会相拥热吻?真要做到化敌为友,进展也没这么快吧?所以一定是他看错了!
易守信的出现,让两人匆匆分离,连续被抓到两次与冷贯霄接吻的场面,堂玄辰已羞得抬不起头来了。
冷贯霄倒是一派镇定,彷佛是常常被逮着般。他轻松地让堂玄辰的小脸埋在胸膛上,看着一脸疲累的易守信。
「外头的纷纷扰扰都解决了?」他可不想「唐门」弟子与「泰山派」弟子再出现。
「对,他们暂时退下了……不对!我要说的是,你怎么会和她在一块儿?」易守信先是回答他的疑问,紧接着觉得问题较大的是冷贯霄与堂玄辰那不寻常的亲热。
「从蜀中赶往平阳的路上,我们一直是在一起的。」冷贯霄答得理所当然。
「你说的没错,但是问题在于你们怎么会黏得这么紧?」易守信当然知道他们两人一路同行,但他可不晓得他们不仅同行,连嘴巴都黏在一块儿了!冷贯霄和堂玄辰?他实在是难以想像啊!
「就如同你所看见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冷贯霄为易守信的大惊小怪觉得很好笑,双手一摊,要易守信学着接受事实。
堂玄辰娇俏地倚在冷贯霄胸前,看了易守信一眼,不好意思附加说明。
可她那娇媚的一眼已胜过许多言语,说明了她和冷贯霄的情投意合。易守信惊讶地瞠目结舌,实在无法想像不久前还阴狠地要对冷贯霄下毒的堂玄辰,居然会有娇柔的一面,让他看了觉得好怪异。说实话,他还是比较习惯她凶巴巴地说话,而非小鸟依人地倚在冷贯霄的胸前。
「皇甫朔现下要泡在药桶里两个时辰,兴许正无聊着,你正好可以进去告诉他,刚刚外面所发生的事。」冷贯霄打发着易守信。
「对!你说的没错,我得过去看看,好好跟皇甫朔聊聊!」他可以顺道告诉皇甫朔有关冷贯霄和堂玄辰的事。但……说完了之后呢?他也不晓得该怎么办。
冷贯霄是他们的好朋友,头脑清明,当然晓得自己在做什么,如果冷贯霄真的喜欢上堂玄辰,身为好友的他,自然乐见朋友幸福过日。只要冷贯霄开心就好,他绝对会给予祝福的。
只是……喜欢冷贯霄的姑娘多得是,为何冷贯霄偏偏要挑上堂玄辰呢?这难道就是别人口中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快去吧!」冷贯霄对易守信摆摆手。
「喔,好。」易守信愣愣地点头,脑子直绕着冷贯霄与堂玄辰的事打转,不小心在转弯时重重撞上廊柱,捂着撞疼的鼻子继续向前行。
「看来易守信被我们俩的事吓得不轻。」堂玄辰皱眉望着易守信的背影,他刚刚撞那一下可不是普通的大力呢!
「不打紧,过一阵子他就会接受了。」冷贯霄轻揽她的肩头,要她别想太多,再次情难自禁地吻了下她的发顶。
「嗯。」堂玄辰倚在他的肩窝,甜甜一笑,不再去想他的朋友是否能接受他们两人两心相属的事,她只管专心爱他即可。
第8章(1)
冷贯霄在总管特别为他准备的客房没睡多久,便又被特地前来唤他的「幽碧山庄」家仆给吵醒,家仆说有位自称是「泰山派」弟子俞初蕾的姑娘在大厅,要求见他一面,总管言明他正在休息,她却坚持非得见他一面,否则不肯离去。「泰山派」终究是名门大派,总管不好不给「泰山派」掌门面子,只好要家仆前来通知冷贯霄。
冷贯霄心下清楚俞初蕾会出现,定是为了墨蟾蜍而来,既然总管没法将她打发走,那他就会上她一会,看她想耍什么花招。于是冷贯霄整理好衣着,便到大厅见俞初蕾。
一到大厅,即见俞初蕾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俞姑娘,你怎么哭了?出了什么事?」冷贯霄故作讶异地关心询问。
「冷大侠,我……呜……我对不起你!」俞初蕾见堂玄辰不在他身边,哭得更加卖力、凄惨,好博取他的怜惜。
「你对不起我?这话从何说起?」冷贯霄不解地问,对于俞初蕾虚情假意的泪水,不为所动。
「我……我大师兄他们……我不晓得他们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居然会围堵你和易大侠,当我知情时,整个人六神无主,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想到他们在外头破坏我『泰山派』的名声,身为『泰山派』弟子的我,在羞愧悲愤之余,也不得不挺身为他们所犯下的错误道歉……」她哭得肝肠寸断,这是她和大师兄商讨出来的对策。
她的师兄们在与易守信过招时,虽尽量避免使出本门招数,但被「快刀门」与「唐门」弟子逼急了,捉襟见肘之下,不免露出破绽,使出本门功夫,让人想不知道他们是「泰山派」的弟子都难,且打到最后,不仅是「唐门」弟子,连同多名本门弟子都被易守信等人擒下,取下蒙面巾看清面孔,其中多名师兄弟曾陪同师父出席武林各场盛会,因此被认出来,想辩称「泰山派」遭受诬陷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是以侥幸逃离现场的大师兄及其他师兄弟和她商量,由她出面声称此事与她及师父无关,全是师兄们擅作主张,她得哭得声泪俱下,竭力表现出无辜的模样,才有办法骗取冷贯霄的信任,伺机窃取墨蟾蜍,然后她再故弄玄虚、撇清关系,不让冷贯霄将墨蟾蜍失窃一事与她作联想,如此「泰山派」与她便能全身而退。
「既然这件事和俞姑娘无关,俞姑娘就无须自责。」冷贯霄压根儿就不相信俞初蕾的说词,但表面上却仍是表现出相信她的模样。
「冷大侠,你真这么认为?」俞初蕾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仔细瞧着冷贯霄的脸庞,看是否能看出些蛛丝马迹来,但是,没有!他的表情诚恳,看不出有任何怀疑她的迹象,让她暗自在心头窃喜。
「当然。」冷贯霄给她肯定的答覆,安她的心。
「太好了!我一直怕冷大侠会不肯相信我,会以为我和我大师兄他们是一丘之貉呢!事实上,对于他们这次的做法,我深感痛心。」俞初蕾痛心疾首地睇望着他,努力编派师兄们的不是,获取他更多的信任。
「怎么会?俞姑娘蕙质兰心,为人善良,又深明大义,我说什么都不会认为俞姑娘与令师兄同谋。」冷贯霄称赞着俞初蕾,化解她的戒心。
「谢谢你,冷大侠!只是……不知你会如何处置我那些不肖师兄?」俞初蕾打探询问,就怕「泰山派」觊觎墨蟾蜍一事传出去,将有损「泰山派」威名,使他们在江湖上抬不起头来,所以她得想办法左右冷贯霄的决定,将伤害减到最低。
「他们目前被关在山庄的地牢中,我还没去看过,至于如何处置,恐怕得和皇甫朔及易守信讨论后再作决定。俞姑娘想见令师兄的话,我可以陪你一块儿到地牢见他们。」冷贯霄不介意让她知道「泰山派」弟子被关在哪儿,「幽碧山庄」守备森严,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由大门走进来,并不表示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带离。
「不了,见了面只是徒增伤心罢了,我也不晓得要和他们说什么,不如不见……」俞初蕾凄楚地摇头拒绝,事实上是怕这一见面,被关在地牢里的师兄若是不小心漏了口风,让冷贯霄得知她并非置身事外,那她将再无机会接近冷贯霄了。为了不辱师命,她得步步为营,和大师兄来个里应外合,非到必要时刻,绝不见被擒的师兄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