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能会死在这里。」她轻道,不得不承认「唐门」所下的毒是有那么点厉害,但在他身畔,她一点都不感到害怕。
「或许吧!」冷贯霄不在意地笑了笑。
「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我会以这副丑模样死去。」顶着一张猪头脸死去,也不晓得下了阴曹地府后还能不能回复原本的模样,如果不行,那她岂不是太冤了?
「反正死了终究会化成一堆白骨,是美是丑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冷贯霄要她别太在意表面皮相,在他眼中,她依然是那个娇俏可人的堂玄辰。
「变成猪头脸的人不是你,你当然说得轻松!」她怏怏不快地回道。
「男人不会无聊到对外表斤斤计较。」假如是他一脸猪头相死去,他是绝不会耿耿于怀的。
「我才不是无聊!你说,倘若我死后化成鬼仍是这副丑德行,不被其他小鬼笑话才怪!况且,你要我拿什么脸面去面对『堂门』的列祖列宗?我居然是死于『唐门』的毒手耶!……我看,干脆我先毒死自己,如此就不算是死在『唐门』手中了!」唯一不辱没「堂门」名声的方法,就是先自我了断。
堂玄辰愈想愈觉这个方法可行,如此她就有脸面向列祖列宗禀告她是死在自个儿的手中,绝不是颜面尽失地死在「唐门」手中,她实在是太聪明了!
一想出这个可行的方法,堂玄辰马上自怀中取出毒药,打算先行将自己毒死。
一旁的冷贯霄发现她的蠢行,抢先一步夺下她手中的毒药,不让她因一时的意气用事而害死自己。
「你做什么?」堂玄辰杏眼圆瞠地质问。
「阻止你做蠢事。」他白了她一眼,不晓得她脑袋究竟装了什么。他们还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刻,她犯不着急着寻死。
「蠢事?这怎么会是蠢事?这对我非常重要。你可知道被『唐门』打得落荒而逃,对我而言是奇耻大辱,我根本就没脸面到黄泉去面对列祖列宗……」若非全身失了气力,她早气得跳起来直跺脚了,哪会像现在这样虚软地要他理解她心里的苦楚。
对冷贯霄而言,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一次输在「唐门」手上,且落荒而逃,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痛不痒,她的恼怒、气忿看在他眼里,只觉她是气昏了头,以致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为了止住她的慷慨激昂,为了止住她心中沸腾不已的忿怒,也为了镇定自己那颗为她激切惊慌的心,他大掌一伸,揽住她的头,因中毒而冰凉的唇便狂猛地吻上焦躁不安的唇瓣,填补心头奇异的空虚。
猛然的侵袭,使堂玄辰吓了一跳,她瞪大眼,看着冷贯霄,心却悄悄逸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为这渴望的一吻,喜悦跃上眸底。
冷贯霄望进她的眼眸,毫不退却,吻得火热、激切。
他的眼眸炙烫,彷佛可以望穿她的灵魂;他的唇冰凉,但他的吻绝对火辣,驱走了她的不安与焦躁。她的心因他的亲近而平静,也为彼此终于能够濡沫相对,轻轻合上眼帘,感受此刻唇舌交融的亲密感。
冷贯霄没想到她的唇瓣宛如裹了蜜糖,让他一吻便上了瘾,对她的唇舌放浪挑逗,追逐嬉戏,心头莫名的空虚因这一吻而充盈满足。
两人愈吻愈火热缠绵,堂玄辰嗅闻他独特好闻的男性气息,指尖抚着他胸前结实的肌理,加速紊乱的心跳,使她不由自主地怀疑着,她的心是否会因这狂放的激情,在下一瞬间跳出胸口?
冷贯霄忘了中毒后所带来的不适,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他的唇粗蛮地恣意侵蚀她的甜美与呼息。
两人直吻到气息不稳,快要无法呼息,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彼此的唇瓣。
亲密接触过的唇瓣轻轻分离后,冷贯霄素来平静的眼瞳不再波澜不兴,而是充满激情。
意犹未尽的堂玄辰痴痴望向他的眉、他的眼,最后停驻在他的唇上,发现他的唇竟能带给她那么多的愉悦,实在不可思议。
「我这副德行,你居然还亲得下去……」她的声音因激情而变得沙哑,以极为佩服的口吻对他说道。他的吻让她忘了她的丑样,现下才又想起,不得不感动。他是真心的,要不然不可能对她这副丑模样动心。
「只能说我情不自禁。」冷贯霄俯在她的肩头,低声轻笑。他已经觊觎她许久,终于让他逮着机会得以一亲芳泽,要他如何能不把握机会?
「看来你的喜好挺特殊的。」为了化解亲吻过后的尴尬,她打趣道。
「的确。」冷贯霄非常认同她的话,正面坦承喜欢上她。
江湖上多得是温婉贤淑的姑娘,他谁不去喜欢,偏偏喜欢上一个成天离不开毒的,这是否是老天爷同他开的玩笑?
不过他喜欢这个玩笑,非常喜欢。
「不过我并不讨厌你的吻。」事实上,她很乐在其中,这么说等于是间接承认,她也喜欢着他。
「我知道。」关于取悦她这点,他很有自信。
「可是我们都快死了,你却亲我,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太不知死活了?」身处于死亡边缘,他们好像应该要捶胸顿足,才能表现出他们的痛苦与无能为力,不是吗?
「谁说面对死亡,只能垮着一张脸?我觉得以愉悦的心情面对死亡,并没有什么不好。」他们这叫苦中作乐。
「这倒也是。」比起伤心得哭天抢地,的确是笑着死去比较痛快。
算了,接下来是死是活,她全交由老天爷去安排,不再苦苦执着了。
「这一次是我连累了你……」她想了想,发现错误就在她身上。如果不是她执意要和「唐门」弟子斗下去,如果不是带着她,他早就全身而退,也不会和她要死不活地躺在这里。
「是你救了我,怎么说是连累我。」她为他挡毒的情景,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凭你的武艺,『唐门』弟子还来不及施毒,你就已经不知飞到哪儿去了,哪会遭到他们毒手?所以不是我害了你会是谁?」这个责任她不容推卸。
「你怎么不说,若不是你先行让我服下一颗丹药,我早在遭遇『唐门』毒手时,就倒地身亡了。」他认为责任不在她身上,她无须急着一肩担下。
「依你这么说,我对你是有用处,并非只会拖累你,是吗?」他能这么说,让她心里好过不少。
「这么理所当然的事,还需要怀疑吗?」他探手揉了揉她的发,要她别胡思乱想。
她甜甜一笑,有了他的保证,便不再觉得是她拖累了他。
冷贯霄不再以双臂撑住身体,他疲累地再躺在她身畔,两人靠得极近,透过身上的衣衫,可以感受到对方传来的体热。
言 他们俩一起仰望被荒草遮掩的天空,阳光不再刺眼,天空湛蓝得彷佛是世间最美丽的宝石,尽管体内的毒正在作祟,让两人的身体极为不舒服,但心情却都是愉悦轻松的。
情「我认为以你的资质,若是肯加入我『堂门』,一定可以助我『堂门』发扬光大。只可惜我们快死了,不然我还真希望你能成为『堂门』的一份子。」像他这样好的人才,正是「堂门」迫切需要的,倘若他能成为「堂门」人,那个「唐门」岂还能如此嚣狂?
小 「我已经是『天山派』的弟子,不可能改投其他门下。」冷贯霄要她死了这条心,他是不可能背弃师门的。
说「我们都要死了,你也不肯敷衍,让我开心一下?」她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
独「不行。」他斩钉截铁地拒绝。
家「啧!」脸已经肿成猪头的她做了个怪表情,使得面部表情变得更加滑稽可笑。
第5章(2)
冷贯霄被她扭曲的表情逗得吃吃发笑,全身不住颤抖,嘴角却淌下血来。
「你都流血了,还笑。」她无力地以手肘轻推他一把,体内再也承受不住剧毒侵蚀,一阵翻腾,喉头一甜,和他一样,嘴角淌出血来。
「我瞧你中的毒恐怕比我还深。」见她唇角溢出黑血,他抬手轻轻为她拭去。
「谁说我中的毒比你深?我是体内血太多,憋得慌,吐一吐才会舒坦。」她死也不肯承认中的毒比他深,她可是「堂门」弟子,专门使毒,怎么能让他知道,其实她中的毒更深,那可是会污了「堂门」的名声,说什么她都得表现出比他更不受体内剧毒所影响才行。
「你这个倔强的小姑娘……」他幽幽叹了口气,又是好气、又是怜惜地揽着她的头,让她得以枕在他的肩窝休息。
「我是实话实说,可不是倔强。」她死不承认。
「对,你是实话实说,不是倔强。」他回得很敷衍。
「你知道吗?」她娇语呢喃。
「什么?」他享受难得的平静。
「……你的脸也开始肿了。」她同情地瞟了他一眼,恭喜他也要和她一样变成猪头脸了。
「你肿我也肿,这样不正好?如此一来,你也犯不着担心死后会唯独你一人肿成猪头脸了。」他不在乎自己俊挺的相貌完全变了样。
「说得也是。」果然有他陪着她一块儿脸肿,她的心情好过不少了。
堂玄辰的唇角又淌下血来,紧接着连鼻子也流了两道血痕,她不动声色地以手背拭去唇边与鼻间的血液。
「你不会是在偷哭吧?」冷贯霄的眼角余光早瞄见她鼻间与嘴角淌下的鲜血,心跟着淌血,却佯装误以为她偷偷在伤心哭泣。
「我才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哭呢!」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她看起来像是动不动就流泪痛哭的人吗?
「那很好,我可不想你哭湿了我的衣衫。」他低低笑着。
虽然他的脸也肿得像猪头了,不过她内心涌现将他打得更肿的欲望,所以她横眉竖目、撑起全身气力爬起来,准备对他施以暴行。正当她抡起拳头,要替自己行道之时,眼角忽然瞥见一株绦紫色小草隐藏于杂草间,若不仔细看,根本就不会发现它的存在。
「啊!」她惊喜地大叫一声。
冷贯霄被她吓了一跳,本来已预期她会对他动粗,结果她没有,反而是惊叫一声,莫非「唐门」弟子已追赶而至?思及这个可能性,尽管身体不适,五脏六腑疼痛剧烈,他仍然身手俐落地将她扫至身后,护着。
结果只见天际飞过几只大鸟,「唐门」弟子根本就没出现,冷贯霄一脸疑惑,缓缓回头望向被他护在身后的人儿。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堂玄辰惊魂未定,一脸疑惑地望着他问,以为追兵杀到。
「这句话该由我来问你才是。」
「啊?」她不懂。
「刚才你为何会突然大叫?」冷贯霄提醒她恢复记忆。
「我大叫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有救了!可以不必死在这里了!」她兴奋地对他大声宣布,不用曝尸荒野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堂玄辰腿软地绕过他,拨开杂草,小心翼翼地拔起带给他们一线生机的雪绦草,如获至宝地献给他看。
「这株草能救得了你我二人?」一线生机浮现在眼前,冷贯霄觉得能够活下来也很好。
「对!」她灿笑如花,捧着雪绦草来到他面前。
冷贯霄好奇地看着这一小株绦紫色的小草,它长得玲珑雅致、小巧可人,堂玄辰告诉他这株小草能救得了他们俩的性命,令他半信半疑。
「这雪绦草长得秀气精巧,不了解它的人会以为它的内在和外表一样,精巧细致,但事实上不然。它蕴藏着剧毒,不知情的人若不小心服下它,会马上七孔流血而亡,但它除了可以毒死人外,还有另一个特性,就是它一遇上剧毒,反而会变成救命灵丹,咱们只要服下它,明儿个就又能生龙活虎了!」这株雪绦草的分量,正好足以解他们两人身上的毒,她仔细将雪绦草分成两半,与他分食。
「既可救人,又能害人,倒是挺有意思的。」冷贯霄接过雪绦草,有感而发地看了她一眼。这雪绦草和她挺像的,同样娇小玲珑、细致可爱,既可害人,亦能救人,全凭她的好恶。
「对了,先告诉你一声,听说雪绦草百味杂陈,难以下咽,不过为了保命,你姑且忍忍吧!」怕他待会儿吐出来,浪费了雪绦草,她先行提醒。
「嗯。」经她一说,他很好奇所谓的百味杂陈、难以下咽究竟是什么滋味,于是放进口中咀嚼,亲自体会个中滋味。
堂玄辰和他动作一致,将雪绦草放入口中。关于雪绦草的滋味,她也是听来的,并没有真的尝过,所以当雪绦草要放进口中的那一刹那间,她的心情很是忐忑不安。
雪绦草初入口咀嚼,腥臭味便铺天盖地自口腔扩散,那股恶臭瞬间传遍全身,使狼狈不堪的两人添上难闻的气味,紧接着如胆汁般苦涩的滋味席卷而来,吃到这里,两人已苦着一张不能再苦的脸,差点就吐了出来。
可是为了保命,就算是含泪忍受身上散发的恶臭,还是得吞下。
冷贯霄得收回先前认为她和雪绦草很相似的想法,其实他们一点都不像,至少她的唇吻起来甜美如蜜,芳馨若芝兰,一点儿都不像把一只死了、腐臭的鱼放在嘴里咀嚼。
眉头深锁、心情沉重的两人相互看一眼,再朝对方颔首,忍下欲呕宁死的冲动,带着上刑场、壮烈牺牲的精神,咬紧牙关,用力一吞,终于将那半株雪绦草服下。
「……什么百味杂陈?我看根本就是臭气熏天!」堂玄辰垮着脸抱怨,觉得自己比茅坑还要臭。
「你确定你没听错传言?」冷贯霄也觉得自己奇臭无比,连几十年不曾洗过澡的乞丐都比他好闻。
「那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话,谁晓得他们自己有没有吃过。」头一次,她怀疑起老祖宗的智慧名言。
老天爷!她光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就想吐了,谁晓得这臭味会跟着她多久。
「唉!也许他们所谓的百味杂陈指的是世间所有臭味都会集中于一身吧!」冷贯霄长叹了口气,另做解释,要自己别将注意力放在身上的臭味,如此或许会好过些。
不过这株雪绦草真有效用,才刚服下,便觉原本沉重凝滞的丹田舒缓不少,也恢复不少气力,不再浑身软趴趴,只想躺在地上等死。
「他们应该说得更清楚,让我们有心理准备的!现下怎么办?」她抱怨完,话锋一转,询问他的意见。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加上他先前死命护卫她及那勾魂摄魄的一吻,使她觉得与他更加亲密了,便想听听他的意见。
「我们先在这里休息,明天再上路。」他们的马儿已经被「唐门」弟子毒死,他担心她恢复的状况没他好,毕竟她中的毒比他深,于是决定暂且留在此地休憩。